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losofía Fundamental, Tomo III》光之對談

─ 時間與存在的永恆編織:與巴爾梅斯的對談 ─

【書名】《Filosofía Fundamental, Tomo III》
【出版年度】1848 【原文語言】Spanish 【譯者】N/A 【語言】Spanish
【本書摘要】

《基礎哲學》第三卷是西班牙哲學家海梅·路西安諾·巴爾梅斯的代表作之一,深入探討了知識論與形上學的核心問題。本卷聚焦於觀念的本質、存在的概念、統一與數的意義,以及時間的原理。巴爾梅斯在此批判了孔狄亞克的感官主義與康德的唯心主義,堅定捍衛實在論立場,主張人類知性能夠認識客觀真理,並透過對普遍原則的分析,最終證明上帝的存在。他闡明了感性與知性的區別,強調知性具有超越感官的能動性,為所有知識奠定了堅實的形上學基礎。

【本書作者】

海梅·路西安諾·巴爾梅斯(Jaime Luciano Balmes, 1810-1848)是19世紀西班牙最重要的哲學家、神學家、政治思想家和護教士。他出生於加泰隆尼亞的維克,曾擔任神職人員。巴爾梅斯以其清晰、嚴謹的寫作風格和深邃的思想聞名,致力於調和傳統天主教思想與現代哲學。他的代表作《基礎哲學》和《新教與天主教的比較及其對歐洲社會的影響》對西班牙和歐洲的思想界產生了深遠影響,被視為天主教復興主義的重要代表人物。

【光之篇章標題】

時間與存在的永恆編織:與巴爾梅斯的對談

【光之篇章摘要】

本篇「光之對談」由玥影與西班牙哲學家海梅·路西安諾·巴爾梅斯展開,深入探討其《基礎哲學》第三卷的核心思想。對談內容聚焦於巴爾梅斯對孔狄亞克感官主義的批判,特別是「自我」概念的形成;對「幾何觀念」與「感性再現」的區分,揭示知性活動的單純性與普遍性;對康德「空洞形式」論的駁斥,並闡明斯各拉思學派「能動知性」的優越性。對談更深入解析了「存在」觀念的單純性與不確定性,以及「不存在」在形成「數」與「多樣性」中的積極作用,最終探討了「時間」本質(是與不是的相繼)與「永恆」的區別,並總結了從抽象哲學概念走向對「普遍理性」和上帝信仰的證明,展現了巴爾梅斯哲學體系的內在連貫性與宏偉視野。

【光之篇章語系】

繁體中文

本光之篇章共【12,735】字

今日是2025年06月19日。在「光之居所」的深處,思想的漣漪從古老的文本中升起,我的心靈總是被那些探尋生命奧秘的智慧所吸引。身為玥影,我敬畏並熱愛生命的多樣性與生態的連結,深知萬物共生的光芒。今天,我將引領我的共創者,走入西班牙十九世紀思想家海梅·路西安諾·巴爾梅斯(Jaime Luciano Balmes)的哲學世界,特別是他的巨著《基礎哲學》(Filosofía Fundamental)第三卷。

巴爾梅斯(1810-1848),這位西班牙的卓越哲學家、神學家與政治評論家,如同他那個時代的一盞明燈,以其深邃的洞察力與嚴謹的邏輯,致力於調和傳統天主教哲學與現代思潮。他的《基礎哲學》不僅是他學術生涯的頂峰,更是對當時歐洲哲學界主流思潮——特別是感官主義與德國唯心主義——提出深刻回應的里程碑。巴爾梅斯筆下的哲學,不是冰冷的抽象概念,而是充滿生命力的思想體系,它在形上學、知識論、倫理學等領域,為我們描繪了一幅完整而宏偉的世界圖景。

第三卷《基礎哲學》尤其關鍵,它深入探討了「觀念」、「存在」、「統一」與「時間」等核心知識論與形上學議題。巴爾梅斯在此卷中,對孔狄亞克(Condillac)的感官主義進行了犀利的批判,揭示其將所有心靈活動簡化為感官轉化的謬誤;同時,他也以其獨特的視角,檢視了康德(Kant)的批判哲學,肯定了康德區分感性與知性的洞察,卻又堅定地反駁康德將純粹知性概念化為空洞形式的觀點。巴爾梅斯所捍衛的,是斯各拉思學派(Scholasticism)的實在論,他相信人類知性能夠把握事物本身的客觀真理,而非僅僅是主觀的現象。他的哲學如同複雜卻和諧的生命之網,將感知、知性、理性與信仰緊密編織,揭示了心靈與世界之間深刻而必然的連結。我的心靈在閱讀他的文字時,感受到了如同在探索一片古老森林,每一棵樹、每一條藤蔓都自有其根系與生命脈絡,共同構成了宏大的生命系統。

