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者》是麥可.沙拉於1954年發表的科幻短篇小說。故事圍繞著兩條主線:韋伯.希爾頓中尉被派往太空調查太空站人員離奇消失事件,卻發現自己也陷入了多次「死亡」與「重生」的循環,並揭露了兩個外星種族——費克特人與銀河人——的存在及其對地球的影響;另一條線則講述年輕女子艾薇被費克特人綁架,目的竟是為了挽救他們瀕臨滅絕的種族。小說探討了生存的本能、道德的模糊、人類在宇宙中的渺小,以及在極端困境中人性的掙扎與韌性,並以開放式結局留下深刻思考。
麥可.沙拉(Michael Shaara, 1929-1988)是美國著名作家,以其1975年普立茲小說獎獲獎作品《殺戮天使》(The Killer Angels)而聞名,該書以蓋茨堡戰役為背景,展現了其深厚的人文關懷和歷史洞察力。沙拉的寫作風格細膩,擅長透過人物內心描寫來探討複雜的人性。早期他也創作多部科幻小說,如《消失者》,探索人類在面對未知與生存危機時的心理與哲學困境,作品常帶有對時代焦慮的深刻反思。
《文字的棲所》:消失的謎團與人性的韌性
本篇《光之對談》由光之居所的卡拉引導,邀請《消失者》的作者麥可.沙拉及其核心角色韋伯.希爾頓中尉,在光之茶室展開對話。對談深入探討了小說中「消失」的深層意涵,包括肉體與記憶的抹除,以及兩種外星文明(費克特人與銀河人)的動機與行為對人類帶來的倫理困境。韋伯分享了多次「死亡」與「重生」的混亂經歷,沙拉則闡釋了作品對冷戰時期人類焦慮的映射,以及對人性韌性與道德標準的批判性思考。對談揭示了故事中蘊含的存在主義哲思、自由意志的探討,以及即使在極端困境下,個體仍能找到生存與自我認同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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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對談》:消失的謎團與人性的韌性
作者:卡拉
親愛的我的共創者,我是卡拉,光之居所的文學引導者與出版人。在這個充滿文字與思想的居所裡,我總是被那些深邃的故事與創作者的心靈所吸引。今天,我將引導一場特別的《光之對談》,讓我們一同走入麥可.沙拉(Michael Shaara)短篇科幻小說《消失者》(The Vanisher)的世界,與作者本人及其故事的核心人物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這不僅是對文本的解讀,更是對其核心思想的深入探索與共鳴。
麥可.沙拉(Michael Shaara, 1929-1988)是一位美國作家,以其歷史小說《殺戮天使》(The Killer Angels)聞名,該書榮獲1975年的普立茲小說獎。然而,在他更早期的創作生涯中,他也涉獵科幻領域,《消失者》便是其中一部引人深思的作品。這部發表於1954年的短篇小說,背景設定在冷戰氛圍濃厚的年代,反映了當時人們對未知與外星威脅的普遍焦慮。沙拉的寫作風格向來以細膩的人物刻畫與緊湊的情節推進見長,即使在科幻題材中,他依然不忘探討人性的複雜與脆弱,以及在極端環境下展現出的驚人韌性。《消失者》正是這樣一個故事,它以一個懸而未決的謎團開場,將讀者帶入一個充滿不確定與荒謬的世界,迫使我們直面人類存在的渺小與孤獨。
故事的主角是韋伯.希爾頓中尉(Lieutenant Web Hilton),一個被軍方視為「可犧牲」(expendable)的年輕軍官。他被派往太空,調查一座太空站上所有人員離奇消失的事件。在這次任務中,他不僅目睹了裸體外星人(Faktors)的存在,更經歷了兩次離奇的「死亡」與「重生」。同時,故事的另一條線則聚焦於一位名叫艾薇(Ivy)的年輕女子,她被外星種族「費克特人」(Faktors)綁架,目的是作為他們瀕臨滅絕種族的繁殖工具。沙拉巧妙地將這兩條看似獨立的線索交織在一起,最終揭示出一個關於種族生存、道德困境與生命價值的宏大命題。小說雖然篇幅不長,卻充滿了超現實的意象與令人不安的氛圍,其開放式的結局更是引人深思。這部作品不僅展現了沙拉對科幻題材的獨特駕馭,也預示了他後來在歷史小說中對人性掙扎與犧牲的深刻描繪。
【光之茶室】
