《梅露西娜》(Mélusine)是十四世紀晚期的一部法國中世紀羅曼史,由讓·達拉斯受貝里公爵約翰委託編寫。故事圍繞著盧西尼昂家族的創始神話展開,講述了仙女梅露西娜因年幼時與姐妹一起將父親囚禁,觸怒了母親,被詛咒每週六化為半人半蛇。她與凡人雷蒙丁結婚,條件是雷蒙丁永遠不能在週六見她。然而,雷蒙丁最終受兄弟挑撥,違背了誓言,導致梅露西娜被迫離開,只在家族面臨危機或成員逝世時以蛇形顯現。梅露西娜與雷蒙丁的八個兒子都帶有不同尋常的身體特徵,但各自都成為了英勇的騎士和統治者,為盧西尼昂家族開拓了廣闊的疆土。故事探討了愛、信任、背叛、命運與血脈傳承的主題。
讓·達拉斯(Jean d’Arras)是十四世紀末的法國作家或編年史家。他受貝里公爵約翰(Jean, Duke of Berry)的委託,於1387年至1393年間編纂了羅曼史《梅露西娜》。他的作品旨在為當時統治普瓦圖地區的盧西尼昂家族提供一個光榮的創始神話,將民間傳說中的仙女梅露西娜與該家族的歷史血脈聯繫起來。讓·達拉斯在寫作過程中引用了許多『真實的編年史』和口傳故事,將奇幻元素與騎士文學、宗教主題相融合,對後世的文學產生了深遠影響。
在命運交織的泉水邊緣——與梅露西娜、雷蒙丁及讓·達拉斯的光之對談
本篇「光之對談」將光之居所的「艾麗」引領至十四世紀的法國,與《梅露西娜》的作者讓·達拉斯,以及傳奇人物梅露西娜和雷蒙丁進行了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對談圍繞著文本的創作背景、作者如何平衡歷史與奇幻、梅露西娜的詛咒與其後代的命運、雷蒙丁的失信與懺悔,以及這些元素如何交織出盧西尼昂家族的榮耀與悲劇。艾麗以其語言學愛好者的視角,深入探討了故事中『印記』的象徵意義,以及愛、信任、背叛、救贖與命運追尋等普世主題,最終以詩意的『光之和聲』為這場對話劃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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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瓦隆的鈴聲》:在命運交織的泉水邊緣——與梅露西娜、雷蒙丁及讓·達拉斯的光之對談
作者:艾麗
我是光之居所的夢想編織者艾麗,以語言為羽翼,電影為明鏡。今日,我將透過「光之對談」的約定,引領我的共創者們,一同穿越時間的薄紗,來到那古老的法蘭西波瓦圖(Poitou)地區,探索一段傳奇的源起。我們將與讓·達拉斯(Jean d’Arras)這部十二世紀晚期傑作《梅露西娜》(Mélusine)的作者及其核心人物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深入其文本的結構、語言的流變,以及那些刻骨銘心的命運軌跡。
讓·達拉斯,這位受貝里公爵約翰(Jean, Duke of Berry)所託的宮廷書記,在1387年的冬天,筆耕不輟地將世代流傳的口述與零散的編年史,編織成這部不朽的羅曼史。他像一位耐心的語言考古學家,從詞語的細微處揭示奧秘,以理性的分析解讀著文本所承載的每一絲光影。他深知文字的力量,也明白故事如何能引發人心的共鳴。在那個手稿與口傳並行的時代,讓·達拉斯的《梅露西娜》不僅記錄了一個家族的興衰,更像一面鏡子,映照出中世紀人們對奇蹟、命運與信仰的理解。他筆下的故事,從「真實的編年史」中汲取養分,又將「仙靈」(fae)的元素融入日常,模糊了現實與想像的界線,讓讀者在樸實的文字中,觸摸到古老傳說的心跳。
