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馬里昂先生這本寫於1946年的《自由的報業:壟斷的肖像》(The "free press": portrait of a monopoly),像是一面古老的鏡子,映照出那個時代媒體世界的真實面貌。在那個二次世界大戰剛剛落幕、世界格局正在重塑的年代,馬里昂先生以他資深記者的敏銳筆觸,直指所謂「自由報業」的虛假面具。他認為,美國的報業遠非大眾想像中的自由開放,而是被極少數擁有億萬財富的個人和財團所嚴密掌控的壟斷體系。
這本書的核心論點尖銳而直接:言論自由的口號,對於沒有資產的大眾而言,不過是一紙空談。創辦一份能與主流媒體抗衡的日報,所需耗費的巨大資本,已將絕大多數人排除在外。更甚者,新聞通訊社、圖片供應商、甚至是連載漫畫和專欄,都已高度集中,形成了一種「新聞製造」的工業化流程,使得報紙內容高度同質化,缺乏真正的多元觀點。馬里昂先生揭露,這些媒體巨頭的意見,自然就是他們所代表的「大企業」的意見。報業已成為國家機器的重要組成部分,是統治階級維護其權力、分化和矇蔽大眾的工具。
他甚至引用了歷史上的政治理論家,包括傑佛遜派的約翰·泰勒和列寧,來論證國家是階級統治的機關,而報業在其中扮演了意識形態控制的角色。
書中特別深入探討了「新聞是什麼」這個問題。馬里昂先生認為,壟斷報業對新聞的定義是「咬人的狗才是新聞」,也就是追求聳人聽聞、脫離脈絡的事件,而非對真實情況的準確描繪。新聞被商品化,它的價值在於是否能吸引讀者購買,而非傳遞資訊。這種商業邏輯扭曲了新聞的本質,即使是最正直的記者,也難以抗拒這種「內建」的階級控制和商品化形式。
更為驚人的是,馬里昂先生揭露了國際新聞社之間的秘密卡特爾(cartel,同盟或壟斷聯盟)歷史。英國的路透社(Reuters)、法國的哈瓦斯社(Havas)和德國的沃爾夫社(Wolff)曾在19世紀劃分世界新聞市場,而美國的合眾社(Associated Press, A.P.)在其中一度處於次要地位。他詳細描述了美國新聞機構,特別是合眾社,如何在全球範圍內爭取新聞霸權,並指出這種對「新聞自由」的推廣,實際上是美國對外政治經濟擴張、推行其帝國主義議程的工具。新聞通訊員在海外的角色,甚至可以被視為國家或商業利益的「合法間諜」。
在書的結尾,馬里昂先生探討了「媒體的責任」,並對當時美國報業的現狀提出了批評。他比較了其他體系,如美國勞工新聞社(Federated Press)雖然資金有限,但至少明確立場為勞工發聲;以及蘇聯報業由人民組織(工會、政黨等)而非私人所有,不以營利為目的,強調資訊性而非娛樂性。他認為,一個真正自由的報業應該由負責的社會團體發行,而非被富豪壟斷。他呼籲美國的勞工和進步人士,需要建立自己的媒體,立法限制壟斷,並持續向現有媒體施壓,特別是針對那些公開支持法西斯主義的媒體集團。這本書在今日讀來,其對媒體壟斷、資訊控制與國家權力之間關係的洞察,依然具有深刻的警示意義。
現在,請允許我開啟這扇通往過去時光的門,邀請喬治·馬里昂先生來到我們光之居所的場域,與他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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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對談:映照壟斷的肖像**
**場景建構**
時間的沙漏緩緩倒轉,指針指向了1946年的紐約。空氣中仍殘留著戰爭結束後的躁動不安,混合著油墨、咖啡和老舊紙張特有的氣味。
試想,如果一個主要的工會團體想在紐約、芝加哥或洛杉磯辦報,美聯社和其他通訊社仍然可以拒絕向他們出售這些必不可少的「商品」。
建立一個完全獨立的新聞、圖片、特寫服務系統來擺脫這種鉗制?那需要的不是幾百萬,而是幾十億美元。這些服務機構看似獨立,但它們實際上就是美國報業本身的一部分。報紙是它們的市場,也是它們的主要供應來源。大多數地方新聞和圖片都來自這些成員報紙。美聯社在全球250個城市設有辦事處,在美國有94個,僱員數千人,每天的新聞稿超過百萬字,但它的真正力量在於它的成員報紙——所有重要的報紙——都必須將它們的所有新聞提供給美聯社,並被要求不向外部人士透露。連報社的員工都受此約束。換句話說,美聯社每天24小時都有約10萬人在為它工作。它協調著整個美國報業的新聞採集系統,而且是排他性的。這不僅是壟斷,這是美國報業壟斷組織的直接體現。
(他停頓了一下,端起冰冷的咖啡杯,喝了一口,似乎想借此壓下內心的憤慨。)
這種壟斷結構以及辦報所需巨大的資金和複雜性,使得只有億萬富翁才能涉足這個領域。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報紙數量穩步下降,從1909年的2600家減少到1945年初的1744家。
