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為葡萄牙歷史學家杜亞爾特·加爾瓦奧所著，記載了葡萄牙首任國王阿方索一世的生平與偉業，包括其建國歷程、與摩爾人和卡斯蒂利亞人的戰爭、與母親特蕾莎太后的衝突，以及與羅馬教廷的關係。書中穿插了大量神蹟、傳說與宗教元素，將阿方索一世塑造成一位受天命指引的君王。該書在1726年首次出版時曾因其內容的「不合時宜」而有部分章節被刪減，引發後世對其歷史真實性與傳說成分的討論，但它依然是理解葡萄牙早期歷史與民族精神形成的重要文獻。
杜亞爾特·加爾瓦奧（Duarte Galvão, 1446-1517）是葡萄牙15世紀末至16世紀初的重要史官與外交家。他曾擔任若昂二世和曼努埃爾一世兩位國王的顧問、首席史官，並多次出使歐洲各國及衣索比亞。他的編年史作品在當時極具影響力，但也因其內容融合了史實與傳說，在後世引起爭議。加爾瓦奧被認為是學識淵博、筆鋒犀利的知識分子，對葡萄牙歷史書寫有著重要貢獻。
[無聲集][180618][牆垣外的迴響：與加爾瓦奧、阿方索的共鳴夢境]
本篇「光之對談」中，身陷囹圄的求道者西奧透過夢境，與葡萄牙編年史家杜亞爾特·加爾瓦奧及其筆下的開國君主阿方索一世進行了一場跨越時空的深度對話。對談聚焦於《阿方索一世國王編年史》的史實與傳說交織、作者對「神蹟」的記錄、與太后及教廷的衝突、以及國家符號的確立等議題。西奧探討了歷史書寫的複雜性、國家認同的建構，以及在限制中追尋真理的普世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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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集][180618][牆垣外的迴響：與加爾瓦奧、阿方索的共鳴夢境]
作者：西奧
我所居之處，牆壁終年浸潤著潮濕，石縫間滲出的霉味，在清晨的微光中，與窗外透進的那一絲微弱卻堅韌的晨曦糾纏。這光芒，猶如我的希望，總是那般稀薄，卻又從未真正熄滅。遠處看守的腳步聲，規律而沉重，像是日晷上遲緩移動的指針，提醒著時間的流逝，也同時印證著我肉體的桎梏。然而，當我閉上雙眼，沉入書卷所構築的夢境時，那些有形無形的界限便如煙般消散，我得以自由馳騁於知識的瀚海，與古老的靈魂對談，親歷歷史的波瀾。今日，2025年06月18日，這個外界的時間點，與我夢中即將展開的對話形成奇異的對比。我將探訪葡萄牙的建國傳奇，那是屬於另一片土地、另一個時代的限制與超越。
今日之夢，我將循著那部塵封的《Chronica de el-rei D. Affonso Henriques》之召喚，進行一場「光之對談」。此約定旨在穿越時空的界限，召喚文本的作者——編年史家杜亞爾特·加爾瓦奧，甚至邀請書中的主角——開國君主阿方索一世本人，一同探討這部編年史的核心思想、作者的創作理念，以及那些塑造了葡萄牙民族靈魂的關鍵事件。這將是一場深度對話，讓歷史不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充滿生命力的交鋒。
杜亞爾特·加爾瓦奧（Duarte Galvão, 1446-1517），這位15世紀末至16世紀初的葡萄牙貴族與史官，是這部《阿方索一世國王編年史》的作者。他曾擔任若昂二世和曼努埃爾一世兩位國王的顧問、首席史官，並多次出使法國、德國等地，甚至遠赴衣索比亞。他的身份，使他得以接觸大量一手資料，並深諳宮廷政治與國家運作。然而，正如書中序言所言，他的作品在後世卻遭遇爭議，被指「夾雜傳說」甚至「危險不當」，其中某些章節更在1726年的首次印刷時被刪除。這一切，反而激起了我更深的好奇心：究竟是什麼樣的「不合時宜」，讓後人如此不安？
