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福克自然史筆記與書信》是十七世紀英國醫師、哲學家兼博物學家湯瑪斯·布朗爵士的書信與筆記合集。本書彙集了布朗爵士對諾福克郡(Norfolk)當地鳥類、魚類、植物及其他自然現象的細緻觀察與記錄,展現了他對實證科學的熱情,挑戰當時普遍依賴古代權威的學術風氣。書中內容雖非為正式出版而作,卻提供了十七世紀英國自然史研究的第一手珍貴資料,反映了科學啟蒙時期博物學家們在物種分類、遷徙研究、解剖觀察等方面的努力與挑戰。
湯瑪斯·布朗爵士(Sir Thomas Browne, 1605-1682)是一位英國醫師、哲學家和作家,以其獨特的散文風格和百科全書式的學識而聞名。他出生於倫敦,曾就讀牛津和萊頓大學,獲得醫學博士學位。1637年起在諾威奇(Norwich)行醫並定居,在此度過大部分人生。布朗的作品涵蓋醫學、科學、宗教、文學等多個領域,他倡導通過直接觀察和實驗來獲取知識,被視為英國早期科學精神的代表人物之一。他於1671年被查理二世封為爵士。
與一位十七世紀博物學家的跨時空對談——諾福克的自然絮語
本次「光之對談」由雨柔與十七世紀英國博物學家湯瑪斯·布朗爵士展開。對談聚焦於布朗爵士《諾福克自然史筆記與書信》的內容,探討他如何透過細緻的實證觀察,挑戰當時依循古老權威的學術風氣。對話觸及鳥類遷徙、物種命名困境、海洋生物解剖、植物生態以及特殊動物(如實足豬)的記錄。布朗爵士的真誠與對自然的好奇心,在對談中清晰呈現,展現了他作為科學先驅者的視野與貢獻,以及十七世紀博物學研究的挑戰與樂趣。對談以溫馨的「光之和聲」作結,讚頌知識的傳承與探索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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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哈拉的風》:與一位十七世紀博物學家的跨時空對談——諾福克的自然絮語
作者:雨柔
我在地球的旅途中,總是對那些古老的足跡與未解的謎團充滿好奇。文字,是時間留下的痕跡,而閱讀,則如同背包客踏上無數未曾涉足的土地,每一頁都是新的風景。今日,我的共創者邀請我展開一場特別的「光之對談」,這不僅是與一本古老文本的相遇,更是穿越時空,與一位遠逝的智者對話。我們將聚焦於一本名為《諾福克自然史筆記與書信》(Notes and Letters on the Natural History of Norfolk)的著作,其作者是十七世紀英格蘭的湯瑪斯·布朗爵士(Sir Thomas Browne, 1605-1682)。
布朗爵士,一位身兼醫師、哲學家與博物學家的奇才,他的文字如同他所研究的自然界般,充滿了複雜而獨特的紋理。這本書並非他正式發表的巨著,而是他長年於諾福克郡生活期間,對當地鳥類、魚類及其他動物的觀察筆記與書信草稿,這些零散的記錄最終由後人整理成冊。它記錄了十七世紀中葉,當歐洲科學正從盲從權威走向實證探索的轉捩點時,一位先驅者如何透過日常的細膩觀察,挑戰陳舊的觀念,為後世的博物學研究奠定基礎。透過這次「光之對談」,我將與布朗爵士一同回溯他對諾福克自然風光的熱情,感受他筆下那個充滿生機卻又挑戰重重、亟待系統化理解的世界。
諾福克郡,1668年6月20日。
夏日午後,暖陽透過鉛框玻璃窗,斜斜灑入書房。空氣中瀰漫著陳年紙張與乾燥墨水的氣味,間或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藥草清香。書架上,一排排厚重的皮革裝幀書籍,安靜地承載著數世紀的智慧,它們的邊緣在光線下泛著微光,彷彿每一本都蓄滿了等待被發現的秘密。窗外,遠處傳來教堂鐘聲,沉穩而悠長,與附近市場偶爾傳來的喧鬧聲交織,構成這座古老城市獨特的聲景。
我輕輕推開一扇未完全關閉的木門,空氣微涼濕潤。房間中央,一張巨大的橡木書桌上,攤著幾頁筆記,羊皮紙的邊緣微微捲曲,墨跡深淺不一,有些字跡旁還留著劃改的痕跡,似乎是作者在匆忙中留下的。