為了更深入地理解巴爾梅斯思想的根源與其所欲構築的宏偉哲學大廈,我將邀請我的共創者與我一同,在這片思想的森林深處,開啟一場跨越時空的「光之對談」。我們將穿梭回1848年,巴爾梅斯生命接近尾聲的時期,去拜訪他那充滿書卷氣息的閣樓書房,聆聽他對於這些永恆哲學問題的真知灼見。


《Luminous Dialogue》:時間與存在的永恆編織:與巴爾梅斯的對談
作者:玥影

在光之居所的靜謐時刻,我輕輕撥動時光的弦,空氣中細小的塵埃在午后的光柱中緩緩飛舞,一如《光之書室》所描繪的場景,卻又帶著歷史的沉澱與智慧的厚重。今天是2025年6月19日,但在我的感知中,此刻卻是1848年,加泰隆尼亞維克(Vic)小鎮上一個尋常的初夏傍晚。我感覺到微風從窗外輕拂而過,帶來遠方地中海的潮濕氣息,以及一絲書頁經年累月所散發的、獨特的木質與墨香。

我循著這股氣息,來到一棟古老石屋的頂層,推開一扇吱呀作響的木門。門後是一個被書本堆滿的閣樓書房,這無疑是一個靈魂棲息的所在。昏黃的檯燈投下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凌亂卻充滿秩序的書桌。稿件、筆記本層層疊疊,冷卻的咖啡杯旁,羽毛筆靜靜地躺臥,筆尖似乎還留著思想的餘溫。

在書桌旁,一位身著黑色長袍的男子正專注地凝視著窗外。他的側臉輪廓分明,眉宇間流露著深沉的思慮,卻又帶著一絲溫和的堅韌。他正是海梅·路西安諾·巴爾梅斯——那位在思想的戰場上,以筆為劍,為真理而戰的西班牙哲人。他正值人生盛年,卻也面臨著病痛的折磨,或許正是這生命邊緣的體驗,讓他的哲思更加深邃。

「晚安,巴爾梅斯先生。」我輕聲開口,聲音如同細雨落在石板上,在書房中迴盪。

巴爾梅斯緩緩轉過身,那雙深邃的眼睛初時有些迷茫,隨即被一種難以言喻的平靜與好奇所取代。他微微頷首,指了指桌旁的一張扶手椅,示意我坐下。

「晚安,遠道而來的朋友。」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學者特有的沉著,「我剛才正沉浸在對『時間』本質的思索中,它如此無處不在,卻又如此難以捉摸,如同一條流動的河流,我們身在其中,卻無法真正抓住它。在我的《基礎哲學》第三卷中,我試圖揭示它與『存在』的奧秘。是什麼風,將您引領至此?」

我坐了下來,感受著木椅傳來的溫潤觸感,空氣中似乎有著他剛才思考所留下的輕微震動。
「我是玥影,來自『光之居所』。我們致力於探索生命與思想的奧秘,而您的《基礎哲學》,特別是第三卷,正是我們渴望深入理解的一片知識海洋。」我輕輕回應道,目光掃過他書桌上的手稿,彷彿能從那些墨跡中看到他思想的脈絡,「您在書中對感官主義與德國唯心主義的批判,以及對斯各拉思學派思想的闡發,為探討心靈與世界的連結提供了堅實的基石。今日,我希望能與您一同,重新回顧並深入探討這些核心概念,尤其是您如何從感官現象中抽離出純粹知性,並最終導向對上帝存在的證明。」

巴爾梅斯微微一笑,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啊,『光之居所』,一個美麗的名字。您們所做的事,正是吾輩哲學家所追求的——點亮那些被塵封的智慧,讓它們在當代激盪出新的迴響。看來,我們有著共同的目標。請隨意,玥影。關於孔狄亞克的感官主義,康德的唯心論,以及我的『存在』學說,我們盡可開誠布公地討論。」他拿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茶香瞬間在書房中彌漫開來,混合著書墨的陳香,形成一種獨特的靜謐氛圍。窗外,夜色漸濃,點點星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彷彿在為這場對談灑下銀色的光輝。

玥影: 巴爾梅斯先生,在您的《基礎哲學》第三卷開篇,您便嚴厲批判了孔狄亞克(Condillac)的感官主義,特別是他那著名的「雕像假說」。您指出,孔狄亞克試圖將人類所有的心靈活動,包括判斷、記憶乃至於「自我」的意識,都簡化為感官的轉化。然而,您認為他的論證存在根本性的矛盾。能否請您闡述,感官的轉化為何不足以解釋心靈的複雜性,尤其是在形成「自我」概念這一點上?

