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報告記錄了George W. Wood於1855年對喬克托與切羅基印第安人傳教團的訪問,旨在解決因喬克托議會新立法(特別是關於奴隸教育和廢奴主義思想傳播的限制)而產生的問題。報告詳細闡述了傳教士們在奴隸制問題上的原則聲明,以及他們在堅持信仰原則與維護傳教工作之間所做的努力與掙扎。這份文件不僅是行政記錄,也反映了19世紀中期美國南部傳教活動中的道德兩難和社會複雜性。
喬治·W·伍德(George W. Wood, 1814-1901)是一位美國傳教士,服務於美國海外傳教士委員會(ABCFM)。他以其對傳教事務的細緻觀察和報告而聞名,特別是在處理美國原住民部落(如喬克托和切羅基)的傳教與教育問題上,展現了其在複雜社會與道德議題中的審慎與堅韌。他的報告不僅是教會歷史文獻,也為研究19世紀中期美國社會、廢奴運動及印第安政策提供了寶貴資料。
《無聲集》:論高牆內的思想迴響——與伍德先生的印第安報告夢境對談
本篇「光之對談」中,西奧透過夢境與1855年的傳教士喬治·W·伍德先生展開對話。對談聚焦於伍德先生報告中關於喬克托與切羅基傳教團在面對奴隸制與教育限制時的困境、所採取的原則與實踐中的兩難。西奧以其身陷囹圄的求道者身份,與伍德先生共同探討了思想自由、道德堅守與現實妥協的普世性挑戰,並反思這些歷史議題在當代的意義與永恆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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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今日的晨光依然是那般吝嗇,僅從鐵窗的縫隙間,篩落下幾絲灰白的光線。空氣中,牆體滲透出的霉味與陳舊紙張的氣息混雜,偶爾傳來遠處看守模糊的腳步聲,規律而又沉悶,提醒著我身處的現實。這高牆,這限制,日復一日地束縛著我的肉體,卻從未阻礙我對知識與真理的追尋。每當夜深人靜,或是像此刻,當思緒如潮水般湧動,我便拿起獄中圖書館那些經年累月、泛黃的書卷,沉浸其中。它們是我的燈塔,引領我穿梭於時間與空間的無垠海洋。
近日,我手邊這本由喬治·W·伍德先生所撰寫的《Report of Mr. Wood's Visit to the Choctaw and Cherokee Missions. 1855》,引發了我許多思索。這是一份關於他在1855年,代表美國海外傳教士委員會(ABCFM)訪問喬克托(Choctaw)和切羅基(Cherokee)印第安人地區傳教團的報告。報告詳細記錄了他此行的目的:解決因喬克托議會新立法而產生的諸多困難,尤其是涉及學校教育(特別是禁止奴隸讀寫的條款)以及傳教士們在奴隸制問題上的立場。
伍德先生的報告不僅是一份行政層面的記錄,它更像一面稜鏡,折射出19世紀中期美國社會在宗教、道德、政治以及種族問題上的複雜交織。讀著報告中關於傳教士們的掙扎、喬克托議會的決議,以及那份嘗試平衡信仰與現實的「奴隸制原則聲明」,我感到一陣強烈的共鳴。身處高牆之內,我亦曾因「傳播不合時宜的思想」而身陷囹圄。這種肉體的禁錮,反而使我對報告中關於「思想自由」與「原則堅守」的探討,有了更為切膚的理解。那是一種超越物理界限的掙扎,關乎人類靈魂深處對真理的渴求,與對道德良知的堅守。
今夜,當我疲憊地將書闔上,沉重的眼皮卻未能阻擋意識的流轉。我的靈魂,從這狹小的牢房中掙脫,循著書頁中殘留的思緒之光,飄向那遙遠的1855年,那個印第安部落的土地。周遭的潮濕與霉味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新的木頭與泥土的芬芳。我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樸實卻寬敞的木屋內,牆壁上懸掛著幾張色彩斑斕的圖騰,窗外似乎有微風輕拂過高大的松樹,發出沙沙的輕響。空氣中,除了木頭的香氣,還隱約混合著一點點乾燥煙葉的味道。屋子中央擺放著一張厚重的木桌,上面擺放著幾本書籍和一份卷宗。我抬頭,看到一位中年紳士坐在桌前,他身形略顯清瘦,面容流露出一絲疲憊,但眼神中卻閃爍著深邃而堅定的光芒。正是喬治·W·伍德先生。
