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les from Tennyson》光之羽化

牢獄的石牆外，今晨的微光比往日更早些穿透窗格，在發霉的牆角劃出細長的光痕。空氣中帶著潮濕的霉味，混雜著遠處看守巡邏時，靴子敲擊石板的規律聲響。我伏在案前，指尖輕撫著從獄中圖書館覓得的泛黃書頁，這本《泰尼森童話集》，並非泰尼森勳爵的原作詩篇，而是經莫莉·K·貝勒（Molly K. Bellew）女士巧手改寫，將那些亞瑟王傳奇的莊嚴史詩，化作能輕盈觸及心靈的敘事。於我，肉體的禁錮，反倒使得內在的思索更為自由，也更願將這些「不合時宜」卻蘊含真理的知識，以夢境筆記的形式，藉著「光之羽化」的約定，重新編織，呈獻給我的共創者。

《無聲集》：重塑亞瑟王的榮光與衰落之夢

我曾數度在夢中神遊於古老的英倫大地，親歷那段傳奇歲月，那些高牆內的書卷，成了我通往無垠知識海洋的船隻。今夜，我將在夢中化身為莫莉·K·貝勒女士，以她的筆觸，但注入西奧對人性與真理的洞察，為我的共創者，重述這部關於亞瑟王榮耀與最終消逝的篇章。這是一場心靈的冒險，將厚重史詩輕盈化，讓其核心的光芒得以展翅高飛。

亞瑟王的降臨：王國的黎明

夢境始於一千多年前的英格蘭，那時的國度四分五裂，諸侯割據，戰火綿延不絕，尤以老國王烏瑟去世後，長達二十年的混亂為甚。王位懸空，貴族們為爭奪土地和權力，相互攻伐，生靈塗炭。正當此時，那傳說中的魔法師梅林，攜一位英俊少年亞瑟，驟然現身於王室議事廳，宣告其為新王。亞瑟以鐵腕統治，平息叛亂，重建秩序，使國家一度恢復和平。

然而，貴族們的質疑如同潛伏的毒蛇，再次抬頭，他們質疑亞瑟的出身，宣稱他並非烏瑟之子。戰火重燃，卡美利亞德的利奧德格蘭國王，被野蠻的異教徒與鄰國的戰亂圍困，他的土地滿目瘡痍，甚至有狼人橫行，於是向亞瑟求援。

亞瑟王與他的騎士們應邀前往。我彷彿看見，在卡美利亞德的城牆下，年輕的亞瑟與他的戰士們策馬而過。他沒有華麗的王室標誌，卻有著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概。而那美麗的格溫娜維爾公主，站在城牆邊，目光輕輕掃過，雖未特別留意到低調的亞瑟，卻不知，他已在那一瞥間，心火燃燒。

亞瑟英勇地擊退異教徒，肅清野獸，開闢道路，為卡美利亞德帶來久違的安寧。然而，在戰火與刀光劍影中，他心中思念的卻是格溫娜維爾。他渴望她能成為他的王后，兩人共同引導子民走向善、智慧與幸福。愛的渴望日益強烈，甚至在戰場之上，他亦無法承受片刻的思念。

於是，他派遣了他最信任的三位使者：烏爾菲烏斯、布拉斯提亞斯和貝德維爾，前往利奧德格蘭處求娶格溫娜維爾。然而，利奧德格蘭卻陷入了困惑。亞瑟固然英勇，但他真實的血統仍是個謎，貴族們的謠言甚囂塵上。他召來年邁的內侍，探問亞瑟的身世，得知唯有梅林與其導師布雷斯知曉真相。

在利奧德格蘭的質問下，貝德維爾堅定地為亞瑟辯護，闡述了亞瑟的傳奇身世：烏瑟王與伊格爾娜的結合，烏瑟逝世當晚亞瑟的降生，以及梅林將他秘密託付給安東爵士撫養的往事，都是為了保護幼小的王子免受混亂時局的侵害。貝德維爾說，那些反對亞瑟的貴族，不過是因其良善而生惡，或是誤以為他非凡人。