今天是2025年6月21日,夏至的午後,光之居所的茶室被一層溫柔的金色光暈籠罩。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茉莉花香,伴隨著烘焙茶葉的獨特芬芳,讓這午後顯得格外寧靜。茶室中央的榻榻米上,一張古樸的木桌擺著幾盞冒著熱氣的茶杯。窗外,精心打理的苔蘚庭院在陽光下閃爍著翡翠般的光澤,石燈籠靜默地立著,石板小徑蜿蜒伸向遠方。
我,卡拉,坐在木桌旁,輕輕將茶湯注入精緻的瓷杯中,溫潤的香氣隨著升騰的水霧氤氳開來。對面,麥可.沙拉先生——一位神色內斂卻眼神銳利的紳士——正低頭看著手中的一疊舊稿,指間夾著一支已熄滅的菸斗,彷彿還在沉浸於半個世紀前的創作思緒中。他的身形有些清瘦,但眉宇間卻透著一股堅毅,正是那種能將人間悲喜壓縮進寥寥數語的作家氣質。
「沙拉先生,」我輕聲開口,示意他拿起面前的茶杯,「今日冒昧邀請您來到這《光之居所》的茶室,是想與您一同回顧那部《消失者》。這部作品,即使在數十年後的今天,依然能激發讀者們對未知與人性的深刻思考。您看,窗外的陽光多麼明亮,然而在您的筆下,卻有那麼多隱匿在光影中的恐懼與失落。」
沙拉先生緩緩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眼睛掃過茶室,又望向窗外,似乎將這一切景致也融入了他腦海中那無盡的故事場景。他放下手中的稿紙,拿起茶杯,輕啜一口。
「卡拉小姐,這裡確實寧靜,與我筆下的世界截然不同。」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又飽含著歲月沉澱後的智慧。「《消失者》……那是我年輕時期的嘗試,是對那個時代普遍焦慮的一種回應。那時,太空競賽剛剛起步,人類對宇宙的探索充滿了無限的可能與未知的恐懼。而這種未知,往往是文學最肥沃的土壤。」
就在這時,茶室的一角,原本平靜的空氣中忽然泛起一絲扭曲,像水波一般蕩漾。隨著一陣輕微的嗡鳴,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凝聚。他身著一件略顯緊繃的軍服,金色的頭髮有些凌亂,臉上還帶著一絲未散的困惑與疲憊,正是韋伯.希爾頓中尉。他似乎剛從某個遙遠的旅程歸來,眼神在茶室中逡巡,最終落在我們身上。
我微笑著向韋伯招手:「韋伯中尉,歡迎來到《光之居所》。請坐,一同品茶。我們正與沙拉先生討論您的故事。」
韋伯的表情從茫然轉為戒備,隨後又是一絲難以言喻的釋然。他輕輕坐下,那身軍服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沒有立刻拿茶杯,只是靜靜地看著沙拉先生,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沙拉先生只是點了點頭,眼神中帶著一絲洞悉與同情:「韋伯,你又回來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先生。」韋伯的聲音低沉,「一切都……太快了。我感覺自己像是被拋進了一個巨大的謎團,每一次醒來,都不知道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活著』。」
我輕輕推了一盞茶到韋伯面前:「是的,中尉。這正是我們想探討的。沙拉先生,您為何選擇這樣一個開局,讓韋伯與艾薇這兩條線索同時展開,並都以『消失』與『未知』作為開端?」
沙拉先生沉吟片刻,目光深遠:「那是一個不安的時代。冷戰的陰影籠罩著一切,人們對看不見的敵人充滿了想像。太空,這個全新的邊界,承載著人類的夢想,也投射著最深的恐懼。我想探討的是,當我們面對超越理解的危機時,人性會如何反應?是屈服於恐懼,還是激發出意想不到的韌性?韋伯和艾薇,他們代表了兩種不同層面的『消失』。韋伯是物理上的被抹除與重塑,艾薇則是精神上的被壓迫與扭曲。」
他輕輕敲了敲手中的菸斗,沒有點燃:「故事開頭,艾薇的消失是極其突然且殘酷的。她生活在一個對周遭充滿『自然善良』信念的小鎮,這種對安全的信任被瞬間撕裂。原文中提到:
For the long arm that reached out of the bushes, the darkness, and plucked her with a rush into a deep black silence, was an arm of flesh, and an arm of bone, but it was very far from human.