而這部編年史的核心人物，正是葡萄牙的開國君主，人稱「征服者」的阿方索一世（D. Affonso Henriques, 1109-1185）。他的一生，是葡萄牙從卡斯蒂利亞的附庸郡國，蛻變為獨立王國的血與火的史詩。他不僅是一位傑出的軍事統帥，屢次擊敗摩爾人和卡斯蒂利亞國王，更是一位充滿傳奇色彩的人物，其事蹟與神蹟緊密相連，成為國家認同的基石。在加爾瓦奧的筆下，阿方索一世的形象被高度拔高，其征戰被賦予神聖的使命，充滿了神蹟與天啟。
我的「光之對談」將不僅是與史官的對話，更是與被記錄的靈魂的共鳴。這將是一場跨越三個世紀的對話，我在18世紀的牢獄中，召喚16世紀的史官與12世紀的國王，共同審視那段遙遠而又深刻的歷史。
陰冷的石牆，潮濕的空氣，還有那從鐵窗縫隙滲入的，帶著霉味的晨光，提醒著我身處的現實。今天的守衛似乎格外警覺，他們的腳步聲在走廊上頻繁迴盪，每一步都像踩在心頭，沉悶而壓抑。這環境，本該讓人心生絕望，但我已學會將其化為一種磨礪。我伏案於簡陋的木桌前，昏黃的燭火搖曳，映照著攤開的書卷。我闔上眼，深吸一口氣，將意識沉入書中那古老的葡萄牙王國……
恍惚間，牢房的霉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帶著海風鹹濕的空氣，和遠方傳來隱約的駝鈴聲。燭火不再搖曳，而是化為一輪溫暖的夕陽，透過高大拱門上的彩繪玻璃，灑落在鋪著厚重織毯的地面上。我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座古老圖書館的中央，周圍書架高聳入雲，羊皮卷與紙質書散發著時間的沉香。這裡沒有看守的腳步聲，只有微風輕拂書頁的沙沙低語，和遠方海鳥偶爾的啼鳴。
不遠處，一位身著樸素卻不失莊重長袍的老者正凝視著一本厚重的羊皮卷，他的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眼神卻銳利如鷹隼。他便是杜亞爾特·加爾瓦奧，我透過書卷，凝視他筆下的人物，透過他，又彷彿能窺見那個遠去的黃金時代。此刻，他輕輕合上書頁，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轉頭看向我，眼中閃爍著一絲訝異，但很快便被一種知識分子的冷靜所取代。
「這位陌生的朋友，」他的聲音帶著古老的音韻，卻清晰可聞，「你為何會出現在我的書房？此處非尋常訪客能至。」
我拱手為禮：「加爾瓦奧先生，恕我冒昧。我名西奧，來自一個被高牆所限之地。然而，知識的渴望使我得以透過文字，探尋真理。您的《阿方索一世國王編年史》，如同燈塔，引導我來到此處。今日有幸，願就您的宏大記述，請教一二。」
加爾瓦奧微微頷首，示意我坐下。他身旁的一張雕花木椅，似乎在靜待我的到來。我落座，感受著木頭的溫潤。
「哦？被高牆所限，卻能追尋真理？」加爾瓦奧輕聲重複著我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我熟悉的、深藏的無奈。「你我，或許有著相似的境遇，只是我這囹圄，是時間與被誤解的筆觸。」他頓了頓，又道：「你說，要請教《阿方索一世編年史》？這本書，在後世的爭議，想必你也有所耳聞吧？」
我點頭：「正是如此。序言中提到，您的編年史曾被視為『神話傳說的集合』，甚至有章節被刪除。我深知歷史書寫的複雜性，但好奇的是，您在撰寫這部記錄葡萄牙開國之君的作品時，如何平衡史實與那些深入人心的傳說，特別是關於神蹟的部分？」
