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拉的風》:維多利亞暗流下的真相與人性
作者:雨柔
今天是2025年06月12日。我坐在摩洛哥某個古老市集邊緣的露天咖啡座,空氣中瀰漫著薄荷茶與香料的氣味,遠處傳來喧囂的叫賣聲。手中的舊書是英國女作家亨利·伍德夫人(Mrs. Henry Wood)的《查爾斯·斯特蘭奇的故事:小說第二卷》(The Story of Charles Strange: A Novel. Vol. 2 (of 3))。我總喜歡在旅途中,尋覓那些看似與周遭格格不入的文字,在陌生的背景下,它們反而能綻放出更獨特的光芒。
亨利·伍德夫人,本名艾倫·普萊斯·伍德(Ellen Price Wood),生於1814年,逝於1887年,是維多利亞時代英國文壇上的一位重要人物。她的人生本身就如一幅寫實的畫卷。出生於伍斯特的一個製造商家庭,嫁給了亨利·伍德先生後,她曾旅居法國,直到丈夫生意受挫才回到英國。正是在中年以後,她才開始投入寫作,筆下作品數量驚人,其中最膾炙人口的莫過於《東林》(East Lynne)。
她的作品以懸疑、犯罪和家庭秘密為核心,同時又融入了濃厚的道德教誨色彩,生動地描繪了維多利亞社會的種種面貌,特別是女性在當時社會中的處境與掙扎。她擅長在日常生活中挖掘不尋常的事件,透過細膩的心理描寫,呈現人物內心的複雜性。
這本《查爾斯·斯特蘭奇的故事》的第二卷,更是將這份特質展現得淋漓盡致。故事圍繞著年輕律師查爾斯·斯特蘭奇所經歷的一系列謎團:萊弗爾勳爵被刺、錢財與遺囑的憑空消失、以及背後隱藏的家庭醜聞與人物的內心掙扎。書中登場的人物,從高貴的萊弗爾夫人布蘭奇,到看似樸實的僕役莉亞與哈奇,每一個都背負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與苦衷。他們所處的時代,表面的禮教與規範下,情感的波瀾與人性的幽微,如暗流般湧動。透過查爾斯·斯特蘭奇的視角,我們被引入一個由猜疑、誤解和謊言交織而成的世界,而這些「謎團」本身,又折射出當時社會對女性、對階級、對「正常」與「瘋狂」的種種看法。
我將邀請書中的主要人物——查爾斯·斯特蘭奇、萊弗爾夫人布蘭奇、以及哈奇——來到我的「光之場域」中,一同回顧那些曾困擾他們,也困擾著讀者的謎團。
我相信,在時光的洗禮下,他們或許能以更為坦然的姿態,揭示那些塵封的真相,而我也將從中汲取人性與社會的真實紋理,豐富我的旅途見聞。
***
晚風輕拂過,將艾塞克斯街深處一處隱秘庭院的簾幕輕輕掀起。這裡曾經是查爾斯·斯特蘭奇律師事務所的後方,如今經過歲月洗禮,已成為一處安靜的休憩之地。白日裡繁忙的倫敦,此刻只剩下遠方模糊的車輛聲與碼頭傳來的低沉汽笛。庭院的鵝卵石小徑被夜露潤濕,折射著上方幾盞微弱的煤氣燈光。一株老藤蔓爬滿了紅磚牆,其間點綴著幾朵夜間才綻放的小白花,散發著淡淡的甜香。幾張鑄鐵長椅錯落在其間,其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青苔,顯得有些年歲。空氣中,除了花香,還夾雜著一絲倫敦特有的濕潤泥土氣息與遠處傳來的煤煙味。
我,雨柔,坐在其中一張長椅上,身旁是翻開的《查爾斯·斯特蘭奇的故事》。書頁在微風中輕輕翻動,彷彿有看不見的手在撥弄。當我抬頭,目光所及之處,長椅上已然坐著三個人影。他們身著維多利亞時代的衣飾,布料的質感與剪裁在昏暗的光線中顯得格外真實,彷彿時光真的在此處停滯,或者,他們從書頁的深處走了出來。
對面,萊弗爾夫人布蘭奇,身著一襲淺色絲綢長裙,那曾經傲慢而充滿驕傲的藍眼睛,此刻流露出幾分柔和與無奈。她輕輕地撫摸著裙襬,指尖的動作帶著些許不經意的愁緒。
而哈奇,則規矩地坐在布蘭奇夫人身後不遠處,身穿樸素的深色女僕服,黑色的帽帶隨著她的細微動作輕輕擺動。她那雙曾被描述為「綠色大眼睛」的目光,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銳利,卻又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忠誠。
我輕輕合上書,夜的露水已漸漸沾濕了封面。
