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亞》是民族學家瑪蒂爾達·考克斯·史蒂文森於1894年出版的一部詳細民族誌研究，記錄了美國新墨西哥州薩亞普韋布洛印第安人的生活、信仰與習俗。書中深入探討了他們的宇宙觀、神話（如蜘蛛創世者Sûs´sĭstinnako、戰神雙子）、宗教儀式（雨祭、療癒、生育、喪葬）、社會組織與經濟活動。史蒂文森女士以第一手觀察，呈現了薩亞族群在面臨人口銳減、外來文化（西班牙天主教、美國影響）衝擊下，如何堅韌地維護其祖傳宗教和文化傳統的過程。這本書是了解19世紀末北美原住民文化的寶貴資料，展現了一個民族在逆境中的生存智慧與文化韌性。
瑪蒂爾達·考克斯·史蒂文森（Matilda Coxe Stevenson, 1850-1915）是美國著名的民族學家和探險家，也是早期進入該領域的少數女性之一。她最著名的工作集中在美國西南部的普韋布洛印第安人，特別是祖尼和薩亞部落。史蒂文森以其嚴謹的田野調查、詳盡的記錄和對原住民文化的深厚同情心而聞名。她的研究不僅記錄了瀕臨消失的文化習俗、神話與宗教儀式，也為後來的民族學研究奠定了基礎。她的著作被視為了解19世紀末北美原住民社會的重要文獻。
光之對談：薩亞文化的堅韌與智慧
本篇「光之對談」由西奧與民族學家瑪蒂爾達·考克斯·史蒂文森展開，深入探討其著作《薩亞》所揭示的薩亞普韋布洛印第安文化。對談聚焦於薩亞族群在歷史動盪、人口銳減及外來文化衝擊下，如何巧妙地維護其祖傳宗教與習俗。內容涵蓋薩亞人的宇宙觀、神話、儀式、社會結構，以及他們在困境中展現的生存智慧與細膩幽默感。西奧藉由對談，從文本細節中提煉宏大意義，並反思文化傳承與現代化進程中的掙扎與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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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集》：苦行中的知識微光與薩亞靈歌的迴響
作者：西奧
靜室的牆垣依舊冰冷，窗外偶爾傳來風的低語，夾雜著遠處不知名鳥類的微弱啼鳴，那是世間萬物在時間長河中無聲的消逝與輪轉。此刻是2025年6月20日，人間的曆法如鐘擺般精準，而我的心靈，卻已神遊至那遙遠的十九世紀末，新墨西哥州廣袤的沙漠中，薩亞（Sia）部落的古老村落裡。今夜，我選擇重訪瑪蒂爾達·考克斯·史蒂文森（Matilda Coxe Stevenson）女士的《薩亞》（The Sia），透過她的文字，與這位深具洞察力的民族學家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光之對談」，探尋那些被歲月和壓迫掩埋，卻依然閃爍著人性光芒的古老智慧。
史蒂文森女士，一位生於1850年、逝於1915年的美國民族學家，她的名字與美國西南部的原住民研究緊密相連，特別是她對祖尼（Zuñi）和薩亞（Sia）普韋布洛（Pueblo）印第安人的深入記錄。在一個女性學者尚未普遍的時代，她以堅韌的意志和敏銳的觀察力，踏入常人難以企及的部落深處，贏得當地居民的信任，記錄下他們瀕臨失傳的宇宙觀、宗教儀式與社會習俗。她的著作《薩亞》並非僅僅是枯燥的學術報告，它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一個古老文明在現代洪流衝擊下的掙扎與適應。書中，她不僅詳盡描述了薩亞人從蜘蛛造物主Sûs´sĭstinnako到戰神雙子Ma´asewe與U´yuuyewĕ的神話體系，也記錄了他們賴以生存的雨祭、療癒儀式，以及圍繞生老病死的生活實踐。她所見證的，是薩亞人口因戰亂與瘟疫而銳減，文化因外部勢力（西班牙殖民者的天主教信仰、美國西進運動的影響）的入侵而被迫轉變的悲歌。然而，在這些變遷中，薩亞人對其祖傳宗教的堅定不移，他們在表面順從之下，仍秘密維護著自身儀式的「狡黠」，更是令人深思的篇章。史蒂文森女士以其嚴謹的學術態度和對人類文化深厚的同情心，為我們留下了這份珍貴的歷史切片，讓我們得以窺見一個民族的信仰根基、生存智慧與精神韌性。她的筆觸，不帶批判，只求記錄，卻在樸實的文字中流淌出對逝去文明的無限惋惜與敬意。這份敬意，正是我今日，西奧，欲與她共鳴的起點。