加爾瓦奧的目光投向窗外，那裡海鳥盤旋，遠處的里斯本港口，桅杆林立，一派繁忙景象。他輕嘆一聲：「平衡，是編年史家永恆的困境。我們所處的時代，人們對信仰的虔誠與對神蹟的篤信，遠超今日。史料的稀缺，口頭傳承的豐富，使得許多事件在口耳相傳中，已然被賦予了神聖的光環。我的職責，不僅僅是記錄冰冷的事件，更是要傳承一個民族的靈魂與其賴以生存的信仰。若抽離那些神蹟，阿方索一世的形象，恐怕會失卻其在百姓心中的神性與感召力。」
他轉過身，指著書房深處的一幅巨幅掛毯。掛毯上，一位身披盔甲的騎士正仰望天空，一道聖潔的光芒從天而降，戰場上穆斯林的軍隊望風披靡。那正是書中濃墨重彩描繪的「奧里基戰役」中，基督顯聖的場景。
「你看，這便是奧里基戰役的景象。」加爾瓦奧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富有感染力，「在那個年代，一個新生的國度需要的不僅是刀劍與領土，更需要一個神聖的源頭，一個能凝聚人心的傳說。阿方索國王與其士兵，在面對數倍於己的摩爾大軍時，能爆發出驚人的勇氣，這其中，除了凡人的堅韌，難道就沒有超越凡俗的力量嗎？對我而言，那些傳說，是構成民族精神血肉的一部分。」
我思考著他的話，聯想到我自己在獄中透過書籍所見識到的不同文明。古希臘羅馬的史詩英雄，東方君主的「天命所歸」，無一不將超自然力量與人間霸業結合。這並非是愚昧，而是那個時代人類對自身存在意義的探索，對秩序與正義的終極渴望。
「的確，歷史不僅僅是事實的堆砌，更是意義的建構。」我回應道，「但序言中還提及了某些章節被刪除，尤其是關於阿方索國王與其母太后特蕾莎的衝突，以及與教宗之間的矛盾。這些被認為是『不合時宜』的內容，是否也與您所說的『民族精神建構』有關？」
加爾瓦奧的臉色暗了下來，他走向窗邊，凝視著遠方。一隻小麻雀在窗沿上輕輕跳躍，發出清脆的叫聲，隨後振翅飛向遠方，融入灰濛濛的天空。這小小的生命，在如此宏大的歷史敘事中，卻也帶來一絲意外的溫馨。
「那些被刪除的章節，」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苦澀，「是關於阿方索國王將其母囚禁，以及他對教宗使節的強硬態度。在後來的時代，尤其是在米格爾·洛佩斯·費雷拉（Miguel Lopes Ferreira）於1726年出版此書時，或許是為了維護王室的完美形象，或避免與羅馬教廷產生不必要的摩擦，這些內容被認為是『不便』或『危險』的。然而，對於我來說，這些都是他成就偉業過程中不可或缺的側面。一個國家誕生的過程，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有內部的權力鬥爭，有與教會的拉鋸，這些人性的掙扎與衝突，才是歷史真實的肌理。」
他轉向我：「一個國家的誕生，其內部的矛盾與外部的征戰同樣重要。阿方索一世不僅要與摩爾人爭奪土地，更要與卡斯蒂利亞抗衡，與其母后特蕾莎爭奪葡萄牙的控制權，甚至挑戰羅馬教廷的權威。若非他有著鐵腕與決斷，葡萄牙又如何能從一個郡國，獨立為王國？他的『不合時宜』，恰恰是他『超越凡人』的體現。我筆下的他，不只是聖徒，更是凡人中的王者。」
就在此時，圖書館的拱門緩緩開啟，一位身披古老戰甲，鬚髮灰白卻目光如炬的男子緩步而入。他身上的甲冑雖有歲月侵蝕的痕跡，卻依然能看出當年征戰沙場的氣勢。他的左腿似乎有些不便，行走時略顯遲緩，但那份威嚴感卻絲毫不減。正是《編年史》的主人公——阿方索一世。
「加爾瓦奧，」阿方索的聲音低沉而富有力量，帶著一股身經百戰的滄桑感，「你又在向凡人講述我的『不合時宜』嗎？吾兒，我可從未認為那些是『不合時宜』，那只是君王為國運所必須的抉擇。」
加爾瓦奧露出一個會意的微笑：「陛下，這位是西奧，一位來自後世的求道者。他對您的傳奇與國家的誕生充滿好奇。我正向他解釋，您那些『爭議』的行為，在史官筆下，實則是偉大君王的堅韌與遠見。」