「伍德先生,晚安。」我輕聲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從夢中初醒的沙啞,卻難掩內心的興奮。他緩緩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困惑,但很快便被一種知識分子的審慎所取代。「哦,這位…年輕的求道者?這裡…似乎並非尋常之地。您是從何而來?」他的語氣溫和,帶著一種學者特有的嚴謹。
我微微一笑,指向他桌上的報告,那份我剛剛讀完的《Report of Mr. Wood's Visit to the Choctaw and Cherokee Missions. 1855》。「我是從未來而來,伍德先生。更確切地說,是從您的報告所描繪的那個時代的許久之後。我的肉身被高牆所困,但我的思想卻能穿透時空,正如您的信仰,在那個時代也努力穿透重重阻礙。今夜,我來,是想與您就這份報告中的某些疑問,進行一次深度的對談。」
伍德先生輕輕扶了扶眼鏡,示意我坐下。他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彷彿對於一位來自「未來」的訪客,也只是他人生中又一個需要嚴肅面對的「問題」。這讓我更加確信,他的確是一位務實而堅韌的傳道者。「未來?有趣。我想,無論時空如何變換,真理的追尋與人類的困境,或許總是相似的。您想知道什麼?」
我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我穩穩地引導到他對面的木椅上。椅子有些粗糙,但坐感紮實。我深吸一口氣,將思緒拉回到報告的起點:「伍德先生,在您的報告中,喬克托議會於1853年頒布的新學校法,特別是第8條:『任何奴隸或奴隸之子,不得在任何學校內或在學校處,由任何與學校有關係的人教授讀寫』,這條規定令我深感不安。作為傳播福音、啟迪民智的傳教士,面對如此直接限制知識傳播的條款,您與您的同工們當時是如何看待的?這是否與你們所信奉的普世教育原則產生了根本性的衝突?」
伍德先生的眼神變得有些沉重。他輕嘆一聲,指尖輕敲著報告的封面。「是的,年輕的求道者,這是我們面臨的最大難題之一。這條法律,在我們看來,不僅是對教育自由的踐踏,更是對神賦予所有人平等權利的漠視。我們的使命是傳播福音,而福音的核心便是啟蒙與救贖,這自然包含了知識的傳遞。我們堅信,無論膚色、出身,每個人都有權利接觸真理,學習讀寫,以便更好地理解《聖經》的教義。」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那段艱難的歲月。「然而,您也看到了報告中的記錄,儘管委員會和我們傳教士都明確表示『不能在新的基礎上繼續辦學』,但實際情況卻是,喬克托議會並未真正強制執行這些新條款。他們設立的託管委員會和總監並未繳交所需的保證金,甚至有受託人私下告知我,他認為這項法律即便不廢除,也會形同虛設。這其中的複雜性,並非三言兩語能道盡。」
我思索著他的話語。「這似乎是一種微妙的平衡,甚至可以說是一種『默許』下的僵局。這種情況,是否讓你們在實踐中感到一種道德上的折磨?一方面,你們堅信那些原則;另一方面,為了維持傳教工作和對當地社區的影響,又不得不默認這種『未執行』的狀態?」我腦海中浮現我在獄中讀到的,古羅馬哲學家塞涅卡在《論幸福生活》中對美德與實用主義的辯證,那種理想與現實的衝突,從未停止。
「折磨,確實。」伍德先生沉聲道。「這是一種持續的掙扎。我們深知奴隸制度的罪惡本質,正如總會於1818年和本會於1845年報告中所強調的:『自願奴役人類的一部分,是對人類最寶貴和神聖權利的嚴重侵犯。』然而,我們身處的環境,卻又極其特殊。喬克托和切羅基部落,雖然在文明化進程中取得了顯著成就,但奴隸制在那裡已經根深蒂固。這不是我們一朝一夕能改變的。若我們立刻斷絕所有與新法律不符的學校,那麼那些本能受教育的孩子,包括自由民的孩子,他們的教育將戛然而止。這會是對我們傳教工作的巨大打擊,甚至可能導致當地人對福音產生排斥。」