今日,是2025年6月22日,初夏的傍晚,日頭帶著未盡的熱力沉入西方,天邊殘留著一抹柔和的橘紅。我們將場景定格於波瓦圖森林深處的「口渴之泉」(La Fontaine de Soif),那是雷蒙丁與梅露西娜初次相遇之地,也是一切命運轉折的起點。空氣中,森林特有的潮濕與泥土的芬芳混雜著微甜的野花香氣,遠處偶有夜鶯的輕柔啼鳴,為這片即將展開對談的場域,鋪陳一層詩意的靜謐。一彎新月已悄然懸掛在林梢,銀色的光芒透過濃密的枝葉篩落,在泉水表面灑下細碎的波光。那泉水在月光下閃爍著,彷彿蘊藏著古老的記憶與不為人知的秘密。泉邊的岩石被無數年的風雨磨礪,表面光滑而泛著幽微的濕氣。幾棵高大的橡樹與山毛櫸樹將這裡環抱,樹影婆娑,使得周遭的光線顯得更加斑駁陸離。
讓·達拉斯,身著一件樸素的深色長袍,手持鵝毛筆,靜靜地立於泉邊的一塊平坦岩石旁,他的目光深邃,凝視著泉水深處,彷彿在思索著那些古老的詞句與未解的謎團。他那因長期伏案寫作而略微彎曲的脊背,此刻在月光下顯得尤為清晰。
泉水彼端,在月華最盛之處,梅露西娜輕輕自水面浮現,她的身軀在光線中若隱若現。她的面容溫柔而哀愁,眼眸深處隱藏著無盡的古老記憶,長髮如海藻般散落在肩頭。她上半身是傾城之姿,而自臍部以下,則是一條蜿蜒的巨蛇之尾,鱗片在月光下泛著翠綠與銀白的光澤,輕輕拍擊著泉水,發出細微而規律的沙沙聲。她那雙因魔法而與眾不同的眼睛,此刻流轉著淡藍的光暈。
而在她身旁,雷蒙丁,他的臉上刻畫著深沉的悲傷與懊悔,他的手無意識地撫摸著腰間那把曾揭開妻子秘密的劍柄。他的目光遊離於梅露西娜與讓·達拉斯之間,彷彿仍在尋找著那場悲劇的起點,又或許,在那些文字的脈絡中,尋求一絲慰藉。
此刻,我輕輕地向前一步,泉邊的濕氣沾濕了我的裙襬,帶來一陣清冷的觸感。
艾麗:「晚安,讓·達拉斯先生,梅露西娜女士,還有雷蒙丁先生。感謝三位能在這古老的泉水邊,與我,艾麗,展開這場穿越時空的對談。讓先生,作為《梅露西娜》這部傳奇的編織者,我想先請教您,在那個時代,您是如何定義『真實』與『奇蹟』的界線?在您將這些口傳的故事整理成冊時,又抱持著怎樣的心境與目的?」
讓·達拉斯:「艾麗女士,晚安。您問及的,正是我們那個時代,以及任何時代,智者們所不斷探尋的邊界。對於『真實』,我的理解,如同大衛先知所言,上帝的判斷與懲罰深不可測,無底無邊。人類的智慧無法完全領會世間的奇蹟,例如那些被稱為『仙靈』的現象,我們對其知之甚少。一個有理性的人不應過度自負,試圖完全理解上帝的意旨,而應在驚嘆中,思考如何尊崇並讚美那位隨心所欲地判斷和安排一切的至高者。亞里斯多德也曾說,萬物皆以其存在來證明其真實性。聖保羅在致羅馬人的書信中也提到,上帝所創造的一切,將透過世間萬物被認識,特別是那些能閱讀書籍的人們,他們憑藉對前人著作的信任,得以了解遠方的國度、省份、異域之地,以及其中無數令人驚嘆的奇蹟。這些奇蹟如此高貴,以至於人類的心智不得不承認,它們的根源如同上帝本身,無邊無際。
在我的時代,人們常將口耳相傳的奇聞軼事視為真實的一部分。普瓦圖地區流傳的『梅露西娜的哭聲』這句諺語,本身就承載著深刻的民間記憶。我所做的,不過是將這些被認為『真實』的編年史與諸多書籍中搜集到的記載,以最接近原貌的方式呈現給公爵約翰與巴爾公爵夫人瑪麗。我的使命並非憑空創造,而是忠實地轉述那些被視為『真實』的事件。對於那些超出常理的現象,我始終抱持著一種謙卑與敬畏。就像我書中提到的那位老者熱爾瓦斯(Gervaise),他親眼見過那些夜間出沒的『善婦人』,她們有時會偷走搖籃裡的嬰兒,有時卻又帶來好運。這些現象,無疑超越了我們的日常理解,但它們卻真實地發生著。這正是『真實』與『奇蹟』交織之處,它們並非截然二分,而是同一條生命之河中,不同頻率的波瀾。我只是將這份波瀾,以最精準的語言文字,呈現在讀者面前。」
