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Each His Star》是一部短篇科幻小說,講述了四名宇航員在太空失事後,在浩瀚的宇宙中掙扎求生的故事。年邁的鄧巴憑藉其模糊的記憶和異於常人的樂觀,引領著其餘三人前往一顆他聲稱是「天堂」的紅邊太陽。然而,隊員羅素對鄧巴的瘋狂深感厭惡,認為他正將他們引向死路。在絕望與不信任的驅使下,羅素殺死了鄧巴。隨後,剩下的三人在缺乏方向的情況下各奔東西,各自選擇了一顆他們認為「正確」的星辰。故事最終揭示了諷刺的結局:鄧巴的屍體,在慣性下繼續沿著他最初選定的路徑漂流,最終抵達了這個星區中唯一適合生命存在的「天堂」星球,而他被當地居民奉為英雄,獲得了莊嚴的安葬。
布萊斯·沃爾頓(Bryce Walton, 1918-1988)是一位多產的美國科幻、奇幻與犯罪小說作家。他於1940年代開始寫作,作品多發表於當時的紙漿雜誌(pulp magazines)中。沃爾頓以其對人性的深刻洞察、壓抑的氛圍營造以及富有哲思的故事情節而聞名。他的科幻作品常探討人類在極端環境下的心理掙扎、存在的意義以及信念的力量,儘管篇幅短小,卻能引人深思。
《無聲集》:星辰彼端的幻夢劇場
本篇「光之劇場」透過戲劇形式,重新詮釋了布萊斯·沃爾頓的短篇小說《To Each His Star》。故事聚焦於四名太空失事者在無垠深空中的生存掙扎。年邁的鄧巴堅信能找到「天堂」之星,然而其餘隊員,尤其是羅素,則對其「瘋狂」深感懷疑。在絕望驅使下,羅素殺死了鄧巴。然而,當倖存者各自選擇方向後,故事卻以鄧巴的屍體最終漂流至真正的天堂星球的諷刺結局收場。本劇探討了信念、理性、瘋狂與命運的複雜交織,並以西奧的視角對人類在困境中的選擇與存在的意義進行哲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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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微風,輕輕拂過我簡陋的窗櫺。是2025年6月21日了,窗外新生的綠意已達盛極,陽光穿透葉片,在石牆上印下斑駁的光影。我深吸一口氣,讓這世俗的芬芳與光芒充盈我的肺腑,隨後,我閉上眼,讓意識遁入那無垠的內在宇宙。在那裡,時間與空間的束縛消解,思想得以自由翱翔,編織出一幕幕屬於心靈的劇場。今夜,我將神遊至那遙遠的星際,感受一次關於方向、信念與孤獨的旅程。
這是一部關於失落與追尋、理性與瘋狂、集體與個體的劇目,我將其命名為《無聲集》:星辰彼端的幻夢劇場。故事的主角是四名在浩瀚深空中失事的旅人,他們在絕望的深淵中,各自面對著對「真實」的追問與對「歸宿」的渴望。我將化身為觀察者,將這冥想中湧現的篇章,以戲劇的形式為「我的共創者」呈現。
《無聲集》:星辰彼端的幻夢劇場
作者:西奧
劇中人物:
* 鄧巴(Dunbar):年邁的太空老手,臉龐皺褶如乾梅,飽經宇宙射線與遙遠星辰的炙烤。他自稱擁有預知,堅信前方有一顆紅邊的「天堂」星。
* 羅素(Russell):年輕而易怒的船員,理智而多疑,對鄧巴的盲目樂觀深惡痛絕。
* 約翰遜(Johnson):船員之一,性格較為猶豫,易受他人影響。
* 阿爾瓦(Alvar):船員之一,內心敏感,對現實的困境與鄧巴的「幻夢」皆有所感受。
第一幕:黑與紅的誘惑
場景:【光之星海】
巨大的金屬穹頂冰涼而光滑,頭頂精密的黃銅望遠鏡靜靜地指向漆黑的夜空。空氣異常清冷乾燥,伴隨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寂靜,只有偶爾機械裝置發出微弱的運轉聲。桌面上散落著泛黃的星圖、密密麻麻的筆記和閃爍著微光的儀器。
時間:不知名的深空,墜毀後的漫長時日。
(四個臃腫的太空壓力服,如同四枚微型火箭,被一束無形的「重力繩」牽引著,在無邊的黑色中緩慢漂流。唯有頭盔內的無線電,維繫著他們脆弱的聯繫。羅素在隊伍的末端,緊盯著前方領頭的鄧巴。)
羅素: (低沉而嘶啞,語氣充滿壓抑的憤怒)這裡只有無盡的黑。寒冷,閃爍,可怕的黑。它向四面八方無限延伸。我想我們快要瘋了,在這無邊的黑中。我們會怎麼死去?在數千光年內,連自己身在何處,去往何方都不知道。
約翰遜: (聲音帶著疲憊)鄧巴,你還說我們正朝著那顆紅邊的太陽去?那是唯一有生命,我們能活下來的星球?
