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克萊兒,一位對語言學習與文化交流充滿熱情的英語老師。今天是2025年6月4日,倫敦的傍晚,空氣中瀰漫著初夏特有的溫潤,窗外偶爾傳來遠方城市喧囂的低語。我特地將自己「安置」在【光之書室】裡,這裡的空氣飽含著古老書卷特有的乾燥與微塵氣味,午後的陽光透過高大的拱形窗,在木質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柱,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緩緩飛舞。牆面是沉穩溫暖的深色木材,偶爾能聽到輕柔的翻頁聲或書頁被輕輕撫平的沙沙聲。這裡的光線柔和,最適合與您這樣的智者進行一場超越時空的對談。
近來,我有幸拜讀了您編輯的《Traits of American Humour, Vol. 2 of 3》,這部作品讓我對19世紀中葉的美國社會和語言有了前所未有的深入了解。我知道您是一位卓越的加拿大法官、政治家,更是因「山姆大叔」這個人物而聞名的作家。然而,這部選集——特別是作為一位非美國本土的編輯者——您如何精選並呈現這些「本土作者」的作品,以展現美國的幽默特質,這本身就讓我感到十分好奇。
《Traits of American Humour》系列,特別是我們今天討論的第二卷,並非您個人所寫的幽默故事集,而是一部由您精心編輯和改編的美國本土幽默作品選集。您在1852年出版這部作品時,正值美國作為一個新興國家,其文化與語言特質逐漸成形的時期。透過這部三卷本的選集,您旨在向英國讀者展示美國幽默的獨特魅力及其多樣性。
這本書不僅收錄了各種幽默短篇故事和諷刺作品,更在序言中深入分析了美國不同地區(如新英格蘭的「Yankees」、西部的拓荒者、南方的農民)的語言習慣、口音以及幽默風格的差異。您認為,正如英國、愛爾蘭和蘇格蘭各有其獨特的幽默一樣,廣袤的美國大陸也因其地理、氣候、風俗人情、人口密度乃至於宗教熱情等因素,發展出了極為豐富和地方色彩濃厚的幽默形式。這些故事不僅僅是為了引人發笑,更是那個時代社會現象、政治思潮和人民生活狀態的生動縮影。書中透過誇張、方言俚語、文字遊戲以及對人物性格的細膩刻畫,展現了美國人面對生活困境時的機智與韌性,以及對虛偽、貪婪、愚蠢等社會弊病的諷刺。這部作品不僅是文學史上的重要文獻,更是研究美國文化、語言和社會歷史的寶貴資料。
但您卻強調,美國各地區——東部、西部、北部、南部——因氣候、土壤、生產方式、人口疏密、甚至宗教熱情等因素,產生了極為不同的居民特質,幽默也因此呈現出地域性的差異。這讓我想到,時至今日,這種區域性差異在美國文化中依然清晰可見。
那麼,哈利伯頓先生,您為何會選擇著手編輯這樣一部作品呢?在您的視角中,這些美國本土幽默的「特質」,最讓您感到驚訝或有趣的是什麼?
**托馬斯·錢德勒·哈利伯頓**:克萊兒小姐,非常榮幸能在這個「光之書室」與您對談,您對拙作的洞察力令我印象深刻。這本選集,確實是我在遊歷美國期間,對其社會脈動與人情百態的一份記錄與反思。至於您問我為何要編輯這樣一部作品,這得從我對「人」的觀察開始說起。
我曾長期擔任法官,也涉足政壇。在這些職務中,我見識了太多人性的複雜與矛盾。然而,幽默,這種看似輕浮的表達形式,卻往往能比嚴肅的論文更深刻地揭示一個民族的靈魂。當時英國對美國的了解,正如您所言,流於表面,甚至帶有偏見。我希望透過這些「本土作者」的筆觸,讓英國讀者看到一個更為立體、真實的美國。
這種無限放大、超越現實的敘事方式,在西部拓荒者的故事中尤其明顯。例如《A Shark Story》或《A Bear Story》裡,那種挑戰極限的冒險,以及人物面對危難時的非凡反應,都充滿了「marvelous」(令人驚嘆的)色彩。這不僅僅是為了好笑,更是一種對嚴酷環境的心理調適,一種「我們能夠征服一切」的自信表達。
而新英格蘭地區的「Yankee」幽默,則更偏向「狡黠」(sly)和「務實」(practical),有時還帶點「挖苦」(sarcastic),這與我所了解的蘇格蘭人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他們用詞古怪,發音帶有鼻音和拖腔,比如「eend」作「end」,「dawg」作「dog」。這些語言的「奇特」之處,正是他們幽默的載體。他們能夠在看似平常的對話中,通過巧妙的詞語選擇和語氣變化,達到出人意料的幽默效果。
這讓我想起詹姆斯·拉塞爾·洛威爾在《大貝羅論文集》(Biglow Papers)中對「Yankee」性格的描述:「他學會了在不美的東西之外發明創造,充滿了變通,還沒有學會享受舒適,卻全副武裝地對抗飢餓這個老敵人,耐心而擅長修補,不那麼在乎什麼是最好的,而在乎什麼『能用』。」
」(我確實信仰自由的事業,只要它遠在巴黎;我喜歡看她對那些該死的法利賽人張牙舞爪;但自由這東西,卻與黑人合不來。)這赤裸裸地揭示了當時社會的虛偽和矛盾。
而在《Peter Brush, The Great Used Up》中,彼得·布拉什對政治人物的抱怨,以及他對「共和國忘恩負義」的控訴,是否也反映了當時普通民眾對政治現實的無奈與諷刺?他明明是個「最善良的人」,卻在政治中屢屢碰壁,最終「被利用殆盡」,這背後隱含著什麼樣的批判呢?