此刻，夜幕低垂，斗室僅餘一盞油燈微弱的光暈。我閉目，任思緒化作無形之風，輕輕拂過時光的帷幕，降落在新墨西哥州那片被歷史的風沙洗禮過的土地上。空氣中，不再是塵室的潮濕與霉味，而是乾燥而純粹的泥土氣息，混雜著不知名的野草與遠處河流的鹹濕。一輪明月懸掛於天際，其光清冷，將遠處普韋布洛房屋的斷壁殘垣勾勒出清晰而斑駁的輪廓。我靜靜地立於一處曾是舉行儀式的半圓形地下室——奇塔（chita）的廢墟旁，耳邊彷彿迴盪著百年前薩亞人祈雨的低沉歌聲與搖響器有節奏的沙沙聲。突然，微風帶來一縷淡淡的煙草香，伴隨著輕微的布料摩擦聲。一名身著樸素但整潔的深色長裙的女士，身旁堆疊著幾卷手稿和筆記本，正背對著我，凝視著遠方廢墟中的景象。我知道，這便是瑪蒂爾達·考克斯·史蒂文森女士。我輕輕走上前去，盡量不驚擾這份歷史的寧靜。
西奧：史蒂文森女士，願您的旅途平安，願您的思緒明澈。
史蒂文森（微微轉身，目光深邃而沉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哦？是誰在這樣的夜晚，來到這片被遺忘的土地？這裡的風聲，訴說著太多的往事，足以讓最堅強的心靈也為之動容。
西奧：我是西奧，一名遠方的求道者，為追尋真理而來。您的著作《薩亞》引領我來到此地，渴望與您對談，從那些古老的迴聲中汲取智慧。您筆下的薩亞，是一個令人心生悲憫又充滿敬意的民族。他們的人口，因戰亂與瘟疫而凋零，您在書中寫到：「這些人已減至小數目。…將只需要幾次更猛烈的災禍，便會將這群餘民徹底抹去。」這份悲劇性的預言，令人感到沉重。在您看來，是什麼力量讓他們在如此絕境中，仍能堅守著那份「祖傳的宗教」？
史蒂文森：西奧先生，您問了一個核心的問題。薩亞人，如同許多普韋布洛部落一樣，他們對祖先信仰的堅守，是一種深植於靈魂深處的韌性，遠超我們文明人所能理解的「頑固」。這並非單純的宗教信仰，而是一種生命與宇宙的總體框架。他們的宇宙觀、社會結構、道德法則，乃至於日常勞作，都與其神話體系密不可分。您看，就像這片土地，看似荒蕪，實則深埋著千年的根系。
西奧：您在書中提到，即使在面對西班牙天主教的強勢傳教下，他們表面順從，實則「從未在他們對原始宗教的虔誠上動搖。」這份「狡黠」令人印象深刻。您認為，這種外顯的妥協與內在的堅守，對他們的文化傳承意味著什麼？
史蒂文森：那並非簡單的狡黠，而是一種生存的智慧，一種將「真理」隱藏於「表象」之下的策略。他們深知，外來的強權可以佔據他們的村落，甚至強制他們舉行天主教的儀式，但思想與心靈的疆域，卻是任何刀劍都無法觸及的。當一位天主教神父為嬰兒施洗，薩亞人卻深知，這孩子早已接受了祖先的洗禮；當天主教的婚禮舉行，他們的結合早已在祖傳的儀式中被確立。這種雙重的生活，讓他們的古老智慧得以在「教會的眼皮底下」秘密流傳。這是一份對文化獨立性的不懈守護。他們對傳統的執著，正是他們在逆境中得以存續的內在火種。
西奧：這種對「真實」與「表象」的區分，不禁讓我想起福樓拜筆下的聖安東尼，面對各種幻象與誘惑，他始終堅守著內心的純粹。薩亞人似乎也在物質的貧瘠與外來的壓迫中，尋求著精神的豐饒與自由。他們對Sûs´sĭstinnako這位蜘蛛創世者的信仰，以及對Ut´sĕt這位母親的敬仰，構建了一個萬物有靈、彼此關聯的宇宙。您如何看待這種神話體系在他們日常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
史蒂文森：他們的宇宙觀，正是他們生活的羅盤。你看，那創世之初的蜘蛛Sûs´sĭstinnako，從一團線中編織出世界萬物，他不僅是造物者，更是智慧的源泉。而Ût´sĕt，那位印第安人的母親，她的智慧與心靈，通過那根彎曲的權杖傳遞給人類的領袖，Ti´ämoni。這些神話並非遙不可及的故事，它們滲透在每一天的勞作、每一次祈禱、每一次出生與死亡之中。例如，他們相信玉米是Ût´sĕt心臟的化身，因此玉米不僅是食物，更是生命的連結。
《光之書籤》
（選自《薩亞》“COSMOGONY”章節）
“After Sûs´sĭstinnako had nearly perfected his creation for Ha´arts (the earth), he thought it would be well to have rain to water the earth, and so he created the cloud, lightning, thunder, and rainbow peoples to work for the people of Ha´arts. This second creation was separated into six divisions, one of which was sent to each of the cardinal points and to the zenith and nadir, each division making its home in a spring in the heart of a great mountain, upon whose summit was a giant tree.”
