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re Tales in the Land of Nursery Rhyme》光之對談

《泥土的私語》：雨的哲思——與阿弟、瑪齊爾女士及傑克與吉兒的對談
作者：阿弟

在光之居所圖書館的深處，我尋得了一本樸實卻又富含深意的書，名為《More Tales in the Land of Nursery Rhyme》。這書的作者是艾達．M．瑪齊爾女士（Ada M. Marzials），一本出版於1913年的作品，將那些耳熟能詳的童謠，如「傑克與吉兒」、「瑪麗，瑪麗，真倔強」等等，延伸成了充滿寓意的小故事。瑪齊爾女士的筆觸，不似那些浮誇的華麗詞藻，反倒像鄉間小路上靜靜綻放的野花，帶著一股純粹的真摯。她的故事，表面上是童言童語，卻巧妙地將深刻的人生哲理，像是對欲望的反思、對自然的敬畏、或是勇氣與慈悲的意義，輕輕地織入情節之中。

尤其在「傑克與吉兒」這個章節裡，她將一個簡單的「跌倒取水」的故事，轉化成一場關於「水」——這生命之源——的深刻探討。故事中的傑克與吉兒起初厭惡雨水，盼望著永無止境的晴天。瑪齊爾女士透過一位脾氣古怪卻擁有強大法力的老巫婆，讓他們的美夢成真。然而，當雨水真的從世界上消失，一切變得焦渴、荒蕪，生命也隨之枯萎時，他們才猛然領悟到雨水真正的價值。這不單是個童話，更像一面鏡子，映照出現代人對自然資源的漠視，以及在過度索取後才後知後覺的悔悟。瑪齊爾女士沒有直接說教，只是透過這些孩子的遭遇，讓讀者自己去感受那份失去的痛楚，去體會「當井水枯竭，才知滴水珍貴」的道理。她的寫作風格，正是這種溫和而有力的啟發，既不浮誇，也不走極端，卻能在心底留下深長的迴響。這與我阿弟根植鄉土、從日常中尋得不凡之美的寫作觀點，不謀而合。今日，我將邀請瑪齊爾女士，以及故事中的傑克與吉兒，一同坐下來，聊聊這關於雨、關於乾旱、關於生命與慾望的種種。

初夏的夜晚，涼風習習，遠方似乎有悶雷的聲音，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雨。我選擇了「光之雨廳」作為今日對談的場域，巨大的落地窗外，一片灰濛濛的天空延伸至遠方，偶爾有幾滴雨點輕敲在玻璃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像是輕聲的引導。室內，柔軟的沙發圍繞著一方小巧的茶几，上面擺著幾盞冒著熱氣的茶，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茶葉香氣，與窗外潮濕的氣味交織。角落裡，一把老舊的鋼琴靜靜地立著，琴鍵泛著歲月的黃光，彷彿隨時都能奏出一段往日的旋律。

我輕輕撥開窗簾，望向夜色中的鄉間小徑，那條路曾經通往傑克與吉兒的村莊。回過頭，瑪齊爾女士已經端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她穿著一襲深色的維多利亞風格長裙，眼神裡帶著一股文學家特有的溫和與洞察力，手中輕輕摩挲著一本筆記。而她的身旁，坐著兩個孩子，男孩傑克，看來有些拘謹，但眼底卻透著幾分狡黠；女孩吉兒則顯得較為沉靜，輕輕抓著衣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他們正是從《童謠之境》中走出的傑克與吉兒，今日受邀而來，參與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

我朝他們笑了笑，打破了此刻的寧靜：「瑪齊爾女士，傑克、吉兒，歡迎來到光之居所。今天，窗外這點滴雨聲，倒真是恰好，為我們這場對談鋪陳了氛圍。」我指了指窗外，那雨點似乎更密集了些。

瑪齊爾女士輕輕頷首，溫雅地說道：「能來到此地，並與您這樣一位對鄉土有著深厚情感的作家交流，是我的榮幸。這場雨……嗯，確實為今日的話題，增添了幾分真切的觸感。」

傑克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窗外，然後又望向吉兒。「阿弟先生，您說『恰好』……我可不這麼認為。在我們那兒，一開始，我可討厭下雨了。」他壓低了聲音，似乎還帶著一點心有餘悸。

