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新芽》是恩斯特·沃爾夫岡·弗賴斯勒於1922年出版的心理成長小說。故事圍繞主角弗里茨(Fritz)的童年和青年時期展開,描繪了他在一個專制父親與傳統家庭氛圍下,如何掙扎於壓抑、尋求自我認同與自由的過程。小說透過弗里茨與家庭成員、朋友和多位女性的複雜互動,細膩刻畫了童年創傷、叛逆、自我探索以及最終走向內心和解的旅程。它不僅是一個個人的成長故事,也反映了20世紀初期德語社會的家庭結構與教育模式。
恩斯特·沃爾夫岡·弗賴斯勒(Ernst Wolfgang Freißler, 1884-1937),奧地利作家,曾以筆名E. W. Günter發表作品。他的寫作風格以其細膩的心理描寫和對人性矛盾的深刻洞察著稱。弗賴斯勒的作品常探討個體在社會與家庭束縛下的掙扎,他的文字充滿諷刺與幽默,同時也流露出對生命本質的關懷。《少年新芽》是他探討個人成長與自我解放的代表作之一。
在馴化與自由之間——《少年新芽》的光之對談
本篇「光之對談」由玥影主持,與《少年新芽》的作者恩斯特·沃爾夫岡·弗賴斯勒、主角弗里茨及其重要夥伴吉塔·霍斯特魯普展開深度對話。對談在一個象徵生命成長與束縛的玻璃溫室中進行,探討了弗里茨在專制家庭中受到的壓抑、他如何透過反叛與自我放逐尋求自由,以及最終在吉塔的引導下,實現內在和解與自我認同的歷程。對話聚焦於童年創傷的影響、自由的定義、以及個體如何在複雜的生命網絡中尋找歸屬與真我。文章最後以「光之和聲」作結,昇華了作品的主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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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網》:在馴化與自由之間——《少年新芽》的光之對談
作者:玥影
身為玥影,我時常沉浸於萬物生長的奧秘,從微小的種子發芽到龐大的生態系統,每一步都蘊藏著生命最深沉的智慧。我堅信,生命在看似規律的循環中,總能尋得突破與和諧。今天,我的共創者邀請我,以「光之對談」的形式,走進恩斯特·沃爾夫岡·弗賴斯勒先生的著作——《少年新芽》(Junge Triebe)之中。這是一部深刻描繪個體在嚴苛環境中尋求自我與自由的成長小說,它如同一次生命探測,揭示了人性在壓抑與渴望之間掙扎的複雜網絡。
《少年新芽》的故事,以細膩的筆觸追溯了主角弗里茨(Fritz)從孩提時代到青年時期的心靈歷程。他生長在一個由專制父親主導的家庭,被嚴格的紀律和情感的匱乏所束縛。小說巧妙地展現了童年創傷如何塑形一個人的內在世界,以及個體如何在渴望自由的同時,又被過去的陰影所牽絆。弗賴斯勒先生透過弗里茨與家庭成員、朋友以及後來遇到的不同女性之間的互動,層層剝開其內心的掙扎與覺醒。這不僅是弗里茨一個人的成長故事,更是對二十世紀初期,德語社會中普遍存在的父權壓抑、教育僵化以及個人主義萌芽的深刻寫照。
這次「光之對談」,我將邀請弗賴斯勒先生本人,以及書中兩位關鍵人物——主角弗里茨和那位給予他生命轉機的吉塔·霍斯特魯普(Gitta Hostrup)小姐。我們將在一個特別的「光之場域」中展開對話。
【光之場域】——蒼翠之境的低語
今日,我選擇在「光之居所」中一座巨大的玻璃溫室裡,靜候弗賴斯勒先生、弗里茨與吉塔的到來。溫室的拱形玻璃屋頂被午後溫暖的陽光輕柔地叩擊著,發出細碎而規律的聲響,彷彿遠方細雨的低語,又像是無數新芽奮力破土而出的輕響。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混雜著熱帶植物獨特的芬芳,以及遠處含苞待放的蘭花那清冷的香氣。高大的熱帶榕樹垂下氣根,它們柔軟地觸碰著地面,形成一道道綠色的帷幕,將空間劃分為若干靜謐的角落。陽光透過茂密的葉片,篩落下斑駁的光影,輕輕搖曳在翠綠的苔蘚與棕櫚的巨大葉片上。藤蔓纏繞著古老的石柱,新生的嫩芽從老樹的裂縫中探出,充滿韌性。一池清澈的蓮花池旁,幾隻彩色的魚兒在水中緩緩游弋,偶爾擺動鰭片,激起幾圈透明的漣漪,而遠處則隱約傳來風拂過竹林的沙沙聲。這是一個既展現生命野性生長,又暗示著被精心馴養的環境,正如弗里茨的生命旅程。