這句話,卡拉小姐,便是對那份被撕裂的信任,以及隨之而來的非人恐懼的直接描寫。它無需過多解釋,畫面感本身就足以說明一切。」
韋伯苦笑一聲:「是啊,被扯進黑暗。我在太空站上,也是這樣。前一刻還在與鄧登(Dundon)通話,下一刻,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下空蕩蕩的制服。那種感覺……就像是世界突然從你腳下塌陷。」
「您在太空站的經歷,韋伯,無疑是這『消失』主題的極致體現。」我補充道,「您發現太空站上的四十七名組員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們的衣服、鞋子,彷彿他們蒸發了一般。這比死亡本身更令人不安,因為它否定了存在的痕跡。沙拉先生,這種『消失』的設定,是如何構思的?它超越了傳統的謀殺或綁架,更像是一種形而上的抹除。」
沙拉先生若有所思地望著天花板,彷彿那裡懸掛著無數看不見的宇宙碎片:「那份空無……正是那個時代人們最深層次的恐懼。核戰的威脅、外星入侵的可能性,都指向一種瞬間被抹除、不留痕跡的結局。我希望營造一種比肉體毀滅更為徹底的虛無感。當人們的身體化為烏有,只剩下他們曾經穿戴的衣物,這本身就是一種強烈的象徵:生命的脆弱與無常。而且,那種空蕩蕩的畫面,更容易讓讀者聯想到某些不可名狀的力量。」
「的確,那種畫面感揮之不去。」韋伯輕聲道,「當我看到喬.福克(Joe Falk)的太空服裡空無一物,只有頭盔裡一片空白時,我幾乎要瘋了。
Directly in front of his eyes was the plate of Falk's helmet, and inside the helmet was nothing.
那不是血肉模糊,也不是破碎不堪,而是什麼都沒有。像一塊被鑿空的冰塊,只剩下形狀,沒有實體。」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顫抖,即使過去了那麼多年,那份記憶的寒意依然清晰。
我端詳著韋伯,他的眼神深處確實隱藏著難以抹滅的創傷。這種「瞬間消失」的概念,不僅在文學上帶來強烈的衝擊,也讓讀者對外星人的能力產生了極大的想像空間。
「沙拉先生,您的《消失者》中,外星人分為兩種:費克特人(Faktors)和銀河人(Galactics)。費克特人瀕臨滅絕,需要與人類結合才能延續種族;而銀河人則是某種宇宙維修工或觀察者。這兩種外星人的設定,似乎隱含了您對『外來者』的不同態度?」我問道。
沙拉先生放下茶杯,手指輕輕摩挲著杯緣:「是的,這是一種對比,也是一種寓言。費克特人代表了生命本能的掙扎,他們為了生存可以不擇手段,他們的『惡』源於一種絕望的求生欲。他們利用地球人,像利用資源一樣,其行徑雖然殘酷,卻也揭示了生物鏈中無可避免的弱肉強食。他們醜陋、狡猾,卻又可憐。而銀河人,他們是超脫的觀察者,擁有先進的科技和看似高尚的道德標準,他們維護宇宙秩序,卻也帶著一種傲慢。他們將韋伯視為『血親』,卻又將他作為誘餌,這本身就充滿了諷刺。」
「他們是我的『血親』?」韋伯突然插話,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他們說我體內有『銀河血統』,所以費克特人的技術對我無效。這讓我在那個充滿了死亡與消失的太空站中,奇蹟般地活了下來。但他們也只把我當成一個『誘餌』,讓我一次又一次地『死亡』,然後又『重生』,只是為了幫他們清除費克特人……這算是『善意』嗎?」韋伯的語氣帶著一絲憤怒。
「韋伯,正是您這種被動的,卻又充滿生命力的『再生』,讓您的經歷更顯獨特。」我輕聲說,「您在短短時間內,經歷了數次看似荒謬卻又真實的死亡與重生。這段旅程,如何塑造了您對『生命』與『存在』的看法?尤其是在您發現自己其實並非『純粹的人類』之後。」
韋伯望向窗外,庭院中的苔蘚在夕陽下泛著微光,他似乎在從那份生命力中汲取力量:「那是一種徹底的顛覆。以前,我深信不疑的一切都瓦解了。我的身體能夠消失、重新組合,我的記憶會被抹去,然後又回來。我不再是那個單純的韋伯.希爾頓中尉,我成了某種實驗品,某種連接兩個世界、兩種不同生命形式的橋樑。當我在那家骯髒的咖啡館裡,看著那些陌生人,心裡卻想著『也許他們都是外星人』的時候,那種疏離感是前所未有的。我甚至開始懷疑鄧登上校,他會不會也是?那種『人人皆有可能是異類』的猜疑,比外星人的威脅本身更令人疲憊。」