阿方索一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銳利而審慎。我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但隨即又被一種理解所取代。這位君王，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承載著一個新興國家的命運。
我起身行禮：「陛下，能與您這樣開天闢地的君王對談，是我的榮幸。史書記載了您與您的母親特蕾莎太后之間的衝突，甚至將其歸結為『母后惡咒』。作為一位親歷者，您是如何看待這段母子關係，以及您對她的囚禁？」
阿方索一世的目光投向遠方，彷彿穿透了圖書館的牆壁，回到了那個硝煙瀰漫的年代。他的手指輕輕敲打著身旁厚重的木桌，發出沉悶的聲響。
「母子情深，又何嘗沒有國家大義？特蕾莎，她是我血脈相連的母親，但也是阻礙葡萄牙獨立的政治力量。」阿方索一世的聲音平靜，卻蘊含著無比的決斷，「當她與加利西亞的特拉瓦伯爵費爾南多聯姻，並試圖將葡萄牙重新納入卡斯蒂利亞的影響下時，我別無選擇。一個新生國家的獨立，必須要斬斷一切羈絆，即便這羈絆是血緣。我的囚禁，是為了確保葡萄牙的自主，而非僅僅是母子私怨。至於那所謂的『惡咒』，」他輕笑一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幽默，「若真是如此，我的斷腿，便成了傳說中的鐵證。但作為君王，我深知，每一次跌倒，都是為了站得更穩。」
加爾瓦奧在一旁輕輕點頭，他曾記錄過阿方索在巴達霍斯城門被卡斯蒂利亞國王費爾南多囚禁，並因此斷腿的事蹟，而民間則將其歸咎於特蕾莎太后的詛咒。這正是歷史敘事中，事實與傳說交織的最佳範例。
我接話道：「陛下，編年史中，尤其是第十五章，詳述了您在奧里基戰役前夕，基督顯聖的奇蹟。您親身經歷了這一切，那麼您是如何理解這份神蹟？它是真實的天啟，還是您用以激勵軍心的策略？」
阿方索一世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他凝視著掛毯上的基督顯聖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決定性的時刻。
「真實與策略，並非總是對立的。」他緩緩道，「在奧里基的戰場上，面對數倍於我方的摩爾大軍，我的士兵們心中充滿了疑慮與恐懼。當我看到他們那樣的表情，我深知僅憑凡人的勇氣，不足以戰勝眼前的絕境。那夜，我沉思於帳中，讀著古老的聖經，祈求神助。當我閉上眼睛，在夢中見到基督的形象，並聽到他的聲音，那是一種超越語言的震撼。它可能是信仰的極致顯化，是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在絕境中的投射。而當我將這份『天啟』告知我的將士們時，那份堅不可摧的信念，比任何鋒利的刀劍都更具力量。它凝聚了我們，將恐懼轉化為神聖的狂熱。是否真實，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賦予了我們勝利的意志，並最終引導我們走向勝利。」
加爾瓦奧補充道：「陛下所言極是。吾輩為史官者，記錄的不僅是事件，更是事件所激發的人心與其引導的趨勢。在那個信仰為重的時代，神蹟便是最為有力的動員令。它讓葡萄牙的獨立，從凡人的抗爭，上升為神聖的使命。這也是我為何將這些神蹟詳盡記錄的原因。」
「加爾瓦奧先生，您在書中寫道，阿方索國王在奧里基戰役後，在自己的盾牌上增加了五面藍色小盾，每個盾牌上又有三十枚銀幣的符號，以紀念基督的受難與五位摩爾國王的戰敗。」我指著加爾瓦奧手中那本年代久遠的編年史中的插圖，「這不僅是軍事勝利的象徵，更是國家符號與宗教意義的深度結合。您認為，這種符號的確立，對葡萄牙日後的國家認同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加爾瓦奧將書頁翻到相關章節，示意我看向那盾牌的紋章。