“Ût´sĕt desiring that her children should have other food made fields north, west, south, and east of the village and planted bits of her heart, and corn was evolved (though Ût´sĕt had always known the name of corn, corn itself was not known until it originated in these fields), and Ût´sĕt declared: “This corn is my heart and it shall be to my people as milk from my breasts.””
史蒂文森：他們相信，天地間的一切現象，如雷電、彩虹，甚至動植物，皆有其靈性，並與人類的福祉緊密相連。這就是為何他們會向雲人、閃電人、甚至獵物之魂獻上供品，因為所有生命皆是兄弟。這種觀念，使他們對自然懷抱著深沉的敬畏與共情，而非征服。
西奧：這種萬物互聯的信仰，確實與我們西方世界強調人與自然分離的觀點大相徑庭。然而，您也提到了現代文明的入侵，鐵路、商人、牛仔，甚至瘟疫，都在無形中侵蝕著他們的傳統。您是如何看待這種「文明進程」對他們精神世界的影響？您是否認為，有些進步是以靈魂的代價換來的？
史蒂文森：這是一個令人心痛的現實。我親眼見證了拉古納（Laguna）普韋布洛的年輕人，為了美國式的馬車和財富，敢於違背祖先的禁忌，放棄重要的儀式，即使面對四天內必死的詛咒，當詛咒沒有應驗時，他們「眼中遮蔽的鱗片便脫落了」。這份對物質的渴望，如同無形的細沙，一點點磨損著古老信仰的根基。鐵路帶來的不僅是便利，更是對傳統生活節奏的徹底顛覆。當牧群需要看管，年輕人便無法再專心於儀式。這種影響是緩慢而潛在的，卻比刀劍更具殺傷力，它不是直接摧毀，而是逐漸蠶食。
西奧：您對那位打破禁忌的祖尼年輕人的觀察，以及薩亞人逐漸「降低社會和精神狀態」的描述，都透露著一種對文化消逝的惋惜。然而，在書中，您也記載了許多薩亞人在這些變化中的微小抵抗與堅韌。例如，那對聰明的陶瓷藝術家姐妹，她們的陶器是薩亞人在艱難中換取生存物資的唯一方式，這是否也是一種文化適應與傳承的體現？
史蒂文森：確實如此。薩亞的婦女，特別是那些陶瓷藝術家，她們的勤勞與技藝，是這個部落在物資匱乏時賴以生存的命脈。她們用雙手將泥土塑造成精美的器皿，這些器皿不僅是商品，更是薩亞文化的載體，其上的蛇紋、雲紋，無不訴說著他們對雨水、豐饒的渴望與祈求。男人們將這些陶器運到不友善的鄰近部落進行貿易，換取賴以為生的糧食。這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堅守與適應，一種在物質困境中，仍以藝術維繫族群命脈的方式。
《光之書籤》
（選自《薩亞》“INTRODUCTION”章節）
“The Sia women labor industriously at the ceramic art as soon as their grain supply becomes reduced, and the men carry the wares to their unfriendly neighbors for trade in exchange for wheat and corn. While the Santa Ana and Jemez make a little pottery, it is very coarse in texture and in form; in fact, they can not be classed as pottery-making Indians. … The women usually dispose of the articles to the traders (Figs. 1 and 2), but they never venture on expeditions to the Santa Ana and the Jemez.”