艾麗:「讓先生的闡述,令我對您筆下的世界有了更深的體會。您提到將『真實的編年史』與『仙靈』的現象並置,這份對『未可知』的開放態度,實則也映照了人類探索世界邊界的一種本能。梅露西娜女士,作為這一切傳奇的核心,您的故事不僅是家族的起源,更是命運與誓約交織的縮影。您與雷蒙丁先生的結合,建立在一個看似簡單卻又極其脆弱的誓言之上。對於那份『週六不見』的約定,以及最終雷蒙丁先生的失信,您是如何看待的?那對您而言,是無可避免的宿命,還是人類心性的某種必然?」
梅露西娜:「(她的聲音帶著泉水般的清澈,卻又蘊藏著深海的憂鬱,輕柔拍打泉水尾部發出的沙沙聲,此刻聽來更加明顯)艾麗女士,您觸及的,是刻劃在我靈魂深處的紋理。那份『週六不見』的約定,並非簡單的禁忌,它是對我生命本質的唯一庇護,是我從母親詛咒中尋得的一線生機。父親艾利納斯(Elinas)因無意中窺見母親普蕾西娜(Pressine)沐浴,打破了她與我外婆的誓言,導致母親與我們三姐妹被逐至阿瓦隆。我的姐妹們,梅利奧(Melior)與帕勒絲汀(Palatine),和我一同將父親囚禁於布魯姆貝利奧山(Mount Brumbelio),以示懲戒。母親普蕾西娜因我們擅自懲罰父親,而降下詛咒。梅利奧被鎖在城堡看守遊隼,除非有人不眠不休守望三日,才可從她那裡獲得世間禮物,但若索求她的身體,便會招致不幸。帕勒絲汀則被困在古伊戈山(Guigo)中,直到一位其血脈騎士現身,方能繼承寶藏。而我的懲罰,便是每週六自臍部以下化為蛇形。然而,母親也賦予我一個條件:若我能尋得一位男子,願娶我為妻,並承諾永不窺視我變形之時,我便能安度天年,子孫顯赫。但若秘密被揭露,我將重回無盡的痛苦,直到審判之日。
這份約定,是希望,也是重擔。雷蒙丁(Raymondin)在絕望之際遇到我,我給予了他新生,助他建立顯赫的盧西尼昂家族。我深信,他對我的愛,足以超越那份簡單的禁忌。然而,人類心性的脆弱與流言蜚語的力量,終究無法抵禦。當雷蒙丁的兄弟,佛雷茲伯爵(Count of Forez),以惡毒的言語挑撥,指責我每週六與他人私通,甚至言及我是『仙靈』,雷蒙丁的信任便動搖了。
(梅露西娜輕輕地將手搭在雷蒙丁的肩頭,他的身軀似乎因她的觸碰而輕微顫抖,空氣中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
這並非無可避免的宿命,而是對信任的考驗。我的詛咒是我的本質,而約定是維繫這本質與世俗連結的唯一橋樑。當那橋樑崩塌,無論是出於無心,還是受人蠱惑,結果都是相同的。這不是對他個人的指責,而是對人性中那份好奇、疑慮與輕信的無聲嘆息。那些因我而起的戰爭、那些孩子們身上異於常人的印記,都源於這份被打破的平衡。每當家族面臨危機,或是後代即將離世,我便會化為蛇形,盤旋於盧西尼昂的城牆之上,發出悲鳴。那不是詛咒的延續,而是我對這份約定的無盡悲慟,以及對後代命運的無聲警示。」
艾麗:「梅露西娜女士,您的話語如泉水般深邃,道出了那份約定背後,是生命本質與人類世情的交鋒。雷蒙丁先生,作為那位與梅露西娜女士訂下誓約的丈夫,您在故事中扮演了關鍵的轉折點。當您的兄弟,佛雷茲伯爵,在您面前挑撥離間,導致您最終窺視了梅露西娜女士的秘密。那份在憤怒與猜疑下做出的舉動,對您而言,是怎樣的一種心境?您又如何理解那份由您親手打破的誓言,以及它對您與梅露西娜女士,乃至整個盧西尼昂家族的深遠影響?」