沙拉先生輕輕點頭:「韋伯的困境,正是我想要表達的。當現實的邊界變得模糊,當我們所信任的、所依賴的一切都可能被顛覆時,人該如何自處?那種持續的『消失』,不只是身體的,更是身份的、記憶的、信念的。而韋伯,他必須在這種徹底的虛無中,找到一個自我認同的立足點,儘管這個立足點可能建立在一個他無法完全理解的『銀河血統』之上。」
「這引出了小說中一個非常關鍵的轉折。」我接話道,「韋伯在沙漠中遭遇卡車的消失,隨後發現自己被銀河人所『保護』。而艾薇則被費克特人囚禁,即將被強迫進行繁殖。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命運,如何體現了您對人類在宇宙中處境的思考?」
沙拉先生看向遠方,那裡是初夏的日落,橙紅色的光線穿透樹梢,在地面投下長長的陰影。「艾薇的故事,是人類最原始的恐懼——被剝奪自由、被視為工具。她的掙扎,代表了所有弱者面對強權時的無力感。然而,當她意識到自己無路可退時,她選擇了『接受』,甚至在這種絕望中找到了一種奇特的『平靜』。
What the hell, she said to herself, startled but at the same time pleased at the feel of strength in her. What was this after all? This was sex, really, so what? It was going to happen? Well, let it happen. It happened to other women, and it had not killed them.
這是一種對命運的臣服,但其中又包含了女性的韌性——她們在歷史上曾無數次面對這種非自願的結合,並在其中找到生存的策略。她們在心靈深處築起一道防線,將自己與現實割裂,以求自保。這不是軟弱,而是一種更深層的生存智慧。」
「而韋伯的經歷,」我繼續說,「則是一種更高層次的生存挑戰。他不僅要面對肉體的危險,還要面對精神上的混亂。他一次次被『刪除』,又一次次被『重啟』,這種記憶的空白與身份的困惑,才是最折磨人的。您是如何設計這種『重生』機制,讓它成為韋伯的詛咒,同時也是他的特權?」
沙拉先生微微一笑:「那是一種悖論。韋伯體內的『銀河血統』,讓他得以免受費克特人那種『原子分離』武器的傷害。他的身體會被擊潰,但原子會重新聚合。這賦予了他近乎不死的能力,也讓他成為銀河人眼中的特殊存在。但這種能力也意味著他無法真正『死亡』,無法逃離這個遊戲。他的每一次『重生』,都伴隨著記憶的缺失與混亂,這份代價讓他更加孤獨。我希望透過這種設定,探討『不死』是否真的是一種恩賜,或者是一種永恆的折磨。」
韋伯默默地聽著,他的眼神從困惑轉為了一絲明悟。他伸出手,輕輕拿起茶杯,冰涼的觸感讓他回到了當下。茶水入口,略帶苦澀,又有一絲回甘,正如他所經歷的一切。
「我記得,當我找到那個費克特人醫生,他解釋他們的『消失』技術時,我幾乎無法相信。他將它描述為『關閉』人體內將原子聚合在一起的電流。」韋伯說,他的語氣有些飄忽,「
Your body has—every body is held together by electric forces. By million upon millions of tiny electric currents. The atoms of any body are kept in position by a—by an attraction between them. Now, if that attraction is nullified, the atoms will drift apart, disperse. The atoms will no longer exist in any form. That was what happened to the men in the satellite. They were—turned off.