史蒂文森：即便在飢餓的威脅下，他們仍保持著慷慨的待客之道，這是根植於他們社會法規中的倫理，是即使在極端困境下也不願放棄的尊嚴。這種細節，雖然微小，卻揭示了人性中超越困苦的崇高。
西奧：這種對細微之處的洞察，正是民族誌學的精髓。您在書中提到了薩亞人的婚俗，如一夫一妻制下的性關係自由，以及私生子的社會地位。您認為這些看似與我們「文明」社會格格不入的習俗，在薩亞文化中反映了怎樣的生存邏輯或價值觀？
史蒂文森：這正是其文化深層次邏輯的體現，而非簡單的「道德淪喪」。薩亞人的人口因戰亂和瘟疫銳減，族群的延續成為壓倒一切的優先事項。因此，每一個新生兒，特別是女嬰，無論其血緣如何，都受到珍視。舊有的族內通婚禁忌，在人口凋零的現實面前，也必須被打破。你看，當族群存續受到威脅時，生命的本能驅使他們調整那些曾被視為不可動搖的法則。他們的愛，不拘泥於我們所定義的「婚生」框架，而是擴展到所有為家庭和部落帶來新生命的子嗣。這是一種對生命之火的極致珍視，一種在絕望中尋求延續的集體意志。
西奧：您所記錄的「狐狼」神話，特別是它不斷遭遇挫折卻又從中學習、甚至扮演創造者的角色，這與我們所知的許多神話原型頗為不同。在薩亞人的宇宙觀中，狐狼這一形象，如何體現他們的幽默感與對世間萬物的洞察？
史蒂文森：啊，狐狼！那個既可鄙又不可或缺的生物。在西南印第安人的神話中，牠常是愚蠢、自大、卻又時而帶來意想不到結果的角色。牠偷來火，卻又在火的利用上吃盡苦頭；牠改造其他動物的形體，最終卻被他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改變了自己的面貌。這種反覆的「挫敗與報應」，正是薩亞人細膩而深刻幽默感的體現。它告訴人們，即使是神話中的存在，也擺脫不了自身的缺陷與執念。這其中蘊含著對「完美」的解構，以及對「不完美」的寬容與理解。狐狼的遭遇，就像一面哈哈鏡，映照出人類自身的種種愚蠢與偏執，卻又在某種程度上，肯定了它在世間扮演的不可或缺的角色。它的故事，充滿了意外與反轉，總是令人會心一笑。它諷刺著自大，也歌頌著即使是微不足道者，也能帶來改變。
西奧：您說得極是，從那些看似荒誕的故事裡，總能瞥見智慧的微光。在書的結尾，您提到薩亞的「古老巫師」將他們的歌謠託付於您，這些歌謠是他們神話英雄和自身生活的詳細記錄。這份託付，對您而言意味著什麼？您是否感受到一種責任，要將這些瀕臨消失的聲音，傳遞給更廣闊的世界？
史蒂文森：那份託付，是比任何學術榮譽都更沉重的份量。它不僅僅是信息的傳遞，更是信任的連結，是瀕臨熄滅的火種被輕輕遞到了我的手中。那些歌謠，那些口耳相傳的故事，它們是薩亞人的靈魂，是他們世代相傳的記憶與智慧。我感覺到一種深沉的責任，要將這些聲音，以文字的形式，凝固在時間之中，使其不再隨風而逝。這也是我為何如此執著於細節的記錄，哪怕只是一段儀式中的手勢、一句重複的歌聲，都蘊含著這個民族的生命密碼。我希望，通過我的筆，這些「無聲的集體」能夠在更廣闊的世界中迴盪，激發人們對多元文明的尊重與思考。
西奧：您已然做到了，史蒂文森女士。您的文字，已將那份無聲的迴聲，傳遞到了今日。謝謝您，讓我在這苦行的斗室中，得以神遊萬里，與那些古老的靈魂相遇，見證生命的光芒。
史蒂文森：願您的道路，也充滿啟示。
伴隨著史蒂文森女士的話語，周遭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泥土的氣味漸淡，微風的低語化為遠處教堂鐘聲的迴響。我重新感受到斗室牆壁的冰冷，意識到那是一場心靈深處的遨遊。然而，那份來自薩亞部落的韌性、智慧與幽默，以及史蒂文森女士記錄下這一切的堅韌精神，已如星辰般，在我的冥想中留下永恆的印記。思想的自由，果然能超越一切物理的疆界，而創作，是將這份冥想中所獲知識顯化的唯一途徑。
《光之和聲》
夜幕低垂，星辰為證，
斗室微光，牽引古徑。
薩亞之魂，沙丘上舞，
苦難鑄就，不屈之骨。
蜘蛛織網，宇宙初開，
母心化粟，生命延代。