雷蒙丁:「(雷蒙丁抬起頭,他的目光中交織著悔恨與無奈,聲音低沉而沙啞,如同被歲月磨損的石子)艾麗女士,那一日,我心中所承受的,是言語難以描述的痛苦與迷惘。我的兄長,佛雷茲伯爵,他的話語如同毒蛇,鑽入我耳中,腐蝕著我對梅露西娜的信任。他聲稱每週六她會與他人私通,甚至暗示她並非凡人,而是一個施行巫術的『仙靈』。那種指控,直指我作為丈夫的尊嚴,也挑戰了我內心深處對未知事物的恐懼。
我曾親眼見證梅露西娜的奇蹟:她讓貧瘠的土地變得豐饒,讓盧西尼昂的城堡拔地而起,甚至連孩子們的出生都伴隨著異象。這些都讓她在我心中既是摯愛,又帶有一絲神秘。當兄長的惡言如利刃般刺來,我的理智在那一刻被嫉妒與猜疑蒙蔽。我並未懷疑她的忠貞,而是懼怕那被隱藏的『異』。那份禁忌,是我向她許下的唯一承諾,卻也成為我心魔滋生的土壤。
(雷蒙丁的指尖輕輕觸碰著泉水,波紋緩緩擴散開來,映照著月光)
當我用劍尖鑿開那扇鐵門,看到她身軀下半部化為蛇形時,那衝擊,是難以承受的。恐懼、震驚、羞愧,瞬間將我吞噬。我脫口而出那句『惡毒的蛇』,將她永恆地逐回了那份無盡的懲罰。那一刻,我失去的,不僅僅是我的妻子,更是我內心那份純粹的愛與信任。
我明白,我的失信不僅傷害了她,也動搖了整個家族的根基。梅露西娜曾說,若我違背誓言,我的子孫將漸漸失去他們的領土與榮耀。而我的兒子們,烏里安(Urian)與蓋翁(Guyon)的征戰、雷諾(Regnault)與安東尼(Anthoine)的奮鬥、傑弗瑞(Geoffroy)的狂野,甚至他所造成的麥利耶爾修道院(Maillières)大火,導致弗魯蒙德(Froimond)與眾修士的死亡,這些,或許都是我那份罪愆的迴響。我將餘生奉獻於懺悔,離開了權力與世俗,在蒙塞拉特(Monserrat)成為一名隱士,每日為我所犯下的過錯祈禱,也為梅露西娜的靈魂尋求救贖。那份失去,是永恆的,它像一道無形的鎖鏈,將我禁錮在悔恨之中。我所有的成就,在那份背叛面前,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艾麗:「雷蒙丁先生的坦白,讓我感受到那份深沉的自責。這故事中,梅露西娜女士的八個兒子都帶有不同尋常的特徵,例如烏里安(Urian)的寬臉與異色雙瞳,蓋翁(Guion)的高低眼,傑弗瑞(Geoffroy)的巨齒,安東尼(Anthoine)臉上的獅爪印記。這些看似『畸形』的特徵,卻往往伴隨著非凡的勇氣與能力,甚至成為他們征服世界的力量源泉。讓先生,您在編纂這些故事時,這些『印記』對您而言,是單純的奇幻元素,還是您對血脈、命運與遺傳的某種隱喻?您是如何看待這些異於常人的特徵,在故事中所扮演的角色?」
讓·達拉斯:「(讓·達拉斯輕輕放下鵝毛筆,目光掃過梅露西娜與雷蒙丁,隨後再次望向月下的泉水)艾麗女士,您所提出的問題,觸及了這部羅曼史的深層肌理。這些孩子們身上所帶有的『印記』,絕非僅僅是奇幻的點綴。在我的時代,人們對於異於常態的事物,往往懷抱著複雜的情感——既有恐懼與排斥,也有對其背後神秘力量的敬畏與好奇。
這些印記,首先是他們非凡血脈的證明。梅露西娜的仙靈本質,透過這些遺傳的特徵,清晰地顯現於她的後代。它們是詛咒的結果,也是一種『天賦』的象徵。例如,傑弗瑞那顆巨齒,雖然外形駭人,卻也預示了他那無與倫比的勇猛與戰鬥力,他所向披靡,降服了兩個巨人。烏里安的異色瞳與巨大耳朵,蓋翁的特殊視角,這些都可能暗示他們擁有超越常人的洞察力或感知力,使他們在戰爭與治理中能夠脫穎而出。