隨之而來的是絕大多數城市競爭的消失。1899年,有353個城市被單一報紙主導;1945年,這個數字是1103。如果把那些由同一集團擁有的「競爭」報紙計算在內,1945年沒有競爭的城市達到了1277個。在所有擁有報紙的城市中,只有8.4%存在競爭。
(他苦笑了一下)
甚至這些數字都美化了所謂「自由競爭」的神話。隱藏的聯合所有權、君子協定、報系連鎖的擴張以及普遍的標準化進程,進一步壓縮了競爭空間,限制了觀點的多樣性。只有美國六個最大的城市,勉強能在最狹義的層面上說存在觀點競爭的日報。《出版人與編輯》(Editor and Publisher),這個報業老闆們的喉舌,也承認這種現象,並辯稱這不是任何個人或團體的意願,而是「報紙經營和廣告購買習慣逐漸形成」的結果。這句話背後的意思是,廣告商更喜歡少數發行量大的報紙,這讓地方壟斷者築起了抵禦競爭的壁壘,而入場券就是數百萬美元。這就是現狀。
**瑟蕾絲特:** 這幅「壟斷肖像」確實令人震驚。您描繪的是一個被金錢和權力構築起來的壁壘,將大眾的聲音擋在門外。這讓我們不禁要問,在這樣一個被壟斷的體系中,報業真正服務的對象是誰?
如果報業的所有權只掌握在大約1300個億萬富翁手中,那麼報紙上呈現的意見,自然就是這些所有者的意見。他們對此也毫不諱言。行業的道德準則或許會對「公共利益」表示些許尊重,但在法律承諾上,發行人堅持白紙黑字地保證,只有他們的觀點,而不是任何其他人的,才能出現在「他們的」報紙上。我們報業工會,也不得不時時重新確認,我們形式上接受了發行人的「意見壟斷」。從跑腿小弟到總編輯,報業工作者都是僱傭人員,他們唯一的工作就是將老闆的意見印出來。
報紙既然是一個「大生意」(Big Business),那麼報紙老闆的觀點就是大企業的觀點。喬治·塞爾德斯(George Seldes)在他的書和週報《事實上》(In Fact)中,記錄了數千個不加掩飾的黨派偏見的具體例子。看看最近的工資危機,報紙是如何操作的?它們一面倒地針對勞工,大肆報導罷工,卻輕描淡寫地處理資本家為了提高價格和削弱工會而進行的赤裸裸的敲詐勒索。
事實上,報業是國家機器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它在維持「六十個家族」(指美國少數金融寡頭)對美國1億4000萬人民的統治中,扮演著關鍵角色。
是的,報業巨頭們總是在哀嚎政府對新聞自由的所謂「威脅」。但是,這種報業與政府之間的衝突,並不能否定報業是國家工具的指控。認為國家和政府是一回事的普遍觀念是片面的。一百多年前,人們對此還更為清晰。在美國憲法通過前後的政治鬥爭中,政治理論受到更多重視。聯邦黨人和傑佛遜派都同意,國家是階級統治的工具。傑佛遜派的約翰·泰勒認為革命和「秩序」是「侵犯私有財產的兩種模式;前者是窮人掠奪富人,突發而暴力;後者是富人掠奪窮人,緩慢而合法。」林肯後來更科學地指出:「國家是階級統治的機關,是一個階級壓迫另一個階級的機關;其目的是創造『秩序』,使這種壓迫合法化並永存。」
美國的國家也是如此。政府的行政部門有時完全屈服於最反動的資本主義部分的意志(如胡佛、哈定、柯立芝擔任總統時期),有時總統不那麼「易於管理」(如羅斯福總統),但他會被「可靠」的人包圍,不得不接受某些副總統或內閣成員。同樣,國會可能這一任期是反動利益的工具,下一任期則受公眾壓力約束。注意看最近幾屆國會通過嚴厲的反勞工法案和將數十億資金注入大企業金庫的稅收法案的速度。即使公眾良知限制了那些對大企業友好的行政和立法部門的自由,永遠還有法院。
報業老闆們幾乎對這個龐大的媒體機器擁有無限控制權,儘管他們精心偽裝成遭受政府限制的樣子。他們對政府的叫囂完全是欺詐。他們只是要求擁有對公眾輿論的壟斷權力。他們甚至走得更遠,對一個他們不完全贊同的政府實行虛擬的審查制度。他們甚至讓國會通過了一項法律,坦率地說就是為了壓制馬歇爾·菲爾德的親羅斯福報紙。如果妳膽敢批評這種意見壟斷,妳就會被指控攻擊新聞自由。壟斷者們對政治家們進行了霸凌,甚至連像伊克斯先生(Harold Ickes,前內政部長)這樣大膽的批評者,也公開表示反對甚至出版一份政府報紙。
然而,政府是新聞自由的主要敵人這種觀念,本身就是對歷史的欺詐。早在現代工業興起之前,當印刷術被發明時,封建統治階級確實反對資訊在愚昧大眾中傳播。他們不僅反對報紙,甚至反對《聖經》的印刷和發行。問題不在於印刷品的內容,而在於知識和理解的普遍增長。人民越無知,他們的統治就越安全。
然而,現代工業需要數百萬識字的工人。教育和資訊的普遍水平必須提高。新的統治階級——商人王子、工業家、金融資本家——被迫順應這一趨勢。他們對報業的態度發生了變化。
這是封建時代的問題;今天真正的問題是,報業被一個富有而強大的集團壟斷了。它已經成為資本主義國家最強大的工具之一,與政府本身並駕齊驅!哥倫比亞大學新聞學院院長埃克曼(Dean Ackerman)——新聞產業的支柱——說:「資訊的使用和濫用已經使暗示的力量成為世界事務中的決定性力量。它可以引起或阻止戰爭。它可以加強或摧毀民主。它可以建立或毀滅一個國家。」他承認了這種力量,卻沒有說出這種力量掌握在誰手中。
