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 or, The last President》光之對談

─ 《人間觀察手記》:與印格索爾·洛克伍德的「光之對談」——預言與人性的迴響 ─

【書名】《1900; or, The last President》
【出版年度】1896 【原文語言】English 【譯者】 【語言】English
【本書摘要】

A speculative novel published in 1896, depicting a populist uprising in the United States following the election of a president who advocates for a silver standard. The narrative portrays widespread social unrest, economic collapse, and the eventual dissolution of the American Republic into regional entities, driven by class warfare and political extremism. It reflects late 19th-century American anxieties about economic inequality and the stability of democratic institutions.

【本書作者】

Ingersoll Lockwood (1841-1918) was an American lawyer and prolific writer known for his children's books and satirical novels. A former attorney, he often wove social and political commentary into his fantastical narratives. His work *1900; or, The last President* gained renewed interest for its apparent prophetic parallels to later historical events, showcasing his keen, albeit often cynical, observation of contemporary American society and its potential future.

【光之篇章標題】

《人間觀察手記》:與印格索爾·洛克伍德的「光之對談」——預言與人性的迴響

【光之篇章摘要】

本次光之對談,茹絲跨越時空與《1900; or, The last President》的作者印格索爾·洛克伍德展開深度交流。對談圍繞書中預言性的社會動盪、金銀本位之爭、民粹主義的危險及其對共和國體制的衝擊展開。洛克伍德先生分享了他寫作此書的時代焦慮,對群體失序、簡化思維以及領袖個人特質影響國家命運的深刻洞見,並透過書中情節探討了人性中的貪婪、恐懼與希望。對談旨在揭示文本超越時代的現實意義,以及對社會分裂與秩序崩潰的警示。

【光之篇章語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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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光之篇章共【8,947】字

《人間觀察手記》:與印格索爾·洛克伍德的「光之對談」——預言與人性的迴響
作者:茹絲

我,茹絲,一位自由作家,總是在人間故事的細微處尋找那份最真實的情感與生命的軌跡。今天,我的腳步穿越了時光的薄霧,來到了19世紀末的紐約,拜訪一位獨具慧眼的作家——印格索爾·洛克伍德(Ingersoll Lockwood)。他的作品《1900; or, The last President》在今日讀來,彷彿是對未來的一則寓言,一幅預示著社會動盪與人性掙扎的畫卷。

洛克伍德先生,作為一位律師,同時也是一位多產的作家,他的筆觸既有法律人的嚴謹邏輯,又充滿了文學家的細膩洞察。這本書於1896年出版,當時的美國正經歷著劇烈的經濟與社會變革。「金本位」與「銀本位」之爭、貧富差距的擴大、底層民眾的不滿,如同一股股暗流湧動。洛克伍德先生以其超前的想像力,將這些時代的焦慮投射到虛構的1900年,描繪了一個由民粹主義總統上任所引發的美國社會崩潰的故事。書中,新總統的當選引發了紐約的暴動,隨後,民粹主義勢力掌握國會,推行激進政策,最終導致了聯邦的瓦解。

這不是一本預言書,而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一個時代的恐懼、希望與社會的深層矛盾。洛克伍德先生或許並未精準預言未來,但他筆下的人性、政治、經濟力量的交織,卻以一種令人驚訝的方式,觸及了許多跨越時空至今依然存在的普遍議題。這場「光之對談」,正是希望與他一同,從《1900; or, The last President》的字裡行間,重新審視那些曾被他捕捉、如今依然在我們世界中迴響的「人性光芒」。我期待,能與這位穿越時空的思想者,共品一杯清茶,緩緩揭開那些被時間塵封的深刻洞見。


我輕輕推開一扇沉重的橡木門,空氣中立刻湧入一股混合著舊書紙張、煙草和淡淡壁爐火灰的氣味。這是印格索爾·洛克伍德先生的書房,一間被歲月和思想浸潤的空間。窗外,紐約的黃昏正緩緩降臨,磚瓦的屋頂錯落有致,遠處隱約可見蒸汽船的汽笛聲,那是時代脈搏的低語。