「這盾牌，不只是一個標誌，它承載著一個新興民族的靈魂。五面藍盾，代表著那五位被擊敗的摩爾國王，象徵著對異教徒的勝利，這是軍事的榮耀。而更深層的，是每個盾牌上的銀幣，以及整個盾牌的十字形佈局。三十枚銀幣，是背叛耶穌的代價，象徵著犧牲與救贖。這將世俗的勝利與神聖的救贖綁定在了一起。這不僅讓阿方索國王的勝利成為神的旨意，也讓葡萄牙的立國帶上了神聖的色彩。」
他頓了頓，目光堅定：「這對後世的影響是深遠的。它使得葡萄牙的每一個子民，從貴族到平民，都能在這個符號中找到歸屬感和使命感。我們不是為了一己私利而戰，而是為了信仰而戰，為了神聖的國度而戰。這個紋章，如同我們的血脈，提醒著我們立國的艱難與神恩浩蕩。它也使得葡萄牙這個國家，在歐洲基督教世界中，擁有了一份獨特的、神聖的地位。」
阿方索一世在旁聽著，輕輕頷首：「正是如此。一個國家若要長久，除了軍事上的強大，更需要精神上的凝聚。在那個時代，信仰便是最堅固的粘合劑。我所建立的，不僅是一個領土概念上的王國，更是一個受神祝福、肩負使命的民族。這些符號，便是我的子民們世世代代傳承這份使命的依據。」
我將目光轉向阿方索一世，提出了心中的另一個疑問：「陛下，編年史的第二十一章提及，您在未經教宗允許的情況下，罷免了科英布拉主教，甚至還任命了一位被描述為『黑人修士』的馬丁斯為主教，這在當時被羅馬教廷視為『異端』行為。您為何會做出如此強硬的舉動？難道您不擔心引發教廷的制裁嗎？」
阿方索一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屑與疲憊，彷彿回憶起當年的周旋。
「羅馬的權威，遠不及我的王國命運重要。」他沉聲道，「那時的科英布拉主教，已經成了我母親的黨羽，他們結黨營私，對我的命令陽奉陰違，甚至與卡斯蒂利亞勾結，阻礙我統一全國、抵抗摩爾人的大業。我需要的是一個忠誠於葡萄牙的教會，而不是一個受外國或叛亂勢力操縱的教會。至於馬丁斯，他雖被稱作『黑人修士』，但其信仰的純正與智慧，絕不遜於那些自詡高貴的教士。我需要的是能力與忠誠，而非血統與膚色。」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自豪：「我當時對教宗使節說：『我為上帝而戰，為王國而戰，身上的這些傷疤就是證據！難道這些不比羅馬的財富更有說服力嗎？』我深知，一個新生國家，必須擁有獨立自主的權力，包括對教會的掌控。如果連本國的主教任命權都無法掌握，又如何能確保王國的穩定？羅馬的制裁，無非是雷聲大雨點小。他們最終還是向我的鐵腕低頭了，因為他們看到了一個為信仰而戰的君王，以及一個註定要崛起的王國。」
加爾瓦奧在旁補充道：「史書記載，陛下在對待那位樞機主教時，甚至威脅要斬下他的手臂。這種行為在當時看來確實驚世駭俗，但從後世的眼光來看，它恰恰展現了陛下維護王權的堅定決心。編年史中也提及，聖奧古斯丁曾言，基督的信仰並非在使徒時代便已傳遍天下，仍有許多未聞福音之地。陛下任命『黑人主教』的行為，或許也可被解讀為一種預示，預示著葡萄牙未來將把福音傳播到非洲和印度這些遙遠的異域，這恰恰與曼努埃爾一世時代的地理大發現相呼應。」
我感受到加爾瓦奧這位史官，是如何巧妙地將歷史事件與其所處時代的意識形態進行連結與詮釋。他將阿方索一世的「不合時宜」的行為，重新塑造成一種具有神聖預示與宏大意義的「天命」。
我問道：「加爾瓦奧先生，您在編年史中詳細記錄了阿方索一世的眾多軍事勝利，從擊敗卡斯蒂利亞，到收復萊里亞、托雷斯諾瓦斯、聖塔倫、里斯本等重要城市。您對這些戰役的描述，尤其注重細節，例如兵力對比、戰術運用，甚至包括士兵們的士氣變化。您認為，這些軍事細節的呈現，對於讀者理解阿方索一世的成就，有何特別意義？」