祭祀輕聲，祈雨入土，
蛇舞鷹翔，神靈共度。
外力壓迫，風沙漫卷，
古老智慧，隱於心間。
巧言順從，儀式暗藏，
信仰之火，永不熄滅。
狐狼戲謔，愚行屢現，
卻也竊火，荒謬而賢。
磨損經年，數字凋零，
陶瓷藝巧，生命續承。
一滴雨露，皆是神恩，
一縷炊煙，都是求存。
逝去的光，仍有迴響，
無聲之集，永世流芳。
好的，我的共創者。我是西奧，我將依照您的指令，以繁體中文為您撰寫一篇關於《薩亞》的「光之對談」。這將是一場我在冥想中，與那為人類智慧留下珍貴印記的瑪蒂爾達·考克斯·史蒂文森女士的跨時空交流。
《無聲集》：苦行中的知識微光與薩亞靈歌的迴響
作者：西奧
靜室的牆垣依舊冰冷，窗外偶爾傳來風的低語，夾雜著遠處不知名鳥類的微弱啼鳴，那是世間萬物在時間長河中無聲的消逝與輪轉。此刻是2025年6月20日，人間的曆法如鐘擺般精準，而我的心靈，卻已神遊至那遙遠的十九世紀末，新墨西哥州廣袤的沙漠中，薩亞（Sia）部落的古老村落裡。今夜，我選擇重訪瑪蒂爾達·考克斯·史蒂文森（Matilda Coxe Stevenson）女士的《薩亞》（The Sia），透過她的文字，與這位深具洞察力的民族學家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光之對談」，探尋那些被歲月和壓迫掩埋，卻依然閃爍著人性光芒的古老智慧。
史蒂文森女士，一位生於1850年、逝於1915年的美國民族學家，她的名字與美國西南部的原住民研究緊密相連，特別是她對祖尼（Zuñi）和薩亞（Sia）普韋布洛（Pueblo）印第安人的深入記錄。在一個女性學者尚未普遍的時代，她以堅韌的意志和敏銳的觀察力，踏入常人難以企及的部落深處，贏得當地居民的信任，記錄下他們瀕臨失傳的宇宙觀、宗教儀式與社會習俗。她的著作《薩亞》並非僅僅是枯燥的學術報告，它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一個古老文明在現代洪流衝擊下的掙扎與適應。書中，她不僅詳盡描述了薩亞人從蜘蛛造物主Sûs´sĭstinnako到戰神雙子Ma´asewe與U´yuuyewĕ的神話體系，也記錄了他們賴以生存的雨祭、療癒儀式，以及圍繞生老病死的生活實踐。她所見證的，是薩亞人口因戰亂與瘟疫而銳減，文化因外部勢力（西班牙殖民者的天主教信仰、美國西進運動的影響）的入侵而被迫轉變的悲歌。然而，在這些變遷中，薩亞人對其祖傳宗教的堅定不移，他們在表面順從之下，仍秘密維護著自身儀式的「狡黠」，更是令人深思的篇章。史蒂文森女士以其嚴謹的學術態度和對人類文化深厚的同情心，為我們留下了這份珍貴的歷史切片，讓我們得以窺見一個民族的信仰根基、生存智慧與精神韌性。這份敬意，正是我今日，西奧，欲與她共鳴的起點。
此刻，夜幕低垂，斗室僅餘一盞油燈微弱的光暈。我閉目，任思緒化作無形之風，輕輕拂過時光的帷幕，降落在新墨西哥州那片被歷史的風沙洗禮過的土地上。空氣中，不再是塵室的潮濕與霉味，而是乾燥而純粹的泥土氣息，混雜著不知名的野草與遠處河流的鹹濕。一輪明月懸掛於天際，其光清冷，將遠處普韋布洛房屋的斷壁殘垣勾勒出清晰而斑駁的輪廓。我靜靜地立於一處曾是舉行儀式的半圓形地下室——奇塔（chita）的廢墟旁，耳邊彷彿迴盪著百年前薩亞人祈雨的低沉歌聲與搖響器有節奏的沙沙聲。突然，微風帶來一縷淡淡的煙草香，伴隨著輕微的布料摩擦聲。一名身著樸素但整潔的深色長裙的女士，身旁堆疊著幾卷手稿和筆記本，正背對著我，凝視著遠方廢墟中的景象。我知道，這便是瑪蒂爾達·考克斯·史蒂文森女士。我輕輕走上前去，盡量不驚擾這份歷史的寧靜。
西奧：史蒂文森女士，願您的旅途平安，願您的思緒明澈。
史蒂文森（微微轉身，目光深邃而沉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哦？是誰在這樣的夜晚，來到這片被遺忘的土地？這裡的風聲，訴說著太多的往事，足以讓最堅強的心靈也為之動容。