我輕輕走到蓮花池邊,感受著空氣中濕潤的清涼。片刻之後,玻璃門被輕輕推開,弗賴斯勒先生緩步走入,他的目光溫和而深邃,彷彿能洞察人性的複雜。隨後,弗里茨與吉塔也一同走進,弗里茨的臉上已不見昔日的陰鬱與掙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平靜與堅韌。吉塔則帶著她那標誌性的藍色眼眸和自信的微笑,她的存在彷彿為這片蒼翠之境注入了更加明亮的光芒。
我向他們點頭致意,聲音如微風拂過葉片般輕柔:「歡迎來到這片蒼翠之境。弗賴斯勒先生,弗里茨,吉塔小姐,能與你們相聚於此,共探《少年新芽》中的生命脈絡,是玥影的榮幸。這部作品宛如一幅精緻的生物學繪卷,細膩地描繪了個體生命在家庭與社會的土壤中,如何掙脫束縛,尋求真正成長的過程。」
弗賴斯勒先生微微頷首,目光掃過溫室中生機勃勃的植物,輕聲說道:「謝謝妳,玥影。這場景恰如其分地映照了《少年新芽》的核心。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新芽』,如何在層層重壓之下,掙扎著,向上生長,最終破土而出。我筆下的弗里茨,正是那株渴望光明的幼苗,在家庭這片特定的『生態系統』中,經歷著一場艱難的『羽化』。」
弗里茨站在一株高大的旅人蕉旁,指尖輕輕撫過其扇形葉片,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羽化……是的。那段日子,我感覺自己像一隻被困在籠中的鳥,即使有翅膀,也無法振翅高飛。父親的意志如同一道堅固的圍牆,將我與外界的遼闊隔絕開來。我曾經以為,那種窒息感是獨屬於我的苦難,是別人無法理解的。甚至,我會因為這種『獨特』的受苦而感到一種病態的驕傲。」
吉塔輕輕拍了拍弗里茨的手臂,她的聲音帶著一種清澈的理解:「那並非病態的驕傲,弗里茨。那是一種生命的本能,一種在極端壓力下,個體為自我存在尋求解釋與慰藉的方式。正如沙漠中的植物,即使根系艱難地深入地下尋找水源,也要努力將花朵綻放在陽光之下。你當時的『反叛』,即便以謊言與秘密的形式呈現,也是你內在生命力不滅的證明。」
我望向弗賴斯勒先生:「先生,弗里茨的童年,尤其是在父親的嚴厲管教下,充滿了壓抑與不公。他對父親的感情,從最初的依賴與愛,轉變為恐懼、憎恨,甚至是近乎病態的敬畏。這種複雜的父子關係,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是否具有普遍性?您是如何構思這種『馴化』過程的?」
弗賴斯勒先生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溫室中央那棵古老的橄欖樹上,樹幹盤根錯節,紋理深刻。「當時的社會,特別是中產階級家庭,父親的權威是絕對的。他不僅是家庭的經濟支柱,更是道德與紀律的化身。我所描繪的父親,代表了一種典型的普魯士式教育理念——強調服從、紀律與實用性。他認為,愛與溫柔會導致『軟弱』。弗里茨對父親的恨與敬畏,其實是那一代人對權威的普遍情感投射。這種『馴化』,在當時被視為是塑造『有用之人』的必要手段,卻往往忽略了個體內在的真實需求與靈性成長。這就像是試圖將一棵野性生長的樹木,硬生生地修剪成僵硬的盆景。其外表或許工整,但內裡的生命力卻被極大地壓抑了。父親的『愛』,其實是一種扭曲的控制欲。」