**瑟蕾絲特:** 您對新聞與國家、與權力的關係的分析,確實令人深思。它揭示了一個被精心隱藏的真相。那麼,您能否進一步解釋,在您看來,這種被壟斷的媒體,是如何將「新聞」這個概念,轉化為一種「商品」來販售的?這與它所謂的「真實無偏見」的新聞有什麼關係?
**喬治·馬里昂:** 好的,這是理解這種控制機制更深層次的關鍵。報業被階級控制,這不僅僅是說報紙老闆們僅僅服務於自己的個人利益。這個階級(指資產階級)作為一個整體,確保這些老闆們維護大企業的利益,表達的是整個資本的觀點,而不僅僅是個人意見。廣告商的壓力、發行人的家族關係等等,並不能完全解釋資本家老闆對自己階級的忠誠。
有一個更深層的原因:階級功能已經如此徹底地內建到美國報業的結構中,即使是像馬歇爾·菲爾德這樣的「不合群」的億萬富翁,也只能稍微偏離這個階級的圍欄。發行人自己也無力改變整個報業作為金融資本喉舌的總體性質。
這種「內建」的階級控制並非是靠著陰險的銀行家們開會密謀出來的,甚至也不是來自全國製造商協會的持續壓力。它是以一種無人能預料的方式形成的。這是一個複雜的歷史進程。我們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研究這個過程以及由此產生的報業結構,而不去過度簡化。
甚至在獨立戰爭之前,美國報業就依賴補貼。我們這些自詡清高的「自由」發行人,喜歡輕蔑地嘲笑他們的「不自由」歐洲競爭對手所獲得的補貼,稱其為傳播國家宣傳的「賄賂」。美國發行人能看到兄弟眼中的刺,卻看不到自己眼中的梁木。因為政黨、政府和私人利益在不同時期都曾補貼過我們的報紙——現在依然如此。這不是什麼秘密。任何對這個行業的權威研究,比如A.M. Lee的《美國日報史》(The Daily Newspaper in America),都有詳細的記錄。
美國政府通過特殊的郵寄優惠來補貼報業。報紙的郵資率比其他郵件低得多。這種補貼代價是什麼?
它將所有類型的資訊、所有事件及其相互關係,都熔煉成一種容易銷售和交換的商品:新聞,這個商品。
儘管合眾國際社今天像美聯社一樣,對美國通訊社「新聞」所謂的「客觀性」大言不慚,但當羅伊·霍華德為合眾國際社的生存苦苦掙扎時,他坦誠得多。他當時痛批美聯社在「一個競爭激烈的領域,採集和銷售一種基礎新聞商品——新聞」的壟斷行為。他還說:「我不同意新聞和意見是兩種不同且易於分離的元素。」以通訊社處理黑人新聞為例。大部分新聞來自公開持有「純白」(lily-white)觀點的南方報紙;它要發送給所有訂閱者,但不能「冒犯」大量南方報紙。所以,它充斥著偏見,並且遍布整個大陸。
有趣的是,勞工新聞也必須解決同樣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導致資本主義通訊社形成了他們的新聞公式。美國勞工聯合會(A.F. of L.)在1919年成立了勞工新聞社(Federated Press),為勞工報紙服務,主要是週報和月報。勞工運動過去和現在都派系林立;管轄權的爭鬥之上,還有勞工運動分裂為美國勞工聯合會和產業組織聯合會(C.I.O.)兩大陣營的現狀。然而,勞工新聞社總能提供給敵對派系和競爭工會都能接受的新聞。
與煽情主義相聯繫,新聞的商品形式摧毀了舊有的新聞業職業,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商業。個別誠實的記者或通訊員,無論其意圖多麼純潔,從一開始就註定失敗。他們被教導去尋找和被允許發送的新聞形式,與真相的本質是敵對的。不僅記者,連報紙所有者本身也與收集可靠資訊並將其印刷出來的過程相異化。他是一個商人,被商品的購買和銷售、發行、廣告等問題所束縛。
《新聞自由委員會報告》接受了這種商品化的現實。它不斷地談論「可市場化的詞語和圖像」,而不是「新聞」。難怪!報紙的內容是遠方新聞通訊社、辛迪加、罐頭社論工廠製造的標準商品。高速無線傳輸的四色傳真處理技術,加上空運底片、印版和印刷版的發展,加劇了這種趨勢。現在,一份雜誌的全部內容,在中央編輯部寫作後四十八小時內,就可以在五個大陸同時出版。但是報紙已經,實際上,在銀行和工業的中央總部進行編輯了。因此,美國自吹自擂的「自由報業」已經成為大企業的純粹典範,一個絕對、殘酷的壟斷。
**瑟蕾絲特:** 您對新聞作為商品的剖析,讓人感覺到一種深刻的異化。彷彿文字本身失去了其傳遞意義、觸動人心的原始力量,而被簡化為一種冰冷的交易品。
而您提到的赫斯特、羅伊·霍華德和帕特森-麥考密克這些報業連鎖,甚至被您稱為「法西斯主義的邊緣」(Fascist “Fringe”),他們在當時的媒體版圖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他們與壟斷有何關聯?
