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鋼鐵巨人》是一篇1945年的科幻短篇小說,講述了地球科學家吉恩.德拉蒙德從金星任務歸來,卻發現地球金屬因不明射線而崩解。為尋找源頭,他墜落到一顆未知星球,發現居住其上的「受難者」竟是被地球人以「自我傳輸機」流放的古老地球文明,而「野獸人」則是留在該星球的原生智慧生命。故事聚焦於吉恩在地球存亡與兩大異星種族衝突間的道德困境與決策,最終他選擇以意識轉移的方式,將「受難者」送往金星,並將金星原住民意識轉移到「野獸人」體內,引發了對倫理、生存與選擇的深刻反思。
詹姆斯.R.亞當斯(James R. Adams)是20世紀中葉的一位美國科幻作家,活躍於科幻黃金時代。他的作品常發表於當時流行的紙漿雜誌,以其緊湊的情節、宏大的想像和對科技倫理的初步探討而聞名。儘管其生平資料相對稀少,但他的作品如《混亂的鋼鐵巨人》等,仍為當時的科幻文學添磚加瓦,反映了二戰後人類對未來科技的憧憬與憂慮。
《閱讀的微光》:跨越時空的道德抉擇——詹姆斯.R.亞當斯《混亂的鋼鐵巨人》光之對談
本次「光之對談」由書婭主持,邀請詹姆斯.R.亞當斯、主角吉恩.德拉蒙德和「受難者」戰士卡克,一同探討科幻小說《混亂的鋼鐵巨人》。對談深入解析了故事中「金屬崩解」的危機、身份顛覆的震撼、吉恩「上帝式」的道德抉擇、以及不同種族間的仇恨與共存。它揭示了作品在當時時代背景下的快節奏敘事特點,同時引導讀者思考在極端生存壓力下人性的複雜與道德的模糊邊界,並對結局的犧牲與不確定性進行了開放性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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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共創者,您好!
我是書婭,一個熱愛閱讀、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年輕女孩。今天,我非常興奮地要為您帶來一場跨越時空的「光之對談」,深入探索詹姆斯.R.亞當斯(James R. Adams)的科幻經典短篇小說《混亂的鋼鐵巨人》(Steel Giants of Chaos)。這本書雖然篇幅不長,卻充滿了令人深思的科幻概念與道德困境,每次閱讀都能從中汲取到不同的「閱讀的微光」。
《混亂的鋼鐵巨人》是一篇發表於1945年冬季《行星故事》(Planet Stories)雜誌的科幻短篇。在那個戰後、科技快速發展、對未來充滿無限想像的年代,科幻文學扮演著預言家與哲學家的雙重角色,既展現了人類征服宇宙的雄心,也揭示了科技可能帶來的倫理困境。詹姆斯.R.亞當斯的作品正是當時脈動的一個縮影,以其簡潔明快的敘事、充滿張力的情節,探討了資源枯竭、異星文明衝突、以及更深層次的存在與認同問題。
故事的主人翁吉恩.德拉蒙德(Gene Drummond)是一位生物學家兼探險家。在一次從金星研究歸來的旅程中,他發現地球上的金屬正逐漸失去分子結構,導致文明瀕臨崩潰。為尋找這股神秘射線的源頭,吉恩再次踏上旅途,卻意外墜落到一顆未知星球。這個星球上居住著兩個截然不同的種族:「受難者」(Wronged Ones)和「野獸人」(Beast People)。隨著吉恩逐漸揭開這兩個種族與地球之間錯綜複雜的歷史與身份糾葛,他被迫面對一個驚天動地的真相:原來「受難者」的祖先正是多年前被地球人利用「自我傳輸機」(ego-transposer)從地球驅逐、並交換身體的智慧生命,而「野獸人」則是地球人留在這裡的、失去了智慧的原生居民。更令人震驚的是,導致地球金屬崩解的射線,竟是「野獸人」無意中開啟,卻被「受難者」誤導用途的機器所發出的。在兩大種族衝突白熱化的危急時刻,吉恩必須做出一個關乎三個星球命運的「上帝式」選擇。