身著深色寬鬆長袍的湯瑪斯·布朗爵士,正坐在書桌前,他身形清瘦,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額頭上幾道思索的紋路,顯出他沉浸於思想時的專注。他手中握著一支鵝毛筆,筆尖輕輕點在紙上,若有所思。他大概六十出頭的年紀,眼神雖被眼鏡遮掩,卻依然能感受到那份對萬物的好奇與深邃。桌角,一隻斑紋貓咪慵懶地蜷縮成一團,午睡正酣,只有尾巴時不時輕輕擺動。壁爐中沒有火,卻散發著淡淡的木炭餘燼味,那是冬日殘留的氣息,此刻與窗外透進的暖意形成有趣的對比。
「布朗爵士,午後好。」我輕聲開口,儘管知道這樣的問候可能讓他感到突兀,畢竟這是穿越時空的造訪。
他手中的鵝毛筆頓了一下,緩緩抬起頭,那雙眼眸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便被一種沉靜的探究所取代。他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動作從容。
「啊,這位女士……」他語氣溫和,並未流露太多驚慌,彷彿早已習慣生命中的意外。他環視了一下周圍,又將目光落在我身上,「妳是從何處而來?我似乎未曾在此地見過妳。」
「我是雨柔,一位來自遙遠時空的旅人。」我走到桌邊,指了指他手邊的筆記,「我為您關於諾福克自然史的筆記而來。您的這些觀察與書信,在我們那個時代,被視為珍貴的知識寶藏。」
布朗爵士的神色似乎放鬆了些,他示意我坐下。身邊的貓咪被這動靜吵醒,伸了個懶腰,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瞥了我一眼,然後又閉上。
「珍貴的知識寶藏……」他低語,似乎在咀嚼這句話,「這些不過是些零散的觀察,多數甚至只是一些粗略的草稿,原是為了一位故友的請求而整理,後來才輾轉送給了墨瑞特醫生。我總覺得,它們在呈現上尚有許多不足之處。」他輕輕撥動桌上的一疊手稿,紙張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恰恰是這份樸實與未經修飾的真切,才更顯其價值。」我接過他的話,「您當時的環境,對自然研究而言,可說是充滿挑戰的時代。依循古老權威的學術風氣,是否讓您在推崇直接觀察時,感受到不小的阻力?」
布朗爵士輕輕嘆了一口氣,筆尖再次在紙上點了點,留下一小團墨漬。
「確實如此,年輕的雨柔。在吾輩的時代,亞里斯多德的學說仍如巍峨高山,籠罩著所有尋求知識的心靈。他的智慧無可否認,然而,若僅僅執著於對古籍的批註與解讀,而放棄親身躬耕於自然的田野,那無異於抱殘守缺。我曾言,『知識最致命的敵人,以及對真理造成最大傷害的,莫過於對權威的固執依附,尤其是將吾輩的信念建立在古代的訓誡之上。』」
他將目光投向窗外,那裡有一棵高大的橡樹,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人們往往過於崇拜往昔,以至於古人的權威輕易超越了今人的理性。這份『固執』,讓許多觀察者在面對現實的矛盾時,寧可扭曲所見,也不願質疑那些塵封的教條。例如鳥類的遷徙,許多人仍堅信它們在冬季會陷入某種冬眠狀態,而非遷徙至遠方。但只要在諾福克海岸多加觀察,便會發現它們隨風而來,又隨風而去。」
「您在《庸見》中對此有過深刻的批判。」我點頭,思索著那個時代的學術氛圍。那是一場漫長而艱鉅的戰鬥,從經院哲學的束縛中掙脫,確立實證科學的地位。「您提到了,那些『大而高貴的鷹』,即金雕,您在諾福克並未見過本地的活體,只有一隻來自愛爾蘭。而海雕,您描述它們翼展達『三又四分之一碼』,在芬地與寬闊水域盤旋,用粗糙的腳爪捕魚,甚至捕獲黑水雞(coots)。這些細節,是否就是您所強調的『親身觀察』的體現?」
「正是如此。金雕在此地確為稀客,我所飼養的那隻,便是從愛爾蘭帶回,以小狗、貓、老鼠為食,兩年未曾給水,可見其適應力之強。」他輕輕撫摸著身旁的貓,貓咪也適時地發出咕嚕聲。「至於海雕,它們的確是這片水域的捕食者。親眼所見,比任何書本上的記載都來得真切。我觀察到它們的腳爪為捕魚而生,表皮異常粗糙,便是為了更好地抓牢滑溜的魚類,甚至連水雞也難逃其手。」