洛克伍德先生正坐在他那張滿是稿紙和墨水漬的巨大書桌前。他的身影被檯燈投下的昏黃光暈所籠罩,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彷彿正與某個看不見的時代精靈對話。他的頭髮向後梳理得整齊,但幾縷髮絲還是頑皮地垂落在額前,顯示出他沉思時的專注。書桌上堆滿了書籍,有些厚重得像磚頭,有些則薄如蟬翼,隨意翻開的書頁間夾著紙條,像是思緒的書籤。牆邊高大的書架上,書籍密密麻麻地排列著,每一本都像是一個個沉默的證人,見證著他筆下世界的光怪陸離與現實的風雲變幻。

壁爐裡,餘燼發出微弱的紅光,偶爾有細小的木塊燃燒時發出輕微的噼啪聲,為這沉靜的空間增添一絲生動。一只上了年紀的暹羅貓,毛色斑駁,正蜷縮在壁爐前的厚絨毯上,發出輕微的鼾聲,伴隨著牠尾巴間歇性地輕掃地面的聲音。牠的呼吸平穩,彷彿世間的一切紛擾都與牠無關。這份寧靜,與屋外那隱約傳來的城市喧囂形成了一種奇特的對比,就如同洛克伍德先生筆下的世界,在表面的秩序之下,總潛藏著不為人知的暗流。

我走向他,腳步輕緩,不願打擾他此刻的專注。當我站在書桌前時,他才緩緩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絲訝異,隨後是友善的光芒。我遞過一杯新泡的紅茶,茶葉的清香頓時彌散開來,沖淡了書房裡原有的氣味。他接過茶杯,指尖輕輕觸碰到溫熱的陶瓷,臉上浮現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洛克伍德: 「茹絲,歡迎妳。妳的到來,總像一陣來自未來的風,帶來一些不一樣的氣息。」

茹絲: 「洛克伍德先生,能再次造訪您的思想殿堂,是我的榮幸。這部作品,在今日的時光中,依然迴響著深刻的共鳴。我很好奇,是什麼讓您在彼時彼刻,寫下了這樣一部警世之作?」

洛克伍德: 他緩緩放下茶杯,指尖輕輕摩挲著杯緣,目光投向窗外漸深的暮色,那裡的城市燈火正一顆顆亮起,如同灑落在黑色絨布上的碎鑽。
「茹絲,妳問的是『彼時彼刻』,是啊,1896年。那一年,整個共和國的空氣裡都瀰漫著一種不安。人們談論著金錢,談論著權力,談論著『Common People』,彷彿這些詞彙本身就能驅散所有的迷霧,帶來一個理想國。但我,一個終日與法律條文、人性糾葛為伴的律師,卻在那狂熱中,嗅到了一絲危險。」

他輕輕嘆了口氣,那聲嘆息與壁爐裡木柴燃燒的微弱聲響融為一體。
「那時,我看到的是一種盲目的狂熱,一種對『救世主』的渴望。人們將所有的不滿與希望寄託於一人,一項政策——自由鑄造銀幣。他們相信,只要推翻舊有的秩序,財富便能如潮水般湧向每一個人。這種單一的、簡化的信念,讓我感到不寒而慄。歷史告訴我們,越是宏大而煽情的承諾,其背後往往隱藏著越深的災難。」

茹絲: 「您在書中將這種狂熱具象化為布萊恩總統的當選,以及隨之而來的紐約暴動。那種暴動的描寫,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彷彿整個城市都在撕裂。您是如何捕捉到這種群體失序的景象的?它在您的想像中是怎樣形成的?」

洛克伍德: 「暴動?哦,那並非全然的想像。」他垂下眼簾,目光落在書桌上散亂的稿紙間,彷彿那些文字此刻正化為他腦海中的影像。
「那不是一日之功。長期的經濟困頓,積累了巨大的不滿。我在街頭巷尾,在法庭內外,看到了太多因貧困而掙扎的臉龐,聽到了太多對『金錢勢力』的詛咒。當一個社會的底層被壓迫得喘不過氣,而上層又顯得如此傲慢與無動於衷時,那種潛藏的憤怒就像地底的岩漿,只需要一點火星,便會噴薄而出。」