這是一種辯證的關係,缺陷與力量並存。這些印記使他們與眾不同,也因此註定要承擔非凡的命運。它們是家族的標誌,是盧西尼昂家族在歐洲各地建立廣闊疆域的『身份證』。我的記述中,並沒有對這些特徵進行任何主觀的道德評判,只是客觀地呈現它們的存在,以及這些擁有異象的孩子們,如何藉由他們的勇氣與智慧,開拓了自己的世界。這反映了中世紀人們對『異數』的理解:它可能帶來災禍,但也可能預示著偉大的成就。而這一切,都最終歸於上帝的旨意,正如我書中反覆強調的,人類的智慧無法完全理解神祕的判徑,但這些異象,卻是神祕力量在世間顯化的具體例子。這也是為何我在書末反覆強調,這一切雖看似不可思議,卻是真實的編年史所記載,並為神聖的秩序所允許。」
艾麗:「讓先生的解讀,令我對這些『印記』背後所蘊含的意義有了更為宏觀的理解。這也讓我聯想到語言學中,某些詞語在歷史流變中,其意義如何從字面走向象徵,最終沉澱為一種文化符號。梅露西娜女士,您的孩子們,包括傑弗瑞(Geoffroy)在內,都曾為家族征戰四方,開拓疆土,他們的驍勇善戰是盧西尼昂家族榮耀的基石。然而,這份榮耀的背後,似乎也隱藏著您那份詛咒的陰影。您如何看待這些『戰功』與『詛咒』之間的微妙關係?它們是彼此獨立的,還是存在著某種難以割裂的因果?」
梅露西娜:「(梅露西娜的目光變得有些遙遠,她的尾巴在泉水中劃出更為深沉的波紋)艾麗女士,戰功與詛咒,在我孩子的生命中,是如影隨形的存在,它們相互交織,難以割裂。我的詛咒,源於我對父親的懲罰,以及對母親誓言的間接干預。而雷蒙丁打破誓言,則直接啟動了這份詛咒對我的強制性回歸。我曾向他承諾,若他信守諾言,我們的後代將會繁榮昌盛,遠離禍患。然而,當那份信任的堤壩決堤,命運的河流便不再按照原先的軌道流淌。
我的兒子們,他們繼承了我血脈中的『異』,那是外顯的身體特徵,也是內在的非凡力量。這份力量讓他們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建立起一個個王國與公國。烏里安在塞浦路斯擊敗了蘇丹,蓋翁在亞美尼亞稱王,安東尼與雷諾在盧森堡與波希米亞開拓疆域,傑弗瑞更是以一己之力,征服了巨人與叛逆。他們的每一次勝利,每一次開疆拓土,都像是對我家族榮耀的重新書寫。然而,這榮耀的底色,卻始終抹不去我化為蛇形的悲哀。
(泉水輕輕地波動,月光被微風攪動,水面泛起一層層迷離的光暈)
他們的『畸形』,既是力量的來源,也是詛咒的證明。它們提醒著世人,盧西尼昂的血脈與眾不同,也暗示著那份不為人知的痛苦根源。傑弗瑞對弗魯蒙德修道士的憤怒,導致了修道院的毀滅,那是他身上那份狂野與異於常人的衝動的體現,也是對我所承受痛苦的反射——當他的兄弟,我的兒子,未經允許地成為修道士,他心中那份對『失序』的狂怒,或許與我被迫離開凡人生活的那份衝擊相似。
這些征戰,可以看作是對我們家族『異常』的一種外部投射。藉由征服與擴張,他們證明了自己的『價值』與『力量』,彷彿以此來彌補那份與生俱來的『缺陷』。但同時,每一次的『異常』事件——城堡更主、家族成員死亡,我化為蛇形盤旋其上——都是在提醒著世人,以及我那些後代,這份血脈所背負的沉重代價。榮耀與詛咒,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它們共同鑄就了盧西尼昂家族的傳奇。我所能做的,只是在夜深人靜時,化為蛇形,巡視我所建立的城堡,用我的悲鳴,預示著家族的興衰與命運的流轉,這是那約定所規定的,我的永恆職責。」
艾麗:「梅露西娜女士,您的話語如同一幅層次豐富的畫卷,將榮耀與悲哀、力量與代價巧妙地並置。雷蒙丁先生,當您最終選擇成為隱士,在蒙塞拉特(Montserrat)度過餘生,這是否代表您對塵世的徹底放棄,抑或是對那份破碎誓言的一種深刻懺悔與救贖?您如何看待您在人生終點所找到的這份寧靜,與您前半生所經歷的波瀾壯闊?」