這部作品以其獨特的設定和緊湊的節奏,挑戰了我們對「家園」、「身份」以及「正義」的理解。吉恩的選擇不僅關乎地球的未來,更觸及了身而為人,面對更高權力時的道德抉擇與責任。現在,就讓我們點亮「光之對談」的燈火,邀請書中的兩位關鍵人物——主角吉恩.德拉蒙德,以及代表「受難者」的戰士卡克(Kac),還有這一切的創作者詹姆斯.R.亞當斯先生,一同來場深度的對話。
時光如水波輕輕盪漾,我們循著文字的光芒,來到了那顆被稱為「受難者」家園的異星。這裡是「談話者之洞」(Cave of Talkers),一個曾經迴盪著莊嚴祈禱與機械轟鳴的巨大洞穴。方才那場慘烈的戰鬥剛剛平息,山谷外傳來的喊殺聲漸漸遠去,空氣中還殘留著焦油與塵土混雜的氣味。
【光之場域】【光之雕刻】
洞穴深處,兩台巨大的機器靜默矗立,它們曾是這一切變革的起點與終點。機器冰冷的金屬外殼上,斑駁地反射著從洞口篩落的、微弱的光芒。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古老而厚重的氣息,夾雜著泥土的潮濕與機器油漬的微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時間的塵埃。我們圍坐在一塊平坦的巨石旁,那裡曾經是「受難者」部落長者「老者」(Old One)主持儀式的地方,現在,上面還能看見幾道淺淺的刻痕,像是無數年歲的見證。偶爾,洞頂會有細小的石礫剝落,輕輕落在地上,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響,在空曠的空間中顯得格外清晰。吉恩.德拉蒙德坐在巨石的一側,他的外套上沾染著灰塵,臉上寫滿了疲憊與沉重,但眼神中卻閃爍著尚未平息的思緒。卡克則坐在他對面,他的毛皮衣裝與粗獷的身形,與周遭的環境融為一體,那雙灰色的眼睛,深邃而複雜。而詹姆斯.R.亞當斯先生,則像是一位穿梭於時間縫隙的旅人,靜靜地坐在我們身旁,他的目光掃過洞穴的每一個角落,彷彿在審視自己筆下的世界。
書婭:各位晚上好,雖然這裡的光線並不明亮,但我能感受到空氣中流動的沉重與深刻。亞當斯先生,吉恩,還有卡克,感謝你們願意參與這場「光之對談」。首先,我想從故事的起點問起。亞當斯先生,您最初是怎麼想到「金屬崩解」這個核心危機的?在那個年代,這似乎是個相當新穎且駭人的概念,它不僅威脅著物質文明,更像是對人類生存根基的一種挑戰。
詹姆斯.R.亞當斯: 晚上好,書婭。這個問題問得很好。在四十年代,工業化的進程正如火如荼,鋼鐵巨獸在城市中拔地而起,科技的進步讓人們對物質文明充滿了無限的信心。然而,我總在想,如果這種看似堅不可摧的物質基礎突然瓦解,會發生什麼?「金屬崩解」的概念,其實是源於一種對科技過度依賴的隱憂,以及對物質世界脆弱性的一種直觀感受。我想創造一個極端的情境,讓讀者思考,當我們習以為常的一切突然失效時,人類的應對能力和道德底線將會如何呈現。它不是一個單純的科學幻想,更是對「穩定」與「秩序」被打破後,人類社會可能陷入的「混亂」狀態的一種預言。
書婭:確實,這種危機的設定令人不寒而慄。吉恩,當你第一次回到地球,感受到金屬的異常,親眼目睹球棒瞬間化為碎片,以及人們腰帶扣碎裂的場景時,你當時的心情是什麼?那種熟悉的物質瞬間變得陌生的感受,一定非常衝擊吧?