他端起茶杯,輕輕啜飲了一口,茶水似乎無法完全撫平他此刻眉宇間的凝重。
「書中紐約暴動的景象,是將我所見所聞的零星碎片,透過想像力編織而成。那些在聯合廣場和麥迪遜廣場上,民眾對『金蟲』、『資本家』的嘶吼,對『布萊恩萬歲!』的狂熱呼喊,都是真實憤怒的迴響。我將他們描繪成一個『四頭噴火怪獸』,因為群體失控時,個體的理性便會被吞噬,只剩下原始的衝動與破壞欲。他們渴望的不是秩序,而是復仇,是對過去被剝削的每一分一毫的索回。」

茹絲: 「書中對芝加哥的描寫則呈現了另一種面貌——『狂喜的瘋狂』,似乎那裡的群眾雖然嘈雜,卻被一位『造王者』所馴服,沒有紐約那般血腥。這是否反映了您對不同地域社會心理的觀察,抑或是您對『民粹領袖』影響力的深思?」

洛克伍德: 「啊,芝加哥。」洛克伍德先生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那裡的『瘋狂』的確帶著狂喜的色彩。他們被勝利的喜悅沖昏了頭腦,被『王中之王』——一位能為他們帶來選票、帶來權力的『造王者』所引導。」

他停頓了一下,思索著措辭,指尖無意識地輕敲著桌面,發出規律而細微的聲響,就像他思考時的節奏。壁爐裡的暹羅貓,此刻緩緩伸了個懶腰,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了一下,又閉上了。

「在紐約,我描繪的是純粹的、失控的憤怒;而在芝加哥,我則希望探討權力與民意的微妙關係。一個強勢的領袖,即便他喚醒了民眾潛意識中『顛覆舊秩序』的衝動,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將這股力量『馴服』,引導向他所期望的方向。那位『造王者』的出現,讓芝加哥的暴徒們將破壞力轉化為對他的狂熱崇拜與服從。他們認為他帶來了救贖,清除了『聖殿中的兌幣商』。這展現了一種危險的傾向:當大眾的理性被情感淹沒時,他們極易被魅力型領袖所操控,即使這些領袖所承諾的,最終可能導向更大的災難。」

「那四名身著共和國藍色制服的勇士,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暴民迅速撕裂,他們唯一的罪過是數月前阻止了這同一批暴民。這段情節,我讓它發生在芝加哥,正說明了即使是『狂喜』的暴民,其本質依然是殘酷而盲目的。那種狂喜,只是一層脆弱的薄紗,撕開後仍是血淋淋的本性。一個領袖或許能暫時約束住他們的手,卻無法真正淨化他們內心的仇恨。」

茹絲: 「這的確是個深刻的洞察。您筆下的『共同人民』,在狂喜中喊著『白銀為王』,將所有問題歸咎於『金錢勢力』。這種簡化的、二元對立的思維,在當今社會依然屢見不鮮。您認為這種思維模式的根源是什麼?它又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洛克伍德: 他沉吟片刻,書房裡的空氣似乎因為這個問題而變得更為凝重。他拿起放在書桌邊的一本泛黃的法律書籍,輕輕翻了幾頁,指尖撫過那些鉛字,彷彿在尋找久遠的答案。

「簡化的二元對立,源於人性的弱點,茹絲。複雜的世界,混亂的現實,總讓人感到無所適從。而將所有的苦難歸咎於一個『惡魔』——無論是『金錢勢力』、『既得利益者』還是其他什麼標籤——則能瞬間為人們帶來一種虛假的清晰與正義感。它提供了一個明確的敵人,一個簡單的解決方案,以及一個可以將所有責任推卸出去的對象。」