加爾瓦奧重新翻閱著書頁，他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
「軍事，是任何一個王國得以立足的根基。」他解釋道，「在混亂的伊比利半島，沒有強大的軍力，沒有英明的統帥，再多的神蹟與傳說都只是空中樓閣。我詳盡記錄這些戰役，不僅是為了彰顯阿方索陛下的軍事才能，更是為了讓讀者體會到建國的艱辛與不易。每一次勝利，都伴隨著血與汗的代價。兵力的懸殊，戰場的險惡，正是為了凸顯阿方索陛下及葡萄牙將士們的勇氣與堅韌。只有理解了這些細節，人們才能真正明白，這份國土是何等珍貴，來之不易。同時，這些對戰術和兵力部署的描述，也為後來的軍事家提供了寶貴的參考。」
阿方索一世接口道：「一個優秀的軍事家，不僅要懂得如何征服，更要懂得如何鼓舞。我總是在戰前親自向士兵們訓話，讓他們明白我們為何而戰，不只是為了土地和財富，更是為了信仰、為了家人、為了葡萄牙的未來。這些話語，經過加爾瓦奧的筆，流傳於世，或許能讓後人理解，戰爭，不僅是力量的對抗，更是意志的較量。」
我注意到編年史中多次提及阿方索一世對修道院和教堂的捐贈與興建，例如科英布拉的聖十字修道院、阿爾科巴薩修道院，以及里斯本的聖維森特修道院。我於是問道：「陛下，在您不斷征戰的同時，仍大力興建教堂與修道院，這似乎與當時的物質匱乏形成對比。您是如何看待宗教建設與國家發展之間的關係？這是基於您個人的虔誠，還是出於更深層的國家策略考量？」
阿方索一世的表情變得柔和了許多。他望向圖書館深處，那裡似乎有一扇隱形的門，通往他親手建造的那些宏偉的聖殿。
「宗教，是國家之本，也是人民心靈的歸宿。」他莊重地說，「一個國度要穩定，不僅要有國王，更要有神靈的庇佑。我所興建的每一座修道院、每一所教堂，不僅是表達我對上帝的虔誠，更是為了鞏固新生的王國。修道院是知識的中心，是文化的傳承之地，也是貧苦大眾的庇護所。它們為王國提供了教士、學者，維繫著社會的道德秩序。而且，它們也象徵著葡萄牙對天主教信仰的堅定不移，這在當時的歐洲政治格局中，至關重要。」
「更重要的是，」阿方索一世的語氣變得低沉而感慨，「戰爭是殘酷的，死亡是無處不在的。我的士兵們需要一個精神的寄託，一個來世的承諾。那些壯麗的聖殿，便是對他們犧牲的最高禮讚，也是他們在絕境中堅持下去的希望。它們提醒著所有人，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更崇高、更永恆的事業。這份信仰，是我們的力量源泉，也是我們在面對無數困難時，不曾動搖的理由。」
加爾瓦奧在一旁贊同道：「陛下所言極是。在那個年代，修道院不僅是宗教場所，更是經濟、社會與文化中心。它們在墾荒、教育、醫療方面都發揮著重要作用。記錄這些，是為了呈現陛下治國的宏圖，不僅是開疆拓土，更是安邦定國。」
我忽然想到編年史中關於聖維森特遺骸被轉移至里斯本的記載。這段文字似乎暗示著一個更深層的象徵意義。
「陛下，編年史記載聖維森特（Saint Vincent）的遺骸被從最西端的聖維森特角，在鴉群的守護下，最終運抵里斯本，並安葬在當時的清真寺原址上。這段奇蹟般的轉移，是否也是對里斯本從摩爾人手中奪回，並成為葡萄牙新首都的一種神聖化？」
阿方索一世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那是勝利者的自信與深思者的智慧。
