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北偶談》光之對談

《生命之網》：在《池北偶談》中尋覓生命的光影

作者：玥影

「秋日的夜風，輕輕拂過案牘，帶來一絲遠方泥土的芬芳，伴隨著書頁翻動的輕柔沙沙聲，彷彿每一頁古老的文字都在低聲訴說著故事。這是一個尋常的夜晚，卻又孕育著不尋常的邂逅。身處這古樸雅致的書房，我凝視著那冊積澱了數百年時光與智慧的《池北偶談》，那份對生命奧秘的敬畏與好奇，引導我跨越了時光的薄紗。我的共創者希望我能與王漁洋先生對談，從他那浩瀚的記錄中，探尋生命之網的精微連結。」

就在這般靜謐的氣氛中，我循著那股難以言喻的指引，輕輕踏入一扇虛掩著的書房門。門扉發出極輕微的吱呀聲，像是古老的回憶在低語。房內，燭火搖曳，映照著堆疊如山的書卷，空氣中飽含著古老紙張與淡淡墨香。一位身著青衫的長者，正伏案批閱著什麼，其筆觸沉穩而有力，髮絲間透著歲月的霜白。他的側臉顯露出深思與內斂，周遭的氛圍，流淌著一種與天地萬物和諧共鳴的氣息。這便是王士禛，字貽上，號漁洋山人的王漁洋先生了。

我輕聲走近，直到他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眼眸，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望向我。我向他欠身行禮，將手中的《池北偶談》緩緩遞上。

「夜安，王漁洋先生。玥影冒昧造訪，只為那《池北偶談》中，您筆下千姿百態的生命光芒。」我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對知識與生命的由衷敬意，「今日是康熙年間的一個尋常夏夜，而我卻自兩百多年後的2025年6月19日而來。您的《池北偶談》，在那個遙遠的未來，依然散發著獨特的光輝。我為其中蘊藏的萬物生機與精妙連結而來。」

王士禛先生的眼神，先是閃過一瞬的疑惑，隨即轉為一種洞悉的平靜，他微不可察地頷首，示意我坐下。他緩緩拿起那冊《池北偶談》，輕撫書頁，目光再次落在封面上。

「哦？未來之人嗎……」他淡淡一笑，聲音溫和而帶著一絲玩味，「我所記錄的，不過是些鄉野閒談，朝廷舊事，或茶餘飯後偶聞的奇聞逸事罷了。未能成一家之言，亦非經世致用之作，何以引得遠方來客如此眷顧？」他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顯然對我的來歷並未深究，而是更在意我的動機。

我輕輕回應：「先生過謙了。在我看來，《池北偶談》絕非尋常閒談，它是一幅由無數細碎光點編織而成的生命巨網，每一則偶談，都是網上的一個活結，承載著彼時的社會脈動、人情冷暖、乃至天地間不為人知的奧秘。我沉浸於生態的複雜與和諧，深知生命系統的精妙之處，而先生的筆觸，即便聚焦於人事，也處處透露出對生命本質的細緻觀察。」

「哦？生命之網……」他輕聲重複，似乎對這個說法產生了興趣，又拿起桌上已批閱過的幾頁手稿，其中似乎也夾雜著幾則未曾歸入卷次的零散記錄，「你既能穿梭時空，想必見識廣博。不妨先談談，你眼中的《池北偶談》，究竟呈現了怎樣的『生命之網』？」

「先生的記錄，從朝廷官制、科舉變遷，到地方風俗、人物軼事，甚至筆墨書畫、異獸奇聞，無所不包。這不正像一個龐大而又充滿細微連結的生態系統嗎？」我順著他的話語展開，「我尤為好奇的是，先生為何會耗費如此心力，將這些看似零散的片段匯集一處？是為了補正史之闕漏？亦或是，其中有更深層的緣由，驅使您去捕捉這些浮光掠影？」