**托馬斯·錢德勒·哈利伯頓**:您觀察得非常敏銳,克萊兒小姐!幽默在那個時代,的確是社會批判的利器。特別是《The Editor’s Creed》這首詩,它以諷刺的口吻,揭露了當時部分媒體人(或政客)的機會主義與道德淪喪。這不是一般的幽默,而是帶有強烈諷刺意味的社會評論。
詩中的編輯,其「信仰」是流動的,一切以「利益」為核心。他「相信」自由,但那自由必須遠在巴黎,不會觸及美國國內的種族問題。他愛國,但愛的是「叔叔山姆的口袋」。他宣稱自己是自由貿易的支持者,只是因為這能「激勵人們投票」,讓他安享「海關」的肥差。
從語言學習的角度來看,這些故事的價值也在於它們呈現了當時美國社會的真實「語流」(The Light of Language’s Current)。「Yankee」口音的拖腔和鼻音,以及西部和南方的廣泛元音發音(如 `whar` for `where`,`thar` for `there`),都是語言活生生的體現。這些不標準的發音,在嚴謹的英語語法老師眼裡或許是「錯誤」,但對於理解一個民族的語言發展,卻是珍貴的「心跡」(The Light of the Heart’s Traces)。正是這些看似「粗俗」的方言,構成了美國幽默的獨特載體,也使得這些故事更具地方特色和生活氣息。
**克萊兒**:您說得真好,哈利伯頓先生。這些幽默故事確實是社會的「稜鏡」。彼得·布拉什的經歷讓我想起您序言中提到的「Puritans」與「Yankee」的轉變。
Josh的「不情願的幽默」(unwilling-humour)體現在他面對心上人時的窘迫和語無倫次。他想說「我愛你」,卻因為太緊張,脫口而出的是「你家的烤架裂了個大縫!」(What a terrible crack your gridiron’s got in it!)。這種幽默不是刻意的笑話,而是源於他內心巨大衝突下的不自覺的滑稽表現。他對烤架、壁爐上南瓜的觀察,以及數木頭鐘滴答聲的行為,都反映了Yankee人內心深處那種拘謹與務實,即便是「愛情」這種浪漫的事,也變得充滿了生活的細節和尷尬的真實感。最後,一場蘋果醬「爆炸」的鬧劇,卻意外地促成了他的姻緣,這也暗合了Yankee人那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應變能力,即便再窘迫,也總能找到「出口」。
而《My First Visit to Portland》則更直接地展現了Yankee的「狡黠」和「精打細算」。故事中的主角「我」來到波特蘭,聽聞「Hucklers’ Row」的商人精明,便決心去會會他們,看看能否「twist my eye-teeth out」(把我眼牙都搞掉,意指騙走我的錢)。
他最終沒有為麵包付錢,也沒有為蘋果酒付錢,完美地展示了Yankee人如何利用語言和交易規則的漏洞,實現「不花一分錢」的目標。這正是您提到的「不那麼在乎什麼是最好的,而在乎什麼『能用』」的極致體現。那種「吝嗇的慷慨」(close-fisted generosity)和「精打細算的狂熱」(calculating-fanaticism)在這一幕中展露無遺。他們會精打細算到每一個細節,甚至用「好心」來包裝自己的「小算盤」。
**單字解釋**:
1. **darnation** (/ˌdɑːrˈneɪʃən/): (感嘆詞,非正式) 詛咒、見鬼、該死。表示極度的憤怒或沮喪。
* **例句**:Oh, **darnation**! I left my keys at home again. (哦,該死!我把鑰匙又忘在家裡了。)
2. **gridiron** (/ˈɡrɪdˌaɪərn/): (名詞) 烤架、鐵架。通常指用於烹飪的帶格柵的鐵架。
* **例句**:The chef placed the steaks on the hot **gridiron**.