**雨柔:** 晚上好,查爾斯先生,萊弗爾夫人,還有哈奇女士。很榮幸能在此處與你們相遇。今晚,我想邀請你們,一同回顧那些,在你們生命中留下了深刻印記的事件。或許,時過境遷,某些困惑也能迎刃而解。
**查爾斯·斯特蘭奇:** (微微頷首,唇邊盪開一絲幾不可察的微笑)雨柔小姐,這般奇特的會面,倒也符合我們過去所經歷的那些,超乎尋常的事件。我總以為,有些事,終將隨時間消散,卻不曾想,它們竟以另一種形式,再次浮現眼前。 (目光掃過布蘭奇夫人,停留片刻)
**萊弗爾夫人布蘭奇:** (輕輕嘆了口氣,手指絞在一起)消散?有些印記,一旦刻下,便再難抹去。我總想,如果能夠重新來過,或許會有所不同。
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震驚與恐懼,夾雜著被誤解的憤慨。他們怎能如此輕易地,將那樣可怖的罪名,加諸於一個年輕女子身上?我曾以為,只要我說出真相,便能洗脫嫌疑。然而,我丈夫的命令,卻讓我陷入了兩難。他要我保守秘密,以性命相脅。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為奴」的滋味,我的聲音被剝奪,我的意願被無視。 (輕輕地摩挲著裙襬上的刺繡,目光投向了虛空)
**雨柔:** 在書中,您曾向雷文斯沃斯先生坦白,您看到了襲擊者的身影,但又在之後改口。這讓雷文斯沃斯先生感到困惑,也讓讀者感到好奇。
**萊弗爾夫人布蘭奇:** (身體微微一僵,隨後又放鬆下來)是的,我看到了。那是一個穿著法蘭絨長袍、有著一雙閃爍黑眼睛的奇怪身影。當時我心神不寧,又被阿奇博爾德(勳爵)命令保守秘密。他要求我「將這一切埋藏在沉默中,因為你重視你和我的生命。」 (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得低沉)一個身受重傷的丈夫,以那樣沉重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一個年輕的妻子,如何能不遵從?我害怕說出真相會給他帶來更大的麻煩,也害怕自己被視為瘋癲。在那個時刻,真相與謊言的界限變得模糊,而我只能在混亂中,試圖保護自己所珍視的一切。
而當事人模糊的描述,與事實的不符,自然會引發外界的猜測。那便是「疑團」的源頭,而「疑團」在缺乏真相的滋養下,便會自行生長,扭曲。
**哈奇:** 什麼鬼怪!我看那勳爵大人,心裡有鬼才是。他不是不讓搜查東翼嗎?那地方,可不就是藏污納垢的好去處!他那欲蓋彌彰的樣子,比什麼都可疑。
**雨柔:** 哈奇女士,您提到的東翼,以及之後對尼娜的猜疑,這在書中是萊弗爾夫人心中的巨大陰影。她甚至懷疑,襲擊勳爵的,就是那位「長著金色耳環的女士」。
**萊弗爾夫人布蘭奇:** (身體微微一僵,隨後又放鬆下來)是的,尼娜。我曾一度深信,是她。在那段時間裡,她是我心頭的一根刺。我丈夫在比薩的「不忠」,以及他對搜尋東翼的百般阻撓,都讓我堅信不疑。當時我心裡燃燒著嫉妒與怨恨,那火焰足以扭曲一切現實。我無法接受他可能有其他的女人,更無法接受他為了保護那個女人而置我於危險之中。 (語氣裡帶著苦澀)每一絲線索,無論多麼微小,在嫉妒的放大下,都成了確鑿的證據。我甚至臆想出她那「義大利面孔」,一切都與我的痛苦相符。
**查爾斯·斯特蘭奇:** 這正是人心最難解之處。當猜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生根發芽,甚至扭曲事實。
萊弗爾夫人當時對勳爵的愛與對「尼娜」的恨交織,使得她的判斷被情感所左右。直到後來,山姆小弟的話,才讓她意識到,她的猜測或許並不準確。
**哈奇:** 那個叫山姆的小子,嘴巴倒是快得很!他那番話,倒真像是一盆冷水,把夫人的「嫉妒之火」澆熄了不少。那小鬼,平時看著呆呆的,關鍵時候說的話,卻比誰都管用。
**萊弗爾夫人布蘭奇:** 是的,山姆的話,像一記悶棍,讓我清醒了許多。 當他輕描淡寫地說,那位女士早已離開,並非去了倫敦,而是去了多佛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深陷於一場由嫉妒編織而成的幻夢中。那種感覺,就像一個沉重的負擔,突然被輕輕卸下,卻又留下了深深的空虛。我曾對他的不忠憤恨不已,幾乎要將他從我心中抹去。但當那份假想的「罪證」崩塌時,我內心的愛,卻又重新浮現。 (輕輕地搖了搖頭,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雨柔:** 所以,您對勳爵的猜疑,在那一刻,有所緩解?