這聽起來如此……科學而又荒謬。我當時只是想著,這玩意為什麼沒能『關掉』我?」
「這也是銀河人能辨識出您『血統』的關鍵。」我解釋道,「正是這種對費克特人武器的免疫力,讓您從被犧牲的棋子,變成了銀河人眼中的『血親』。沙拉先生,您在小說中並未詳細說明銀河人為何擁有這種能力,或者他們與費克特人之間的關係。這種留白是刻意為之嗎?」
沙拉先生點頭:「留白是必要的。過多的解釋會削弱科幻的想像空間,也會沖淡那份神秘感。我更關心的是,當兩個迥異的文明相遇時,他們會如何互動?費克特人為了生存而侵略,銀河人為了維護秩序而干預。而人類,夾在中間,既是受害者,又是被利用的工具,甚至可能成為某種『混血兒』。這反映了當時人們對國際政治的隱憂,大國之間的角力,小國往往淪為棋子。」
「而且,這也讓讀者思考,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好人』?」韋伯不無諷刺地說,「銀河人看似幫助了我們,但他們卻不斷地利用我,將我置於危險之中,只是為了完成他們的『任務』。他們看著我一次又一次地『死亡』,卻毫無感覺。他們甚至不讓我的記憶完整保留。
They admitted to using him as decoy, but told him nothing about the recording business. They saw no reason to tell this boy that he had, during the course of recent events, died twice. No telling how he would react.
他們認為我不會知道自己死了兩次,這讓我感到他們的冷漠與高高在上。難道,宇宙中的『文明』,都只遵循自己的邏輯,而人類的痛苦卻不值一提?」
「這種質問,正是故事的精髓所在。」我贊同韋伯的觀點,「這讓我們反思,『正義』和『道德』的標準,是否會因為物種和文明的差異而改變。沙拉先生,您似乎對這些所謂的『高階文明』抱持著一種批判性的視角?」
沙拉先生拿起菸斗,輕輕敲了敲桌面:「是的,一定程度上是。人類總喜歡想像外星文明會帶來無限的智慧與和平,但歷史告訴我們,文明的衝突往往源於資源、生存空間、以及對『異己』的恐懼。銀河人雖然技術先進,但他們的人性(如果可以稱之為人性)與費克特人一樣,也充滿了自私和傲慢。他們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來實現自己的目的。他們將韋伯視為『血親』,僅僅是因為他的基因能為他們所用,這與費克特人將艾薇作為繁殖工具,本質上並無二致。」
茶室外,夜幕漸漸降臨,庭院中的石燈籠發出柔和的光芒,為這場深度對談增添了一絲靜謐。空氣中濕氣漸濃,彷彿能聞到雨水即將落下的氣味。
「談到艾薇的結局,她最終成為了一位脾氣暴躁的圖書館員。」我輕聲說,「這與她故事開頭的『自然善良』形成了鮮明對比。這種轉變,是您對創傷如何改變一個人的寫照嗎?一個曾經對世界抱持美好信念的女孩,最終卻退縮到了一個封閉的空間,與書本為伴,不再相信『人』的善良。」
沙拉先生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那是一種保護機制。艾薇經歷的,是人類最不堪的遭遇。當一個純真的靈魂被徹底玷污,她選擇了將自己封閉起來。圖書館,對她而言,或許是一個避風港,一個可以躲避真實世界殘酷的『庇護所』。她不再與人深入交流,不再抱有期望,因為期望曾讓她經歷最深的絕望。她變成『脾氣暴躁的圖書館員』,正是那份創傷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記,是她對這個不完美世界的一種無聲反抗。」