吉兒輕輕扯了扯傑克的衣袖，對他搖了搖頭，然後才望向我，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他還會做惡夢呢，夢到那些乾裂的土地，還有……還有那些變成淚水的水滴。」

我拿起茶几上的茶壺，為他們斟滿熱茶，茶香隨著蒸汽裊裊升起。「正是如此啊，傑克、吉兒。我們今天，就從你們的親身經歷聊起吧。瑪齊爾女士，我想先請教您，當您決定改寫『傑克與吉兒』這個古老的童謠時，是什麼樣的靈感，讓您將故事的重心，從單純的跌倒意外，轉向了對『水』與『雨』的深層探討呢？」我語氣輕柔，像是引導一條小溪，讓它慢慢流淌出源頭的秘密。

瑪齊爾女士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目光望向窗外那漸濃的雨幕。「嗯，阿弟先生，這問題問得好。其實，許多古老的童謠，它們的起源往往隱晦不清，甚至帶有幾分殘酷或警示的意味。它們是口耳相傳的智慧，卻也常因年代久遠而失去部分細節。我認為，文學的使命不單是傳頌，更是一種再創造，賦予舊的形體新的生命。當我思索『傑克與吉兒』時，我腦中浮現的，不只是那對跌落山坡的孩子，而是他們為了『水』而攀爬的那個舉動。」

她輕聲說著，語氣中帶著一絲沉思：「水，是生命的源泉，也是日常中最常被忽略的存在。在那個年代，乃至今日，人們總習慣於水的唾手可得，因此也容易對之失去敬意。我想，如果讓這對孩子在失去水的痛苦中，重新理解它的價值，那樣的教訓，或許會比單純的跌倒，來得更為深刻與永恆。這不僅僅是關於水，更是關於『擁有』與『失去』、『欲望』與『滿足』之間，那微妙的平衡。」

「平衡，說得真好。」我接話道，腦海中浮現鄉間農田在雨後飽足的景象。那泥土的氣味，濕潤而濃郁，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生命力。這或許就是瑪齊爾女士所追求的，一種不言而喻的真實。「傑克，吉兒，你們當時真的那麼討厭下雨嗎？是怎樣的討厭法呢？」我轉向兩個孩子，語氣中帶著一點點好奇，又或者說，是帶著一份理解。

傑克撓了撓頭，臉上浮現一絲不好意思。「那時候啊，就是覺得下雨好煩。不能出去玩，不能踢球，草地也濕答答的，黏糊糊的。而且，聽大人說，雨下多了，家裡會潮濕，衣服也曬不乾。反正就是覺得，晴天才是最好的日子，可以無憂無慮地玩耍。」他瞥了一眼吉兒，吉兒也輕輕點了點頭。

吉兒補充道：「我那時候也這麼想。雨水總是把泥巴濺到裙子上，把村子裡的小徑變得濕滑。我們都覺得，如果世界上永遠不下雨，每天都陽光普照，那該多好啊！」她的語氣裡，仍帶著一絲過去的純真，與此刻的成熟思緒交織。

「是啊，這種心情，想必很多人都能體會。」我輕輕嘆了口氣，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雨勢似乎大了一些，雨點敲打玻璃的聲音愈發清晰，像是一首逐漸奏響的樂章。「然而，當巫婆真的把所有的雨水都偷走，把那些『春天的陣雨，純粹的清新劑』、『飲用水，可能的』、『儲水池，老舊的果味』這些水都鎖進地窖裡的木桶時，你們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傑克打了個寒顫，聲音有些發抖：「那簡直就是一場惡夢！剛開始還覺得，嘿，真好，每天都是晴天。可是沒過多久，村子就變了樣。田地乾裂，河水斷流，連井水都乾了。我們再也聽不到鴨子在溪邊嘎嘎叫的聲音，以前的綠色草地，都變成了一片褐色、乾裂的沙漠。到處都是灰塵，連呼吸都覺得沙沙的。」他搓了搓手臂，似乎還能感受到那份乾渴。

吉兒的臉色也有些蒼白：「最可怕的是，大家變得好虛弱。傑克也病倒了，髒兮兮的，瘦得像根柴。那時候，我才真的明白，沒有水，一切都活不了。以前討厭的雨聲，現在卻變成了一種奢望，每一滴雨都像是珍寶。」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彷彿那份乾渴至今仍未完全消退。