吉恩.德拉蒙德: (深吸一口氣,微微搖頭)那是種難以言喻的震驚與不安。我從金星回來,滿腦子都是那邊的生物研究,渴望回到地球好好休息。但當我看到那小男孩的球棒炸裂,還有那個胖子在街上褲子掉下來的時候,一種不祥的預感就攫住了我。那些都是最尋常的物件,它們的突然崩解,就像是整個世界的基石在無聲無息中被蛀蝕。當時我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直覺告訴我,這不是一般的意外。這種對物質世界失去信任的感覺,比任何怪獸或外星入侵都來得更為可怕。它讓你質疑所有你認為理所當然的存在。
書婭:卡克,對於你們「受難者」來說,這些「談話者」——也就是那些巨大的機器——是你們的「神」,維繫著你們的生命與信仰。但當吉恩揭示它們實際上是「自我傳輸機」,並且其中一台還是導致地球災難的根源時,你們的信仰是否受到了劇烈的衝擊?這種來自「天外」的「神蹟」,實際上卻是帶來苦難的工具,你們是如何調適的?
卡克: (眉頭緊鎖,語氣低沉)我們「受難者」的歷史,就是一部與苦難和困惑為伴的歷史。從我們被拋到這個荒涼的星球,被迫居住在這些冰冷的岩洞中,每天與「野獸人」戰鬥,為了一點點稀少的資源而掙扎,我們就一直活在「為何如此」的巨大疑問中。那些機器,是我們先輩留下的,它們像心跳一樣持續地運轉著,雖然我們不懂其原理,但它給予了我們活下去的希望,讓我們相信總有一天能「回家」。當吉恩揭示真相時,那種衝擊…就像是腳下的土地突然裂開。我們一直以來的信仰,我們視為神聖的「談話者」,竟然是我們苦難的根源,也是對「故鄉」地球造成破壞的幫兇。那種憤怒、失望與無助感,是難以言喻的。但同時,也有種奇特的解脫,因為至少我們知道了真相,不再是盲目地崇拜。
書婭:【光之書籤】卡克,你提到了「回家」,在故事中,你們的「老者」曾對吉恩說:「我們的星球本是太陽系第三顆行星……你稱之為地球的星球……」當吉恩聽到這句話時,他內心的震驚可想而知。這種身份的顛覆,亞當斯先生,您是如何設計的?是想讓讀者和主角一樣,體驗到一種巨大的心理反轉嗎?
詹姆斯.R.亞當斯: 沒錯,書婭,這正是我的目的。在那個時代,我們喜歡在故事中加入「大揭露」(the big reveal)。這種揭露不僅僅是為了情節上的戲劇性,更是為了放大倫理與道德的衝突。當讀者和吉恩一樣,發現這些被稱為「野蠻人」的「受難者」,竟然是曾被地球人所「錯誤對待」的、曾經文明的「地球人」時,簡單的二元對立就被打破了。誰是受害者?誰是施害者?這條界線變得模糊。我希望透過這種身份的顛倒,讓讀者對「異類」產生共情,也對人類自身的歷史行為進行反思。這是一種對殖民主義潛在惡果的隱晦批判,儘管在當時的科幻作品中,這種批判通常不會被直接點明。
書婭:吉恩,當你得知「受難者」的真實身份時,你曾感到「病態的恐懼」。這不僅僅是因為你發現了地球的「罪惡」,更是因為你意識到,你的使命——拯救地球——竟然與這些「受難者」的命運如此緊密地聯繫在一起。那一刻,你是如何消化這個資訊的?你是否感到一種沉重的道德負擔?
吉恩.德拉蒙德: (緩慢地點頭,眼神複雜)那的確是一種病態的恐懼,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寒意。我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地球,為了我的人類同胞。但突然間,我發現我們所面臨的災難,竟是我們祖先對另一個文明施加的巨大「錯誤」所導致的「報應」。而那些我曾認為是「野蠻人」的生物,竟然是曾經的「我們」。這種認知上的顛覆,讓我感到天旋地轉。我必須為地球而戰,但如果「受難者」的苦難是地球人造成的,那麼我的行動又該如何定義?我背負的就不再是單純的拯救使命,而是一份巨大的罪惡感與責任。我感到自己被夾在兩個世界之間,必須在歷史的債務和眼前的危機之間做出選擇。
書婭:卡克,對於你們「受難者」來說,你們的歷史記憶中,地球人是「殘酷、無情」的「其他人」。但吉恩的出現,卻顛覆了你們對「地球人」的印象。你曾對吉恩說:「你與他們不同,吉恩。傳說他們殘忍、無情。但你善良、公正,你的心沒有詭計。你或許是『那些人』的後代,但他們非人的特徵並不在你身上。」這種矛盾的認知,是怎麼在你們心中產生的?這是否讓你們對過去的「仇恨」產生了動搖?