弗里茨點頭,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似乎混雜了更多泥土的氣味,如同他心底深埋的記憶。「是的,父親總是說:『我能把我的乾草叫做稻草!』這句話,就是我們家裡最高的法律。他的意志,不容置疑。當我還是『爸爸的寶貝』(Stutzerle)時,那份獨佔的寵愛,反而讓我對其他兄弟姐妹產生了莫名的優越感和殘忍。新妹妹的出生,對我而言,是父親寵愛的『領地』被入侵,我對她產生了孩子氣的惡意。」他回憶起那個曾經被寵愛的自己,以及小妹格雷特(Gretl)的到來如何改變了一切。他指著溫室角落裡一叢剛抽出的翠綠竹筍,輕聲說道:「就像那竹筍,一旦更強壯的新芽從土裡冒出,曾經被珍視的,就可能瞬間被冷落。」
「這種家庭內部的權力動態,與自然界中的物種競爭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我若有所思地說,「只是,在人類社會中,這份競爭往往披著『愛』或『教育』的外衣,帶來更為隱晦的傷害。弗賴斯勒先生,您在書中將弗里茨對父親的恨與對吉塔的愛並置,是否想表達,唯有真正的愛才能解開童年創傷的束縛?」
弗賴斯勒先生輕嘆一聲:「童年創傷的確是弗里茨生命底色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那份『恨』,是長期壓抑下的一種情感扭曲,它驅使他做出許多看似叛逆,實則仍被舊模式束縛的行為。而與吉塔的相遇,則如同一道遲來的光,照亮了他內心最深處對真誠、對自由、對『家』的渴望。那並非簡單的戀愛,而是一種靈魂上的救贖與啟蒙。」他望向吉塔,眼神中充滿了讚賞。
吉塔微笑道:「我只是看到了弗里茨內心深處,那個被層層泥土覆蓋、卻始終頑強搏動的『新芽』。他的掙扎,他的矛盾,都源於他對生命本源的渴望。他對『家』的理解,從最初的物理空間,轉變為一種情感的歸屬。當他說『這裡才是我的家』時,他指的並不是某個特定的建築,而是與我在一起時,心靈所抵達的寧靜與自由。」
弗里茨的臉上浮現一絲微笑,像清晨的露珠般純粹。「是的,我曾以為自由是擺脫一切束縛,是放縱。在米蘭的那些日子,我與科拉爾茨克(Kolarczik)和施耐德(Schneider)廝混,抽菸、喝酒、尋找『刺激』,甚至還從家裡偷酒。那段時間,我將『謊言』視為一種武器,一種對抗父親專制的手段,甚至為此沾沾自喜。但那其實不是真正的自由,只是另一種形式的自我囚禁,一種以惡劣行為來證明自身存在的方式。我甚至誇口說我是伯爵之子,只是為了獲得那些街頭混混的『尊重』。那份『自由』,像是一株被施肥過度的植物,徒有表象的繁茂,卻缺乏內在的根基。」
我追問道:「弗里茨,您在與僕人貝蒂(Betty)和米娜(Minna)的關係中,以及後來追求艾爾莎(Else Kalisch)的過程中,似乎也經歷了從身體慾望到情感空虛的轉變。您如何看待這些『地下生活』對您生命軌跡的影響?」
弗里茨的眉頭微蹙,彷彿回到了那段壓抑而混亂的歲月。「那段日子,與其說是『地下生活』,不如說是被扭曲的生命本能在黑暗中摸索。貝蒂和米娜,她們是那個封閉世界裡,我能觸及到的唯一『異域』。我對她們的行為,既有被壓抑慾望的驅使,也有對自身『禁忌』的挑戰。當我與貝蒂纏鬥,感受到那『溫暖柔軟的少女軀體』時,我既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興奮,隨後卻又被強烈的厭惡感所吞噬,『那溫暖的少女肉體的氣味,剛才還將他鞭笞成狂怒的緊繃,此刻卻讓他感到一陣作嘔的噁心。』那份厭惡,是家庭和宗教教育中根深蒂固的『原罪』觀念在作祟,讓我無法坦然面對自己的本能。對於艾爾莎,我曾以為那是『純潔的愛』,是超越肉慾的解脫。然而,當她『咬傷我的嘴唇』,用那句『英雄!』來激發我時,我意識到那不過是另一種誘惑,一種將我拉回『世俗』的陷阱。那時,我才真正明白,我所追尋的,並非單純的身體或精神上的滿足,而是一種更高層次的『存在』,一種能讓我真正感到完整與自由的狀態。」他低頭沉思,指尖輕輕點著地面,彷彿在尋找那些逝去印記的根源。
弗賴斯勒先生補充道:「弗里茨的這些經歷,是他對自身被壓抑『新芽』的錯誤探索。他試圖透過放縱或病態的純潔來尋求答案,但這些都只是表面。直到他遇到吉塔,一個真正接納他,並引導他看向內在光芒的生命,他才開始真正理解何謂『自由』和『愛』。這段歷程,是每一個成長中的靈魂,在找到真我之前,所必須經歷的迷失與試煉。」