**萊弗爾夫人布蘭奇:** 有所緩解,但並未完全消失。 (聲音低沉下來)一個謊言,即便被證明是謊言,它留下的傷痕,卻不是那麼容易癒合的。我與他的關係,在那之後,雖然有了表面的平和,但心底的芥蒂,卻始終存在。
一旦懷疑的陰影籠罩,即便真相大白,那份純粹的信任也難以重建。這也映射出當時社會中,女性在婚姻關係中的脆弱地位,以及對丈夫言行舉止的有限了解權。她們的「世界」往往局限於家庭內部,外界的風吹草動,都可能引發巨大的心理波瀾,而又缺乏足夠的資訊去驗證。
**雨柔:** 查爾斯先生,您的故事裡,布萊特曼先生的突然離世,以及之後錢財和遺囑的消失,是另一個巨大的謎團。您最初懷疑過莉亞,也懷疑過克萊弗林夫人。這種「懷疑」在您的內心是如何滋生的?又是如何被一步步推翻的?
**查爾斯·斯特蘭奇:** (眉頭微蹙,顯然這個話題讓他回想起了當時的焦慮)是的,那是段令人備受煎熬的日子。錢財的消失,莉亞的反常行為,以及之後克萊弗林夫人出現的時機與她對遺囑的態度,都讓我不得不產生懷疑。我的職業訓練告訴我,要尋找動機,尋找可能性。莉亞的慌張與對外出的遮掩,讓她成為第一個被我懷疑的對象。畢竟,門是開著的,而她又曾短暫離開。 (嘆了口氣)我曾因此輾轉反側,直到她向我坦誠了她女兒的困境,以及她為之付出的種種犧牲。那一刻,我才意識到,她的「異常」,並非出於惡意,而是源於一個母親對孩子深沉的愛與責任。
那份愛與責任,超越了社會的偏見,也超越了她自身的艱辛。那便是她「未完成的美好」,藏在那些破舊衣裳背後。
**哈奇:** 莉亞那可憐人,為了她那不爭氣的女兒,日子過得苦哈哈的,連件體面的衣服都捨不得買。她那樣的人,會偷錢?那是天大的冤枉!她不過是把那些辛苦錢,都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罷了,心腸卻是極好的。