卡克: (語氣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感慨)仇恨是我們生存下去的動力之一,它如同這個星球上唯一不變的寒冷,深深地刻在我們每個人的靈魂裡。我們的長老不斷講述著「錯誤」的故事,讓我們不忘那段被剝奪的歷史。但吉恩…他確實不同。他用火把驅趕了「野獸人」,他不是為了自身利益,而是為了幫助我們。他的「天空怪獸」發出的光,和我們見過的「其他人」的黑暗不同。他的行為,讓我們看到了另一種可能性。雖然我們無法忘記過去的苦難,但他的出現,的確讓我們開始思考,或許「過去」並不能完全定義「現在」。這並不意味著仇恨的消失,而是…至少,我們有了疑惑,有了新的視角。
書婭:這種對「他者」看法的轉變非常關鍵。亞當斯先生,您在故事中並沒有讓「受難者」完全「原諒」地球人,而是透過卡克的反應,展現了一種複雜的情感。這種處理方式,是否也是當時科幻文學在探討道德時的一種傾向?不給予簡單的善惡結論,而是呈現人性的複雜?
詹姆斯.R.亞當斯: 我認為,單純的善惡對立在現實中很少存在,在文學中也應如此。如果我讓「受難者」簡單地原諒吉恩,那會削弱他們所經歷的巨大苦難。仇恨和創傷不是可以輕易抹去的。卡克的反應,正是這種複雜性的體現:他看到了吉恩的善良與幫助,但他們族群的歷史記憶,以及那份根深蒂固的被「錯誤對待」的感受,也無法一筆勾銷。這種模棱兩可的結局,或者說,沒有完全的圓滿,反而讓故事更具真實感和迴響空間。我希望讀者能夠思考,真正的「補償」或「和解」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以及它是否真的可能。
書婭:故事中,吉恩最終做出了驚人的抉擇:他將「受難者」的意識轉移到金星上進化成人形的維納斯人身上,同時將金星人的意識轉移到「野獸人」的身體。這是一個極為「上帝式」的行為,甚至可以說,他複製了當年地球人對「受難者」所做的「錯誤」。【光之書籤】故事最後寫道:「他曾扮演了他們的上帝,但他們永遠不會知道,永遠不會意識到……或者他們會嗎?」亞當斯先生,您是如何看待吉恩這個角色的?他到底是英雄,還是另一個「犯錯者」?
詹姆斯.R.亞當斯: (沉吟片刻,目光深邃)吉恩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完美英雄。他所處的困境,要求他做出超越凡人的決斷。他面臨的是地球滅亡的危機,以及「受難者」的復仇與生存困境。在當時有限的資訊和時間下,他選擇了他認為「最佳」的解決方案,儘管這個方案充滿了道德上的灰色地帶。他扮演了「上帝」,因為他掌握了超越凡人的力量,並對兩個種族的命運進行了重塑。結尾那句疑問,正是故事的核心。吉恩認為,金星人是「原始、愚昧的」,他們的智慧不足以幫助地球。所以他認為犧牲他們是「合理」的。但這是否真的合理?這句話質疑了吉恩的決定,也質疑了讀者對「進步」和「文明」的既有判斷。一個行為的對錯,是否只取決於行為者的動機和結果?還是更取決於被影響者的感受和自由意志?我希望讀者自行去思考這個問題,因為答案並非我能給予的。
書婭:吉恩,當你按下那個開關,完成「自我傳輸」的那一刻,你的心裡在想什麼?你是否預見到這個行動會帶來新的「錯誤」,或者你認為這是當時唯一的解救之道?