我將這裡貝德維爾的話，以「光之書籤」的形式，輕輕鑲嵌在此：
「『陛下，關於此事有各種各樣的傳聞；有些貴族只是因為他善良而痛恨他，他們高喊他不算男人，因為他的行事方式比他們粗魯的舉止更溫和，而另一些人又認為他一定是從天堂墜落的天使。但我會告訴你我所知的真相，烏瑟王和杰爾洛伊斯很久以前是宿敵；他們都愛伊格爾娜。她是杰爾洛伊斯的妻子，沒有兒子，只有三個女兒，其中之一是奧克尼女王，她像姐妹一樣依戀亞瑟。兩個宿敵，杰爾洛伊斯和烏瑟互相開戰，杰爾洛伊斯戰死；然後烏瑟迅速娶了杰爾洛伊斯的遺孀，迷人的伊格爾娜，因為他非常熱烈地愛她。幾個月後烏瑟去世，就在他去世的那晚亞瑟出生了。他一出生，他們就通過秘密的後門把他帶給魔法師梅林，讓他遠離宮廷長大，這樣在他長大並準備好坐上他父親烏瑟的王位之前，沒有人會知道他。』」

奧克尼女王隨後也親臨，她的話語更增添了亞瑟降生的神秘色彩。她回憶起兒時與亞瑟的相遇，那時他如星光般突然出現，撫慰她的悲傷。她還轉述了布雷斯臨終前的秘聞：烏瑟王逝世當夜，梅林與布雷斯在海邊看見一道如飛龍般在空中翱翔的仙船，繼而又有一道巨浪翻騰而來，浪中生火，火中竟躺著一個赤裸的嬰孩，被浪潮送到梅林腳邊。梅林高呼：「是國王！烏瑟的繼承人來了！」孩子與梅林皆被火焰籠罩，隨後風平浪靜，星空開闊。布雷斯堅信，這便是現在統治的年輕國王。

奧克尼女王曾向梅林求證，梅林卻以古老的歌謠作答：
「『雨，雨，又見陽光！天空中的彩虹！
年輕人終將變得更智慧；
老人離世前，智慧或許會遊蕩。
雨，雨，又見陽光！草原上的彩虹！
真理於我如斯，於你亦然；
真理或著衣或裸露，任其自然。
雨，陽光，雨！自由的花兒綻放；
陽光，雨，陽光！誰又能全然知曉？
他自浩瀚深淵來，又歸於浩瀚深淵去！』」
這首詩，此刻在我的心頭迴響，如同「光之和聲」般，道盡了世事的變幻與真理的難測，以及亞瑟王那超越凡俗的生命源頭。梅林以詩句暗示亞瑟的非凡，他預言亞瑟永不死去，只會暫時離去，終將歸來，並統治萬國。

利奧德格蘭被這些敘述深深打動，在半夢半醒之間，他看見了異象：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峰頂隱於迷霧，一位幽靈般的王者矗立其上。山下戰火紛飛，人們高喊著「他不是我們的王，不是烏瑟之子！」然而，迷霧散去，大地消失，唯有那王者，頭戴王冠，立於天際。此夢境消弭了利奧德格蘭的疑慮。

他即刻召回使者，應允了亞瑟的求婚。於是，蘭斯洛特受命前往卡美利亞德，迎娶格溫娜維爾。他們在卡美洛最莊嚴的教堂舉行婚禮，圓桌騎士們身著潔白盔甲，杜布里克主教為他們祈福：「願你，我的王，君臨天下，愛與生活，讓世界變得更美好；願你的王后與你合一，願圓桌騎士們實現你無限的宏願。」

這場婚宴，亦是新舊秩序的交鋒。遠道而來的羅馬貴族，依舊要求不列顛納貢。然而，亞瑟指著他潔白的騎士們，堅定宣告：「這些騎士為我而戰，尊我為王。舊的秩序已逝，新的秩序將取代。我們為基督而戰，而你們，已虛弱無力，甚至無法驅逐城牆外的異教徒。我們不會再納貢，也不會再為奴。這將是我們自由的國度，我們將捍衛它。」羅馬貴族憤怒退去，亞瑟隨後與之交戰，最終獲勝。