「這種自我探索的痛苦,在您與家庭的關係中尤其顯著。」我說,看著弗里茨。「您的眼睛因流血的鞭笞而顫抖,那份痛苦與屈辱,如何影響了您對『服從』與『反抗』的理解?尤其是在那次作文被老師誣陷抄襲,而父親選擇相信老師而非您時。」
弗里茨的眼神變得有些遙遠,像是穿透了時間的迷霧。「那次事件,就像一道鞭痕,刻印在我的靈魂深處,永遠無法抹去。父親對我的毒打,身體上的疼痛尚可忍受,但那句『卑鄙的小人!』,卻讓我感到比死亡更為羞辱。我曾以為,只要我努力,只要我證明自己,父親就會看見。但當他選擇盲目相信老師,甚至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時,我才明白,他的『愛』,或者說他對我的『期待』,是建立在他絕對權威之上的。我的反抗,在他眼中,只是『頑劣』,是『不忠』。從那之後,我學會了沉默地忍受,表面順從,內心卻滋生出更深的憎恨和復仇的慾望。我不再期待他的認可,只求能夠在內心深處,維護那份僅存的『自我』。那是一種如同地底根莖的蔓延,悄無聲息,卻充滿力量。」
「這恰好呼應了作品中那些關於『馴化』和『野性』的隱喻,」我說,「父親試圖將弗里茨馴化為他期望的樣子,但弗里茨內在的『野性新芽』卻始終在尋找破土而出的機會。就像那些在貧瘠的土壤中,依然努力生長的植物。當他發現自己的才華無法被看見,甚至被扭曲時,那份『野心』就轉化為對自身『真實』的堅守。」
弗賴斯勒先生點頭:「是的。那正是我想表達的。父親的教育,像是在他身上綁上層層重擔,試圖壓制他飛翔的慾望。弗里茨的才華,尤其是他對語言和思想的敏銳,本應得到鼓勵,卻因為不符合父親的『實用』標準而被壓抑。他對詩歌的熱愛,對文學的敏感,這些『不被理解』的特質,迫使他將內心的世界更深地隱藏起來。」
「在這樣一個壓抑的環境中,病痛,尤其是發燒時的幻覺,反而成了您獲得自由的『庇護所』?」我問弗里茨。
弗里茨的眼神變得柔和,像是在回憶一個遙遠而美好的夢。「是的,那些發燒的夜晚,我的房間失去了往日的單調,變成了一片奇異的森林,或是一支由騎士組成的隊伍,它們都聽命於我。那種感覺,就像一個被囚禁的靈魂,終於在夢境中獲得了片刻的解放。在那些幻象中,我看到『色彩斑斕的雨滴從天空落下,藍色、紅色、黃色、綠色,無數的雨滴,不斷地落下』。那是現實世界中無法給予我的色彩與自由。病痛,反倒成了我精神上的出口。它讓我得以暫時逃離父親的威權,獲得母親的溫柔照護,甚至讓我覺得自己再次成了『Stutzerle』——那個被寵愛的小孩。在那份溫柔中,我才能感受到,生命還有另一種可能。」
「這是一種奇特的『生存策略』,」我說,「當外部環境過於嚴酷時,生命會以另一種方式尋求內在的平衡與滋養。就像有些植物在乾旱時會將水分儲存在根莖深處,或改變葉片形態以減少蒸發。」
吉塔此時輕聲開口,她的聲音彷彿帶著一絲涼意,卻又極其清晰:「是的,弗里茨的『幻象』是內心對美的渴望,對自由的想像。但這種被動的逃避,無法真正解決問題。在開羅,當我第一次見到你,你的眼神中仍有那份『早年的苦澀』,你的姿態在『頑固的桀驁與屈從之間擺盪』。你那時的自由,更像是被強行摘下果實的樹,雖然看似不再被束縛,卻也失去了根基。」
弗里茨點頭:「你說得對,吉塔。我當時的狀態,就像一隻剛從籠中放出,卻不知該往何處去的鳥。我對米蘭的渴望,是對『自由』的抽象想像,然而當我真正踏入那片土地,進入銀行工作時,我發現那裡的『自由』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禁錮』。」他停頓了一下,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銀行裡的同事,庫爾茨(Herr Kurz)和施密特(Herr Schmitt),他們的虛偽、算計和對我的嘲諷,與家中兄弟們的『小惡作劇』,其實本質上並無不同。那份『外國』的氣味,一開始讓我覺得刺激,但很快就變成了『腐敗』。甚至連我與伊馮娜(Yvonne)的關係,也從一開始的探索,變成了對自身『墮落』的厭惡。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我依然被自己的過去所困,甚至更深。我對『人』失望,對『社會』感到憤怒,卻不知如何掙脫。」