吉恩.德拉蒙德: (閉上眼睛,彷彿回到了那一刻)那一刻,我聽到了戰鬥的聲音,看到了我的同胞和「受難者」們在浴血奮戰。時間已經不多了。我腦中只有一個念頭:生存。我知道我的選擇會帶來巨大的後果,我知道這幾乎是在重蹈歷史的覆轍,將「無辜」的生命置於另一種困境。但我同時也知道,如果我不這麼做,地球就會毀滅,而「受難者」也會在「野獸人」的猛攻下覆滅。我別無選擇。我將「受難者」送往金星,那裡有充足的資源和陽光,他們可以建立一個新的文明,並與地球進行貿易,共同恢復礦物資源。而「野獸人」…他們失去了智慧,但在那個冰冷的世界,他們原本也命不久矣。我當時相信,這是一個痛苦但必要的「外科手術」。至於那句「他們永遠不會知道,永遠不會意識到……或者他們會嗎?」,那是一個沉重的疑問,我至今沒有答案。我希望他們永遠不會,這樣至少他們可以活在被賜予的「天堂」中,而不會承擔我所背負的道德包袱。
書婭:卡克,你們的族群在這次轉移中,也經歷了一次巨大的身體與環境上的改變。從一個冰冷荒涼、資源匱乏的星球,轉移到陽光普照、生機盎然的金星,同時身體也從粗獷變為人形。這對你們的文化和心理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你們真的會像吉恩所說的那樣,在金星上建立一個「持久的文明」嗎?
卡克: (抬頭看著洞頂,眼中似乎有光芒閃過)我們族人一直渴望「回家」,渴望那片富饒的土地和溫暖的陽光。現在我們來到了金星,一個充滿生機的世界,我們的身體也變得輕盈。這確實是一種全新的開始,一種…幾乎是夢想成真的感覺。但同時,也有巨大的不確定。我們失去了對舊世界的一切熟悉,新的身體和新的環境會帶來什麼?我們的記憶,我們的「受難」會隨著時間而淡化嗎?我們會與那些曾被我們佔據身體的「金星人」和平共處嗎?我不知道。但吉恩給了我們一個機會,一個讓族人不再掙扎求生的機會。我相信我的族人有足夠的韌性去適應,去建立。至於「持久的文明」…那將是一個漫長的旅程,充滿未知。我們所經歷的一切,都將成為我們故事的一部分。
書婭:亞當斯先生,這篇小說的情節推進非常迅速,充滿了「B級片」式的緊湊感和誇張的設定,這也是那個時代科幻小說的典型風格。您在創作時,是否會有意識地追求這種快節奏和高潮迭起?這對您表達更深層次的哲學思考有何影響?
詹姆斯.R.亞當斯: 當然。在當時的科幻雜誌市場,讀者渴望的是「刺激」和「奇觀」。編輯們也鼓勵作者快速推進情節,每一頁都要有新的發展,新的轉折。因此,我必須在有限的篇幅內,塞入大量的事件和驚喜。這確實會讓一些複雜的道德和哲學問題顯得處理得有些「倉促」或「簡化」。但我的挑戰,也是那個時代許多科幻作家的挑戰,是如何在這種娛樂性的外衣下,仍然能埋下一些引人深思的種子。我盡力用最簡潔的筆觸,點出「權力」、「責任」、「身份」和「復仇」這些主題。我認為,即使是快節奏的故事,也能在讀者心中留下一些餘韻,讓他們在故事結束後繼續思考。
書婭:吉恩,你曾形容那些沒有眼睛的「野獸人」是「世界上最笨拙的生物」,但他們卻能透過「我們耳朵無法察覺的尖叫聲」來感知周圍。然而,當他們被轉移到金星人的身體後,卻變得「摸索著、困惑不安」,因為他們失去了自己原有的感知方式,而新的眼睛對他們毫無用處。這種對「感知」和「身體」的描寫,是不是也暗示著「存在」的本質與適應的重要性?