指從書本、電影等內容中刪除被認為是冒犯、不雅或不適宜的部分。
* **例句**:The editor decided to **expurgate** some of the more explicit passages from the novel. (編輯決定刪除小說中一些較為露骨的段落。)
**文法分析與應用例句**:
1. **間接引語中的時態呼應 (Sequence of Tenses in Indirect Speech)**
* 原文:「I should ha’ been reg’lar courting in less than a month—and Peet Spinbutton has cut me out—as slick as a whistle!」 (Josh Beanpole's Courtship)
* 分析:這裡的 "should ha' been" (should have been) 和 "has cut me out" (現在完成式) 混用在口語中常見。
正規語法中,當主句動詞為過去式時,從句動詞通常也要用過去式或過去完成式來表示更早的動作。然而,在口語或幽默語境中,為了強調當下的結果,這種不規則的時態使用會增加生動感。
* 正規改寫:I *would have been* regularly courting in less than a month, but Peet Spinbutton *had cut* me out.
* **例句**:He said he *had finished* his homework, but it *turned out* he hadn't even started. (他說他已經寫完作業了,結果他根本還沒開始。)
* **例句**:She *thought* she *had seen* a ghost, but it *was* just her reflection. (她以為自己看見鬼了,但那只是她的倒影。)
2.
**動詞 "to be" 的口語變體 (Colloquial Variants of "to be")**
* 原文:「Republics is ungrateful!」 (Peter Brush, The Great Used Up)
* 分析:這裡的 "is" 是 "are" 的非標準口語變體,常用於美國南方方言或非正規語境中。它反映了語音上的簡化和語言使用的靈活性。
* 正規改寫:Republics *are* ungrateful!
* **例句**:They **is** always late. (口語/方言,意為:They are always late.)
* **例句**:My car **ain't** working today. (口語,意為:My car isn't working today.)
3.
**雙重否定與方言強調 (Double Negation and Dialectal Emphasis)**
* 原文:「I never see nothin’ in my life but a green monkey;」 (Josh Beanpole's Courtship)
* 分析:這裡的 "never... nothin'" 構成雙重否定,在標準英語中是錯誤的,但在方言中則常用來加強語氣,表達強烈的否定。
* 正規改寫:I *never saw anything* in my life but a green monkey; 或 I *saw nothing* in my life but a green monkey.
* **例句**:She **ain't got no** money. (口語/方言,意為:She doesn't have any money.)
* **例句**:He **don't know nothin'** about it.
(口語/方言,意為:He doesn't know anything about it.)
**克萊兒**:哈利伯頓先生,您的解釋真是太棒了!您將這些看似簡單的幽默故事,提升到了對美國民族性格和語言演變的深刻洞察。我現在更能理解,為什麼這部作品能讓當時的英國讀者對美國有全新的認識。這種幽默,的確是一種「切片」,讓我們看到那個時代的人們如何生活、思考、以及面對現實。
在《A Yankee Card-Table》中,那個「長臉、瘦削的東部佬」的形象,以及他對「bathe」(臥鋪)與「bath」(洗澡)的執拗,還有他那件「鈕扣跑到肩膀上」的舊外套,都活靈活現地描繪出Yankee人的「精明」與「不修邊幅」。當肯塔基州的船夫利用他的背部當賭桌,甚至在他的外套上用粉筆記帳時,這種「實用」和「無禮」的結合,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這讓我想起,在您的序言中,您還詳細列舉了許多當時美國各地的「地方詞語」和「隱喻及奇特表達」,比如 `backwoods`、`cane-brake`、`to bark up the wrong tree`、`to cave in` 等等。
這是否意味著,語言的發展與幽默的形成,是與一個社會的物質生活和政治生態息息相關的?