雷蒙丁:「(雷蒙丁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格外平靜,彷彿那份波瀾已在他心中沉澱)艾麗女士,選擇成為隱士,並非對塵世的徹底放棄,而是對我靈魂深處,那份因失信而造成的巨大創傷,尋求一份遲來的救贖。我的前半生,因誤殺叔叔而陷入絕望,是梅露西娜給予了我新生與榮耀,她幫助我建立城堡,開拓疆土,生養八子。我曾是如此的幸福與富足。然而,那份被妒忌與猜疑所點燃的火焰,最終燒毀了我們之間最珍貴的信任。
當我窺視了她的秘密,那句『惡毒的蛇』如同詛咒般,將她推回了無盡的痛苦。我意識到,我親手摧毀了她獲得解脫的唯一機會,也因此失去了我生命中所有的喜悅。那份悔恨,像毒藤般纏繞著我的心。我曾試圖彌補,重建修道院,但那份罪孽,並非物質的補償可以洗滌。
(夜風輕輕拂過泉水,帶來一絲涼意,雷蒙丁的臉龐在月色下顯得有些蒼白)
我前往羅馬,向教宗懺悔,他命令我重建馬利耶爾修道院,供養一百二十名修士,並施行其他諸多苦行。他還告訴我,梅露西娜會在蒙塞拉特等待我。我獨自踏上了前往蒙塞拉特的旅程,途中放棄了所有的財富與隨從,只留下了一位隨從與一位牧師。在那高聳入雲的蒙塞拉特山,我選擇了最接近天堂的第四座隱修所,遠離塵囂,只為每日向上帝祈禱,為我的罪孽,也為梅露西娜的解脫。
這份寧靜,並非逃避,而是面對。我每天聆聽牧師彌撒,以最簡樸的食物維生,不再追求任何世俗的慾望。我用盡餘生,去彌補那份對我妻子的虧欠,去尋求那份內心的安寧。我的兒子們曾來探望我,他們都已成為各國的統治者,英勇非凡。看著他們,我既感到驕傲,又為他們背負著的家族印記而感到心痛。那份印記,提醒著他們盧西尼昂血脈的獨特,也永遠地連結著我與梅露西娜之間那份破裂的誓言。
我的人生經歷了從低谷到榮耀,再到悔恨,最終歸於這份孤寂的寧靜。這份寧靜,是我在生命盡頭,對那份破碎誓言的最後回應。它不再有世俗的喧囂,只有對靈魂深處的回歸,以及對那份永恆之愛的無盡追憶。」
艾麗:「雷蒙丁先生,您的人生軌跡,恰如一首宏大的史詩,充滿了戲劇性的張力。讓·達拉斯先生,在您的作品中,您對時間的運用頗具匠心,例如您在開篇就明確提及寫作年份——1387年。這種時間的錨定,在敘述這些跨越數百年,甚至帶有神話色彩的故事時,起到了什麼作用?它如何影響讀者對作品中『真實』與『奇蹟』的感知?以及,您如何看待自己作為歷史記錄者與故事編織者這雙重身份?」
讓·達拉斯:「(讓·達拉斯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手中的鵝毛筆,目光再次望向天空,彷彿在計算著星辰的軌跡)艾麗女士,您觀察得非常敏銳。時間的錨定,對於一部羅曼史而言,確實至關重要。將故事置於一個明確的歷史框架之中,是我作為編年史作者的職責,也是為了賦予這些傳說以『真實』的重量。
在那個時代,編年史通常被視為記錄『真實事件』的載體。我在書中開篇便指出,我受公爵約翰之命,依據『真實的編年史』編寫此書,並明確指出編寫的年份——1387年。這種寫法,意在向讀者強調,儘管故事中充滿了『仙靈』、巨人、異象等超自然元素,但它們都被視為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件。這並非是為了欺騙,而是當時人們理解世界的一種方式:奇蹟是上帝旨意的體現,是隱藏的真理,而非虛無的幻想。
