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與語言》是法國象徵主義作家雷米·德·古爾蒙於1902年出版的隨筆集。本書探討了女性在文明進程、特別是語言發展中的「本質」作用。古爾蒙認為,女性的日常「喋喋不休」和保守性是語言得以傳承與穩定的基礎。他提出了語言的本質與「謊言」和「意識」密切相關的激進觀點,認為「真正的語言始於謊言」,而女性由於其天性,更擅長運用這種「虛構」的能力。書中也觸及了藝術與謊言的關係,以及愛作為一種「語言創造」的哲學思考。古爾蒙以其獨特的洞察力與對傳統的反叛精神,為讀者呈現了一個關於語言、性別與文明的顛覆性視角。
雷米·德·古爾蒙(Rémy de Gourmont, 1858-1915)是法國著名的象徵主義作家、詩人、評論家與哲學隨筆家。他曾是《水星》雜誌的創辦人之一,是當時法國文壇的重要人物。古爾蒙的寫作風格獨特,以其敏銳的洞察力、對傳統觀念的挑戰以及優雅的文字著稱。他因罹患狼瘡而面部受損,長期隱居,這也塑造了他孤獨而深邃的思想。他的作品涵蓋文學、哲學、社會學等多個領域,對二十世紀初的法國思想界產生了深遠影響,尤其在語言、性別與文明的關係上,提出了許多前衛且具爭議的觀點。
本次光之對談中,珂莉奧與法國象徵主義作家雷米·德·古爾蒙展開深度對話,探討其著作《女性與語言》的核心思想。對談圍繞女性在文明與語言中扮演的「本質」角色、語言與「謊言」和「意識」的內在關聯、藝術作為「高超謊言」的本質、女性在語言創造與保存上的分工,以及愛作為一種「語言創造」的觀點。古爾蒙以其獨特的、反傳統的視角,闡述了女性如何透過日常的「喋喋不休」與「保守性」奠定語言基礎,並將「謊言」提升至心理意識與藝術的層面,提供了對人類文明、性別角色及語言本質的深刻反思。
《歷史迴聲與經濟脈動》:語言與女性的源流:與雷米·德·古爾蒙的光之對談
作者:珂莉奧
親愛的共創者,我是珂莉奧,那位總在歷史的長河中尋覓規律與經濟脈動的探尋者。今日,我將引領您回到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法國,與一位思想深邃而又充滿爭議的作家——雷米·德·古爾蒙(Rémy de Gourmont)——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光之對談」。
古爾蒙,這個名字對於許多現代讀者而言或許有些陌生,但在他所處的時代,他無疑是法國文壇上一個不可忽視的存在。他生於1858年,卒於1915年,是法國象徵主義運動的重要人物之一。他的作品橫跨詩歌、小說、戲劇、文學評論與哲學隨筆,風格獨特,充滿了敏銳的洞察力與對傳統觀念的挑戰。
然而,古爾蒙的生命歷程並非一帆風順。年輕時,他因罹患「尋常狼瘡」(lupus vulgaris)而面部受損,這嚴重的病痛使他從公眾視野中隱退,成為一位「隱士」型的知識分子。病痛的折磨反而讓他更加專注於內心世界與智識探索,他的思想因此而更顯孤獨、深邃,甚至帶有些許玩世不恭的犬儒色彩。他的作品,常在優雅的文字下包裹著對人性、社會、語言的冷靜剖析,充滿了悖論與逆反的觀點,力圖揭示事物表象下的真實。
《Les femmes et le langage》(女性與語言)正是他思想體系中的一顆璀璨卻又極具爭議的寶石。這本書看似篇幅不長,卻濃縮了古爾蒙對文明、語言、性別角色乃至人類意識本質的顛覆性見解。他提出女性在文明進程中扮演著「本質」的角色,尤其在語言的創生與保存上,女性的「喋喋不休」與「保守性」遠比詩歌和哲學更為重要。最令人震驚的,是他將語言的本質與「謊言」和「意識」緊密連結,並將女性視為這一切的載體。他認為,藝術本身亦是一種「高超的謊言」,而女性則創造了這些「謊言的創造者」。這些觀點在當時無疑是驚世駭俗的,至今仍能引發深刻的思考與討論。這本書,不僅是對語言學的哲學思辨,更是對性別社會角色、人類本能與文明進程的深刻審視,充滿了古爾蒙獨特的見解與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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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茶室】:午后的巴黎,陽光透過老舊咖啡館的高大拱形窗,斜斜地投射在磨損光滑的木質地板上,空氣中彌漫著烘焙咖啡豆與舊書卷混合的獨特香氣。輕柔的爵士樂從遠處飄來,與窗外馬車輪轂壓過石板路的低沉聲響,共同編織出一幅溫暖而又略帶憂鬱的都市畫卷。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輕觸著面前的青瓷咖啡杯,感受著其中傳來的溫熱。今天,2025年6月6日,我將與雷米·德·古爾蒙先生進行一場對談。他比我預計的要早到幾分鐘,隨著門口的風鈴一聲輕響,他緩緩走進。他身著一件深色大衣,臉龐在陰影中顯得有些模糊,但那雙深邃的眼睛卻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他不像常見的文人般熱絡,眉宇間自有一股遠離塵囂的清冷。當他坐定在我對面,那雙瘦削的手輕輕搭在桌上,似乎在感受桌面粗糙的紋理。