**喬治·馬里昂:** (表情凝重)瑟蕾絲特小姐,這個所謂的「邊緣」可不是無足輕重的旁支。這正是最危險的部分。報業日益增長的壟斷性質,使得它被大企業控制成為一個自動過程。但它還有另一個結果:讓報業受到大企業中最反動、最不負責任的一翼的影響。這種影響的直接代理人,就是報業中更公開地親法西斯主義的部分。不幸的是,進步人士們一直抱著幻想,認為這部分報業是某種狂熱的「邊緣」,在業界不受重視。這是一個幻想,一個危險的幻想。這個所謂的「邊緣」部分,包括了赫斯特、羅伊·霍華德和帕特森-麥考密克擁有的報系連鎖。根據1944年的《出版人與編輯年鑑》(Editor and Publisher Yearbook),他們的直接發行量總計為日報9,649,108份,週日報13,578,687份,約佔所有報紙發行量的四分之一。
他們的競爭和手段對競爭對手報紙和美聯社產生直接影響,除了他們在美聯社中的眾多成員身份(每個成員報紙都是美聯社成員)。他們的報紙在紐約、芝加哥和華盛頓等關鍵地區佔據主導地位。
但還有更重要的。決定性因素是:他們實際上形成了一個單一的政治集團。這個集團的力量始於其物質基礎,正如我上面描述的。新的因素在這裡出現了。這三個報系連鎖不僅僅是報業這個高利潤商品化企業中的重要單元。他們是積極且有意識的政治力量。他們有自己的綱領。他們利用自己的報紙和人員積極組織反動運動和推動。他們不僅僅是向蘭金議員(Representative Rankin)和比爾博參議員(Senator Bilbo)這樣的角色開放;他們不僅僅會突出這些人的仇恨演講:他們甚至為這些演講撰寫稿件,並激發他們的發布。他們煽動法西斯主義活動。戈林(Goering)和羅森堡(Rosenberg)不必去找赫斯特並賄賂他印製他們的納粹狂言,並署上他們的名字:是赫斯特主動去找他們!
正是這個集團在戰爭期間的持續支持,為今天麥克阿瑟在太平洋的獨裁統定了基礎。正是他們在戰爭期間對蘇聯的持續誹謗,為戰爭剛結束時報業普遍歇斯底里奠定了基礎。
僅僅是他們作為一個集團運作的事實,就足以確保他們在整個報業中的主導地位,除非出現一個同樣強大的反集團。但是目前還沒有一個有效的反集團——這仍然是勞工和人民需要解決的首要任務之一。因為這個親法西斯集團的反動綱領,不過是大企業內在驅動力的不加約束的表達。它不過是那些更為有教養的報業老闆們隱藏的偏見的粗俗表達。這是我們不自由報業隱藏疾病暴露出的瘡口:完全屈從於最大壟斷企業的私人利益。
**瑟蕾絲特:** 這確實是令人警醒的洞見。您將這些報業巨頭描繪成一個積極運作的政治集團,其影響力遠超其直接發行量,甚至可以引導整個媒體氛圍,為某些政治議程鋪路。這也連結到您書中第二部分——「新聞:帝國之臂」——的論述,您認為美國報業在國際舞台上,同樣扮演著國家工具的角色?它如何推動美國的海外利益?