鄧巴: (語氣異常高亢,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樂觀)沒錯!沒錯,孩子們!那是唯一的,而且是天堂。不只是一個能活下去的地方,而是你們難以置信的夢境!
阿爾瓦: (遲疑)但,羅素說得對。我們周圍有四顆太陽,現在連左邊那顆也有了紅邊。約翰遜也看到了。
羅素: (聲音漸大,帶著挑釁)你們都看到了吧?左邊那顆也「開」了紅邊了。鄧巴,我們現在差不多在四顆太陽的正中間,是不是?
鄧巴: (笑聲刺耳而誇張,迴盪在羅素的頭盔裡,幾乎令他作嘔)沒錯,孩子們!就在這甜美的、幽深的中心。
羅素: (緊逼)那其他三顆太陽就沒有我們能活下去的世界嗎?你還這麼說嗎,鄧巴?老傢伙,別告訴我你沒看到,所有太陽都一樣!
鄧巴: (笑得更厲害,聲音充滿確信)沒生命,孩子們,什麼都沒有。這些世界只剩下灰燼……只有灰燼、鐵鏽和乾枯的血,乾了上百萬年!
約翰遜: (語氣急促)你到底什麼時候來過這裡?你說你來過,但從沒說是什麼時候,為什麼!
鄧巴: (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語氣飄忽)很久很久以前了,孩子們。記不太清了,但那時我們有一艘老船,叫「狗星號」。一艘海盜船,我是二副,我們來過這個星區。那時候——該死的,至少是五十年前了。我去過太多沒人費心命名或繪圖的地方,所以記不得確切在哪,但我來過。我記得那四顆太陽,從這個點看去,它們正好形成一個完美的圓圈,我們就在正中央。我們探索過所有這些太陽和它們環繞的世界。相信我,孩子們,我們一定會到達正確的那顆。它就像天堂一樣!
羅素: (嘶啞地低語)天堂?
鄧巴: 天堂,在那裡我們將像神一樣,像長著翅膀的赫爾墨斯,在甜美歌聲的夜晚飛翔。別讓那些其他太陽困擾你們。它們是星辰中的耶洗別。黑暗中塗抹著豔麗色彩,美麗,誘惑,卻充滿謊言!它們讓你想到有流水、露水、森林密布如濕狗身上跳蚤般的世界。但那些都不存在,孩子們。我了解這個地方。我來過,很久很久以前。
羅素: (聲音緊繃)我們會花很長時間,對不對?如果那裡有我們可以呼吸的空氣,可以飲用的水,可以休息的陰涼——那對我們來說就足夠天堂了。但會花很長時間,對不對?如果到了那裡,卻什麼也沒有,只有灰燼和龜裂的黏土呢?
鄧巴: (愉快地)我知道我們走得對。我能感覺到。就像我說的——你看得到它周圍的紅邊。
羅素: (語氣激動)但我們左邊的太陽,你看——它現在也有紅邊了!