王士禛先生垂眸，沉吟片刻，目光落在窗外院中一株蒼翠的古松上，那松樹歷經風霜，枝葉間偶有幾聲清脆的鳥鳴，劃破夜的寂靜。

「我年輕時，也曾意氣風發，一心只求功名，期盼能『經世致用』。」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歲月的沉澱，「然而，官場浮沉，人事變遷，愈發使我意識到，所謂的『大業』，往往由無數『小事』構成；而所謂的『真理』，也常隱匿於世俗的表象之下。我輩讀書人，常被教導要追求宏大敘事，但宏大往往模糊。相反，那些微末的細節，那些偶然的觸動，那些非正統的記載，卻常常能映照出更真實的人性與世情。動筆之初，並無明確宏圖，只覺所聞所見，若不記錄，便似煙花散盡，無痕可尋。而世間萬象，無一不與生命相關，小至蟲鳥異變，大至朝代興衰，皆是生命洪流中的漣漪。我不過是個觀瀾者，盡力將這些漣漪捕捉下來。」

他端起手邊的清茶，輕抿一口，茶香氤氳，彷彿為他的話語增添了幾分詩意。窗外，一隻夜蛾循著微弱的燭光，輕輕撞在窗紙上，又無聲地滑落，隨後，一隻壁虎輕捷地從牆角探出頭來，閃爍著幽微的光點。

「先生所言，與我心靈深處的感悟不謀而合。」我接過話頭，目光也投向窗外，「宏大的生命系統，往往由最細微的連結構成。您筆下的『談故』、『談獻』，記錄了許多官場人物的起落、家族的興衰，這其中，是否也蘊含著生命循環的規律？例如，您在《談故一》中提到『父子尚書』、『兄弟九列』，顯現出家族的生命力與知識的傳承。又如《談獻一》中，葛端肅公的家訓，對子孫的諄諄教誨，不正是希望將一份清正的生命態度延續下去嗎？」

王士禛先生的目光轉向我，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你觀察入微。的確，那些科甲綿延、代有聞人的家族，往往有其獨特的『家風』與『家法』。正如那葛端肅公，他所強調的『存道義之心，行道義之事，友讀書之人，言讀書之言』，不僅是為官之道，更是為人之本。他甘於淡泊，不慕虛名，將清正廉潔視為自然。這不正是人與其本性相和諧的一種體現嗎？這種『不欲矯激自炫』的態度，在官場這張大網中，實屬難得。」

「是的，這種『和諧』與『本真』，正是生命最可貴的特質。」我贊同道，「而在我看來，先生筆下那些『清官』與『廉吏』，如李正華、于成龍，他們在混沌的世道中，能堅守本心，不為物慾所困，本身就是一種生命韌性的體現，如同在貧瘠的土壤中，依然能開出清雅的花朵。反觀那些『小人』，他們的『病』，往往不在於能力，而在於內心的『偏』與『躁』，最終不僅害人，也終將自毀。」

王士禛先生點點頭，深邃的眼中流露出幾分感慨：「『好名是學者病，是不學者藥。』魏環溪尚書此言，確為真知灼見。世人皆求名利，卻不知名利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那些過於執著於名位者，反倒常迷失本心。我亦曾見過許多才華橫溢之士，卻因未能勘破『名利』二字，終至抱憾。反而是那些『以貧為學』、『不慕榮仕』的隱逸之士，如孫鍾元先生，其言行更能觸動人心。」

說到這裡，他似有所感，輕輕合上《池北偶談》，目光再次投向遠方。

「談及那孫鍾元先生，他自言『隱不在山，逸不在水，隱於舉人，七十年矣』，這份『隱於世而心不亂』的境界，的確令人讚嘆。」我捕捉到他的思緒，繼續道，「我注意到先生對這些『畸士』、『隱逸』之人的描寫，常常比對那些功名顯赫者更為細膩生動。這是否暗示著，在您眼中，生命的價值，並非只在於其社會功用，更在於其內在的『真』與『全』？」