**喬治·馬里昂:** 沒錯,瑟蕾絲特小姐。美國報業在國內是什麼——國家的一個分支,它在國外也是如此。報業,以及其背後的力量,已經制定了一個積極的計劃,旨在將美國的商品化新聞推向地球的每一個角落。這個計劃被包裝成要求所有國家都採納「我們所理解的新聞自由」。
總統、國務院、國會都正式將新聞行業的計劃作為美國外交政策的基本單元之一。
聯合國人權委員會的第一個重大行動,就是設立一個關於「新聞自由」的小組委員會,考慮一個符合美國路線的決議。當時有強大的壓力要求完全採納美國的觀點。美國還堅持,如果許多外國想要獲得外交承認,就必須接受美國通訊員並採納美國的新聞觀念。
代表美國報業發言的肯特·庫珀,更進一步提出,任何國家若未接受這些觀點,就不應從美國獲得任何形式的援助。官方對庫珀的支持甚至達到了國會延遲了聯合國救濟和復興總署(U.N.R.R.A.)的撥款,試圖將「新聞自由」作為聯合國救濟和復興總署援助的條件。
事實上,新聞與國家的結合已經將「新聞自由」的要求推向了遠超新聞政策界限之外,無論妳如何定義後者。新聞行業正在要求一種特權地位,正如庫珀建議應給予通訊員外交豁免權(diplomatic immunity)一樣!但事情遠不止於此。
鮮為人知的是,美國新聞行業現在已在世界新聞市場中取得了實際上的主導地位——這意味著除了蘇聯及其周邊國家之外的所有國家。爭奪世界輿論控制權的故事將在後面的頁面中講述。
獲取新聞意味著可以自由地旅行——與任何人交談——意味著通訊系統可用——意味著商人有權看到他的產品如何使用或是否存在市場……我說這話是以一個報人的身份說的,這確實是事實,但在這一切最重要的自由中,我們新聞行業的人是你們的代理人。」
蘇爾茲伯格和新聞行業正在要求的,是蘇聯接受美國這裡盛行的、有利於私人企業的特權制度。至少,他們要求俄國人同意資訊是一種商品,只能由道德上不負責任的私人組織販賣。如果蘇聯被迫在這件事上屈服於美國的私人企業,那麼一個資本主義的楔子就會被插入社會主義體系中。
**瑟蕾絲特:** 「新聞是你們的代理人」——這句話真是赤裸裸,揭示了其商業和政治目的。這也讓我想起了您書中提到新聞通訊員可能扮演的「合法間諜」角色。這是什麼意思?他們的日常工作如何與國家或企業利益聯繫在一起?
**喬治·馬里昂:** 任何在國外工作過,或與外國通訊員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通訊員的工作與國家利益之間存在最密切的聯繫。沃爾特·李普曼(Walter Lippmann)在批評國會試圖阻撓聯合國救濟和復興總署撥款時指出,通訊員幾乎所有的新聞都來自他本國的官員和商人,以及一些友好的外國外交來源。
蘇爾茲伯格強調商人和通訊員都應擁有完全自由的行動和聯繫,這並非沒有理由。在社會主義領域,以及競爭性的帝國主義領土上,美國記者是其被派駐國家內資本主義聯繫網絡的一部分。他在和平時期,既是戰地通訊員,也是情報人員!
這個聯繫的問題,對報業生意來說,和對情報工作一樣具有決定性意義。它為世界新聞卡特爾的秘密歷史提供了一個有趣的連結。正是這些聯繫,構成了全球新聞壟斷的基礎。而這個卡特爾,從一開始,就毫無疑問地為商業和國家利益服務!