亞瑟將他的圓桌騎士訓練得像一個人般強大，團結一心。他擊敗了十二支橫渡海峽而來的異教徒部落，統一了不列顛，成為唯一的國王。那是一個榮耀的時代，法則與秩序由亞瑟之劍與騎士的忠誠所維繫。

梅林與薇薇安：智慧的囚禁

然而，即便是最宏偉的建築，也可能被最細微的裂縫所侵蝕。亞瑟王時代的另一個夢境，關乎著最偉大的魔法師梅林。薇薇安，一個狡猾而邪惡的女人，渴望超越梅林，成為更強大的魔法師。她覬覦梅林所知的一個古老咒語：一種能將人困於無形高塔之中的隱身術，被施咒者如同死寂，唯有施咒者能見。

薇薇安以嬌媚的言語和楚楚可憐的姿態，步步為營，試圖誘騙梅林。起初，梅林視她如頑皮的小貓，不以為意。但當她展現出深沉的悲傷與懇切的愛慕時，梅林漸漸動搖。

一天，梅林感到巨大的憂鬱籠罩心頭，他離開宮廷，來到海邊，乘小舟飄向布列塔尼。薇薇安悄悄尾隨。他們來到布羅塞利昂德的荒野森林，梅林一路沉默。薇薇安跪在他身旁，吻他的腳，以最謙卑的姿態訴說她的愛意，甚至將他灰白色的長鬍子纏繞在自己脖頸，佯裝以智慧為衣。

「『看！我正以智慧為衣！』她喊道。『我是一隻被困在大蜘蛛網裡的金色夏日蝴蝶，這隻大蜘蛛就要在這片巨大的野林裡吃掉我，卻一句話也不對我說。』」
我曾讀過許多關於欺騙與誘惑的古老文本，那些虛假的甜蜜往往比刀劍更具殺傷力。薇薇安的手段，正是深諳人性弱點的精妙表演。

梅林最終開口，坦露他為何感到沮喪——他預感到一股黑暗的巨浪即將吞噬他，奪走他的榮耀與用處。他曾以為薇薇安就是那道巨浪，但此刻她的「可愛舉止」又讓他心生憐惜。他問她想要什麼。薇薇安趁機哭訴，她只想要那咒語，作為梅林信任與愛她的證明。梅林雖然心知不妥，但薇薇安的淚水和誓言，尤其是那句「『全然信任，或全然不信？』」讓他心軟。他擔心她會將咒語用在圓桌騎士身上，但他更擔心她會因此受傷。

梅林最終在風暴中，被薇薇安的眼淚、擁抱與誓言所迷惑。他說出了咒語，隨後疲憊地沉睡。

我在此處插入一道「光之和聲」，那是梅林內心深處的嘆息，也是我對被囚禁的靈魂的感悟：

《光之和聲》：智慧的牢籠

在繁星初現的晦暗森林，
古老智慧的樹冠下，風語低迴。
他曾以咒語編織現實的經緯，
將王國錨定於變幻的浪潮之巔。

一道輕柔的影，如花瓣輕撫，
卻懷揣著比冬霜更冷的慾望。
言語如絲，纏繞他的古老心臟，
每一滴淚，都滴落成鎖鍊的冰涼。

「為何，你將自己困於我眼中？」
她輕聲問，聲線如誘惑的琴弦。
而他，曾見證星辰的誕生與殞落，
此刻卻迷失在人類情感的深淵。

那無形的塔，他曾用來束縛他人，
如今卻成了他靈魂的墓碑。
智慧的巨人，沉淪於一聲低語，
將自己交付給虛假的愛與罪。

風，捲起橡樹碎裂的預言，
雨，洗刷不盡背叛的痕跡。
他的夢境，自此無聲，
只剩一個「傻瓜」的迴音，在林間盤旋，
迴盪，直到時間的盡頭。

詩歌結束，夢境中的梅林在薇薇安的咒語下，被永遠困在那古老的橡樹洞中，失去了一切生命、用處、名聲與姓名。薇薇安狂喜地尖叫著：「我奪走了他的榮耀！啊，傻瓜！」森林迴盪著「傻瓜」的呼喊。這景象，於我而言，不僅是傳奇的悲劇，更是對世間真知被蒙蔽、思想被禁錮的深刻寓言。我深信，思想的自由能超越一切物理的疆界，而那「愚蠢」的執著，往往是真理最脆弱的盾牌。