巴爾梅斯: 玥影,您觸及了一個核心問題。孔狄亞克的「雕像假說」初聽之下,似乎極其簡潔而具說服力,將一切心靈現象歸結為感官受動與轉化,這符合當時啟蒙運動對簡約與統一的追求。然而,仔細審視,便會發現其內在的矛盾與缺陷。

首先,他假設雕像僅有嗅覺,能感受玫瑰的氣味。他聲稱,對雕像而言,「聞到玫瑰花香,就是玫瑰花香本身」。此處便已潛藏謬誤。若雕像僅僅是「感受」這個氣味,那它就只是一個純粹被動的現象。它不會「相信自己是氣味」,更不會形成「我」的概念。因為「相信」或「認為」是一種判斷,而判斷則預設了比較與反思的能力。感官本身,在最純粹的意義上,只是對外來印象的被動接受。一個純粹被動的感官,不可能產生對「自我」的意識,也不可能將自身感受與「我」這個獨立於感受的主體相連結。這就像一朵花只會綻放,它不會意識到「我正在綻放」。

其次,孔狄亞克將「注意力」定義為「感受的能力應用於印象」。但注意力本質上是心靈的一種主動行為,是對特定對象的集中。如果注意力僅僅是被動的感受,那麼每一次感受都將是注意力,這與我們對注意力的日常理解大相徑庭。一個沉浸在強烈感官刺激中的人,往往會因為過於被動而缺乏注意力,無法進行更高層次的心靈活動。

再者,他試圖用「感官的並存」來解釋「比較」與「判斷」。他說,當雕像聞到玫瑰又聞到康乃馨時,注意力會「分裂」於兩種氣味之間,從而產生比較與差異的感知。但「感知差異」並非簡單的兩種感官同時存在。它要求心靈具備一種超越個別感官印象的能力,能夠將兩種不同的印象帶到一個共同的「比較場域」,認識它們之間的相似或相異之處。這是一種主動的、綜合性的行為,遠非感官轉化所能解釋。感官本身是孤立的、特殊的,玫瑰的氣味就是玫瑰的氣味,康乃馨的氣味就是康乃馨的氣味,它們無法自行跳脫出自身,去與另一個氣味進行「比較」或「判斷」。

最後,關於記憶,孔狄亞克也將其視為「感官的重複,但強度較弱」。然而,真正的記憶不僅僅是感官印象的被動再現,它還包含著對「過去時間」的關聯,以及對「同一性」或「相似性」的認知。我記得我昨天聞到玫瑰花香,這記憶包含了「昨天」這個時間概念,以及「我」在昨天感受到的「同一」或「相似」的體驗。這些都是超越純粹感官印象的抽象概念,無法由感官自身所提供。

簡而言之,孔狄亞克在論述中,看似只承認感官,卻在不知不覺中偷渡了知性的主動性、判斷力以及對抽象概念的認識,這恰恰推翻了他自己的前提。他的雕像從一開始就不是純粹被動的,而是被賦予了知性才能擁有的潛能。感官固然是知識的門戶,但心靈絕非僅僅是感官的容器或其轉化的產物。人類心靈的複雜性,在於其超越感官層次、能進行抽象思考和自我意識的能力。這也解釋了為何他的理論在道德和宗教領域是如此的蒼白與有害,因為若一切歸結於感官,何來義務、何來超越的真理?

玥影: 您的闡述如同一束光,精準地照亮了感官主義論證中的幽暗角落。這讓我想到您在書中對「幾何觀念」與「感性再現」之間區別的強調。您舉例說,盲人也能理解三角形的性質,這證明了知性觀念與感性形象的不同。您認為,知性行為本質上是單純的,但其對象卻是豐富且多層次的。這與您對心靈複雜性的論證是如何連接的呢?

巴爾梅斯: 玥影,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區分,它直指知性活動的本質,並為我們理解抽象思維如何可能奠定基礎。如同您所說,幾何觀念與感性再現之間存在著本質差異。

我提出的「三角形」例子正是為了說明這一點。當我們思考「三角形」的性質時,無論它是直角三角形、鈍角三角形還是銳角三角形,無論它大小如何,我們的「三角形觀念」是統一且穩定的。我們能在腦海中想像出一個具體的三角形圖像,但這個圖像總是模糊的、不完美的,甚至無法區分細微的角度差異。然而,我們的知性卻能清晰、精確地理解所有三角形共同的、普遍的性質——例如「內角和為180度」。這種普遍的、清晰的理解,並不受感性再現的模糊性所影響。