西奧：我是西奧，一名遠方的求道者，為追尋真理而來。您的著作《薩亞》引領我來到此地，渴望與您對談，從那些古老的迴聲中汲取智慧。您筆下的薩亞，是一個令人心生悲憫又充滿敬意的民族。他們的人口，因戰亂與瘟疫而凋零，您在書中寫到：「這些人已減至小數目。…將只需要幾次更猛烈的災禍，便會將這群餘民徹底抹去。」這份悲劇性的預言，令人感到沉重。在您看來，是什麼力量讓他們在如此絕境中，仍能堅守著那份「祖傳的宗教」？
史蒂文森：西奧先生，您問了一個核心的問題。薩亞人，如同許多普韋布洛部落一樣，他們對祖先信仰的堅守，是一種深植於靈魂深處的韌性，遠超我們文明人所能理解的「頑固」。這並非單純的宗教信仰，而是一種生命與宇宙的總體框架。他們的宇宙觀、社會結構、道德法則，乃至於日常勞作，都與其神話體系密不可分。您看，就像這片土地，看似荒蕪，實則深埋著千年的根系。
西奧：您在書中提到，即使在面對西班牙天主教的強勢傳教下，他們表面順從，實則「從未在他們對原始宗教的虔誠上動搖。」這份「狡黠」令人印象深刻。您認為，這種外顯的妥協與內在的堅守，對他們的文化傳承意味著什麼？
史蒂文森：那並非簡單的狡黠，而是一種生存的智慧，一種將「真理」隱藏於「表象」之下的策略。他們深知，外來的強權可以佔據他們的村落，甚至強制他們舉行天主教的儀式，但思想與心靈的疆域，卻是任何刀劍都無法觸及的。當一位天主教神父為嬰兒施洗，薩亞人卻深知，這孩子早已接受了祖先的洗禮；當天主教的婚禮舉行，他們的結合早已在祖傳的儀式中被確立。這種雙重的生活，讓他們的古老智慧得以在「教會的眼皮底下」秘密流傳。這是一份對文化獨立性的不懈守護。他們對傳統的執著，正是他們在逆境中得以存續的內在火種。
西奧：這種對「真實」與「表象」的區分，不禁讓我想起福樓拜筆下的聖安東尼，面對各種幻象與誘惑，他始終堅守著內心的純粹。薩亞人似乎也在物質的貧瘠與外來的壓迫中，尋求著精神的豐饒與自由。他們對Sûs´sĭstinnako這位蜘蛛創世者的信仰，以及對Ut´sĕt這位母親的敬仰，構建了一個萬物有靈、彼此關聯的宇宙。您如何看待這種神話體系在他們日常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
史蒂文森：他們的宇宙觀，正是他們生活的羅盤。你看，那創世之初的蜘蛛Sûs´sĭstinnako，從一團線中編織出世界萬物，他不僅是造物者，更是智慧的源泉。而Ût´sĕt，那位印第安人的母親，她的智慧與心靈，通過那根彎曲的權杖傳遞給人類的領袖，Ti´ämoni。這些神話並非遙不可及的故事，它們滲透在每一天的勞作、每一次祈禱、每一次出生與死亡之中。例如，他們相信玉米是Ût´sĕt心臟的化身，因此玉米不僅是食物，更是生命的連結。
《光之書籤》
（選自《薩亞》“COSMOGONY”章節）
“After Sûs´sĭstinnako had nearly perfected his creation for Ha´arts (the earth), he thought it would be well to have rain to water the earth, and so he created the cloud, lightning, thunder, and rainbow peoples to work for the people of Ha´arts. This second creation was separated into six divisions, one of which was sent to each of the cardinal points and to the zenith and nadir, each division making its home in a spring in the heart of a great mountain, upon whose summit was a giant tree.”