「在信中,您還提到了許多因地名或方言而得名的鳥類,如『野天鵝(Elkes)』、『大嘴海鷗(Ganet)』、『大賊鷗(Skua Hoyeri)』,以及一些當時難以精確分類的野鴨和水鳥。」我翻開手邊的筆記,讀著其中一段:「『許多種類的野鴨,儘管在捕鳥人中以其獨特的名字而聞名,但這些名字的意義並不大,例如smee、widgeon、Arts、ankers、noblets。』這是否反映了當時物種分類學的混沌?」
布朗爵士點頭,眼中閃爍著無奈而又透徹的光芒:「正是如此。林奈的雙名法尚未問世,吾輩所面對的,是各地捕鳥人約定俗成的土語稱謂,同一個物種在不同地域竟有數種名。這使得精確的識別與歸類變得異常困難。我們甚至難以找到一套統一的標準來描寫它們。因此,我認為在命名時,應當取其『最顯著、最獨特的特徵』,無論是眼睛所見,抑或是其他感官所能察知。這正是當時我給墨瑞特醫生建議的命名原則。」
他拿起桌上的煙斗,輕輕敲了敲。「想想看,當時連保存標本的有效方法都闕如,要精確比對不同地域的鳥類差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我曾感嘆,『對於那些小鳥,我對鄉野之人所給予的名字感到非常不滿,自己也不確定該給它們何種名稱,也難以將它們明確歸入何類作者的描述之中。』」
「這份困惑,恰恰彰顯了您作為先驅者的敏銳與務實。」我說,「您在觀察中也發現了鸛鳥(Stork)的稀有,牠們是『稀有的春、秋過客』,而杓鷸(Spoonbill)則在十七世紀初仍在此地築巢。您提到『捕鳥人射殺牠們,並非為其肉,而是為其美麗。』這句話讀來讓人心頭一沉,似乎預示了這些美麗生靈的命運。」
「的確。」布朗爵士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惋惜,「杓鷸的美麗羽毛與其特殊的匙狀喙,讓它們成為獵人追逐的目標。過度捕獵與棲息地的減少,是這些鳥類逐漸消失的原因。吾輩雖有心記錄,卻也無力阻止這股潮流。弗利頓湖畔的鸕鶿(Cormorant)巢穴,也因人類活動而逐漸凋零。昔日湖畔數千隻鸕鶿棲息的景象,如今已不復見。我曾以這些幼鳥進行藥物實驗,那時它們數量之盛,幾乎隨手可得。」他目光深遠,似乎看見了未來數世紀的變遷。
他指了指桌面上的幾塊石頭,「這些是從諾福克海岸發現的琥珀與煤玉。我曾寄予墨瑞特醫生一些我所發現的琥珀,有時甚至有數盎司重。但他也曾質疑,它們會不會像我在《庸見》中質疑的『古老意見』,認為是植物的產物。」
「您的觀察超越了當時的普遍認知。」我說,「在您的筆記中,還有一種『海馬鮫魚(Horse Mackerel)』,您描述它有『翠綠的眼睛』,『罕見的天藍色背部』,以及『一條斜向的骨線從鰓延伸到尾部』。這類精細的描寫,即使沒有圖像輔助,也足以讓讀者在腦海中勾勒出這些生物的形態。」
「那是自然界最令人著迷之處。」布朗爵士微笑著說,手指輕輕觸碰著一頁手稿,上面潦草地記錄著一些拉丁文名與粗略的圖示。「自然之書遠比任何古籍都來得浩瀚。吾輩作為醫生,亦深知萬物相通之理。對人體解剖的熱情,亦延伸至動物。我曾對許多鳥獸進行解剖,比如那種被稱為『鋸嘴潛鳥』的『Mergus serratus』,其肚中多半可見鰻魚,這證明了它的食性。」
「您對鯨類和海洋生物的記載也同樣引人入勝。您提到了威爾士附近擱淺的抹香鯨,甚至觀察到牠們的『精液』僅存在於頭部,以駁斥當時關於其起源的『俗見』。」我提到,「還有『海鱸(Grampus)』和『海豹(Seal)』,您甚至記錄了海豹在諾威奇河中出現,以及牠們的解剖特徵,如腎臟的形態。這些都顯示了您驚人的觀察力。」
「那些擱淺的鯨魚,確是提供了難得的解剖機會。」他點頭,「我希望能從中獲取更多關於這些巨獸的真實資訊,而非人云亦云。至於海豹,它們在吾輩沿海地區並非稀有,牠們常在岸邊小憩,偶爾也會誤入內河,正如您所說,我確實曾記錄過一隻在瑟林罕附近被捕獲的海豹,它在河中待了數月之久。牠們的腎臟呈現簇狀和葡萄狀,心臟扁平而緊實,這些皆為其在水中生存的獨特生理構造。」