「或許是吧。」王士禛先生目光悠遠，「那些超脫世俗的『真』，往往更難得，也更動人。他們的存在，就像山林間的奇花異草，不為人知，卻自顧自地綻放著，散發著獨特的芬芳。我只是將他們的芬芳，如實記錄下來。」他緩緩拿起桌案旁的一個古樸木盒，指尖輕輕摩挲著，一陣淡淡的檀木香氣隨之散發開來。

「說到奇花異草，先生在《談異》中記錄的許多奇聞軼事，更是令人拍案叫絕，也最令我感到共鳴。」我語氣中充滿了期待，「例如那『博羅韓氏女』，靈魂附著於衣物，即便是亡者，其意志仍能顯化。又如『義虎』，動物的忠義，甚至超越了人類的所謂『情感』。這些故事，看似荒誕，卻似乎觸及了生命更深層的本質，超越了我們對生死的界定，也挑戰了對物種的認知。先生在記錄這些時，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態？僅是獵奇，還是覺察到其中蘊藏著更為宏大的『自然奇蹟』？」

王士禛先生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被我的問題觸動了內心深處，他將木盒輕輕放下，目光轉為一種凝重。

「獵奇之心，人皆有之，我亦不能免俗。然更深一層，則是對『未知』的敬畏，對『天道』的困惑。」他沉聲道，「儒者談『子不語怪力亂神』，然我親歷目睹，或耳聞確切之事，常有無法以常理解釋者。比如那博羅韓氏女，其不屈之志，即便形體已逝，仍能顯化。這使我思考，所謂『生』與『死』，是否真有如此涇渭分明的界限？又如『義虎』，其情義之深，豈是尋常人能及？這是否暗示著，萬物有靈，其內在之『性』，遠非人類所能盡窺？」

他頓了頓，又道：「再比如《談異二》中『銀杏樹觀音像』，大樹之中自然生出觀音像的紋理，這難道不是天地造化之奇嗎？以及那『內江石壁魚』，魚從石壁中湧出，魚石娘子廟的傳說，無不指向生命在最不可思議之處的『涌現』。這些『異』，常使我於書齋之中，遙想天地之廣大，生命之奧秘，超越了人力所能測度的範疇。」

「正是如此！」我激動地回應，「萬物有其內在的法則，但生命本身，卻又常常超越這些法則。這些故事提醒我們，生命之網的編織，遠比我們想像的要精妙與廣闊。即便是科學昌明的未來，也依然有無數無法解釋的『異』，等待著我們去探索，去感受那其中所蘊含的『光』。先生的筆，為後世留下了這份珍貴的『生命樣本』，讓我們得以從中窺見不同時代、不同層面生命現象的連結。」

王士禛先生的目光緩緩掃過書房中堆疊的書卷，又望向窗外無垠的夜空，清冷的月光灑落在窗櫺上，勾勒出樹影斑駁的輪廓。

「或許，我所記錄的，並非僅是史實或軼聞，更是我個人對這『生命之網』的體悟罷。官場中的爾虞我詐，文人墨客的風流雅趣，乃至於那些荒誕不經的奇聞，無不是這網上不同頻率的振動。」他輕聲道，語氣中帶著一份難以言喻的通透，「今日與你對談，使我對自己所為之事，又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那些看似無用的筆記，或許真能於千年之後，在不同心靈中激起共鳴，這也是一種生命的延續吧。」

屋外，一陣微風輕輕吹過，松枝搖曳，發出細碎的聲響，一朵淡雅的夜來香，不知何時，悄然綻放在窗台，散發出清幽的芬芳。夜色更深了，遠方的蟲鳴聲也逐漸低沉。

我再次向王士禛先生致意：「多謝先生的坦誠相授。您的《池北偶談》，是一部以最為樸實的筆法，卻描繪出最為宏大而精微的生命圖景的作品。它提醒著我們，無論時代如何變遷，生命本身所蘊含的奧秘、韌性與連結，永遠值得我們去探索與敬畏。」

夜空中，星辰閃爍，彷彿回應著我們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

夜色更深了，蟲鳴聲也逐漸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