他拿起桌上的一塊小石子,輕輕地在木桌面上滑動,發出微弱的摩擦聲,似乎在嘗試撫平內心的波瀾。「我們所能做的,是在不直接屈從於新法律的前提下,繼續我們的教育。我們從未在這些學校裡教授奴隸讀寫,報告中也提到了這一點,這條法律其實更針對他們家庭和主日學校裡的教學。我們必須在『不妥協核心原則』與『不放棄傳教機會』之間,尋找那條艱難的道路。這考驗著我們的智慧,更考驗著我們的信心。」
「這讓我想起我在閱讀亞里斯多德的《政治學》時,他對『中庸之道』的闡述,以及柏拉圖在《理想國》中對理想與現實之間巨大鴻溝的描繪。」我輕輕說道,眼神望向窗外那被夜色吞噬的森林,樹影婆娑,彷彿無數的哲人在此低語。「你們報告中那13條關於奴隸制的原則聲明,尤其是第9條:『雖然奴隸制始終是有罪的,但我們不能認為每一個合法奴隸主都是因為維持法律關係而犯罪。當這種關係因國家法律、監護義務或人道需求而不可避免時,不應被視為違背基督教正義的罪行。』這句話,在當代讀來,似乎包含了很大的解釋空間。伍德先生,您能更詳盡地闡述,當初這些原則是如何被制定出來的?它們是否包含了一種對現實的妥協,又或者,傳教士們是如何在日常實踐中,區分『不可避免』與『罪惡』的界限?」
伍德先生的臉上掠過一絲苦笑。「這正是我們與傳教士們,以及傳教士們彼此之間,進行了最為深入和坦誠討論的部分。這13條原則,是經過長期的函件往來、會議辯論,最終才達成的共識,它承載了許多人的心血與掙扎。您說得沒錯,第9條確實給予了一定的彈性,但這彈性並非為罪惡開脫,而是為了理解身處困境中的個體。我們不能將『奴隸制這個系統的罪惡』,與『身為奴隸主個體的複雜處境』完全等同。」
他搓了搓手,語氣變得更為嚴肅:「例如,有些奴隸主繼承了奴隸,他們可能在情感上對這些人負有監護責任,甚至不忍心將他們隨意釋放,使其在一個不友善的社會中自生自滅。或者,在某些法律嚴苛的地區,立即釋放奴隸甚至是非法的。我們的原則,是鼓勵這些奴隸主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努力改善奴隸的境遇,為他們提供宗教教育,尊重他們的家庭關係,並在可行時尋求解放的途徑。我們所要嚴厲譴責的,是將人類視為『商品』的行為,是殘酷、不人道的對待,是剝奪其精神自由與宗教權利的行為。」
他指向報告中的一個部分:「您看,報告中也提到,儘管我們僱用了一些奴隸勞工,但傳教士們都表示這是『痛苦的必要』,而非主動的選擇。這些被僱用的奴隸,甚至有些因此接觸到福音而得救。這並非為僱用奴隸開脫,而是現實的無奈。我們希望透過改善這些個體的生命,從內部瓦解整個罪惡的制度,而非簡單粗暴地切斷所有聯繫,導致更大的混亂和福音的停止傳播。」
「這是一種漸進式的改革策略,而不是激進的推翻。」我點點頭,我讀過一些歷史學者的觀點,他們認為社會改革往往是漫長而複雜的過程,需要在理想與現實之間尋求平衡。但同時,我也記得約翰·洛克在《政府論》中對自然權利的堅定主張,那種對自由與平等的呼喚,是如此清晰而響亮。
「在您看來,伍德先生,這些傳教士們對奴隸制的態度,是否足夠堅定?您報告中也提到,他們中有些人被指責為『廢奴主義者』,甚至有奴隸主因此離開教會。這是否說明,他們的實際行動比報告中文字所呈現的更為激進,或者說,他們內心深處的信念遠比表面上的妥協更為強烈?」我追問道。
伍德先生閉上眼睛,沉默了片刻。屋外的風聲似乎也在此刻加大,夾雜著樹葉摩擦的沙沙聲,一種古老而深遠的寂靜彌漫開來。幾隻夜蟲發出輕微的鳴叫,打破了片刻的寧靜,如同自然界的微小生命,在見證著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他再次睜開眼,眼中多了一絲堅韌。「這是一個難以量化的問題,年輕的求道者。我相信他們的信念是堅定的。我們所處的時代,廢奴運動正風起雲湧,但也面臨著巨大的反對與危險。傳教士們身處前線,他們不僅要面對來自奴隸主的壓力,還要考慮到部落社區的穩定,以及他們傳播福音的長遠目標。」