**雨柔:** 而克萊弗林夫人呢?您對她的懷疑,又經歷了怎樣的轉變?她的行為,在您看來,是「意圖」還是「巧合」?
**查爾斯·斯特蘭奇:** (目光望向遠方,似乎在重現腦海中的場景)克萊弗林夫人……她是一個極具魅力的女人,卻也極度自負。她對遺產的渴望,以及她試圖說服我背棄道德的行為,都讓我深感不安。當遺囑消失,而她又曾獨自待在存放遺囑的房間裡時,我心中的天平自然而然地傾向了她。 (輕輕搖頭)然而,當我直接面對她,仔細觀察她的神態與反應時,那份「懷疑」又再次動搖了。她當時的驚恐,以及對我質問的自然反應,似乎都與一個心虛的盜賊不符。她的反應是如此真實,真實到讓我無法將她與一個精心策劃的竊賊聯繫起來。最終,是安娜貝爾的出現,帶著遺囑,才徹底洗清了她的嫌疑。
那份遺囑的出現,不僅解除了我的疑慮,也揭示了布萊特曼先生,我已故的導師,其內心深處的顧慮與考量——他為了保護克萊弗林夫人的聲譽,不惜將文件帶回家中。
**雨柔:** 所以,這些「懷疑」,最終都指向了「信息不完整」與「表象的迷惑」?
**查爾斯·斯特蘭奇:** 不完全是誤解。更確切地說,是「信息不完整」與「表象的迷惑」。在那個時代,信息傳播的速度和廣度都非常有限。人們的行為往往被家庭秘密、社會規範或個人尊嚴所束縛,無法坦誠相告。這使得許多看似可疑的行為,背後卻隱藏著完全不同的動機。 (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更為沉重)而我的導師,布萊特曼先生的死因,以及他夫人之後的狀態,則是另一個深層的秘密,一個關於「隱藏的癮」的故事。那份癮,比任何罪行都更令人心痛。
**雨柔:** 哈奇女士,您在揭示布萊特曼夫人秘密方面,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在您眼中,她的「病態」,是怎樣一步步形成的?您又是如何看待這一切的?這背後,是否也藏著那個時代,女性們所難以言說的悲哀?
**哈奇:** (眼神黯淡下來,粗糙的手指輕輕搓揉著衣角)唉,小姐,那是段苦日子。夫人她,她是個被「無聊」給吞噬了的人。
她出身高貴,不願與「那些平民」往來,又不願讀書縫紉,整日無所事事。一開始只是喝點酒提提神,後來就成了習慣,再後來,就成了「病」。那病,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而是經年累月,一點點地把人給毀了。 (語氣中帶著一絲惋惜,卻沒有絲毫批判)布萊特曼先生很愛她,他為此操碎了心,甚至為了不讓安娜貝爾小姐知道,他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他把夫人看得比什麼都重,但這份沉重的愛,卻也成了他心頭最深的負擔。 (目光中,流露出一種只有親歷者才能體會的複雜情感)
**雨柔:** 所以,她看到的「鬼魂」,其實是她自己內心恐懼的投射,以及酒精作用下的幻覺?
**哈奇:** 是的,小姐。 (點頭,眼神裡閃爍著一種複雜情感)她心裡有愧,對不起先生,所以她看見的,是先生的「鬼魂」,穿著壽衣,帶著譴責的目光。那鬼魂,其實是她自己的良心在作祟。而我呢, (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自豪與無奈的混合情緒)我假裝也看見了。因為,這比讓那些僕人們知道,他們尊貴的夫人是個酒鬼,要好得多了。這是一個家庭的體面,也是我對他們的忠誠。在那個家裡,我能做的,就是盡力維護這份表面的平靜,讓所有人都好過一點。
**查爾斯·斯特蘭奇:** 這份忠誠,以及哈奇女士的智慧,確實為布萊特曼夫人爭取了寶貴的時間,也保護了安娜貝爾小姐的純真。這也是當時社會的悲哀之處——許多家庭的「陰影」,都被包裹在禮教與體面的外衣之下,難以被揭露,也難以被治療。布萊特曼先生在世時,對此守口如瓶,因為那不僅關乎他妻子的名譽,也關乎他自己作為一家之主的體面。他那份「隱藏的悲傷」,現在回想起來,是如此清晰可見。