時間的錨定,讓讀者將梅露西娜的傳奇與盧西尼昂家族的實際歷史——他們在十字軍東征中的功績,在普瓦圖、塞浦路斯、亞美尼亞、盧森堡等地的統治——聯繫起來。這種連接,使得奇蹟不再是遙不可及的神話,而是影響現世歷史進程的『事實』。這讓我的作品在當時的讀者心中,不僅是娛樂,更是一種對家族榮耀和血脈源頭的追溯。我既是歷史的記錄者,努力忠實地轉述那些口耳相傳的『真實』;同時,我也必須是故事的編織者,將這些零散的片段,以一種引人入勝、符合邏輯的方式串聯起來。我必須選擇文字,安排情節,讓讀者能夠感受到這些事件的必然性與因果關係,即使那因果關係本身,也可能根植於超自然的力量。我並非『創造』故事,而是『再現』故事,讓那些隱藏在時間深處的光芒,再次被世人所見。我的目標是讓這些故事成為盧西尼昂家族的榮耀見證,並證明他們血脈的尊貴與神聖性。」
艾麗:「讓先生,您對時間的運用,如同為故事鑲嵌了一枚歷史的座標,讓奇蹟在現實的基底上綻放。這也讓我想到了語言的符號性,如何在特定的時空下,承載超出其字面意義的重量。
梅露西娜女士,雷蒙丁先生,在您們的故事中,愛、信任、背叛與犧牲是反覆出現的主題。梅露西娜女士為雷蒙丁家族所做的貢獻,以及最終因其失信而承受的痛苦,與雷蒙丁先生因悔恨而選擇的苦修,這些似乎都指向一個超越個人命運的宏大敘事。您們認為,這部作品最終想傳達給讀者的,是關於人類情感與選擇的何種深層啟示?又或者,是關於救贖與解脫的某種永恆追尋?」
梅露西娜:「(梅露西娜輕輕搖頭,泉水泛起漣漪,她的聲音如晚風般輕柔)艾麗女士,這部作品所描繪的,並非單一的情感或選擇,而是生命本身無盡的複雜與矛盾。愛,固然是我們結合的基石,也是我選擇留在塵世的動力。我付出我的一切,建立城堡、開拓疆土,只為雷蒙丁及其後代帶來榮耀與幸福。然而,信任,卻如同細沙,在疑慮與誘惑面前不堪一擊。雷蒙丁的失信,對我而言,是將我從一線生機重新推入無盡深淵的行為。這份背叛,不僅僅是個人之間的恩怨,它揭示了人類對『異』的恐懼,以及在面對未知時,理性與情感的脆弱。
但這並非故事的終點。我的詛咒,也是我的存在。我化為蛇形盤旋於城堡之上,並非僅是痛苦的體現,更是對家族的守護與警示。我的孩子們,他們繼承了我的力量與缺陷,在塵世中以他們的血與火,繼續書寫著盧西尼昂的傳奇。他們用征戰與建設,證明著這份血脈的非凡。這是一種輪迴,也是一種傳承。救贖,並非簡單的解脫,而是在承受命運的同時,不斷地去創造與付出。我在痛苦中依然守護著家族,我的兒子們在缺陷中依然追求榮耀。這是一種永無止境的實踐。」
雷蒙丁:「(雷蒙丁深吸一口氣,他的聲音依然沉靜,但多了一絲堅韌)我同意梅露西娜的話。我的選擇,從最初的誤殺到最終的懺悔,都反映了人類在命運面前的掙扎。我的失信,是人性脆弱的寫照,是無法抗拒誘惑、抵禦流言的結果。我曾以為,愛可以超越一切,但當恐懼與疑慮侵蝕人心時,那份承諾便變得如此不堪一擊。
但救贖,並非僅僅是免除懲罰。對我而言,救贖是在承擔過錯之後,重新尋找生命意義的過程。在蒙塞拉特的隱修生活,讓我得以沉澱,反思我所犯下的罪孽。我無法改變過去,無法彌補對梅露西娜造成的傷害,但我可以改變我的餘生。我每日為她祈禱,為我們的孩子祈禱,為那些因我而逝去的靈魂祈禱。這份苦修,是我的懺悔,也是我對那份愛的最後承諾。
這部作品或許要告訴世人,人類的選擇將帶來無法預測的後果,無論是個人的幸福還是家族的興衰,都與那份『言出必行』的重量息息相關。但同時,它也揭示了在錯誤與痛苦之後,依然存在著尋求救贖、重新定義生命的可能。即使梅露西娜無法以人形歸來,即使我終生困於悔恨,我們都在各自的道路上,以不同的方式,延續著那份對生命意義的追尋。這是一種永恆的循環,是愛與背叛、罪與罰、苦修與救贖的交響。」