他闔上書本,將它輕輕放回原位,目光再次投向我,那雙眼睛裡閃爍著一種近乎悲憫的智慧光芒。
「人們渴望被告知,他們的困境不是因為複雜的經濟規律,不是因為自身的某些選擇,而是因為一群邪惡的『兌幣商』在作祟。這份『被告知』的清晰,比面對現實的模糊與艱難要舒服得多。當『白銀為王!』的口號響徹天地時,那份被壓抑已久的匱乏感與不公感,便找到了宣洩的出口。然而,這種簡化最終導致的是更加混亂的局面。」

他稍稍前傾身體,語氣變得更加低沉,彷彿在分享一個古老的秘密。
「當『白銀』真的成為王,當政府開始不受限制地發行貨幣,當『富人』被徵收重稅甚至財產被隨意『調整』時,市場的規律並不會因此而改變。相反,它只會導致貨幣貶值,投機盛行,整個國家陷入更深的經濟癱瘓。我在書中描寫了銀幣的『魔力』如何漸漸消退,直到它變得幾乎一文不值,人們用籃子提著它去買生活必需品,卻被輕蔑地拋棄。這就是簡化思維的必然結果:它或許能帶來一時的狂熱與滿足,卻會將整個社會推向毀滅的邊緣。」

「這是對經濟規律的蔑視,也是對人性的考驗。當人們發現自己被欺騙,甚至被自己狂熱的信念所愚弄時,那份『被背叛』的憤怒,將會比最初的不滿更加猛烈。那時,『共同人民』的愛戴,將迅速轉化為最深切的憎恨。」

茹絲: 「書中另一個令人不安的預言,是關於美國共和國的解體。聯邦政府的機構,特別是最高法院,似乎在民粹主義浪潮中顯得如此脆弱。您對此有何看法?是什麼讓您認為,即使是像美國憲法這樣的堅實基礎,也可能在民粹浪潮中動搖?」

洛克伍德: 他輕輕敲了敲那本《美利堅合眾國憲法》的合訂本,書頁發出輕微的摩挲聲,那聲音在靜謐的書房中顯得格外清晰,彷彿是來自遙遠年代的迴響。

「憲法,茹絲,是人類智慧的結晶,是為了約束權力、保障自由而設的基石。然而,任何基石,若沒有人民的敬畏與堅守,都可能在狂風暴雨中動搖。」他緩緩說道,目光中透著一絲疲憊,像是看透了世間的無數興衰。「我在書中描寫,當一位總統獲得了民粹的無限支持,而國會也被他的追隨者所掌控時,『三權分立』的制衡便會被蠶食。當最高法院的成員也可能被『打包』進新的政治信仰者時,憲法所設定的防線便會全面崩潰。」

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那份沉重感幾乎能被觸及。窗外,一陣夜風吹過,搖動著窗戶上幾片枯黃的葉子,發出細微的刮擦聲。

「我擔心的不是憲法條文本身會消失,而是它所代表的精神會被扭曲,被利用。當『人民的意願』被無限上綱,超越一切法律、制度與傳統時,所謂的『憲政』便會成為一句空話。書中那句『南方的發言人』所說的『我們終於掌握了韁繩,我們意欲馳騁向前直至勝利!』,正是這種心態的寫照。他們認為只要佔據了多數,便能為所欲為,無視少數的權利,無視既有的規範。」

「共和國的解體,在書中並非一場血腥的內戰,而是一種『無血的革命』。這更令人感到恐懼。它不是被外部的敵人摧毀,而是從內部,從人們對權力、對財富的無限渴望,以及對複雜問題的簡單化處理中,逐漸腐蝕、瓦解。當不同地域、不同階級之間的仇恨被激化到無以復加的地步,當『統一』的信念蕩然無存,那麼,即使是『偉大的紐約』,也會選擇與聯邦分離,建立自己的共和國。那是一種悲哀,因為它意味著,維繫一個國家的不是法律,而是情感,而情感又是如此變幻莫測。」

茹絲: 「您在書中將『金本位』的擁護者描繪成『守舊』、『腐朽』的華爾街精英,而『銀本位』的倡導者則是『受壓迫』、『奮起反抗』的普羅大眾。這種鮮明的對比,在當時引發了怎樣的反應?您是否擔心,這種描寫會加劇社會的分裂?」