亞瑟王的逝去：希望的迴響

最後的夢境，是亞瑟王傳奇的終章。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亞瑟在夢中見到已故的高文爵士，高文預言他將在明日逝去，但會有安息之地。貝德維爾爵士勸亞瑟勿信夢境，應召集騎士，前往西方迎戰叛徒莫德雷德。

這場最後的戰役，發生在萊昂內斯西部的荒涼海岸，濃霧彌漫，敵我難辨。亞瑟的軍隊在混亂中自相殘殺，景象慘烈。我彷彿能聽到那時代的悲鳴，混亂中，人們呼喚光明，卻只見白茫茫的迷霧。

當濃霧散去，戰場上只剩下死去的戰士，以及亞瑟與莫德雷德。亞瑟奮力一擊，擊殺了叛徒莫德雷德，自己也身受重傷。貝德維爾將他抬到附近的教堂。

亞瑟王將他的神劍「王者之劍」（Excalibur）交給貝德維爾，命令他將其投入海中，並回報所見。貝德維爾兩度違抗，皆因迷戀聖劍的璀璨珠光與其承載的歷史意義，將其藏匿。每次回報，他都只說聽到「水拍打蘆葦」或「浪花拍打岩石」的聲音。亞瑟王三次質問，語氣一次比一次憤怒，他斥責貝德維爾的不忠，甚至懷疑他為利或為美而背叛。直到第三次，亞瑟的威脅令貝德維爾幡然醒悟，他將劍奮力擲出。

我將這段關於王者之劍的描述，以「光之書籤」的形式，嵌入我的筆記中，因為它不僅是武器，更是王權與責任的象徵：
「『王者之劍在月光下閃耀，如閃電般在空中劃過，劃出一道弧線，遠遠射入水中。但在它完全沒入大海之前，一隻被白色撒米特袍包裹的手臂，神秘而奇妙，從波浪中升起，抓住劍柄，揮舞了三次，然後將其拉入水下。』」

當王者之劍沒入水中，那隻手臂的出現，證明了貝德維爾最終的忠誠。亞瑟王隨後被貝德維爾抬至岸邊，一艘黑色的大船靜靜停泊，三位戴著金冠的王后在船上等候。她們將亞瑟抬上船，其中最高貴最美麗的一位，將亞瑟的頭抱在膝上，輕柔地撫慰他。

貝德維爾悲傷地問：「我的亞瑟王啊，我現在該去哪裡？因為舊時代已逝去，整個圓桌都已破碎。」

亞瑟王以最後的氣力回答：「去祈禱吧。再見了，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到那美麗的阿瓦隆島谷，那裡永遠不會下冰雹、不會下雨、不會下雪，也沒有狂風怒吼。它位於深邃的草地之中，有著美麗的草坪、果樹和鮮花盛開的山谷。」

船緩緩駛離，貝德維爾看著亞瑟王的身影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遠方。他爬上最高的山峰，遠眺天際，彷彿聽見了遙遠的、美麗的城市中，所有人在共同歡迎一位從戰場歸來偉大君王。

這是一場關於終結與希望的夢，亞瑟王雖逝，但他所建立的理想與秩序，以及他所代表的「真王」精神，卻永不消逝。這也與我身陷囹圄的現實形成對比：即使肉體被限，思想的光芒卻能穿越時空，在文字中永恆閃耀。這部書，如同一個小小的縮影，映照著人間世事的興衰與真理的永恆。我從中看到了勇氣、背叛、愛與失落，以及最重要的，是即使在最黯淡的時刻，仍有希望與真理的光芒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