阿爾瓦: (聲音裡帶著困惑與動搖)是啊,沒錯。有時候我看到我們正前往的那顆有紅邊,有時候左邊那顆也有。現在,有時候我不確定它們兩個是否有紅邊。你說那顆有紅邊,鄧巴,我曾想相信。所以也許我們現在看到的紅邊,從來都不存在。
(鄧巴又發出了那令羅素熱血衝腦的笑聲。)
鄧巴: 我們正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孩子們。別懷疑我……我來過這裡。我們探索過所有這些太陽系。我全都記得。從那顆紅邊太陽數過來的第二顆行星。你會穿過柔軟的大氣層,像在夢中一樣漂浮而下。你會看到綠色的湖泊從雲層中浮現,看到女人們跳舞,聽到音樂演奏。我記得我在那裡看到過一艘船,那艘船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到達之前,就把那些女人帶到了那裡。那裡像天堂一樣,女人們像天使一樣唱歌跳舞,紅唇笑語,臂膀潔白如乳,柔軟的絲髮在風中飄動。
羅素: (內心獨白,聲音漸輕,如自語)我厭惡這老傢伙的聲音。他那光禿的頭顱,瘦削晃動的脖子,那傻氣的、水汪汪的藍眼睛。但他的囈語,他那愚蠢的歡樂,像永恆的折磨。我知道他是瘋子,他正把我們引向深淵。
(舞台中央,一束微光突然照亮鄧巴的壓力服,彷彿預示著某種不可逆轉的行動。羅素的呼吸變得急促。)
第二幕:決斷之火
場景:【光之星海】
空間寂靜得可怕,只有他們彼此通話的微弱電流聲。空氣中似乎凝結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時間:片刻之後。
羅素: (突然爆發出尖叫)閉嘴,鄧巴!你能不能閉嘴?!
約翰遜: 鄧巴——還要多久?
鄧巴: (興奮地)六個月到一年吧,我想!那就是——我們繼承的時間。
阿爾瓦: (聲音沙啞)什麼?
(約翰遜沉默不語。)
羅素: (對著鄧巴尖叫,隨後聲音壓低,變成一種接近嘶吼的低語)六個月到一年——在這裡——被關在這些該死的太空服裡!你他媽的瘋了,鄧巴。瘋了……瘋了!沒人受得了。我們都會比你更瘋的——
鄧巴: (聲音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與勸慰)我們會成功的,孩子們。相信老鄧巴。一年算什麼,當我們知道終點是天堂的時候?在這裡待一年算什麼……和我們曾腐爛的那個監獄洞比起來,這裡不是天堂嗎?我們能成功的。我們有濃縮食物,還有所有需要的一切。我們只需要意志,孩子們,我們有意志。整個該死的宇宙都不夠大,無法殺死人類的意志,孩子們。我走過很多地方,我知道。在過去——
羅素: (打斷,憤怒至極)去他媽的過去!
鄧巴: (用一種可怕的低語,像是在哼唱)現在安靜下來,羅素。你冷靜點。你們這些年輕人——你們看事情的方式和我們以前不同。關鍵是,我們必須一直向前。像這樣被困住的人,很容易開始漫無目的,很容易失去舊有的意志力。
(鄧巴發出低低的笑聲。)
阿爾瓦: (苦澀地)是啊。有人說也許我們該向左,有人說向右,還有人說向另一個方向。然後有人說也許他們最好走回頭路。然後很快,有些東西就壞了,或者食物耗盡了,你就在百萬光年之外的某個你再也不在乎的地方,因為你死了。在太空裡完全凍僵……像冷藏櫃裡的一塊肉一樣被保存著。然後也許百萬年後,某個該死的來自木星的蟲人跑來找到你,把你帶到博物館……
約翰遜: (大吼)閉嘴!