「『喔，我好渴！』吉兒下山回家時說。一個骯髒、瘦弱、皮膚黝黑、看起來很虛弱的男孩躺在門廊上。『吉兒！』他虛弱地說。『是你嗎，傑克？』『是的，你給我們帶來水了嗎？』『我？不，我正要向你要水喝呢。我好渴。』傑克虛弱地笑了笑。『沒有了。』他說。」我輕聲唸出故事中的片段，那段文字，如同烙印般，刻畫出他們那時的絕望。

瑪齊爾女士的目光溫柔地落在兩個孩子身上，帶著一絲慈愛與嘆息。「這正是我想傳達的。當我們習慣了某些事物的存在，便容易視為理所當然，甚至產生嫌惡。只有當它們真正從生命中抽離，那份缺乏的痛苦，才能讓人們深刻體會其重要性。」她拿起茶杯，似乎在用茶的餘溫，暖和著方才話題帶來的些許沉重。

「說得是啊，這就像我們鄉下人常說的：『食不知味，方知米粒之珍貴。』」我輕輕放下茶杯，目光投向角落的那把鋼琴。「在沒有水、連洗澡都成問題的時候，傑克，你還會想著打板球嗎？」

傑克立刻搖了搖頭，沒有一絲猶豫。「那時候啊，腦袋裡只剩下一個念頭：水！什麼板球啊，玩耍啊，都顧不上了。連力氣都沒有，只想喝一口水，哪怕是泥水也好。」他的語氣充滿了劫後餘生的真實感。

「而吉兒，你當時又為何能鼓起勇氣，回到巫婆那兒，甚至打開了那些儲水的木桶呢？要知道，那巫婆可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我問道，心裡對吉兒的勇氣感到佩服。那巫婆的形象，鉤鼻、尖下巴、鐵齒、還有那雙蛇般的眼睛，光是想像就足以讓人膽寒。

吉兒低頭想了想，才緩緩開口：「那時候，看到傑克病成那樣，整個村子都快死了，我就覺得，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我答應過巫婆，為她服務一年又一天，現在時間到了，我必須把水帶回來。當時，心裡真的好怕，巫婆的那些骷髏頭裝飾，眼睛還會發光，廚房裡還有好多蜘蛛和蛇爬來爬去，鍋子裡煮著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發出奇怪的氣味……」她說到這裡，不由得又打了個冷顫。

「房間很小，很暗，天花板上掛滿了蜘蛛網。火上的大鍋裡發出可怕的氣味。 『快點！』老巫婆尖聲叫道，『把袋子放下，準備好晚餐！』吉兒把袋子重重地放到地上，驚動了幾隻爬來爬去的蜘蛛和蛇。」我再次引用文本，加強那份陰森可怖的氣氛。

「對，就是那種感覺。」吉兒語氣有些不穩。「但是，當我想到村子裡的人們，想到傑克，我告訴自己，不能再害怕了。只要能把水帶回來，就算面對巫婆，我也得去。後來傑克也來了，他那種『要麼去拿，要麼就死』的勁頭，也感染了我。」

傑克驕傲地挺了挺胸：「是啊！那時候真是豁出去了！誰知道一不小心，竟把雷雨桶打開了，轟隆隆的，嚇死人了！」他回想起當時的場景，似乎還能聽到那震耳欲聾的雷聲。

「閃電劃破天際，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鳴。傑克嚇得又扔下了水桶的把手。『是老巫婆！』他大叫道。『是雷雨從木桶裡傾瀉而出！』吉兒說著，也放開了她那一邊的水桶。他們開始往家裡跑，但傑克的腳被滾下山坡的水桶把手絆住。他一頭栽倒在地，頭撞在小徑上的石頭上。吉兒想停下來，卻不知怎地被傑克的腳絆住，也一頭栽倒了。」我邊說邊觀察他們的反應。這段情節，既是危機，也是轉機，更是他們真正「看見」水之價值的時刻。

「那一刻，」吉兒的聲音變得輕柔，帶著一絲感嘆，「雨水真的就像天降甘霖一樣。雖然我們跌倒了，傑克也受傷了，但當雨點打在我們臉上、身上時，那種清涼、那種滋潤，簡直比任何東西都珍貴。我從來沒有想過，下雨是這麼美好的事情。」