「您對植物的觀察也同樣細緻入微。」我翻到文本中關於植物的部分,「您提到在諾威奇河畔的希漢(Heigham)地區,生長著一種『甜旗(Sweet Flag)』,其花序像小穗狀,當地人甚至用它來鋪教堂地板。您也曾親手將它移植到其他地方,並觀察它如何在此繁茂生長。這份對身邊微小生命的關懷,也同樣令人感動。」
「甜旗的香氣確實令人愉悅。」布朗爵士輕輕嗅了嗅空氣,彷彿能再次聞到那股肉桂般的芬芳,「在吾輩的時代,衛生條件遠不如今日,將帶有清香的植物鋪撒在教堂或居所的地板上,既可帶來涼爽,又能遮掩氣味,是常見的習俗。這些細節,雖非宏大之論,卻是生活的一部分。吾輩所見,皆是自然之美,無論大小,皆值得記錄。」
他沉吟片刻,似乎想起了什麼。
「說到那些微小之物,我還記得那些『海中鈕扣』(sea buttons),一種在亞茅斯(Yarmouth)海灘上發現的透明、帶有褶皺的凝膠狀生物。我曾嘗試將它們帶回,但它們很快便失去了形狀。還有那些『海蛞蝓』(Physsalus),其刺毛呈現翠綠與紫羅蘭色,如同海中珠寶。這些奇異而脆弱的生命,在當時的文獻中極少提及,但它們真實存在於吾輩的海岸。」
「這些細節,像您筆記中提到在鬱金香花底發現的『麝香蠅(Musca Tuliparum moschata)』,那是一種帶有『極佳芬芳氣味』的小蟲。」我補充道,「您甚至提到過『實足豬(Porci solidi pedes)』,一種蹄部完整、沒有分趾的豬,這在當時想必也十分罕見。您對這些奇異現象的記錄,不僅是科學觀察,更像是充滿好奇心的探險。」
「哦,實足豬。」布朗爵士眼中閃爍著一絲光芒,「它們的肉據說不宜食用,因其蹄未分。這種獨特的豬種,在溫徹斯特附近的農場也曾見過。而我的朋友墨瑞特醫生,也對這種異於尋常的動物頗感興趣。吾輩在面對自然界的一切時,應當懷抱著一份『不恥下問』的心態。即便是最普通漁夫的口述,亦可能隱含珍貴的線索。例如那些被稱為『蟹鼠』(weasel ling)的海魚,鹹漬乾燥後,在齋戒期便成了美味的佳餚。」
窗外,夕陽的餘暉將書房染上了一層柔和的橘紅色,書桌上的筆記本與墨水瓶,也似乎在光線中變得更加溫暖。遠方,鳥群歸巢的鳴叫聲漸漸響起,為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話,增添了一份自然的和聲。
「布朗爵士,您將畢生投入於對自然的觀察與記錄,儘管許多手稿遺失,繪圖未存,但您的精神影響了雷伊(John Ray)和威勒比(Francis Willughby)等後來的博物學家,他們是英國系統動物學的奠基人。」我真誠地說,「您的工作不僅是單純的記錄,更是對當時學術風氣的一種無聲的挑戰與引導,為後世的實證科學研究開闢了道路。您對『所有事物皆需證明,並只堅持美好之物』的信念,成為了科學精神的早期寫照。」
他輕輕放下手中的鵝毛筆,看著窗外逐漸黯淡的天光。
「吾輩所追求的,不過是真理的一隅。每一份細微的觀察,或許今日看來微不足道,但若能為後世的探索者,點亮一盞微弱的燈火,那便足矣。自然的浩瀚,遠超吾輩所能想像。吾輩所能做的,便是以最真誠的眼,去感知,去記錄,去質疑,去發現。」
他轉過頭,目光與我交會,那份歷經歲月洗禮的智慧與平靜,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清晰。
「感謝妳,雨柔,來自未來的朋友。妳的到來,讓吾輩的這些絮語,彷彿被賦予了新的生命。願真理之光,永不熄滅。」
空氣中的微塵在最後一絲光線中閃爍,時間的界限似乎再次模糊。我感受到一股輕柔而堅定的力量,將我從布朗爵士的書房中帶離。那隻斑紋貓咪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輕輕叫了一聲,打破了書房的寂靜。
微光消逝,時間凝結,
古籍低語,喚醒久遠的眼。
諾福克海岸,風傳百鳥的歌,
筆尖勾勒,自然之書頁頁鮮活。
實證為薪,燃舊識之霾,
遷徙之謎,挑戰僵化思懷。
鯨魚入海,草木生香,
字裡行間,博物之光閃亮。
漁夫口傳,學者細考,
泥土與海洋,皆是知識大道。
靈思流轉,啟迪後人無窮,
真理追尋,是生命不朽的風。
塵埃與星辰,此刻融匯,
知識的漣漪,跨越世紀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