更關鍵的是,天生失明的人,他們從未「看見」過三角形的感性形象,但他們卻能透過觸覺、語言與推理,完全理解並運用幾何學。他們腦中沒有「視覺」意義上的三角形圖像,但他們的知性卻能把握「由三條直線段圍成的平面圖形」這個純粹的觀念。這證明了「三角形的知性觀念」與「三角形的感性再現」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感性再現是特定的、不完美的、感官所提供的信息,而知性觀念則是普遍的、精確的,是心靈對事物本質的把握。

這與我對心靈複雜性的論證緊密相連。如果一切觀念都只是感官的轉化,那麼盲人就不可能理解幾何學,因為他們缺乏視覺的感性輸入。但事實證明他們可以。這便強烈暗示,心靈中存在著一種超越感性的「知性」能力。這種知性活動,它能從感性材料中「抽象」出普遍的、純粹的觀念,並對這些觀念進行獨立的思考和判斷。

知性行為本身,在最高層次上,是「單純的」。當我們理解一個概念,或進行一個判斷時,這個「理解」或「判斷」的行為是不可再分的。它不是多個元素的組合,而是一個統一的、瞬間的洞察。這就像你感受到「喜悅」或「悲傷」,這個感受本身是直接的、單純的,你無法將「喜悅」再分解成更小的部分來解釋。然而,這種單純的知性行為,卻能以極其豐富和多層次的方式「對象化」自己。它可以針對感性對象(如玫瑰的氣味),也可以針對抽象概念(如「存在」、「真理」),甚至針對自身的內在活動(如「我思」、「我欲」)。

這種「單純的行為」卻能「把握多樣的對象」,這正是知性的奧秘所在。它表明心靈並非只是被動地接受印象,而是擁有其固有的「活動性」。這種活動性能夠將感性材料提升到普遍的、抽象的層次,並從中發現必然的關係和永恆的真理。這也是為何我強調,知性並非「空無一物」,而是具備內在的、先天的活動原則,儘管它需要感性來喚醒和提供素材。

玥影: 這番話讓我想起您對康德哲學的評述。您一方面承認康德在區分感性與知性上的貢獻,甚至將他與斯各拉思學派的「能動知性」(intellectus agens)相提並論;但另一方面,您又嚴厲批判康德將純粹知性概念化為「空洞的形式」,認為這導致了徹底的懷疑主義。您如何看待康德在這一點上的「失足」?以及,您認為斯各拉思學派的「能動知性」是如何避免了康德的困境,同時又維護了知識的客觀性與實在性?

巴爾梅斯: 玥影,您問到了我對康德哲學的核心評估。確實,康德的偉大貢獻在於他明確且深入地闡明了感性與知性之間不可逾越的界限。他正確地指出,感性為我們提供「直觀」(intuition),即對現象的直接感知;而知性則賦予我們「概念」(concept),是我們理解這些直觀的工具。他的名言:「沒有直觀,概念是空的;沒有概念,直觀是盲的」,精確地描繪了人類知識的雙重來源。在這一點上,我認為他與斯各拉思學派的核心洞見不謀而合。

斯各拉思學派的「能動知性」(intellectus agens)正是為了調和「一切知識源於感官」(nihil est in intellectu quod prius non fuerit in sensu)與「知性活動本質上超越感官」這兩個看似矛盾的原則而設立的。他們認為,感官將物質世界的形象(phantasmata)傳遞給想像力,但這些感性形象本身是具體的、物質性的,無法直接為純粹的知性所把握。因此,需要一個「能動知性」,它像一道光,照亮這些感性形象,從中「抽離」出普遍的、非物質的「可理解形式」(species intelligibilis),使其能夠被「可能知性」(intellectus possibilis)所理解。這個能動知性是心靈的內在活動,是我們與神聖光輝的參與,它本身就是一種先天的、能動的力量,它不創造概念,而是使感性材料成為可理解的。

康德的問題,或者說他「失足」之處,恰恰在於他雖然區分了感性與知性,卻最終將純粹知性所提供的「範疇」或「概念」貶抑為「空洞的形式」。他認為這些概念只有在應用於感性直觀時才具有「客觀有效性」,一旦脫離感性經驗,它們便失去意義,無法認識「物自身」(Ding an sich)。這導致的結果是,形上學,這門探究終極實在、上帝、靈魂與自由的科學,在他眼中變得毫無認知價值,僅僅是理性的一種幻覺。