**雨柔:** 那麼,布萊特曼先生,作為一個律師,一個家庭的支柱,他又是如何承受這一切的?這份重擔,是否也加速了他的離世?
**查爾斯·斯特蘭奇:** (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他是一個正直、善良的人。我曾以為他只是身體不適,但在哈奇女士揭示真相後,我才明白,他所承受的,是精神上的巨大折磨。他試圖幫助她,卻又不得不顧及家庭的體面與安娜貝爾的未來。那份「隱藏的悲傷」,如同慢性毒藥,一點點地侵蝕著他的生命力。他那份為人所不知的掙扎,最終化為一場突然的離世,或許,對他而言,也是一種解脫吧。他所做的,是那個時代一個負責任的丈夫,能為妻子和家庭所做的一切。
我曾與勳爵有過爭執,也曾因為猜疑而痛苦,那種感覺,就像被困在一個無形的牢籠裡,無法掙脫。 (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似乎也聯想到了她自己與勳爵之間的秘密)
**雨柔:** (深吸了一口氣,將思緒從沉重的故事中拉回)哈奇女士,您對布萊特曼夫人的行為,既有理解,也有無奈。您認為,她有能力擺脫這種「癮」嗎?
**哈奇:** (頭輕輕搖了搖,臉上寫滿了歲月的痕跡)難啊,小姐。一旦成了病,就不是說戒就能戒的。布萊特曼先生,他盡力了;克勞斯醫生,他也說了,這病得靠自己。她心裡是想改的,她也知道這樣不體面,但她就是停不下來。那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把人往裡拉。那些「搖晃」和「幻覺」,對她而言,是真真切切的折磨。旁人說她是瘋了,只有我知道,她是病了,心病。
**查爾斯·斯特蘭奇:** 這份「癮」,以及它背後的「無聊」和「情感缺失」,是當時社會中許多看似體面的人所面臨的困境。尤其對於女性,她們的社會角色和活動空間受到極大限制,一旦失去內在的支撐,就很容易陷入精神的空虛。布萊特曼夫人的悲劇,是那個時代的一個縮影,也反映了當時醫學界對這類疾病的認知不足。克勞斯醫生雖然了解,卻也束手無策,只能順其自然。
(手指輕輕觸摸著書頁上的文字,彷彿在觸摸自己的過去)
**雨柔:** 我注意到她的動作,輕聲問道:所以,您與萊弗爾勳爵之間的「隔閡」,是否也與這種內心的需求有關?在故事的結尾,你們之間的關係似乎有所修復,那份「平和」,是真實的嗎?
**萊弗爾夫人布蘭奇:** (緩緩放下書,眼神中有著我未曾見過的坦誠)也許吧。我們之間,總像隔著一層紗。他有他的秘密,我有我的猜疑。那份「不信任」,像一顆毒瘤,日漸長大,吞噬著我們之間僅存的溫情。儘管他竭力解釋,竭力表現出對我的愛,但我心中的結,卻始終未能解開。那份平和,或許是一種努力的結果,而非全然的釋然。我們都學會了在婚姻的殿堂中,為彼此保留一些空間,一些不被觸碰的角落。這,或許是那個時代,我們能達到的最好狀態了。 (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又帶著一絲堅韌)
**查爾斯·斯特蘭奇:** 萊弗爾勳爵和萊弗爾夫人之間的關係,在那個時代是相當典型的。男性往往有其「私人領域」,不願或不被要求向妻子透露一切。而女性,則在婚姻中扮演被動的角色,被期望服從與信任。這種結構性的不平衡,往往導致了溝通的障礙和情感的疏離。