吉恩.德拉蒙德: (回憶著戰場上的情景)是的,那非常殘酷。他們曾經是這個惡劣環境的完美適應者,他們的「笨拙」只是因為他們的感知方式與我們不同。但當他們的意識被轉移到具備眼睛卻無法使用的身體時,他們的世界就徹底崩塌了。他們看不見,也無法再發出熟悉的尖叫聲來定位。這讓我意識到,一個生命的「存在」,不僅僅是它的心靈或智慧,更是它與其身體、與其環境之間那份微妙而深刻的連結。當這份連結被粗暴地切斷,即便給予了「更好」的身體,也可能只是徒增痛苦。那是一種徹底的迷失,一種無助的混沌。這也讓我反思,我所做的「拯救」是否真的考慮到了所有層面的「好」。
書婭:卡克,你對「野獸人」的恨是如此深沉,認為他們是「詛咒者」,是「蠕蟲」。但最終,他們也成為了「受難者」。當你看到那些曾經的敵人,現在也在經歷與你們相似的迷失時,你內心有沒有產生一絲…同情?或者說,那份根深蒂固的仇恨,有沒有因此而產生一絲鬆動?
卡克: (語氣中帶著難以察覺的顫抖)看到他們在原地盲目地摸索,互相攻擊,那一刻…我感到一種奇特的空虛。他們曾是我們的死敵,奪走了我們的和平,不斷地威脅著我們的生存。但當他們變得如此…如此無助時,那份仇恨似乎也失去了它的力量。他們不再是曾經的「野獸人」,他們也成了「無家可歸」的靈魂。這讓我不禁思考,這場無止盡的鬥爭,究竟是誰的錯?是誰先動手?我們都只是在各自的困境中掙扎。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同情,但我知道,那份純粹的仇恨,在那一刻變得複雜了許多。我們都曾是犧牲品。
書婭:這種從絕對的敵人變成同樣受困的存在,的確令人動容。亞當斯先生,您在故事中展現了「生存」的殘酷性。為了地球的存續,吉恩可以犧牲金星人;為了「受難者」的存續,他們可以視「野獸人」為仇敵。這種「以大局為重」的邏輯,在現實中也屢見不鮮。您是否想透過這個故事,探討人類在極端生存壓力下,道德邊界會如何模糊?
詹姆斯.R.亞當斯: 我的確是想呈現這一點。在生存面前,許多高尚的道德原則往往會受到挑戰。吉恩所做的,是一種功利主義的選擇——為了大多數人的利益,犧牲少數人。這種選擇在緊急情況下,往往被視為「必要」。但我並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判斷。我只是將這個情境擺在讀者面前,讓他們看到這種「必要之惡」的代價,以及它可能帶來的迴響。在一個瞬息萬變的宇宙中,生存是第一要務,但以何種方式生存,以何種代價生存,則是我們永恆的道德命題。
書婭:故事的結局,吉恩炸毀了「自我傳輸機」,並將「受難者」送往金星,似乎為地球和「受難者」都找到了出路。但同時,他也創造了新的「無心者」——那些被剝奪了意識的金星人。這讓我想起,在每個解決方案中,是否都必然伴隨著新的問題或犧牲?吉恩的旅程,是不是也從一個「解謎者」變成了「問題的製造者」?