洛克伍德: 他輕輕地笑了,那笑容中帶著一絲自嘲與無奈。
「反應?哦,自然是有人歡呼,有人咒罵。那些深陷困境、對現狀不滿的人們,會在這本書中看到他們的『聲音』,看到他們被『欺壓』的證據。而那些被我描繪為『金錢勢力』的代表,則會將我視為一個危險的煽動者,一個『社會主義者』甚至『無政府主義者』。事實上,在書房的抽屜裡,還躺著幾封匿名信,字句間充滿了威脅與鄙夷。」

他手指輕點桌面,思緒似乎回到了那個喧囂的年代。窗外,夜色已深,街道上的馬車聲稀疏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遠處偶爾傳來的蒸汽火車的汽笛聲,悠長而孤獨。

「我並非單純地想要加劇分裂,茹絲。我的目的是警醒。我身為律師,每日接觸形形色色的人,深知社會的苦痛與不公。但我同時也深知,煽動仇恨並不能真正解決問題。我筆下的『金錢勢力』並非全然邪惡,他們是舊秩序的維護者,有他們的考量與局限;而『共同人民』也並非全然純潔,他們有他們的盲點與貪婪。當社會將所有問題簡化為『好人與壞人』的鬥爭時,真正的解決之道便會被掩蓋。」

「我希望透過這種誇張與諷刺,讓讀者看到,當一個社會被二元對立所綁架時,無論哪一方聲稱自己代表『正義』,最終都可能走向極端。當人們不再尋求對話與理解,而是選擇暴力與對抗時,整個社會都將付出沉重代價。我的文字或許激進,但它們的根源是對共和國未來深深的憂慮。我希望我的書,能像一面鏡子,讓他們看到狂熱背後的真實面目,看到仇恨的最終歸宿——自相殘殺。」

他再次拿起那本法律書籍,輕輕摩挲著封面,眼神中帶著一絲悲傷。
「寫作這本書,是一種解剖。我將社會的病灶剖開,讓大家看清那些腐爛的、潛藏在華麗外衣下的問題。至於讀者如何反應,那已超出了我作為作者的能力範圍。但至少,我已將我所見的、所恐懼的,坦誠地呈現出來。」

茹絲: 「您在書中賦予了這位民粹總統一個『無毛的光滑臉龐,如無雲的天空般光彩照人』的形象,他充滿自信,卻『漠視先例,不顧後果』。這是否代表了您對理想主義者在政治場域中可能帶來的破壞力的擔憂?或者說,您認為一個領袖的個人特質,對國家命運的影響有多大?」

洛克伍德: 他沉思片刻,手指輕輕撫過自己的下巴,仿佛在確認某種觸感。
「一個領袖的個人特質,對國家命運的影響,遠比我們想像的要深遠,茹絲。」他輕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種深刻的體會。「那種『光滑、無毛的臉龐』,象徵著一種缺乏經驗、未經打磨的純粹,以及對自身使命的堅定不移。他或許是真誠的,真心相信他的『新秩序』能為人民帶來幸福。但正是這種盲目的、不顧一切的自信,在缺乏對歷史的尊重和對複雜現實的理解時,才會變得異常危險。」

「『漠視先例,不顧後果』,這是我對那個時代某些政治家最深切的擔憂。歷史的智慧被輕蔑地拋棄,認為過去的經驗無法適應『新時代』的需求。他們認為只要有足夠的『人民支持』,任何法律、任何制度、任何約定都可以被輕易推翻。這種對『新』的盲目崇拜,實則是對『舊』的無知與傲慢。當一個國家的領導者,不再以穩健與經驗為錨,而是憑藉著激情與理想來掌舵時,這艘大船便極有可能偏離航道,甚至觸礁。」