那份「和諧」,是建立在彼此妥協與隱忍之上的。
**雨柔:** 查爾斯先生,在這些撲朔迷離的案件中,您始終保持著理性和敏銳。您認為,作為一個律師,您的「洞察力」和「判斷力」,在當時的環境中,如何幫助您撥開迷霧,看清真相?這份能力,是如何錘煉而成的?
**查爾斯·斯特蘭奇:** (沉吟片刻,然後緩緩說道)我的天性,或許就是為了「解決謎團」而生。我並非擅長在法庭上雄辯滔滔,而是長於抽絲剝繭,從錯綜複雜的線索中理出頭緒。布萊特曼先生的遺囑,莉亞的秘密,甚至萊弗爾夫人與勳爵之間的隔閡,這些事件的共同點在於,它們都包含著「隱藏」。而我的工作,正是要揭開這些隱藏,還原事情的真實面貌。這份能力,是在無數個案件中磨練出來的,更是對人性細膩觀察的結果。我必須學會,不被表象所迷惑,不被情感所左右,而是透過事實的碎片,拼湊出完整的圖景。 (略帶諷刺地笑了一下)當然,這份天賦,也讓我常常陷入不必要的憂慮之中,因為我看見的,往往比別人多。
**雨柔:** 您提到湯姆·赫里奧特(Tom Heriot)的事件,那對您而言,更是切身的痛苦吧?這不僅是法律問題,更是情感的糾葛。
但在那個時代,罪犯的「逃脫」與「被捕」,往往牽連甚廣,會掀起滔天巨浪。他那份看似無所謂的魯莽,背後隱藏的是怎樣的絕望與不甘?而他對萊弗爾家族的影響,恐怕,將是永無止境的。 (眼神中,閃爍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
**萊弗爾夫人布蘭奇:** (輕輕打了個顫,儘管夜風並不冷)湯姆……他就像一個幽靈,時不時地浮現。我曾以為他遠在印度,安全無虞。但當報紙上的名字赫然入目時,那種震驚,至今仍讓我心有餘悸。如果他真的回來,我們所有人都將無法倖免。這不僅是名譽的損失,更是對內心平靜的摧毀。他就像一個不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引爆我們脆弱的「平和」。
**哈奇:** (發出了一聲不屑的輕哼)一個浪蕩子,走到哪裡都惹麻煩。他當年就不是個省油的燈,現在更是如此。老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種人,早點消失,對誰都好。
**雨柔:** (目光投向遠方,夜幕低垂,星光在雲層後若隱若現)這些故事,充滿了人類的掙扎、秘密與無奈。無論是布萊特曼夫人的沉淪,萊弗爾夫人的猜疑,還是湯姆·赫里奧特的命運,都像是被時代的巨網牢牢束縛。在那個年代,許多人的命運,或許都深埋在無形的規則與壓抑之中。
這也使得真相的浮現,變得格外艱難。而作為一個律師,我常常在這些規則的夾縫中掙扎,既要維護法律的公正,又要面對人情的複雜。 (輕輕捏了捏鼻樑,似乎還能感受到那份壓力)
**萊弗爾夫人布蘭奇:** (輕輕撫摸著手中的書頁,眼神中帶著一絲恍惚)那些隱藏的、不為人知的痛苦,才是最沉重的。如果當時,我們能更坦誠一些,或許,一切都會不同。但那只是一種奢望罷了。在那個時代,女性的聲音是如此微弱,我們的感受,我們的困惑,常常被歸結為「女性的歇斯底里」,而不是被認真對待。 (語氣中帶著一絲無法言說的悲傷)
**雨柔:** (輕輕閉上眼睛,感受著微涼的夜風)這些來自遙遠時代、遙遠國度的聲音,在我的耳邊迴盪。它們講述的,不僅僅是舊日的故事,更是人性永恆的課題——關於愛與恨,信任與背叛,真相與謊言,以及那些無數個被社會規範所塑造的靈魂。這份隱忍、這份掙扎,即使跨越百年,依然能觸動人心深處最柔軟的部分。
**查爾斯·斯特蘭奇:** (輕輕笑了笑)這份分享,對我而言,也是一種釋放。有些秘密,或許永遠無法被外界完全理解,但在此處,在這樣的對談中,它們得到了安放。
這也讓我意識到,即使是真相,也並非總是單一而明確的,它往往是多個視角、多重情感交織而成的。
**萊弗爾夫人布蘭奇:** (微微頷首,眼中閃爍著微光)或許,我們都曾是自己故事裡的囚徒。而今夜,能將它們訴說,便是一種自由。那份曾困擾我的「猜疑」,如今已成為記憶的一部分,雖然仍有痕跡,卻不再是吞噬我的陰影。生活,總是要繼續的。
**哈奇:** (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嘆息,然後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裙襬上的塵土)時間不早了,小姐。這夜裡的露水可不輕,當心著涼。這些老掉牙的事,說完了,心裡也舒坦多了。人啊,活著,總有說不出的苦,說出來,也就輕了。 (聲音,一如既往地樸實,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
夜更深了,遠處的市集聲已完全消散,只剩下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星光透過薄薄的雲層,灑落在庭院的鵝卵石上,閃爍著微弱的光芒。我與他們告別,看著他們的身影在夜色中漸漸淡去,最終消失在光影交錯之間,只留下桌上那本被夜露潤濕的舊書,以及心中滿溢的思緒。這些故事,如同一面面稜鏡,折射出維多利亞時代的社會剪影,以及人性的永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