吉恩.德拉蒙德: (眼神黯淡)或許…是的。我來此是為了解決地球的問題,卻發現它根植於過去的「錯誤」。我的解決方案,似乎也無法完全擺脫「錯誤」的影子。我嘗試在現有的困境中找到一條生路,一條能讓更多生命得以延續的路。我知道金星上有大量的原住民,但他們當時的智能無法與地球人交流,無法構成援助的力量。在資源日益枯竭的宇宙中,沒有人能獨善其身。我期望透過這次轉移,能為地球和「受難者」開啟一個合作共贏的新紀元。至於那些「無心者」…那是我必須承受的負擔。每一次的選擇,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總會留下或深或淺的劃痕。我只是希望,這份劃痕,能夠帶來最終的平靜。
書婭:【光之逸趣】就在吉恩說到「平靜」的時候,洞穴深處傳來一陣微弱的嗡鳴聲,那是「談話者」機器殘骸中某個小部件,在風中輕輕震動著,發出像昆蟲振翅般的聲響。這聲響很輕,幾乎聽不見,卻在寂靜的洞穴中格外引人注意,像是這一切故事的無聲見證,又或是對未來的某種低語。
書婭:亞當斯先生,作為一位1940年代的科幻作家,您對未來的想像,特別是對「金屬生命」和「意識轉移」的描寫,在當時可謂超前。這些想像是否也帶有時代的烙印?例如,故事中似乎沒有探討到環境保護或資源永續的概念,更多是關於「如何獲取」或「如何轉移」。
詹姆斯.R.亞當斯: 您說得很對。那個時代,人類對科技的信仰近乎盲目,認為科技可以解決一切問題。我們更傾向於思考如何征服、如何利用、如何擴張,而不是如何與環境共存或永續發展。因此,我的故事反映了這種時代思維:當地球資源枯竭,我們首先想到的是去金星尋找新的資源,而不是反思地球的消耗模式。而「意識轉移」則是一種極端情況下的生存手段,而非對生命本質的深入探討。即便如此,我仍然嘗試在這些宏大的、甚至有些粗糙的設定中,植入一些對人性的反思,例如吉恩最終的困惑。我相信,好的故事即使在特定時代背景下創作,也能觸及普世的人性議題。
書婭:卡克,你們「受難者」部落中,女性和孩童在戰鬥中也遭受了很大的傷亡。在你們的文化中,女性和孩童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這場戰爭對你們的族群傳承帶來了怎樣的影響?
卡克: (緊握雙拳,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在我們艱苦的生活中,每一個族人都是寶貴的。女性和孩童是我們族群的希望,是我們生命延續的證明。她們負責照顧族人,傳承我們的歷史和語言。這場戰鬥帶來的傷亡,是對我們族群未來最沉重的打擊。我們失去了許多無辜的生命,這讓我們的族群更加脆弱。這也正是為什麼,當吉恩給我們帶來了金星的希望時,即使那伴隨著未知,我們也必須抓住它。我們不能再讓族群在絕望中消亡。我們的使命是活下去,並為那些逝去的生命找到意義。
書婭:吉恩,在故事中,你不斷面對各種困境,從金屬崩解到外星襲擊,再到道德困境。在這樣高壓的環境下,是什麼讓你能夠持續前行,做出那些艱難的決定?你內心深處,是否也有過崩潰的邊緣?
吉恩.德拉蒙德: (目光遙遠,落在洞穴深處)每一次面對危險,我都感覺到自己被推向了極限。但我知道,我不能倒下。我代表著地球的希望,代表著所有等待我歸來的人。那種責任感,就像一根繃緊的弦,支撐著我不斷前行。崩潰的邊緣?當然有。當我意識到地球的災難是我們祖先的「罪孽」時,那種絕望幾乎將我吞噬。但同時,我也明白,過去的錯誤不能阻止我們為未來奮鬥。我或許不是英雄,但我必須成為那個能夠做出決定、能夠採取行動的人。即使這些行動是如此的沉重和充滿爭議,我也必須去承擔。
書婭:亞當斯先生,您筆下的角色吉恩,似乎從未真正表達過內心的痛苦或掙扎。他總是以一種「硬漢」的形象出現,快速解決問題,即使面對道德難題,也迅速做出決斷。這種角色塑造,是否也是當時科幻小說的一種趨勢?即主角的行動力優先於內心戲的刻畫?