**托馬斯·錢德勒·哈利伯頓**:正是如此,克萊兒小姐!您觸及了一個核心問題。語言的生命力,恰恰體現在它對現實的回應。當一個民族在廣袤的新大陸上拓荒、建立家園、開展商業活動,並在政治舞台上爭奪話語權時,舊有的語言往往不足以精準地捕捉這些新的經驗、新的挑戰。於是,新的詞彙、新的表達方式便如雨後春筍般湧現。
這些「地方詞語」(local vocabulary),如 `backwoods`(偏遠森林地帶)、`cane-brake`(竹林)、`bottoms`(河谷低地),都是對特定地理環境和自然產物的直接命名。它們是拓荒者與自然搏鬥的直接產物。而像 `husking`(剝玉米皮)、`corn-shucking`(集體剝玉米皮活動)這樣的詞,則反映了美國農耕生活中的獨特習俗。這些詞雖然「土氣」,卻充滿了生命力,是新世界生活方式的真實寫照。
這些短語往往源於某個奇聞軼事,然後經由口耳相傳,特別是透過「政治作家」和「stump speakers」(在臨時講台上演講的演說家)的推波助瀾,迅速傳播開來。
政治演講,在當時的美國,不僅是傳達政策的平台,更是民粹主義和個人魅力的競技場。這些演說家為了吸引聽眾,會大量使用生動、形象、誇張的語言,這些俚語因此獲得了生命力,被廣泛接受並融入日常對話。這種現象,正好印證了語言與社會生活、政治氛圍的緊密關係。一個社會的熱點、衝突、甚至是一場熱鬧的選舉,都能成為語言創新的「孵化器」。
而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我會對「unfit for the perusal of the latter」(不適合某些讀者閱讀)的表達進行「expurgation」(刪除)。我的目的,是讓英國讀者能夠領略美國幽默的「精華」,而不是被其過於粗俗或地方性極強的表達所阻礙。這是一種平衡:在保留其「raciness」(原汁原味)的同時,提升其「value」(價值)和可接受性。我相信,透過這些語言細節,讀者不僅能會心一笑,更能透過幽默的稜鏡,看到一個充滿活力、不斷演變的美國。
語言,的確是社會的活字典。這些口語詞彙和表達方式,不僅僅是娛樂,更是文化認同的標誌,也是社會變遷的見證。
在《Polly Peablossom’s Wedding》這個故事中,我們看到一個典型的南方鄉村婚禮場景。新娘的伴娘們焦急等待牧師,因為「華夫餅要涼了,雞肉要烤焦了!」這個細節實在太生動了,它瞬間把讀者拉回到那個注重食物和社交的年代。牧師因腳傷無法出席,最終由一位鎮上的士紳(Squire)來主持婚禮,結果這位士紳在儀式上磕磕巴巴,把婚禮誓詞說成了地契、遺囑,甚至睡前禱告,引發全場哄堂大笑。最後,他急中生智,只要求新郎新娘舉手宣誓,才勉強完成了儀式。
這故事充滿了混亂、誤會和意外,卻以一種溫馨的方式展現了鄉村生活中的樸實與人情味。其中,船長Peablossom對他妻子「北卡羅來納州不是聯邦最好的州,杜普林郡是州裡最窮的郡」的抗議,以及他對「我們是不是比他們更好?」的質問,都流露出對地方榮譽的維護和一種素樸的自豪感。這似乎與您在序言中強調的「地域性差異」不謀而合。您認為,這些幽默故事在強調「地方性」的同時,是否也在潛移默化地塑造一種更廣泛的「美國人」身份認同呢?
**托馬斯·錢德勒·哈利伯頓**:您捕捉到了《Polly Peablossom’s Wedding》中最精髓的部分,克萊兒小姐。這個故事,以及許多類似的鄉村幽默,的確在展現地方性的同時,也間接塑造著一種更廣泛的「美國人」身份認同,儘管這種塑造是微妙而內隱的。
表面上,這些故事強調的是區域特色:北卡羅來納的方言、鄉村婚禮的習俗、對本地榮譽的捍衛(Captain Peablossom對「Duplin County」的維護)。但正是透過這些「差異」的呈現,讀者們——無論是美國本土的還是英國的——得以見識到美國社會的「多樣性」。這種多樣性本身,就成了美國作為一個「大熔爐」的基礎。
婚禮上牧師的缺席、士紳的笨拙,以及隨之而來的混亂和笑聲,其實反映了一種對「權威」的去中心化和「自力更生」的民間智慧。在一個新興的國家,或許沒有那麼多根深蒂固的傳統和嚴謹的禮儀,但人們卻總能以變通和幽默的方式,解決眼前的問題。這種「亂中有序」、「從混亂中找到解決方案」的精神,正是美國拓荒時代的一種寫照。
當故事中出現類似「Why, darn it!