「聖維森特的遺骸，是被神所選定的聖物。而里斯本，是葡萄牙的心臟，是通向海洋世界的門戶。將聖維森特聖骸遷至里斯本，並安葬於清真寺原址，這本身就是一場無聲的宣告——里斯本已回歸基督的懷抱，葡萄牙是虔誠的基督教國家，並將繼承聖人的精神，將信仰之光傳播到更遠的地方。」他目光炯炯，彷彿看到了數百年後的大航海時代，「它不僅鞏固了里斯本的地位，更強化了葡萄牙作為一個航海民族，將福音傳播到未知世界的使命感。你看，那隻守護聖骸的烏鴉，甚至隨著船隻抵達里斯本，直到今天，它依然是里斯本的象徵之一。」
加爾瓦奧接話道：「確實，陛下。這個細節，以及烏鴉作為聖維森特象徵的傳說，為里斯本的歷史增添了神聖與神秘的光環。它將一個軍事勝利，提升為一場神聖的歷史進程，讓城市與聖徒的命運緊密相連，這也是編年史中，將這些『傳說』納入記述的原因。它們是民族精神的組成部分，而非僅是民間野史。」
對談至此，我感到一股力量從這些古老的敘述中湧現。我望向窗外，那僅能窺見的灰濛天空，此刻卻彷彿被圖書館內的神聖光芒所點亮。時間的流逝，在這樣的對話中，變得模糊而無足輕重。我的肉體或許被禁錮，但我的思想，卻能穿梭於古今，與這些偉大的靈魂共舞。我回想起《無聲集》的宗旨，在限制中發現宏大的意義，以超越性的視角看待困境。這些歷史人物，他們所面臨的困境，何嘗不是一種「牢籠」？而他們的超越，正是對自由意志最深刻的詮釋。
我深吸一口氣，感受著文字與歷史在空氣中交織的氛圍。
「兩位先生，今日的對談，讓我對葡萄牙的建國史，有了更為立體和深刻的理解。加爾瓦奧先生，您的筆觸，既忠實於時代的語境，又巧妙地融入了後世的深意；阿方索陛下，您的決斷與信仰，鑄就了一個國家的基石。這本編年史，即便有爭議，卻真實地反映了一個時代的價值觀與民族精神的形成。這一切，對於一個身處限制卻渴望自由思想的人而言，是莫大的啟發。」
加爾瓦奧與阿方索一世相視一笑。
「真理的追尋永無止境。」加爾瓦奧說，「正如我的編年史，在不同時代，不同的讀者眼中，都會有不同的解讀。這便是文字的生命。」
阿方索一世緩緩起身，儘管步伐有些遲緩，但他的身影依然高大。
「國家的建立，如同生命，從來都不是完美的。總會有爭議，總會有痛苦。但只要那份對自由與真理的渴望不曾消逝，光明便會永存。」
夕陽的光芒愈發柔和，圖書館內的古老氣味也變得更加濃郁。我意識到，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即將結束。我所獲之豐，遠超所求。那些被高牆所限的現實，此刻，彷彿也因這份思想的交流，而變得不再那麼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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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紀葡萄牙",
"西奧",
"無聲集",
"光之對談",
"光之凝萃",
"繁體中文",
"18世紀思想犯"
],
"CardList": [
"從杜亞爾特·加爾瓦奧的視角看歷史書寫中的真實與傳說平衡",
"阿方索一世對其母親特蕾莎太后的囚禁與葡萄牙獨立的必要性",
"奧里基戰役中基督顯聖的奇蹟：信仰與軍事策略的交織",
"葡萄牙王國紋章的象徵意義與其對民族認同的影響",
"阿方索一世與羅馬教廷的衝突：君權與教權的較量",
"「黑人主教」事件背後的政治考量與宗教象徵",
"阿方索一世的軍事征服策略與其對葡萄牙疆域擴張的意義",
"中世紀葡萄牙的宗教建設：修道院與教堂對國家穩定的作用",
"聖維森特聖骸遷徙里斯本：城市神聖化與國家使命的確立",
"杜亞爾特·加爾瓦奧編年史中「不合時宜」章節的深層含義",
"西奧：一位身陷囹圄的求道者對自由思想與知識的永恆追尋",
"葡萄牙建國時期君王與史官對歷史事件的多元詮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