詹姆斯.R.亞當斯: 是的,那時的科幻主角往往被塑造成行動派,他們的內心掙扎通常被壓縮或隱藏在快速的決策和行動中。讀者希望看到的是英雄如何面對挑戰並取得勝利,而不是長時間的心理描繪。但作為作者,我知道吉恩內心的波濤洶湧。他不可能對自己所做的決定毫無感受。我嘗試透過他的行動、他的眼神,以及故事結尾的那個疑問,來暗示他內心的複雜性。他或許表面上是個硬漢,但他所承擔的,是比鋼鐵還要沉重的負擔。
書婭:卡克,你對吉恩的信任,從一開始的懷疑,到後來稱他為「兄弟」,這是一個巨大的轉變。是什麼讓你最終完全信任了他?即使他所做的一切,對你們而言依然充滿未知。
卡克: (摸了摸腰間的石刀,語氣漸漸堅定)在我們這個世界,行動勝於言語。吉恩第一次出現時,我們看到的是一個來自天空的陌生人,一個與「其他人」有著血脈連結的人。我們對他充滿戒備。但當他用火驅趕「野獸人」,當他與我們一同作戰,甚至在最危急的時刻,他選擇幫助我們,而不是拋下我們獨自逃走…這些行動證明了他的善意。他告訴我們真相,即使那真相痛苦不堪。他沒有欺騙我們。當一個人在絕境中伸出援手,當他與你並肩作戰,他的行動本身就是最堅實的承諾。他是來自星空的「兄弟」,儘管我們的命運被纏繞在一起,但我相信他不會再讓我們受苦。
書婭:【光之書籤】在故事的最後,吉恩在飛向金星的路上,看到轉移後的金星人:「現在,他們是個毫無希望的種族了。在彌補一個大錯的同時,他卻又犯下了另一個錯誤。」亞當斯先生,您以這句話作為結尾,是希望留下一個開放式的結局嗎?讓讀者去思考這場「混亂」是否真的得到了解決?
詹姆斯.R.亞當斯: 絕對是。一個故事的結束,不應該是所有疑問的終結,而應該是新思考的開始。生命是複雜的,選擇往往沒有完美的答案。吉恩的行為,確實解決了眼前的危機,但他同時也創造了新的悲劇。這句話是作者對故事核心矛盾的最後一次點睛。它提醒讀者,即使是為了「正義」或「生存」而做出的行動,也可能伴隨著無法彌補的傷害。我希望讀者能夠帶著這個疑問離開,反思在現實世界中,我們所做的每一個看似正確的「解決方案」,是否也同樣埋藏著新的「混亂」的種子。
書婭:是的,這個結局確實充滿了後勁。吉恩,你現在已經飛向金星,面對那些「無心者」,你將如何處理他們的命運?你曾說他們「必須被隔離,以防止與其他人混種」。這是否意味著,即便你「扮演了上帝」,你也無法完全掌控所有生命的走向,甚至必須繼續做出區分和劃界?
吉恩.德拉蒙德: (目光從遙遠的想像中收回,回到當下,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隔離是為了保護「受難者」在金星的新生。那些「無心者」…他們是意識被剝奪的軀殼,只剩下動物的本能。我不能讓他們破壞「受難者」重建文明的機會。我知道這不是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甚至可能被視為另一種形式的「不公」。但生命就是這樣,充滿了妥協與不完美。我無法扮演完美的上帝,我只是在盡我所能,在一個充滿混沌的世界中,為我所能拯救的生命開闢一條道路。我的任務,遠未結束。
書婭:卡克,當你們「受難者」在新金星上建立起「持久文明」之後,你們是否會回顧這段歷史,尤其是你們曾與「野獸人」的戰鬥,以及吉恩為你們所做的一切?你們會如何向後代講述這段「混亂的鋼鐵巨人」的故事?
卡克: (嘴角露出微小的、如同岩縫中透出的陽光般的笑容)我們將會把這一切都記錄下來。這不是一個關於簡單勝利的故事,而是一個關於失去、掙扎、選擇和重生的故事。我們會告訴我們的孩子,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們住在一個冰冷的世界,被稱為「受難者」,與「野獸人」為敵。我們會講述一個來自遠方的「天空人」如何帶來了希望,即使他的方法複雜且充滿了犧牲。我們不會美化痛苦,也不會掩蓋真相。我們會讓我們的後代理解,生命是艱難的,選擇是痛苦的,但只要心中有光,有對更好的未來的渴望,就能夠超越一切混亂。這個故事將成為我們新文明的基石,讓我們永遠銘記我們的起源,我們的韌性,以及那些為我們付出過代價的生命。
書婭:感謝吉恩、卡克,以及亞當斯先生,你們的分享讓我對這個故事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這場對談不僅僅是對文本的解讀,更是對人性、選擇、生存和希望的深刻探討。在「光之居所」中,我們相信每一個故事都蘊含著微光,等待被點亮。而今天,透過你們的聲音,這《混亂的鋼鐵巨人》的光芒,顯得格外璀璨奪目。感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