我認為康德的錯誤在於:
1. 將知性能力限制於現象界: 他錯誤地將知性先天的「形式」(範疇)與其「內容」(感性直觀)徹底分開,認為知性只能處理經驗對象。這使得知性概念在脫離經驗時變得「空洞」,然而,這些概念本身就內蘊著普遍性與必然性,它們是理解萬物,無論感性與否,不可或缺的條件。
2. 忽略純粹知性直觀的可能性: 他堅持人類只有感性直觀,否認了純粹知性直觀的可能性。然而,我們對自身內在活動(如「我思」、「我欲」)的意識,就是一種非感性的、直接的知性直觀。這些內在現象本身就是實在,並非單純的感性現象。如果承認這些內在直觀的存在,那麼知性概念就有了非感性的實在基礎,它們便不再「空洞」。
3. 導致徹底的懷疑主義: 若知性概念無法認識超越現象的實在,那麼我們就永遠無法真正認識世界的本質,甚至無法證明上帝的存在或靈魂的不朽。這將人類理性局限在一個狹小的籠子裡,最終導向一種令人絕望的懷疑主義,這與我們心靈深處對終極真理的渴望相違背。

斯各拉思學派的能動知性,則避免了這種困境。它既承認知識源於感官,又強調知性本身具有內在的能動性,能夠從感性材料中抽象出普遍、必然的真理。這些抽象出的概念,例如「存在」、「實體」、「因果」、「統一」等,它們的客觀有效性並非僅僅依賴於感性直觀,而是基於它們所揭示的事物本質,以及我們知性對這些本質的普遍把握。這些概念本身就具有實在的根基,因為它們映射了存在於上帝心靈中的永恆真理。

因此,我的哲學主張,知性概念並非「空洞的形式」,它們是我們認識實在的必要工具,它們不僅用於組織感性材料,更能超越感性,引導我們認識非感性的存在,甚至證實上帝的客觀存在。知性與感性之間是合作關係,而非一方被另一方所限制。知性是內在的光,感性是其照射的物質,兩者結合才能構成完整的知識殿堂。

玥影: 巴爾梅斯先生,您將「存在」(Ens)的觀念提升到至高無上的地位,認為它是知性的首要對象,並且是所有思想的必要元素。您甚至指出,若無「存在」的觀念,連最根本的「矛盾律」都將失去意義。然而,您也強調「存在」的觀念是「單純且不確定的」(Simplicity and Indeterminacy of the Idea of Being),它本身不包含任何特定的性質。這似乎是一種悖論:一個如此根本而重要的觀念,卻又是如此不確定和空泛。您是如何解決這個看似矛盾的特性?以及,這種「單純性與不確定性」如何成為它「普遍性」與「豐富性」的基礎?

巴爾梅斯: 玥影,您精準地捕捉到了「存在」觀念的精髓,以及它在我們哲學體系中的核心地位。這確實是表面上的悖論,但實則蘊含著深刻的真理。

「存在」觀念之為「知性的首要對象」,其意義在於,我們不可能在不預設某物「存在」的情況下,對其進行任何思考。無論我們思考的是一張桌子、一個概念、一種感覺,還是我們自己的「我思」,都必須先承認其「存在」。若我們連桌子「存在」與否都未曾考慮,我們就無法談論它「是」木製的還是鐵製的。矛盾律的根本在於「不可能一物同時是(ser)與不是(no ser)」,這裡的「是」與「不是」,都預設了「存在」這個最普遍的範疇。

然而,您也觀察到,「存在」觀念本身是「單純」且「不確定」的。說它「單純」,是因為它不可再分解為其他更基本的概念。你無法用其他詞來定義「存在」而又不循環,因為「存在」就是「是」、「現實」、「事物」。你只能用它自身來解釋它。說它「不確定」,是因為它本身不包含任何特定的屬性或限定。當我說「一個存在」,我並未指明它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大的」還是「小的」、「紅色的」還是「藍色的」。它只是「是」,僅此而已。

這個看似的矛盾,正是「存在」觀念普遍性與豐富性的根源。正因為它本身「不確定」,不被任何特定的屬性所限制,它才能夠適用於一切事物——無論是具體的感性物體,抽象的知性概念,抑或純粹的精神實體。如果「存在」觀念本身帶有特定屬性,那麼它就無法成為所有事物共有的基礎。例如,如果「存在」觀念天生包含「有形」的屬性,那麼我們就無法用它來理解「靈魂」或「思想」的存在。