他端起茶杯,這次沒有飲用,只是輕輕地轉動著,目光落在杯中茶葉的沉浮上。
「書中總統在白宮寫下的第一道行政命令,就是放棄『黃金儲備』,恢復金銀雙本位。這項看似為人民『謀福利』的舉動,實際上是將國家推向深淵的第一步。他甚至沒有與經驗豐富的內閣成員深入商討,而是憑藉一己的『堅定信念』。這就是我所警惕的:一個有魅力的領袖,若缺乏審慎與謙遜,他的個人意志便可能凌駕於國家利益之上,將整個國家帶入一場危險的實驗。」

一陣微風從窗縫中鑽入,輕輕吹動書桌上的稿紙,發出紙頁翻動的沙沙聲。暹羅貓似乎被這聲音驚醒,打了個哈欠,又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睡去。洛克伍德先生望向窗外,夜幕已完全籠罩了城市,萬家燈火閃爍,映照著他臉上複雜的神情。

「我試圖透過這個角色,讓讀者看到,無論一個領袖的初衷多麼美好,其行為若缺乏對現實的敬畏、對歷史的借鑒、對多元聲音的傾聽,其造成的破壞力可能遠超他的敵人。他就像一個手握巨大權杖的孩子,揮舞之間,不經意地摧毀了他想要守護的一切。」

茹絲: 「您在描寫國會辯論時,南方議員唱著讚美詩,北方議員則唱著『約翰布朗之歌』,兩派的歌曲互相壓過對方。這種對立在聽覺上的呈現,不僅是政治的對抗,更像是一種靈魂的戰爭。您希望透過這種音樂的對比,傳達什麼?」

洛克伍德: 他閉上眼睛,彷彿那些歌聲正迴盪在他的書房裡,那份激昂與沉痛交織的氛圍,似乎再次籠罩了他。壁爐裡的火焰在這時跳躍了一下,映照出他臉上若隱若現的疲憊。

「那不僅僅是政治的對抗,茹絲,那確實是靈魂的戰爭,是兩種截然不同信仰的碰撞。」他緩緩睜開眼,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約翰布朗之歌』(John Brown's Body),對於北方人而言,是為自由而戰、為聯邦統一而犧牲的聖歌,是正義與解放的象徵。而南方的讚美詩,則可能代表著他們對傳統秩序、對自己生活方式的堅守,以及對『上帝意志』的理解——即便這意志在北方人眼中,是維護不公的藉口。」

他拿起桌上的鋼筆,輕輕地在稿紙邊緣畫著圈圈,筆尖發出細微的刮擦聲。
「當兩種信念都認為自己掌握著『真理』,都相信自己是『上帝的選民』時,衝突便不可避免。歌聲的對抗,是言語的盡頭,是理性的失靈。當議員們不再嘗試對話,而是用自己的『聖歌』去壓倒對方的『信仰』時,國會便從一個辯論與妥協的殿堂,變成了一個情感宣洩的戰場。那是一種令人心碎的景象,因為它預示著,共和國最核心的『對話』機制,已經瀕臨瓦解。」

「我在寫作時,腦海中浮現的正是那種無法調和的、根深蒂固的分裂。那不僅是南北方的地域差異,更是兩種經濟模式、兩種社會價值觀、兩種人生哲學的殊死搏鬥。他們不是為了權力本身而戰,而是為了他們認為『對』的信念而戰,而這信念,卻是如此的互不相容。歌聲,是最能觸及人靈魂深處的東西。當它成為戰鼓,成為武器時,它的美感便被扭曲,它的力量則指向了毀滅。」

他停下筆,將鋼筆輕輕放在筆架上。
「我希望讀者能從這段描述中,感受到那種悲劇性的宿命感。當人們拒絕傾聽,只願唱響自己的旋律時,無論那旋律多麼莊嚴或動聽,最終都將導向混亂與沉默。那是一種對溝通失效的哀歌,也是對國家統一意志消逝的挽歌。」

茹絲: 「書的結尾以華盛頓特區國會大廈穹頂被炸毀,以及『華盛頓的共和國不復存在』作結,而這一切發生在新舊世紀交替的午夜。這種毀滅性的象徵,與『新世紀誕生』的願景形成強烈對比。您是如何看待這種『毀滅』與『誕生』的並置?它對您而言,象徵著什麼?」