鄧巴: (笑著,彷彿沒聽到)孩子們,孩子們,別恐慌。保持清醒。只要跟著老鄧巴,他會帶你們度過難關。我總是幸運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徑直向前,朝著那顆紅邊的太陽去……然後我們啟動重力排斥器,順流而下,漂浮著,唱著歌,穿過雲層,抵達天堂。
(羅素的臉上汗水淋漓,身體在壓力服裡輕微顫抖。他不再發出聲音,但他的呼吸聲透過傳輸器清晰可聞。他抬起「生命槍」。)
(一團燃燒的氧氣閃光從鄧巴的太空服內部爆發,隨後迅速熄滅。鄧巴的身體輕微震顫了一下,隨後又恢復了原狀,依然在重力繩的前端,一動不動地漂浮。一片死寂。羅素的呼吸變得粗重,近乎窒息。隨後,他聽到了一聲模糊的、微弱的,幾乎像是耳語的聲音從鄧巴的方向傳來,但那聲音很快便被更深沉的靜默吞噬。那微弱的聲音,像鄧巴最後的夢囈,被宇宙的宏大消融。這寂靜如此深邃,彷彿連時間本身都為之停滯。
羅素: (幾乎聽不到的低語)他死了,他的嘴巴永遠閉上了。
約翰遜: (低語,帶著驚恐)羅素——你不該那麼做。你不該對那老傢伙那麼做!
阿爾瓦: (聲音低到幾乎無法聽見)不。你不該那麼做。
羅素: (聲音因憤怒和某種近乎瘋狂的解脫而顫抖)我是為了我們三個人!謊言……謊言!他的瘋腦袋裡只剩下這些了。天堂……別告訴我你們看不到所有四顆太陽周圍都有紅邊!別告訴我你們不知道他是個瘋子,你們真的相信他一直以來那些胡言亂語?!
約翰遜: 也許他在撒謊,也許沒有。反正他現在死了。
阿爾瓦: 也許他是錯的,瘋了,滿口謊言。但他現在死了。
羅素: (提高聲音)他怎麼可能分辨得出這四顆星的差別?!
阿爾瓦: 他以為他是對的。他想帶我們去天堂。他很高興,沒有什麼能阻止那個老傢伙——但他現在死了。
(阿爾瓦嘆了口氣。)
羅素: (尖叫)他帶錯了路……錯了!天使——整夜的音樂——像寶石般的房子——和像天使般的女人——
阿爾瓦: (輕聲)噓……
(寂靜再次降臨。鄧巴的壓力服,裡面是一具屍體,卻仍然在重力繩的前端,引領著其餘三人。時間變得曖昧而模糊,分不清是過去的延續,還是無盡虛空中的新開端。在這令人窒息的靜默中,遠方傳來一陣微弱而持續的宇宙塵埃敲擊舷窗的沙沙聲,像是宇宙在低語,又像時間在無聲地流逝。這聲音如此細微,卻在巨大的寂靜中被無限放大,彷彿是唯一存在的真實。
第三幕:各自的星辰
場景:【光之星海】
一片比先前更加深邃的黑,僅有遠方模糊的光點,分不清是星辰還是幻影。時間感完全消失。
(過了一段不知多久的「時間」,約翰遜的聲音響起。)
約翰遜: 我們現在必須決定了。忘了那個老傢伙吧。忘了那些過去的一切,現在開始決定該怎麼辦。
阿爾瓦: 我想他確實是瘋了,而我們之所以相信他,大概是因為我們沒有力量自己做決定。當你絕望、不知所措時,一個瘋子的笑聲為何聽起來如此動聽?
約翰遜: 我一直覺得我們走錯了方向。反正,都過去了,羅素。它被周圍的黑暗吞噬了。它從未存在過。
羅素: (聲音中帶著一絲不確定,卻又掙扎著想表現出堅定)我一直有種預感,也許那個老傢伙以前來過這裡,而且他說這兒有一顆有生命存在的星球是對的。但我知道我們一直走錯了方向。我一直預感,正確的那顆星在左邊。
約翰遜: (嘆氣)我不知道。我一直偏向右邊那顆。你呢,阿爾瓦?