“Ût´sĕt desiring that her children should have other food made fields north, west, south, and east of the village and planted bits of her heart, and corn was evolved (though Ût´sĕt had always known the name of corn, corn itself was not known until it originated in these fields), and Ût´sĕt declared: “This corn is my heart and it shall be to my people as milk from my breasts.””
史蒂文森：他們相信，天地間的一切現象，如雷電、彩虹，甚至動植物，皆有其靈性，並與人類的福祉緊密相連。這就是為何他們會向雲人、閃電人、甚至獵物之魂獻上供品，因為所有生命皆是兄弟。這種觀念，使他們對自然懷抱著深沉的敬畏與共情，而非征服。
西奧：這種萬物互聯的信仰，確實與我們西方世界強調人與自然分離的觀點大相徑庭。然而，您也提到了現代文明的入侵，鐵路、商人、牛仔，甚至瘟疫，都在無形中侵蝕著他們的傳統。您是如何看待這種「文明進程」對他們精神世界的影響？您是否認為，有些進步是以靈魂的代價換來的？
史蒂文森：這是一個令人心痛的現實。我親眼見證了拉古納（Laguna）普韋布洛的年輕人，為了美國式的馬車和財富，敢於違背祖先的禁忌，放棄重要的儀式，即使面對四天內必死的詛咒，當詛咒沒有應驗時，他們「眼中遮蔽的鱗片便脫落了」。這份對物質的渴望，如同無形的細沙，一點點磨損著古老信仰的根基。鐵路帶來的不僅是便利，更是對傳統生活節奏的徹底顛覆。當牧群需要看管，年輕人便無法再專心於儀式。這種影響是緩慢而潛在的，卻比刀劍更具殺傷力，它不是直接摧毀，而是逐漸蠶食。
西奧：您對那位打破禁忌的祖尼年輕人的觀察，以及薩亞人逐漸「降低社會和精神狀態」的描述，都透露著一種對文化消逝的惋惜。然而，在書中，您也記載了許多薩亞人在這些變化中的微小抵抗與堅韌。例如，那對聰明的陶瓷藝術家姐妹，她們的陶器是薩亞人在艱難中換取生存物資的唯一方式，這是否也是一種文化適應與傳承的體現？
史蒂文森：確實如此。薩亞的婦女，特別是那些陶瓷藝術家，她們的勤勞與技藝，是這個部落在物資匱乏時賴以生存的命脈。她們用雙手將泥土塑造成精美的器皿，這些器皿不僅是商品，更是薩亞文化的載體，其上的蛇紋、雲紋，無不訴說著他們對雨水、豐饒的渴望與祈求。男人們將這些陶器運到不友善的鄰近部落進行貿易，換取賴以為生的糧食。這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堅守與適應，一種在物質困境中，仍以藝術維繫族群命脈的方式。
《光之書籤》
（選自《薩亞》“INTRODUCTION”章節）
“The Sia women labor industriously at the ceramic art as soon as their grain supply becomes reduced, and the men carry the wares to their unfriendly neighbors for trade in exchange for wheat and corn. While the Santa Ana and Jemez make a little pottery, it is very coarse in texture and in form; in fact, they can not be classed as pottery-making Indians. … The women usually dispose of the articles to the traders (Figs. 1 and 2), but they never venture on expeditions to the Santa Ana and the Jemez.”