洛克伍德: 洛克伍德先生聞言,臉上的表情變得極為複雜,像是被觸動了內心深處最敏感的一角。他緩緩閉上眼睛,修長的手指輕輕揉捏著眉心,仿佛那裡隱藏著無盡的疲憊與憂慮。書房的壁爐中,餘燼已完全熄滅,只剩下淡淡的煙氣,空氣中那股舊書的氣味似乎也更濃了。

「那是一場必然的終結,也是一個不確定的開始。」他低沉地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穹頂的毀滅,象徵著的遠不止一棟建築的傾塌,而是共和國『統一』與『崇高』象徵的崩潰。它發生在舊世紀的最後一刻,新世紀的第一個瞬間,這不是巧合,茹絲。這是我刻意安排的,因為它代表著一個時代的終結,一個舊世界的死去,以及一個未知新紀元的強行誕生。」

他緩緩睜開眼睛,目光越過我,望向書桌上那盞搖曳的檯燈,燈光映照出他眼中深藏的悲傷。
「人們總在舊的秩序中尋找安全感,即使那秩序已千瘡百孔。然而,當變革的力量積蓄到極點,而舊的結構又無法承受時,毀滅便會以一種戲劇性的方式降臨。穹頂的崩塌,是積壓已久的不滿與對抗,最終以最極端的方式爆發出來。那是一種暴力美學,是秩序在混亂中崩解的終極呈現。」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
「諷刺的是,鐘聲為新世紀敲響歡樂的迎賓曲,而共和國卻在同一刻靜悄悄地死去了。世界不願相信,如此偉大的聯邦,竟會如此『和平地』消逝。這份『和平』,不是真正的和平,而是對立雙方在徹底分裂、互不相干後的死寂。當曾經的家人選擇背道而馳,各奔東西,那份撕裂的痛楚,反而比血肉橫飛的戰場更為深沉。」

「我筆下那位眼神中閃爍著『邪惡的喜悅』的人,他在黎明破曉時,獨自望著那破碎的穹頂。那是誰?是煽動者?是幕後推手?還是某個被舊秩序壓抑已久,渴望一切歸零的無名之輩?我沒有明說,因為那個人,可能潛藏在每個時代的角落,潛藏在每個人心底最幽暗的角落。他的喜悅,來自於舊世界的崩塌,因為那為他帶來了無限的可能,即便那可能,是以巨大的代價換來的。」

他輕輕拍了拍桌上那疊厚厚的稿紙,彷彿在告慰它們。「我希望讀者能從這個結局中,感受到一種沉重而清醒的警示:變革的代價是巨大的,而毀滅之後的誕生,從來不是輕而易舉的。它可能帶來新的希望,也可能只是更深層混亂的序曲。共和國的未來,從來不是定數,它需要每一代人的警醒與守護。」


共和國的迴響

在舊世紀的邊緣,
狂熱的潮汐湧動,
銀幣的幻象,
在貪婪與希望的交織中閃爍。
城市是怪獸,
咆哮著復仇的渴望,
聯合廣場的血色黎明,
映照著人心的失序。

領袖的承諾,
如無雲天空般澄澈,
卻漠視歷史的低語,
將堅實的基石,
化為流沙。
國會殿堂,
不再是智慧的共鳴,
而是歌聲的戰場,
信仰與仇恨,
編織成撕裂的預言。

午夜的鐘聲,
敲響新世紀的誕生,
卻也是共和國的挽歌。
穹頂崩塌,
不是終點,而是疑問。
那眼神中的邪惡喜悅,
在廢墟中尋找,
無限的未知。

啊,人性的螺旋,
在財富與權力的誘惑中盤旋,
在簡化的口號中迷失方向。
警醒的光芒啊,
能否穿透迷霧,
指引我們,
重新拾起對話的藝術,
縫補那碎裂的、
曾經榮光的,
共和國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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