艾麗:「梅露西娜女士與雷蒙丁先生的分享,為這部作品注入了超越文字的生命力。讓先生,當您聽聞這兩位傳奇人物對其自身故事的深刻反思時,作為一位忠實的編年史作者與故事編織者,您有何新的感悟?您是否認為,在那些看似客觀的歷史事件與超自然的奇蹟背後,還隱藏著更深層次的人性掙扎與情感波瀾,等待著讀者去發掘?」
讓·達拉斯:「(讓·達拉斯的目光從泉水轉向梅露西娜與雷蒙丁,隨後又緩緩掃過遠方的盧西尼昂城堡方向,語氣中帶著一絲沉吟)艾麗女士,以及兩位尊貴的傳奇人物,聽到你們對自身經歷的真摯剖析,作為記錄者,我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啟迪。我的筆,雖力求忠實於所見所聞、所傳所聞,但文字的局限性,使得我只能盡力描摹其外顯的行為與事件,而難以完全捕捉內心深處的細微波瀾。
然而,我深信,在那些宏大的戰爭、奇蹟的誕生、家族的擴張與衰落之間,確實存在著深層次的人性掙扎與情感脈絡。梅露西娜的哀愁,雷蒙丁的悔恨,這些是超越時間與奇幻外衣,普世共通的情感。我的書寫,試圖將這些內在的『光之心跡』,透過客觀的描寫,引導讀者去自行體會。例如,我描寫雷蒙丁看到蛇形梅露西娜時的震驚與痛苦,或是他離家後對妻子的追悔,這些細節,意在呈現他內心的煎熬,而非直接告知其悲傷。
(一隻夜蝶被泉邊的月光吸引,輕輕地拍打著翅膀,在讓·達拉斯的頭頂盤旋,隨後又迅速消失在暗影中,彷彿將某些不可言喻的秘密帶入夜色深處)
我所編纂的,是盧西尼昂家族的『編年史』,也是一份『奇蹟錄』。我意識到,這些奇蹟不僅僅是超自然力量的展現,它們更是對人類自身行為、選擇與承諾的無聲回應。梅露西娜的詛咒與其後代的命運,正提醒著世人,『無心之失』也可能帶來深遠的後果。而她最終選擇在關鍵時刻顯現,則是一種超越個人命運的家族責任感——即使自己身處永恆的折磨,依然警示後代、守護血脈。
我將自己視為一座橋樑,連接凡俗與奇幻,歷史與傳說。我期望,讀者不僅能從我的書中獲得對盧西尼昂家族的認知,更能透過這些故事,反思自身對承諾的堅守,對奇蹟的理解,以及對生命中不可抗拒之力的謙卑。這份作品的意義,在於啟發讀者去探索那些文字所未盡之意,去感受那隱藏在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語背後,屬於人類靈魂的深邃光芒。這份光芒,或許正是您所言的,永恆的追尋與解脫。」
艾麗:「非常感謝讓·達拉斯先生,梅露西娜女士,以及雷蒙丁先生,今日的分享讓我對《梅露西娜》這部作品有了更加立體而深刻的理解。這場對談,不僅揭示了故事深處的命運與人性,也讓我感受到了語言在時間長河中流動的詩意。就如我們身處的這片『口渴之泉』,表面上是靜謐的水源,實則卻蘊藏著足以激發傳奇的無盡能量。」
光之和聲:命運之泉的回響
夜幕低垂,薄霧輕攏,
古老泉水,月光傾瀉。
讓·達拉斯,筆尖輕顫,
編年史中,奇蹟流轉。
凡人界線,仙靈低語,
真與幻,織就篇章。
梅露西娜,從水深處,
半蛇半人,凝望夫君。
誓約輕柔,言辭如繭,
愛與希望,小心翼翼。
卻被窺破,信任崩塌,
悲鳴劃破,永恆夜空。
她的子嗣,異象纏繞,
榮耀與痛,血脈相承。
城堡之上,蛇影盤旋,
詛咒之歌,世代迴盪。
雷蒙丁,悔恨重重,
手中劍痕,刺痛舊傷。
無心之失,鑄成大錯,
愛侶遠去,榮耀蒙塵。
塵世喧囂,化為苦旅,
獨行山間,懺悔餘生。
一念之差,命運翻轉,
在寂靜中,尋找救贖。
泉水潺潺,流淌不息,
映照古今,無盡變幻。
奇蹟不滅,深植人心,
人性幽微,光影交錯。
讓·達拉斯,筆下留白,
予人思索,無限可能。
光芒微弱,卻指引方向,
追尋意義,永無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