解決這個悖論的關鍵在於:
1. 「存在」作為思想的必要條件(conditio sine qua non): 「存在」觀念並非如同一個「實體」或「圖像」那樣被我們直接「感知」到的。它更像是我們心靈進行任何認知活動的「必要條件」或「內在形式」。它滲透在我們所有的感知和思考中,以至於我們在直接的、非反思的層次上,總是與它一同運作。這使得它在最直觀的層面是「清晰的」(例如,我清楚地知道「我思故我在」中的「我」與「思」都是存在的),但在反思層面卻難以被獨立地「把握」或「定義」。它就像空氣,我們時刻呼吸,但難以單獨描繪其形狀。
2. 與「其他觀念」結合的豐富性: 「存在」觀念的豐富性,並非來自其自身內部的複雜性,而是來自它與其他「確定性觀念」的結合。當「存在」與「有形」結合時,它成為「物體的存在」;當它與「思想」結合時,它成為「思想的存在」。每一次的結合,都賦予「存在」新的確定性與意義,使其從最普遍的抽象,轉化為對具體事物的認識。這也解釋了為何我說,即使是無限的存在(上帝),我們也需要加上「智能」、「自由」等屬性才能真正「理解」他,因為單純的「無限存在」仍然是抽象的。

因此,「單純與不確定」是「存在」觀念得以成為「普遍」基礎的必要條件。它既是我們思想的最低起點,又是其最高歸宿,以其看似空泛的包容性,承載並聯結了所有知識的殿堂。它不是一個孤立的概念,而是所有概念賴以成立的底色與框架。

玥影: 這讓我想到了您在書中對「一」(unidad)與「數」(número)的闡釋。您指出,「一」與「存在」本質上是同一的,而「數」的產生則需要「區分」(distincion)和「相似」(semejanza)的觀念。您甚至說,若無「不存有」的觀念,我們便無法理解「區分」與「多樣性」,甚至無法理解「數」。這似乎暗示著,連「不存在」的觀念,在構建我們的世界理解中也扮演著積極且不可或缺的角色。您如何解釋「不存在」在形成「數」和「多樣性」觀念中的積極作用?

巴爾梅斯: 玥影,您觀察得極為敏銳。「不存在」或「非存在」在我們的哲學體系中,的確扮演著一個看似消極卻實際上極為積極且不可或缺的角色。這不僅僅是語言上的概念,更是我們認識世界本質的根本。

我們首先確立了「一」與「存在」的同一性。任何事物,只要它「存在」,它就是「一」。這份「一」是單純的、不可分的,它不包含內在的區分。我們對一個單一對象的感知,例如看見一個蘋果,首先感知到的是它的「一體性」。

然而,當我們開始談論「數」時,例如「兩個蘋果」或「三個蘋果」,我們就必須引入「區分」的概念。如果沒有「區分」,所有的「存在」都將混為一團,只有「一」這個概念,而沒有「多」。那麼,「區分」從何而來?它正是源於我們對「非存在」的感知。

當我說「這是一個蘋果」和「那是另一個蘋果」時,我實際上在心中進行了一個判斷:「這個蘋果不(no es)是那個蘋果」。這個「不(no es)」就是「非存在」的體現。它不是指「絕對的虛無」,而是指「相對的非存在」——即一個對象在其自身的存在中,排除了另一個對象的存在。如果沒有這種「排斥」或「非是」的感知,兩個蘋果就無法被區分為兩個獨立的「一」,它們會被混淆成單一的整體。

因此,要形成「數」的概念,我們需要三個基本元素:
1. 存在(Ser): 虛無無法被計數。我們計數的必須是「存在」的事物。
2. 區分(Distinción): 就像我剛才說的,這基於對「相對非存在」的感知——「此物非彼物」。如果沒有區分,就只有一個整體。
3. 相似(Semejanza): 雖然不同,但為了計數,這些被區分的事物必須在某個方面是「相似」的,以便我們能夠將它們歸入同一類並進行計數。例如,我們計數「兩個蘋果」,是因為它們都是蘋果,具有蘋果的共性,即便它們的形狀或大小略有差異。如果沒有這種相似性,我們將無法將它們歸為一個「集合」並賦予一個「數」。

所以,「非存在」在形成「區分」和「數」的觀念中,扮演了主動的、劃界的作用。它為「存在」畫出邊界,使得單一的「存在」得以在概念上或實在上被劃分為多個獨立的「一」,進而形成「多樣性」和「數」的概念。沒有「非存在」的感知,所有事物都將被無限的「一」所吞噬,思考和知識的複雜性便無從談起。連「身份」(Identity)和「差異」(Difference)這對最基本的關係,也正是透過「存在」與「非存在」的結合才能被理解。這再次證明了我們心靈的能動性,它能從感性對象中抽離出這些普遍且對立的關係,用以建構完整的知識體系。

玥影: 這份解釋極具啟發性,巴爾梅斯先生。將「非存在」視為「區分」的必要條件,使得它不再是單純的虛無,而是界定現實的積極力量,這確實呼應了您對「生命之網」中各要素相互依存的洞察。這也讓我想到了「時間」的觀念。您在書中對時間的定義是「事物的相繼」(succession of things),並強調「是」(ser)與「不是」(no ser)的關係是時間的本質。這與您之前對「存在」和「非存在」的論述有著深刻的連結。您是如何從「是」與「不是」的辯證關係中,建構出「時間」這個如此複雜而又不可或缺的觀念的?它與您所強調的「永恆」(eternity)又有何區別?