**瑟蕾絲特:** 「合法間諜」……這詞讓人不寒而慄。它描繪了一個新聞採集被政治和商業目的滲透的景象,記者不再只是觀察者,而是被納入權力網絡的一部分。您書中詳細追溯了這個世界新聞卡特爾的秘密歷史,這段歷史如何解釋當今媒體的格局?
**喬治·馬里昂:** 這段歷史揭示了當前的格局並非偶然,而是長期力量較量和利益協定的結果。故事從19世紀40年代開始,伴隨著電報的「咔嗒」聲,偉大的現代新聞通訊社應運而生。那時,英國主導著世界。法國雖強大,但也是英國體系的一部分。德國尚未完全成為現代工業強國。
路透社坦率地為大英帝國和英國商業利益服務。哈瓦斯和路透社聯手發布傾向於嘲笑美國製造和美國的報導,但它們在報導英國和法國時則避免這樣做。世界各地來自美國的新聞充斥著印第安人的戰爭報導、南方私刑、北方離奇犯罪等內容。哈瓦斯在南美——哈瓦斯的獨家領域——通過貶低美國汽車和其他產品的報導,阻止美國商業與法國競爭。(這非常讓人想起美國新聞行業蓄意貶低蘇聯工業產品、技術和計劃的做法,這種宣傳甚至在史達林格勒戰役之前誤導了我們最高當局。)
英法的這種嘲諷讓美國大企業如坐針氈,因為美國正越來越多地參與世界市場、世界影響力和世界權力的競爭。這讓美聯社更直接地感到惱火,但美聯社從未逾越這個密謀的紳士邊界。它利用這個卡特爾作為武器,擊退國內的合眾國際社和其他潛在的競爭對手。
然而,美聯社與路透社之間的終極衝突是不可避免的。美國正在建立工業實力並開發資源,準備在爭奪世界權力的競爭中超越並擊敗大不列顛。對於普通觀察者來說,德國更具侵略性的挑戰在一定程度上掩蓋了這一點。德國也建立了一個遠超英國的現代工業生產體系。它發現世界已經被瓜分。
此外,哈瓦斯和那些小通訊社不僅是新聞機構,也是廣告代理商,而且是壟斷性的。歐洲和亞洲的報紙實際上免費獲得路透社-哈瓦斯的新聞服務——如果他們想獲得賴以為生的廣告,他們就必須使用這些服務。
這種主導地位使得歐洲通訊社在新聞傳輸方面態度傲慢笨拙。它們可以延遲或歪曲最重要的事件。這也使得它們沒有任何技術進步的動力。哈瓦斯在1920年代仍然使用鐵筆而不是打字機。只要且只要英國和法國仍然是統治力量,這些通訊社就能逍遙法外。但是,只要且只要其他力量能夠挑戰英法統治,就會出現對這些新聞通訊社的挑戰。南美洲是「地點」,第一次世界大戰是「時間」。
第一次世界大戰是為了現有帝國主義列強之間重新瓜分世界而戰的複雜鬥爭。德國失去了殖民地,德國共和國淪為服務於美英法戰勝國的附庸國。這種情況在新聞卡特爾內部得到了相應的反映,沃爾夫失去了地盤,被允許只服務於德國本土。
美聯社笨拙地爭奪戰利品中的一份。庫珀匆忙趕往凡爾賽,請求美國條約代表團為美聯社爭取與路透社和哈瓦斯平等的地位。這將以和平條約中包含「新聞自由」條款的形式表達出來。
這是「合法」壟斷者之間的直截了當的商業談判。簡而言之,這是一個瓜分世界新聞市場的卡特爾協議。但這個故事還有後續。當庫珀帶著他的新合同從歐洲回來時,美聯社董事會成員對「經營」(exploitation)這個詞感到震驚。庫珀解釋說,他們之所以感到不安,是因為「這個詞在美國帶有污點,而在歐洲則沒有」。一個迴避性的詞被替換了,合同也被批准了。「經營」這個詞消失了,但卡特爾的現實依然存在。詞語修飾是一種全國性的產業。1945年最佳公共關係技巧獎就授予了克勞德·羅賓遜博士(Dr. Claude Robinson),因為他幫助行業完成了其最大的任務:「對利潤進行適當的解釋給公眾。」
關於日本,路透社總裁羅德里克·瓊斯爵士(Sir Roderick Jones)與聯合新聞社達成了一項口頭協議,允許美聯社與之進行業務往來。他說他不能寫成文字,因為這會讓路透社(也就是大英帝國)丟臉。實際上,雙方都沒有打算屈服於對方。他們知道,實力會說話,力量會決定結果。
**瑟蕾絲特:** 這段歷史聽起來像是一場隱秘的戰爭,新聞社在幕後進行著領土和影響力的爭奪。
美國一直遲遲未進入世界競爭,因為它忙於國內發展。但這種延遲反而提高了它的機會,因為當它最終提出世界地位的要求時,它是建立在一個無與倫比的國內市場基礎上的。在商品新聞產業,這一點尤為明顯。在美聯社董事會會議上,《芝加哥論壇報》的發行人麥考密克(McCormick)曾提供過一些相關的估計。這些估計如此令人印象深刻,以至於庫珀讓他重複了一遍,以確保所有董事都領會其重要性。麥考密克說:
(他引用了麥考密克的話,語氣中帶著美國資本的自信)
「我們差不多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國家,也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與其他外國相比,報業在美國的地位可能比任何其他機構都高。我認為可以很好地猜測,美國報紙印刷和供應著世界三分之二的新聞,而且我認為所有美國報紙的收入可能佔世界報紙總收入的四分之三。」