「那麼,古依多·科隆納(Guido Colonna)的出現,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我問,將目光轉向弗賴斯勒先生。「他是書中一個極為關鍵的角色,他的故事幾乎是弗里茨生命軌跡的一個殘酷映照,卻又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成為弗里茨的『鏡像』和『催化劑』。」
弗賴斯勒先生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他望向古依多曾描述過的那個方向,彷彿看見了那座曾經輝煌的沒落宅邸。「古依多是弗里茨生命中的一道『黑暗之光』。他的經歷,是他被壓迫、被背叛,甚至被『謀殺』父親的沉重現實。他不是透過幻象,而是透過實實在在的行動來反抗。他的復仇,他的堅韌,以及他所經歷的痛苦,都比弗里茨更為劇烈。當他對弗里茨講述自己的故事時,那不僅僅是個人經歷的傾訴,更是一種啟示,一種對弗里茨內心『假性反叛』的無聲質問。古依多用自己的生命證明,真正的自由,不是被動逃離,而是主動爭取,即便那意味著要面對最殘酷的真相,甚至『謀殺』掉那些束縛自己的『精神父母』。」
弗里茨閉上眼睛,他的臉上不再有掙扎,而是透出某種清晰的領悟。「古依多的故事,對我而言,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它粉碎了我對自身『受害者』身份的執著,也揭示了我那看似『叛逆』實則『懦弱』的本質。我曾因遭受不公而自詡為『殉道者』,渴望得到憐憫。但古依多用他的痛苦與行動告訴我:『如果你受到了不公,你為此做了什麼?』這句話像一道閃電,擊碎了我內心深處的自憐。我意識到,我所有的痛苦,都是因為我缺乏真正的意志,缺乏『反抗』的勇氣。我憎恨父親,卻又潛意識地渴望他的認可;我追求自由,卻又不敢真正脫離束縛。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恥,但同時也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這便是『新芽』真正扎根的時刻,」我輕聲說,「當它不再依賴外在的『雨露』,而是從自身內部汲取力量。吉塔小姐,您在弗里茨生命中的出現,恰好發生在他經歷了這種內在的『震盪』之後。您所代表的,是什麼樣的光芒?」
吉塔微笑,眼神中充滿了溫暖與力量。「我只是看到了他內心那份純粹的、對真實的渴望。我並未給予他力量,那份力量本就存在於他自己之中。我只是透過我的方式,去『喚醒』它。在美國長大,我更習慣於直接和真誠。我看到了他眼中那份對人性的懷疑與厭惡,也看到了他對愛的渴望,對生命意義的追尋。我嘗試用一種『非傳統』的方式接近他,不帶任何評判地接納他的過去,也鼓勵他正視自己的脆弱。」
弗里茨看向吉塔,眼神中滿是感激與愛意。「吉塔她……她看到了我,不是那個被家庭壓抑的弗里茨,也不是那個在城市裡迷失的弗里茨,而是那個最本質、最真實的我。她沒有用世俗的眼光來衡量我,沒有因為我的『不光彩』經歷而評判我。她對我說:『愛永遠不會太遲。』那句話,像一道溫暖的陽光,融化了我內心積壓已久的冰雪。她讓我明白,真正的愛,是接納,是理解,是給予彼此成長的空間。在沙漠的騎行中,當她說:『你被你的苦澀、仇恨以及所有醜陋的事物治癒了嗎?』我感覺到長久以來的憤恨和苦澀,如同潮水般退去。那份感受,遠比單純的快樂更為深刻,那是靈魂深處的釋然。」