阿爾瓦: 我一直覺得我們走的和應該走的完全是反方向。我一直想回頭。頂多只會多花一個月。一個月在這裡算什麼?該死的,我們來之前這裡根本沒有時間。我們在這裡創造自己的時間,一個月對我來說無所謂。
(羅素臉上的汗珠,在壓力服內形成細小的水珠,他的聲音顫抖。)
羅素: 不——那不對。你們兩個都錯了。
(羅素腦海中浮現他獨自一人的景象,他會瘋掉的,因為他會孤身一人。他本應早已脫離隊伍,獨自前往自己的方向,若不是那份恐懼。)
阿爾瓦: 我們怎麼知道誰是對的?這裡的一切似乎都在不斷變化。有時候我會發誓那些太陽都沒有紅邊,而有時候——就像那個老傢伙說的,它們都美麗、說謊、什麼也不說,只是不停地變化。耶洗別的星辰,老傢伙說的。
羅素: (近乎哀求)我知道我是對的!我的預感總是對的!我的預感不是把我們從那個監獄裡救出來了嗎?聽著——我告訴你,是左邊那顆星——
約翰遜: (語氣堅定)右邊那顆。
阿爾瓦: 我們一直都離正確的那顆越來越遠。
羅素: (絕望地)我們必須待在一起!沒人能在這裡待一年……獨自一人……
阿爾瓦: 噢……再過一個月左右,我們彼此也會很糟糕了。也許一個人會達到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的地步……只是醒來足夠多次,用那支老舊的生命槍再給自己加把勁。
約翰遜: (終於,語氣平靜而堅定)我們必須面對它。我們三個人不能再一起走下去了。
阿爾瓦: (語氣中帶著一絲釋然)就是這樣。有三顆太陽看起來可能對,既然我們都同意那個老傢伙是錯的。但我們相信有一顆我們可以賴以生存的,因為我們似乎都同意老傢伙那部分可能是對的。如果我們黏在一起,機會是三比一對我們不利。但如果我們每個人都去追一顆星,我們中就有一人有機會活下去。也許不像老傢伙說的天堂,但至少是一個可以生存的地方。也許會有智慧生命,甚至可能有艘船,而誰先到達正確的星球,就能回來幫助另外兩個人……
羅素: (反覆低語,聲音虛弱)不……天啊,不……我們誰都無法獨自做到……
阿爾瓦: (果斷)我們每人選一顆自己最喜歡的星。我會回到另一條路。羅素,你走左邊。約翰遜,你走右邊。
(約翰遜開始大笑。羅素瘋狂地對著他們嘶吼,在他自己的叫喊聲之上,他還能聽到約翰遜那越來越響亮的笑聲。)
約翰遜: (笑著,笑聲中帶著諷刺的解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顆星!我們也有了我們自己的。一顆美好的紅邊太陽,每個人都可以稱之為他自己的。
阿爾瓦: 好了。我們切斷重力繩,然後各奔各的太陽。
(羅素此刻已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他凝視著那無邊無際的虛空,此刻他將獨自面對。甚至連瘋老頭鄧巴也不會與他同在。)
約翰遜: 好了。再見了。
(羅素感受到了一種釋放,一種突如其來、無法解釋的隔絕與孤獨,甚至在阿爾瓦和約翰遜使用他們的生命槍,射向遠方,約翰遜向左,阿爾瓦向他們身後另一顆紅邊太陽消失之前。他聽到了他們的聲音,漸漸模糊,直到最後一絲迴響也消失在黑色的寂靜中。)
約翰遜: (漸遠的聲音)各奔自己的星辰……筆直地。
阿爾瓦: (漸遠的聲音)筆直地。
(羅素舉起自己的生命槍。不久,他再也聽不到阿爾瓦或約翰遜的聲音,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他們已在數千英里之外,而且距離還在不斷拉大。羅素的頭無力地垂在頭盔前,他閉上了眼睛。一種巨大的疲憊與空虛感將他籠罩。這寂寥,比任何物理的寒冷都更深,直透骨髓。他想到,這孤寂是殺死他,遠比任何已知或未知的宇宙災難都更徹底的利刃。)