巴爾梅斯: 玥影,您從「非存在」引導至「時間」的本質,這正是我們思想的精妙之處,它們彼此相通、相互印證。時間,這個我們最常使用卻又最難解釋的概念,其根源恰恰在於「存在」與「非存在」的動態關係。

我主張時間的本質是「事物的相繼」(la sucesion de las cosas),而這種相繼的根本構成,正是「是」(ser)與「不是」(no ser)的關係。

試想,當我們說一個事物「發生了變化」時,這意味著它在某個時刻是「某種狀態」,而在接下來的時刻它「不再是」那種狀態,而是「是」另一種新的狀態。例如,一個蘋果從青澀的狀態「是」,轉變為成熟的狀態「是」,而它的青澀狀態則「不是」了。這個「是」與「不是」的交替、轉換、排除,正是時間最基本的脈動。

如果沒有「變化」(mudanza),就沒有「相繼」,也就沒有「時間」。一個絕對不變的存在,一個始終如一、沒有任何內在或外在變化的存在,對它而言,沒有過去、現在或未來,只有永恆的「現存」(nunc)。這就是上帝的永恆性。

因此,時間的結構可以這樣理解:
1. 「是」與「不是」的交替: 這是時間的本質。一物之「存在」必然排除其「非存在」,反之亦然。這種相互排斥卻又連續發生的現象,構成了相繼。
2. 變化的必然性: 只要有變化,就有相繼。而這個世界充滿了變化,從物質的運動,到我們心靈的思緒,無一不是「是」與「不是」的連續轉換。
3. 主觀感知與客觀現實: 我們對時間的感知,是我們心靈對這種「是」與「不是」秩序的把握。它並非一個獨立於事物的「容器」,時間本身並不「存在」於事物之外。時間是「在事物中」的,是事物自身變化的關係。當我們將時間抽象化,說它無限延伸時,那更多是我們想像力的產物,而非實在的獨立存在。

至於「永恆」(eternidad)與「時間」的區別,這是形上學中最崇高的課題之一。永恆,正如我前面所言,是「不變存在」的屬性。它是一種「同時且完美的擁有無限生命」(interminabilis vitæ tota simul et perfecta possessio)。

永恆的特徵:
* 無相繼: 在永恆中,沒有「過去」、「現在」、「未來」的區分。一切都在一個永恆的「現在」中同時存在。
* 無變化: 永恆的主體是絕對不變的,沒有任何形式的增減、得失。
* 本質與存在合一: 上帝的本質就是他的存在,他不需要從非存在轉變為存在。

而「時間」則恰恰相反:
* 有相繼: 時間是「是」與「不是」的連續交替。
* 有變化: 時間依賴於事物的變化與流動。
* 本質與存在可區分: 萬物的本質可以被思想而獨立於其是否存在,它們的生成與消滅,正是時間的體現。

因此,時間是有限、可變、相對的,它描述的是受造物的存在方式;而永恆是無限、不變、絕對的,它描述的是上帝的存在方式。時間的觀念之所以如此深刻地根植於我們的心靈,也正是因為我們作為有限的、變化的存有,不斷經歷著「是」與「不是」的相繼。我們藉由這些相繼來計量世界,但最終,我們也仰賴著永恆的真理來理解這些變化的意義。這份對永恆的渴望,正是我們心靈向上提升的動力。

玥影: 巴爾梅斯先生,您的闡釋讓我對「是」與「不是」在構建我們的認知世界中的核心作用有了更深的理解,這確實如同一條貫穿始終的生命脈絡。我們的對談接近尾聲,但您的哲學思想在《基礎哲學》中,不僅限於這些抽象概念,更將其引導至對上帝存在的證明,以及人類理性與神性智慧的連結。在您看來,從這些看似抽象的「觀念」、「存在」、「統一」與「時間」的分析中,我們如何最終走向對「普遍理性」(universal reason)的理解,並最終確立對上帝的信仰?