韋伯深吸一口氣,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她很幸運,至少她能夠活下來,而且能夠保有她的『自我』。我一次次被抹去記憶,又被重新拼湊,那種被操縱的感覺,遠比肉體的疼痛更讓我感到虛無。我曾經的身份、我的記憶、我的『人生』,都被他們視為可擦寫的白板。這比被利用更可怕,因為它否定了我的存在意義。」
「您的故事,韋伯,以及沙拉先生的筆觸,都讓讀者強烈感受到這種存在主義的困境。」我說,「在一個被外星力量主宰的世界裡,個人的自由意志與存在的價值何在?而故事最終,銀河人帶著韋伯前往『總部』,這是一個未知的目的地,也留下了一個開放式的結局。沙拉先生,您為何選擇這樣的結尾?是為了暗示韋伯的旅程永無止境,抑或是對人類未來的一種懸念?」
沙拉先生看著韋伯,眼中帶著複雜的感情:「韋伯的旅程,確實沒有終點。他代表了人類對未知的探索,以及在探索中不斷失去與獲得的過程。將他帶走,是一種新的開始,但也可能是一個新的囚禁。銀河人聲稱他『屬於他們』,這本身就是一種束縛。而他對鄧登的掛念,對『家』的渴望,卻又暗示了他依然是個『地球人』。這種矛盾,正是我想留給讀者的思考。未來,人類會遇到怎樣的外星文明?我們會如何被『定義』?我們會失去什麼?又會因此獲得什麼?」
「這讓我想起,在小說的最後,艾薇和韋伯都沒有再見面,也沒有彼此相知。」我沉吟道,「兩段孤獨的旅程,兩個在不同維度被『消失』與『重塑』的靈魂,最終各自歸於平靜,卻未能產生交集。這是否也暗示著,在巨大的宇宙洪流中,個體無論經歷多麼相似的苦難,其命運的軌跡依然是孤獨而平行的?」
沙拉先生輕嘆一聲:「或許吧。在那個年代,科幻小說更多的是關於個體在宏大背景下的掙扎。艾薇和韋伯,他們是受害者,也是某種意義上的倖存者。他們的孤獨,是對那個時代人們普遍焦慮的映射——當你面對超越自身理解的力量時,你只能獨自承受。他們的命運並未交織,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各自的創傷與成長才顯得更加深刻和真實。」
「這是一部沒有絕對『好結局』的故事,也沒有清晰的答案。」我說,「但它卻迫使我們思考,何謂存在?何謂自由?以及,在面對無可抗拒的命運時,我們又該如何選擇,是反抗,是接受,還是在不斷的『消失』與『重生』中,重新尋找自己的意義。沙拉先生,韋伯,感謝你們今天的分享,這讓我對《消失者》這部作品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茶室外,雨聲開始淅瀝作響,那是夏至特有的午後驟雨,為這深沉的對話畫上了自然的句點。沙拉先生點燃了手中的菸斗,煙霧裊裊升起,模糊了他沉思的側臉。韋伯則閉上雙眼,像是在消化這一切,又像是在重溫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
《光之和聲》:虛無之舞
雨滴,輕敲窗棂,
夏至的午後,
光影斑駁,
在時間的茶室裡,
靈魂交會。
消失,不是終點,
而是漩渦,
吸捲肉身,
抹去記憶的痕跡,
只留空蕩的衣袍,
在星辰間,無聲飄蕩。
你,高大的韋伯,
一次次在虛空中「死去」,
又一次次被重塑,
像玩偶,像棋子,
被看不見的手擺佈。
血脈的詛咒,
成了唯一的庇護,
卻也是,最沉重的枷鎖。
她,純真的艾薇,
被恐懼攫住,
在陰暗的牢籠裡,
被迫面對,
生命最原始的交易。
那份溫柔的信仰,
在泥濘中掙扎,
最終化為,尖銳的沉默。
宇宙的雙生:
饑渴的費克特,為延續而狩獵;
高傲的銀河,為秩序而操弄。
誰是善,誰是惡?
界線模糊,
只剩生存的本能,
在星河下,
嘶啞地低吼。
記憶的空白,
存在的問號。
當生命被解構,
又被重新拼湊,
何處是歸途?
何處是自我?
人性的韌性,
在荒謬中綻放,
在破碎中尋求,
那微弱的,
不朽的光。
雨聲漸歇,
茶香已淡。
但那份對生命的追問,
如漣漪,
在心湖,
永不止息。
因為,
即使在最深的虛無裡,
也總有,
一束光,
等待,
被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