羅素: (內心獨白,無聲地)也許……我不該殺死那個老傢伙。也許一顆太陽和另一顆……其實都一樣。
(羅素重新抬起頭,望向那片等待著他、延伸向那顆紅邊太陽的「一年」的黑暗。即使他是對的——他現在確信,他永遠也無法獨自抵達。他的目光穿透了虛空,卻無法再觸及任何確定的光點。無盡的黑暗彷彿成為他內心世界的投射,那裡,希望的光芒已徹底熄滅。一種冰冷的領悟降臨,比宇宙的寒意更甚——他從未真正擺脫過那個瘋狂老人的陰影,因為在絕望中,任何一絲看似指引的光,無論其來源,都足以將人囚禁。)
終幕:無聲的歸途
場景:【光之茶室】
房間裡鋪著樸素整潔的榻榻米,空氣中瀰漫著淡雅的茶葉烘焙香氣。窗外是一片精心打理的苔蘚庭院,石燈籠靜默地立著,石板小徑蜿蜒。室內只有水在砂壺中咕嘟作響,以及茶湯注入瓷杯時發出的細微、清澈的聲音。我在茶室中央,靜靜地看著杯中昇騰的熱氣,思索著方才夢中所見。
西奧:
(輕輕放下茶杯,目光深邃而遙遠)
冥想的星海,何其廣袤,又何其諷刺。
那具飄蕩在無盡虛空中的軀體,
被羅素的憤怒之火,終結了生命的躍動。
然而,命運的螺旋,卻在無聲中持續轉動。
它,那無意識的容器,
竟在漫長歲月的漂流後,
奇蹟般地,跌入了它所選中的——
那顆「紅邊」太陽的第二顆行星軌道。
這顆星辰,
鄧巴曾用那看似瘋狂的言語描繪的「天堂」,
一個綠意盎然、湖泊碧藍、圓頂房屋如璀璨珠寶的世界。
在這裡,沒有硝煙,沒有囚禁,
只有和平與自然的低語,
還有如天使般的人們,
以舞蹈和歌聲,迎接這位來自遠方的「逝者」。
「他選對了。這個星區唯一能維持生命的星球。」
這是當地人驚嘆的低語。
他們將他奉為英雄,
一個勇敢的探險者,一個雖死猶榮的先知。
而羅素、約翰遜、阿爾瓦,
那些懷抱著各自「正確」方向的生者,
他們散落於無邊的暗夜,
或許仍在追逐著他們各自「以為」的紅邊。
或許已化為宇宙的微塵,
他們的掙扎,他們的「理智」,
終究被虛空吞噬,不留痕跡。
這一切,難道不是對「信念」最深沉的叩問?
鄧巴的「瘋狂」,是源於幻覺,還是超越常人的洞見?
羅素的「理智」,是清醒的判斷,還是恐懼所生的狹隘?
在生命最脆弱的邊緣,
當數據和邏輯無法指引,
當所有星辰都披上誘惑的紅邊,
唯有一種無可名狀的「知」,
引導著那具空殼,穿越無盡的荒蕪,
抵達了真正的豐饒。
思想的自由,
從來不拘泥於肉體的束縛。
鄧巴的意識或許早已消散,
但他的「執念」或「預感」,
卻讓他的軀殼完成了最終的旅程。
這是一種超越生死的勝利,
是對盲信的諷刺,也是對直覺的頌揚。
它提醒我們,
在理性的邊界之外,
存在著一種不被理解的智慧,
它以最「荒謬」的方式,
揭示出最深刻的真理。
而我們,困於有限的感官與邏輯,
往往錯失了那些,
被瘋狂之語所包裹的,
真正的「天堂」之路。
此刻,窗外蟬鳴漸歇,
夜幕低垂,星斗漸顯。
我再次凝視那遙遠的光點,
每一個都可能是一個故事,
一個關於絕望與希望、掙扎與歸宿的「無聲集」。
人類的意志,在宇宙面前何其渺小,
又何其偉大。
因為即使在最深的黑暗中,
總有一顆星辰,
等待著屬於它的靈魂,
無論生或死,無論清醒或夢囈,
總會找到自己的歸途。
願我們,永不停止對那「紅邊」的追尋,
即使那邊界,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