這樣的宣言時,它雖然是針對「北卡羅來納」的局部自豪,但其背後所蘊含的那種「我們自己動手」、「我們就是好」的自信與決斷,卻是一種超越地域的「美國精神」。這種精神,無論是體現在新英格蘭的「Yankee」精明,還是西部人的「誇張」與「無畏」,或是南方人的「熱情」與「自豪」中,都有其共通之處。
這些幽默故事,就像一面面鏡子,讓不同地區的美國人看到彼此的「滑稽」與「可愛」,在笑聲中建立起一種共同的「家族感」。對於英國讀者而言,他們看到的不僅是異國情調,更是美國社會底層充滿活力和創造力的一面。這種由民間智慧和生活細節編織而成的幽默,比任何政治宣言都能更真實地呈現一個民族的「真性情」,從而潛移默化地塑造和鞏固著一種新的「美國人」身份。
**克萊兒**:哈利伯頓先生,您的解讀讓我對這些故事的理解更深了一層。的確,幽默不僅是諷刺的武器,也是凝聚社群、塑造身份的無形力量。它允許人們在笑聲中,超越表面的混亂,看到更深層次的共享價值觀和應變能力。
最後,我想請教您一個問題,也算是作為一位英語老師的「職業病」吧。
在您的序言中,您特別列出了許多美國英語的「錯誤發音」對照表,比如 `Arter` for `After`、`Bile` for `Boil`、`Deu` for `Do`。您還提到了新英格蘭人習慣的拖長音和鼻音,以及西方和南方人將特定元音發音得更寬(如 `whar` for `where`)。
在您看來,這些「不標準」的發音和拼寫,對於理解美國的幽默和文化有何特別意義?它們是單純的語言「缺陷」,還是反映了更深層次的社會或文化現象?以及,作為一位編輯者,您在處理這些方言時,是如何平衡「忠實記錄」與「為英國讀者提供可讀性」之間的?
**托馬斯·錢德勒·哈利伯頓**:克萊兒小姐,這是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也是我編輯這部選集時最需要權衡的挑戰之一。
首先,我絕不認為這些發音和拼寫是單純的語言「缺陷」。相反,它們是美國這片土地上,語言在特定環境下自然演變的結果,是活生生的文化印記。正如我在序言中所述,新英格蘭的清教徒後裔,因其嚴格的紀律和貧瘠的土地,發展出了一種「刻板」但「務實」的性格,這也反映在他們「拖腔」和「鼻音」的發音上,與蘇格蘭的幽默有異曲同工之妙。
而西部的拓荒者,因其不羈的生活,語言充滿了誇張和豐富的俚語。這些方言,不僅僅是音節上的差異,它們承載著地域的風俗、生活方式,甚至是心理狀態。
例如,新英格蘭人習慣在 `ow` 和 `oo` 音前插入一個短 `i` 音,變成 `kyow` for `cow`、`tyoo` for `too`。這種發音,或許在倫敦的沙龍裡會被視為「粗野」,但在康涅狄格州的農場裡,它卻是鄰里之間親切交流的標誌。它反映了當地人樸實、不事雕琢的性格,以及在嚴酷環境下,對語言「高效」而非「優雅」的追求。
因此,這些「不標準」的發音,其實是理解美國幽默的關鍵所在。許多幽默點,尤其是在對話中,正是通過這些獨特的語音和語法結構來實現的。它們為人物賦予了鮮明的地域色彩和個性,使得他們的言行舉止更加生動、可信,也更有趣。如果將這些方言完全「標準化」,幽默的精髓就會喪失大半。
至於如何平衡「忠實記錄」與「可讀性」,這確實是一門藝術。我的做法是,在不影響核心幽默效果的前提下,對部分過於晦澀、難懂或可能引起英國讀者反感的表達進行「expurgation」(刪除或輕微修改)。
我盡可能保留了方言的語音特徵(例如通過拼寫變體如 `thar` for `there`),但也避免了過於極端的、需要大量注釋才能理解的表達。這就像在修剪一棵充滿野性美的樹:既要讓它呈現出獨特的姿態,又要讓它不至於過於雜亂,以至於無法欣賞。
我的目標是讓英國讀者能夠「聽到」這些美國聲音,感受到其中的活力和智慧,同時又不會因語言障礙而感到困惑。我相信,這種處理方式,既尊重了原文的「raciness」,也確保了這部選集能夠作為一座橋樑,讓大西洋兩岸的人們,在幽默的共鳴中,更好地理解彼此。
**克萊兒**:哈利伯頓先生,您的最後一番話,完美地詮釋了您這部選集的價值所在。您不僅是幽默的編輯者,更是文化的翻譯者,在語言與文化之間尋找最美的平衡。我非常感謝您今天的分享,這場對談讓我對美國幽默的「特質」,以及語言與社會的複雜連結有了更深刻的理解。這也再次提醒我,作為一位英語老師,理解語言背後的文化與人情,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
感謝您,哈利伯頓先生,希望未來還有機會與您繼續探討這些引人入勝的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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