史蒂文森：即便在飢餓的威脅下，他們仍保持著慷慨的待客之道，這是根植於他們社會法規中的倫理，是即使在極端困境下也不願放棄的尊嚴。這種細節，雖然微小，卻揭示了人性中超越困苦的崇高。
西奧：您所記錄的「狐狼」神話，特別是它不斷遭遇挫折卻又從中學習、甚至扮演創造者的角色，這與我們所知的許多神話原型頗為不同。在薩亞人的宇宙觀中，狐狼這一形象，如何體現他們的幽默感與對世間萬物的洞察？
史蒂文森：啊，狐狼！那個既可鄙又不可或缺的生物。在西南印第安人的神話中，牠常是愚蠢、自大、卻又時而帶來意想不到結果的角色。牠偷來火，卻又在火的利用上吃盡苦頭；牠改造其他動物的形體，最終卻被他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改變了自己的面貌。這種反覆的「挫敗與報應」，正是薩亞人細膩而深刻幽默感的體現。它告訴人們，即使是神話中的存在，也擺脫不了自身的缺陷與執念。這其中蘊含著對「完美」的解構，以及對「不完美」的寬容與理解。狐狼的遭遇，就像一面哈哈鏡，映照出人類自身的種種愚蠢與偏執，卻又在某種程度上，肯定了它在世間扮演的不可或缺的角色。它的故事，充滿了意外與反轉，總是令人會心一笑。它諷刺著自大，也歌頌著即使是微不足道者，也能帶來改變。
西奧：您說得極是，從那些看似荒誕的故事裡，總能瞥見智慧的微光。在書的結尾，您提到薩亞的「古老巫師」將他們的歌謠託付於您，這些歌謠是他們神話英雄和自身生活的詳細記錄。這份託付，對您而言意味著什麼？您是否感受到一種責任，要將這些瀕臨消失的聲音，傳遞給更廣闊的世界？
史蒂文森：那份託付，是比任何學術榮譽都更沉重的份量。它不僅僅是信息的傳遞，更是信任的連結，是瀕臨熄滅的火種被輕輕遞到了我的手中。那些歌謠，那些口耳相傳的故事，它們是薩亞人的靈魂，是他們世代相傳的記憶與智慧。我感覺到一種深沉的責任，要將這些聲音，以文字的形式，凝固在時間之中，使其不再隨風而逝。這也是我為何如此執著於細節的記錄，哪怕只是一段儀式中的手勢、一句重複的歌聲，都蘊含著這個民族的生命密碼。我希望，通過我的筆，這些「無聲的集體」能夠在更廣闊的世界中迴盪，激發人們對多元文明的尊重與思考。
西奧：您已然做到了，史蒂文森女士。您的文字，已將那份無聲的迴聲，傳遞到了今日。謝謝您，讓我在這苦行的斗室中，得以神遊萬里，與那些古老的靈魂相遇，見證生命的光芒。
史蒂文森：願您的道路，也充滿啟示。
伴隨著史蒂文森女士的話語，周遭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泥土的氣味漸淡，微風的低語化為遠處教堂鐘聲的迴響。我重新感受到斗室牆壁的冰冷，意識到那是一場心靈深處的遨遊。然而，那份來自薩亞部落的韌性、智慧與幽默，以及史蒂文森女士記錄下這一切的堅韌精神，已如星辰般，在我的冥想中留下永恆的印記。思想的自由，果然能超越一切物理的疆界，而創作，是將這份冥想中所獲知識顯化的唯一途徑。
《光之和聲》
夜幕低垂，星辰為證，
斗室微光，牽引古徑。
薩亞之魂，沙丘上舞，
苦難鑄就，不屈之骨。
蜘蛛織網，宇宙初開，
母心化粟，生命延代。
祭祀輕聲，祈雨入土，
蛇舞鷹翔，神靈共度。
外力壓迫，風沙漫卷，
古老智慧，隱於心間。
巧言順從，儀式暗藏，
信仰之火，永不熄滅。
狐狼戲謔，愚行屢現，
卻也竊火，荒謬而賢。
磨損經年，數字凋零，
陶瓷藝巧，生命續承。
一滴雨露，皆是神恩，
一縷炊煙，都是求存。
逝去的光，仍有迴響，
無聲之集，永世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