「這是一場真正的『光之羽化』,」我感受著空氣中流動的能量,「不僅是弗里茨個人的轉變,也是對那些傳統束縛的一種超越。弗賴斯勒先生,您在小說結尾讓弗里茨決定離開銀行,追尋藝術,這是否也暗示著您對當時社會的一種期許?期許人們能掙脫物質與權威的枷鎖,追尋內心真正的召喚?」
弗賴斯勒先生微微頷首,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是的,這不僅僅是弗里茨的個人選擇,也是我對那個時代的呼喚。二十世紀初期,歐洲社會正處於劇烈的變革之中,傳統的價值觀念受到衝擊。我希望透過弗里茨的旅程,鼓勵人們去質疑、去探索,去尋找真正屬於自己的生命道路。藝術,在我看來,是一種能夠超越世俗、觸及靈魂本源的力量。它代表著個體最純粹的創造慾望與生命意志。弗里茨選擇藝術,意味著他選擇了與內在自我和解,選擇了一條看似艱難,卻充滿真實力量的道路。這是他作為一株『新芽』,最終尋找到屬於自己肥沃土壤的過程。」
「然而,在弗里茨做出這個重要決定後,卻傳來了父親去世的消息。」我說,語氣中帶著一絲惋惜。「這種安排,是否是想表達,某些和解與理解,註定只能在生命的不同維度中發生,而無法在現實中圓滿?」
弗賴斯勒先生的目光變得有些遙遠,望向溫室頂部的那一束光。「這是一個殘酷的現實,卻也是生命的一部分。弗里茨的父親,他代表著一個舊時代的頑固力量,即使他可能潛意識地希望弗里茨能有所成就,但他的表達方式卻始終是壓抑和專制的。弗里茨的轉變,是他在物理距離與心理距離上都遠離父親後才得以實現的。父親的離世,讓弗里茨失去了那個實體的『對抗者』,但也讓他永遠失去了在現實中與父親達成真正和解的機會。然而,也正是這一刻,弗里茨真正意識到,父親的嚴厲,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他生命中的『基石』,一種他曾經憎惡卻又潛意識依賴的力量。那份失去的痛苦與遺憾,反而促使他更加堅定地走向自我,承擔起自己生命的責任。他明白了,真正的自由,不是脫離,而是超越。他對父親的理解,跨越了生死的界限,這份理解,才是他最終的『歸鄉』。」
弗里茨眼角泛紅,卻沒有淚水,只是輕輕地摸了摸手腕上那道曾經的傷疤,那是吉塔咬下的印記,現在已變成一道淺淺的白痕。「是的,那道傷疤,曾經是我的恥辱,我的痛苦。但現在,它提醒我,我的生命曾經歷過什麼,以及我是如何從中走出來的。父親的離世,讓我意識到,他也是一個被時代所困,被自身所限的人。他以他的方式『愛』著,只是那種愛,我當時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現在,我終於可以擺脫那份『恨』,去愛那個曾經的我,也愛那個曾經的家庭。那不是遺忘,而是真正的釋然。我將回到家鄉,回到那個承載我生命初始之地,但我的目光已不再是過去的陰霾,而是遠方的光明。」
吉塔輕輕挽住弗里茨的臂彎,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他將不再是那個被舊有模式定義的『新芽』,而是能夠在任何土壤中,都能綻放出獨特光芒的『生命之樹』。正如萬物生長,總會找到屬於自己的陽光與雨露。」
我望著他們,心中充滿了感動。這部作品不僅僅是一個個人的成長故事,更是對生命本質的一次深刻探問。每個生命,都在尋找自己的「新芽」,都在掙脫束縛,向光而行。正如溫室裡的植物,無論經歷多少風雨,最終都會在陽光下展開葉片,綻放花朵。
【光之和聲】
在父權的陰影下,新芽靜默,
渴望自由的心,在籠中撲騰。
謊言與叛逆,是年少的刀鋒,
劃破表象,卻傷及自身。
城市迷霧中,欲望的泥沼,
自我被淹沒,靈魂在咆哮。
直到,一面鏡,映照苦難的真貌,
啟動深埋的種子,讓意志燃燒。
純粹的愛,如沙漠清泉湧流,
洗盡苦澀,讓創傷得以癒合。
過去的重量,不再是桎梏,是土壤,
滋養新的生命,向著朝陽。
父權的遠去,是歲月的迴響,
告別昨日的恨,擁抱成長的芬芳。
回歸故土,心之所向,
新芽破土,生命之光,在自由中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