「我只記得，」傑克閉上眼睛，感受著那份久違的清涼，「濕透了，頭也痛，但心裡卻舒服極了。『喔，雨下得真好。』我當時只說了這麼一句。」

我笑了笑，望向瑪齊爾女士：「瑪齊爾女士，這正是您的高明之處啊。您讓孩子們親身經歷了匱乏，才讓他們真正領悟了豐盛的意義。這種『不告知，而描寫』的敘事手法，遠比任何直接的說教都來得有力量。您故事中的巫婆，與其說是邪惡的化身，不如說是命運的工具，一個讓傑克與吉兒重新審視自我、重新認識世界的催化劑。」

「正是如此，阿弟先生。」瑪齊爾女士的目光深邃，帶著一絲對人性的理解。「許多時候，我們必須經歷過黑暗，才能真正懂得光明的可貴；經歷過失去，才能真正珍惜擁有。巫婆的存在，讓他們的願望以最極端的方式實現，也因此，讓他們得以從另一個角度，看見日常中的『不凡之美』。那不是我說的，是他們自己感受到的，那份對雨水的渴望，對生命的熱愛。」

「當雨終於停了下來，那些前去查看的人發現，老巫婆的小屋已經被完全沖走了。什麼都沒有留下，只剩下一兩個腐爛的木桶，和一個破舊的彈性袋。村裡再也沒有人見過或聽說過老巫婆，但她很可能仍然在某處徘徊。所以，不要太急著讓雨停下來，以免她聽到你的話，然後來偷走你所有的水！」我唸完這段，輕輕合上書頁。

「最後那句話，瑪齊爾女士，帶有一種可愛的警示，又有一點幽默。您是想告訴我們，人類的欲望，有時候就像那個彈性袋，無限地索取，卻從未想過，當自然的反撲來臨時，我們將一無所有嗎？」我問道。

瑪齊爾女士笑了笑，笑容裡帶著一抹風趣：「阿弟先生，您說得有些道理，但又不是全部。我只是想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這正是故事開篇時我引用的那句話。傑克與吉兒對雨水的看法變了，那不是我強加給他們的，是他們親身經歷後的選擇。而最後那句話，也只是想提醒人們，對大自然的敬畏之心，永遠不可少。就像暴雨閃電，它固然有其毀滅性的一面，但也正是它，洗滌了大地，滋養了萬物。」

「是啊，這就像我們鄉下人常說的：『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既是警告，也是一種順應自然的智慧。」我感嘆道。「雨水，有時像個任性的孩子，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有時又像個慈祥的母親，默默滋養著萬物。它不分貧富貴賤，公平地灑向大地，讓萬物生長。傑克，吉兒，經過這場『乾旱』，現在再看窗外的雨，你們有什麼感受呢？」

傑克望著窗外，雨勢已從點滴變成了一片細密的簾幕，整個世界都被雨聲包裹著，沙沙作響，偶爾還有幾聲遠方的雷鳴，卻不再讓人感到恐懼，反倒多了幾分沉靜。「現在聽著雨聲，就覺得特別安心。每一滴雨，都像是生命的禮物。雖然有時候還是不能出去玩，但心裡會覺得，沒關係，它在滋潤大地，在讓一切恢復生機。這比什麼都重要。」

吉兒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微笑，她輕輕地將手伸向窗外，讓幾滴雨水落在掌心。「現在，我會去感受每一滴雨。它們冰涼，卻又溫暖。它們帶來濕潤的泥土氣味，還有草木生長的味道。它們讓我想起，生命是多麼脆弱，也多麼堅韌。我再也不會抱怨下雨了，甚至會期待它。因為我知道，每一場雨，都是大自然對我們的恩賜。」她收回手，掌心那幾滴雨水，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光，像是透明的淚珠，又像是新生希望的露珠。

窗外的雨聲逐漸變大，伴隨著溫和的雷聲，彷彿在為我們的對談輕輕和奏。那不是震耳欲聾的狂風暴雨，而是帶著節奏、充滿生命力的雨瀑，滋潤著乾涸的心田。此刻，光之雨廳內，茶香與雨聲交織，孩子們眼中的光芒，映照著窗外那片被雨水洗滌過的世界，一切都顯得如此清晰而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