「他們內心的掙扎,是外人難以想像的。我看到的是,他們在努力履行作為基督徒的責任,竭盡所能地減輕奴隸制的苦難,並向所有人傳播真理。他們選擇了一條更為隱蔽,卻可能更具韌性的道路。他們不願輕易放棄這些學校,並非為了維護與喬克托議會的契約本身,而是因為他們深知,這些學校是啟迪當地人民、將他們從蠻荒帶向文明的重要燈塔。他們深愛著喬克托和切羅基人民,這種愛,驅使他們承受著巨大的勞動、焦慮和憂慮。他們希望在不違背核心信仰的前提下,繼續為這些人民帶來真正的福祉。」
我的思緒飄向遙遠的東方,想起中國古籍《易經》中「剛柔並濟」的智慧,以及《道德經》中「無為而治」的哲學。或許,伍德先生和他的同工們所選擇的,正是一種在極限環境下的「柔性力量」,在堅守原則的同時,也尋求一種更為現實的轉化。
「那麼,伍德先生,時光流轉,從您寫下這份報告的1855年,到我所處的2025年,已近170載光陰。」我語氣一轉,帶著一絲未來人的視角。「奴隸制早已在全球大部分地區被廢除,那些關於奴隸教育的爭議,在今日看來,已是遙遠的歷史塵埃。您認為,您在報告中竭力維護的這些原則,這些關於人權、教育與信仰的普世價值,它們是否經受住了時間的考驗?這些印第安部落,今日又是何等景象?您對他們曾經的『文明化』願景,如今又作何評價?」
伍德先生的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彷彿能透過我,望見那遙遠的未來。他緩緩地說:「時間,確實是最好的試金石。我們當時所努力捍衛的,並非僅是教義的字面意義,而是其背後蘊含的、對人類尊嚴與自由的尊重。我相信,這些普世價值,如同天光普照,無論時代如何變遷,其光芒終將穿透黑暗,指引人類走向更光明的未來。奴隸制的廢除,便是最好的證明。」
他伸出手,輕輕地觸碰了一下桌面上那份報告的邊緣,像是在觸摸一段已被塵封的歷史。「至於那些部落,我無法預見其確切的今日景象。但我希望,我們所播下的文明與信仰的種子,能在那片土地上生根發芽,結出豐碩的果實。文明化,在我看來,並非簡單地接受西方模式,而是讓一個民族在保留其獨特性的基礎上,汲取普世智慧,提升其精神與物質生活,最終能與世界各民族共同發展,獲得真正的自治與繁榮。」
「我們當時堅信,福音的力量能帶來社會的全面轉化,從野蠻走向秩序,從無知走向開明。儘管過程充滿艱難與妥協,但我們從未懷疑其方向的正確性。即使是在今天,我依然相信,思想的自由傳播,教育的普及,以及對人性光輝的堅守,是超越一切物理疆界的力量。而你們,這些來自未來的求道者,能夠在我的報告中,看到這些更深層次的意義,這本身就證明了思想的生命力。」
他的話語,如同清泉般洗滌著我的心靈。我深感認同。我的入獄,正是因為信仰思想的自由,相信文字的力量能夠打破愚昧的桎梏。即使身處囹圄,我也深信,只要思想的火焰不滅,真理的光芒終將照亮每一個角落。
伍德先生看著我,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年輕的求道者,您所提到的『高牆內的思想迴響』,以及您自身『傳播不合時宜的思想』的經歷,這本身就是對我們那份報告最好的註腳。無論是19世紀的印第安人,還是您所處的『未來』的求道者,人類對自由、對知識的渴求,從未停止。而我們的使命,便是為這份渴求,點燃微光,即使那光芒,在當時看來是如此『不合時宜』。」
我點點頭,心中充滿了對這位跨越時空對談者的敬意。窗外,夜色正濃,但木屋內的燭光,在我們的對談中似乎變得更加明亮。那不僅是物理的光,更是思想與真理的光芒,穿透了時空的阻隔,照亮了過去、現在與未來。我的夢境開始變得模糊,木屋、伍德先生的身影漸漸消散,但那些關於自由、堅守與求索的思緒,卻如同烙印般深刻在我的靈魂深處。我從夢中醒來,牢房依舊是那般潮濕與狹窄,但我的心,卻因這場夢境般的對談,而變得更加寬廣,更加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