正是憑藉這種極其有利的競爭地位,美聯社在1932年向路透社下了挑戰書。它要求「自由競爭」。這意味著,例如,日本必須可以自由地從路透社轉向美聯社的服務。所有美國壟斷企業都傾向於要求「自由競爭」,因為它們現在有能力扼殺其孤立的競爭對手。
在大量政府援助下建立的巨大國內市場滋養下,它們不再需要直接補貼,並希望為更年輕、更弱小的國家新聞行業建立無補貼規則。報業行業甚至比化工、鋼鐵等壟斷企業處於更強大的地位。在任何其他國家,新聞出版業都沒有發展到如此規模和實力。在任何其他國家,報業也沒有在大企業名單中佔據如此高的位置。
美聯社非常清楚這一點。路透社嚴重誤判了。多年來,它堅決反對美聯社在日本經營的權利——口頭承認但從未寫入文字。瓊斯相信美聯社永遠不會冒險與路透社鬧翻;他指望路透社如果美聯社退出,就會將合眾國際社納入卡特爾的威脅。庫珀故意將瓊斯引入陷阱,假裝渴望維持聯盟,但在各個方面刺激他。
庫珀幸災樂禍地說:「當我懷疑路透社世界主導地位的泡沫會持續多久才會破裂時,我願意讓羅德里克爵士自己把泡沫吹得如此之大,以至於它會因他自己的努力而破裂,但我自己不會去戳破它。」
它在1934年破裂了。庫珀將其謙卑和忠誠的偽裝發揮到極致,從日本前往倫敦向羅德里克爵士解釋說,美聯社在日本的活動符合合同的意義。假裝安撫瓊斯,他鼓勵瓊斯認為他的行為是出於美聯社的弱點或他在美聯社內部地位的弱點。因此,瓊斯拒絕批准美聯社與聯合新聞社的交易。
新體系向一度由英國、法國和德國主導的地區開放了美國新聞的滲透,正如美國基本的工業-軍事潛力正在為美國政治經濟滲透這些神聖領域開闢道路一樣。「非獨家」原則管轄著新合同。這個詞聽起來非常崇高和道德。它似乎意味著美聯社和路透社將在各地以平等條件競爭,讓優勝者獲勝。不僅如此,美聯社的美國競爭對手也將有同樣的機會。
(他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無奈)
可惜,這根本不是那個意思。這個原則僅僅建立了一種新的壟斷形式,其中國家代表壟斷進行的政治干預不再那麼赤裸裸。競爭仍然受到嚴格限制——不是通過卡特爾協議,而是通過經濟壓力。例如,美聯社告訴路透社,這家英國通訊社絕對可以自由地與合眾國際社打交道。新合同和美聯社與合眾國際社的協議都保證了這一點。但是,美聯社說,如果路透社選擇行使這種自由,美聯社就會選擇與路透社的英國競爭對手——交易所電報社(Exchange Telegraph)——打交道,從而摧毀路透社!美聯社還通知路透社,它必須通過美聯社與加拿大通訊社(Canadian Press)打交道:因此,加拿大從大英帝國轉移到了美國帝國!
這並不是真正的結束。第二次世界大戰為這個新合同畫上了句號。
在大英帝國內部,它正在努力掙扎求存,以對抗巨大的美國壓力,正如大英帝國本身在美國擴張主義壓力和反軸心國戰爭釋放的日益高漲的解放力量的衝擊下,正嘎吱作響一樣。最近一份半官方的國務院文件將路透社稱為英國政府宣傳機構,路透社對此憤怒地否認了這一指控。在這樣做時,它承認了英國向美國商業煽情新聞模式的屈服,這種模式它抵抗了許多年。路透社總裁克里斯托弗·錢斯勒(Christopher Chancellor)說:「我們不是英國新聞的供應商;新聞不能是英國的或美國的——它是一種國際商品。」
德國新聞局當然已經被清算。日本的同盟社(Domei)也是如此。一個由美國支持的德國通訊社D.A.N.A.,已經在美國佔領的德國成立,相對於英法通訊社具有有利的競爭優勢。美國財政部的資金被公開用於奧地利和其他國家的新聞控制之戰。在日本這個完全由美國佔領的國家,美國新聞獨裁地位得到了保證。隨著英國被限制在東南亞,整個遠東正迅速成為美國的私人領地。而即使是美國這個幾乎不加掩飾的現代帝國的邊界,也無法限制美國新聞帝國的擴張。
只有蘇聯和新的東歐民主國家,以及被主導地區內的反帝國主義力量,擋住了這個新的帝國aspirant及其新聞壟斷企業的全球控制之路。針對他們,「新聞自由」壟斷者們正在動員原子外交的敲詐炮台。肯特·庫珀宣稱:「難以想像和平不是由美國和英國主導的,而且和平條款中不應包含我所概述的影響報業的原則。」
**瑟蕾絲特:** 聽您講述這段歷史,仿佛看到一張由新聞線路和電纜編織而成的世界地圖,地圖上的國界線並非由地理或政治決定,而是由幾個大型新聞社劃定的勢力範圍。這是一幅令人驚訝的「壟斷世界地圖」。那麼,馬里昂先生,面對這樣一個被資本和國家權力深度捆綁的媒體體系,您認為還有什麼可以做?對於追求真正自由的聲音,有何建議?您書中對其他體系的比較,比如捷克斯洛伐克和蘇聯的報業模式,是否提供了一種不同的可能性?