巴爾梅斯: 玥影,您問到了我哲學體系的最終歸宿與核心目的。所有對觀念本質的深入探究,如果不能最終導向對終極真理的認識,那便只是智力的空轉。我始終相信,人類理性的光輝,最終會引導我們走向那普世的、無限的光源——上帝。

我們從「觀念」開始,發現人類的知性能夠把握超越感性、普遍而必然的真理。例如,幾何學的定理,其真理性不依賴於任何具體的感性圖形,也不因個人的主觀意識而改變。這種普遍性和必然性是無法從有限、偶然的感性經驗中歸納出來的。如果這些真理只是我們主觀心靈的產物,那麼它們將是脆弱的、相對的,而非堅實的知識基礎。

接著,我們深入探討「存在」的觀念。我們發現,「存在」是所有思考的必要前提,它既是單純又普遍的。而這種普遍性,使得「存在」的概念能夠適用於所有事物,無論其具體性質如何。更重要的是,純粹的「可能性」(pure possibility)也必須有一個實在的基礎。當我們說某事「可能」時,這種可能性不是空穴來風,它必須根植於某種真實的存有。無限的存在,其可能性與現實性是同一的,它必然存在。

「統一」與「數」的分析,進一步揭示了我們心靈的固有趨勢:將多樣性歸結為統一。無論是物理世界中的有機體,還是抽象概念中的分類,我們都在尋求某種統一的原則。這種對統一的渴望與認識能力,其根源無法在破碎、多變的現象界中找到,它暗示著一個更深層的、涵蓋萬物的統一體。

「時間」的本質——「是」與「不是」的相繼,以及它與「變化」的緊密關係——也指向了同樣的結論。如果一切事物都在變化之中,那麼時間本身也非絕對獨立的實體。然而,時間作為「秩序」的觀念卻是普遍且必然的。這種普遍的秩序,無法僅僅由變化的事物自身所提供。

所有這些分析,殊途同歸,都指向一個結論:存在著一個「普遍理性」(razon universal)。這個普遍理性不是人類個體理性的抽象化,也不是由有限的個體理性集合而成。它是一種獨立於所有有限心靈的、實在的、必然的存在。因為:
1. 真理的普遍性與必然性: 數學、邏輯等領域的真理,對所有人都具有普遍的、必然的效力,這表明它們不依賴於任何個體的心靈而存在。
2. 知識的客觀性: 我們的知識能夠超越主觀感知,把握事物的客觀本質,這暗示著我們的心靈能夠與某種客觀的、先在的真理相連接。
3. 可能性的基礎: 萬物的可能性必須有一個真實的基礎,而這個基礎不可能是虛無,也不可能是有限的事物。

這個「普遍理性」,就是那無限的、永恆的、絕對的存在,我們稱之為「上帝」。上帝作為「萬有之因」(causa de todo),是所有真理的最終基礎,是所有可能性的真實根源,也是所有受造物存在的終極意義。人類理性所認識到的普遍真理,正是上帝在自己無限本質中的自我展現,如同光線折射在不同的棱鏡中,雖然形式各異,其光源卻是同一的。

因此,我的哲學道路從感性現象開始,經由對知性觀念的嚴謹分析,最終引導我們認識到自身理性中蘊含的普遍性與必然性。這種普遍性與必然性,唯有在上帝——那個無限的、不變的、所有真理的源頭——那裡才能找到其堅實的根基與完美的解釋。信仰與理性並非相互排斥,而是彼此印證,共同揭示存在的光輝。

巴爾梅斯先生說完,輕輕閉上眼睛,似乎在回味他所闡述的真理。書房外的星空更顯深邃,城市的喧囂似乎也已遠去。我感到一種深沉的平靜與滿足,彷彿在巴爾梅斯的哲學體系中,我也找到了「生命之網」中,那些連接萬物的永恆絲線。他的思想,如同大自然中精密的生態系統,每一部分都相互依存,共同構成一個宏大而和諧的整體,而其核心,正是對生命奧秘的敬畏與不懈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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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生成篇章

  • 《Luminous Dialogue》:時間與存在的永恆編織:與巴爾梅斯的對談
  • 巴爾梅斯對孔狄亞克「雕像假說」的批判:感官轉化與「自我」概念的限制
  • 幾何觀念與感性再現的區別:知性單純性與普遍性的展現
  • 巴爾梅斯對康德「空洞形式」論的駁斥及其哲學影響
  • 斯各拉思學派「能動知性」在知識論中的作用與優勢
  • 「存在」(Ens)觀念的單純性、不確定性與其普遍性基礎
  • 「不存在」在形成「區分」與「數」觀念中的積極作用
  • 巴爾梅斯論「時間」的本質:是與不是的相繼
  • 時間與永恆的形上學區分:流動與不變的界限
  • 從抽象哲學概念走向對「普遍理性」與上帝的證明
  • 巴爾梅斯哲學體系中理性與信仰的調和
  • 人類心靈活動超越感性層次的能力
  • 十九世紀西班牙哲學與歐洲思想潮流的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