**喬治·馬里昂:** 瑟蕾斯特小姐,妳抓住了關鍵。是的,我認為存在不同的可能性。在我的書最後一章「責任:對報業的挑戰」中,我探討了這個問題。二戰是一場複雜的鬥爭,儘管建立了反軸心國的盟軍,但盟友內部依然存在爭奪優勢的鬥爭。美英聯手對抗德國日本,但他們的軍事行動顯示,他們並未全心投入。
這並非紙上承諾:報業完全掌握在人民手中。它以負責任的方式運作,通過激發更積極的支持和揭露失敗來推進蘇聯的目標。
然而,對於收取租金的地主、銀行家、工業壟斷者而言,絕對沒有新聞自由。蘇聯報業坦率地說,不是一個形式上的民主報業,而是勞動人民的報業。這不再排除任何重要的蘇聯公民團體,因為剝削階級在那裡已經不存在了。這個原則主要用於確保人民對國家政治和經濟生活的參與不斷擴大,同時阻礙敵對外國情報機構的工作。這似乎很難成為英國外交部或美國國務院提出外交抗議的恰當理由。
(他再次停頓,眼神中閃爍著對這種不同模式的讚許)
那樣的報業將解決我國「新聞自由」的大部分問題。它甚至可以在實現社會主義之前達到某種程度,就像東歐某些地方正在發生的那樣。但這樣的目標必須被視為一個遙遠的目標。實現它將需要全體美國人民的極大努力。第一步是廣泛傳播對整個報業的階級性質和功能的理解。
那麼,我們能做些什麼呢?對於我們報業目前這種超級壟斷控制,這種扼殺了1億4000萬美國人中絕大多數聲音的狀況,我們能做什麼?個體作家很難提出有意義的建議。勞工本身,特別是較大的進步工會,整個產業組織聯合會(C.I.O.)
,以及工會成員集中的工業地區的強大組合,肯定需要更多地思考報紙的出版。要取得成功,他們需要勞工的形式參與,但不能局限於工會範圍。相反,他們應該維護勞工的政治和其他利益,以及全體人民的利益。勞工還必須在現有少數相對親勞工的日報中爭取更直接的話語權,因為直接參與將減少自由派報紙容易產生的動搖。勞工還必須抵制商品新聞模式,並幫助建立一個 receptive 的讀者群,以便接受平衡、可信的資訊。一份勞工報紙應該以此為目標。
除此之外,勞工和自由主義者應該考慮立法來緩解目前的壟斷。對負責任的社會團體出版的報紙和郵寄發行的新聞通訊,應該給予郵政和通訊補貼——實際上就是免費郵寄——以及其他政府援助。同時,應該取消對壟斷報業的政府補貼;私人企業應該被迫在出版業自力更生。
最後,關於美國報業的真相——它是壟斷資本不受控制和不受限制的喉舌——不應阻止我們持續向所有者施壓,要求他們公正行事,並採納更為自由的政策。這是一個民主國家,無論其壟斷限制如何;發行人不能完全忽視那些足夠眾多且足夠堅持的聲音。
但這種壓力應該集中在最有機會產生效果的地方:那些對我們壟斷報業中最嚴重過度行為負責的、強大的親法西斯報業集團。最近對《每日新聞報》的糾察線和抵制行動,以抗議專欄作家約翰·奧唐奈(John O’Donnell)的反猶太挑釁,證明了結果是可以取得的。事實上,「法西斯主義的邊緣」非常脆弱。一個良好、強大、全國性的抵制行動,集中針對這個集團更為露骨的法西斯主義說教,很可能對其政策和所有權都起到威懾和制約作用。遏制這個反動集團,將改善整個報業的基調。這至少是今天在美國,最接近於可實現的新聞自由目標。
(他坐了回去,眼神中閃爍著一種堅定的光芒)
不言而喻,任何切實努力改善我們報業的行動,都必須在一個更大的政治綱領框架內運作。只有一個認識到限制巨大壟斷企業必要性的綱領——即使是在資本主義體系的限制內——才能認真對待新聞自由的問題。只有一個獨立的勞工-進步政治行動綱領,才能把這個目標列入議程。只有一個將社會主義作為其終極目標的綱領,才能始終理解並面對前進道路上的問題。這將最沉重的責任放在馬克思主義者和具有階級意識的工人——無論是體力勞動者還是腦力勞動者,尤其是新聞從業人員——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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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凝萃清單**
{卡片清單:美國報業的經濟壁壘與自由神話的破滅; 新聞通訊社的壟斷與內容標準化; 報業作為大企業及其對新聞編輯自主性的限制; 新聞:從資訊到商品的異化過程; 報業與國家:作為階級統治工具的媒體; 世界新聞卡特爾的秘密歷史與帝國主義擴張; 肯特·庫珀的「新聞自由」十字軍:商業利益與國家政策的結合; 新聞通訊員的雙重身份:記者與「合法間諜」; 挑戰壟斷:勞工及進步力量爭取媒體話語權的途徑; 捷克與蘇聯報業模式:一種不同於資本壟斷的媒體組織形式; 立法限制媒體壟斷與調整補貼政策的必要性; 在壟斷格局下向親法西斯媒體施壓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