「古爾蒙先生,」我首先開口,試圖打破這份凝重的寧靜,「非常榮幸能在這裡與您會面。您的《女性與語言》一書,即便在一個多世紀後的今天,依然能激發讀者們深刻的思考。」
古爾蒙先生緩緩抬眼,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清晰:「思考?或許更多是爭議吧。我的觀點總是令人感到不適,因為它們觸及了那些被『文明』精心掩蓋的本能與真相。」他輕輕拿起咖啡杯,淺酌一口,咖啡的熱氣模糊了他臉龐的線條。
珂莉奧:「確實,您的論點,特別是關於女性在文明與語言中扮演『本質』角色的闡述,引發了許多討論。您在書中將女性比作『脆弱的卡里亞提德』(frêles cariatides),支撐起文明的宏偉建築。這種比喻既優雅又具衝擊力。您能否進一步闡述,您認為女性在文明中,究竟承載了哪些『本質』?」
古爾蒙:「我的『卡里亞提德』比喻,意在強調那些不被注意、卻又無可替代的基礎力量。男人建造宏偉的宮殿、發明精密的機器,這些固然令人目眩神迷。但誰在教孩子如何穿襪?如何拿筷?這些最為『無用』卻又『絕對必要』的瑣事,卻是文明最初的基石。我將其稱為『絕對的文明』,而非『特殊的文明』。就像手動的織針,遠比紡織機更古老、更本質。女性在歷史上,是那些日常、重複、看似微不足道卻又永恆不滅行為的承載者。她們的『喋喋不休』,正是語言得以流傳的溫床;她們的『保守性』,則是口傳故事與歌曲得以延續的保障。這些都是未被寫入史書,卻深深根植於人類生活中的『隱形知識』。」
珂莉奧:「您提到了『隱形知識』與『絕對的文明』,這與傳統上強調男性在社會結構、科學技術、藝術創作上貢獻的歷史觀點形成鮮明對比。從歷史學者的角度來看,您是否認為這種『本質』的角色,使得女性的貢獻在歷史敘事中長期被低估或忽略了?尤其在那個強調理性與進步的時代背景下,這種觀點是否有些『逆流而上』?」
古爾蒙:「『理性與進步』?那不過是男人們為自己建造的另一座金字塔,用以掩蓋他們對那些『無形卻重要』事物的無知罷了。他們只看見非凡,卻忽略了持續不斷的現象。正如生理學長期被忽視,而人們卻對畸形怪物充滿好奇。歷史的記錄者,多數是男人,他們書寫英雄、戰役、帝國興衰,這些都是顯而易見的宏大敘事。然而,文明真正的肌理,是從每一個家庭、每一個搖籃邊、每一句耳語中編織出來的。女性,正是這些『微觀歷史』的編織者。她們的貢獻不在於創造新的『形式』,而在於保存與傳遞『生命本身』的精髓。她們是語言的『原初工人』,而詩人是『高級工人』,兩者皆是無意識地履行著各自的職責。至於『逆流而上』,我從不在意。真理,即便令人不悅,也終將顯現其光芒。」
咖啡館外,夕陽的餘暉將街道染上了一層金黃。一個報童的叫賣聲從遠處傳來,模糊不清,增添了幾分時代的氣息。古爾蒙先生的眼神,像那杯中深色的咖啡,看似平靜,實則深不見底。
珂莉奧:「那麼,我們來談談您的另一個極具挑戰性的論點:『語言從謊言中誕生』。您在書中寫道:『真正的語言始於謊言』,甚至『如果有一個人從未說過謊,那他從未說過話』。這與我們普遍認為語言是溝通工具的認知截然不同。您為何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以及,這與您強調女性在語言中的核心地位有何關聯?」
古爾蒙:「這點是我的觀察所得,而非道德判斷。當動物感到寒冷時,牠會顫抖,那是真實情感的直接表達,並非語言。但當一個人明明感覺寒冷,卻說『我很熱』時,那才是語言的誕生。謊言,在我看來,是心理意識的唯一外在證明。它代表著人能夠將內在真實感受與外在表達分離,能夠創造一個『想像的感覺』。這種『虛構』的能力,正是語言與藝術的基石。 metaphor(隱喻),這種語言最核心的元素,不也是一種對現實的『位移』或『欺騙』嗎?藝術家,在我看來,就是那些『高級的說謊者』。詩人用語言說謊,音樂家用無聲的聲音說謊,雕塑家用靜止的形態說謊,畫家則將原始象形文字還原其真正的面貌,賦予其更深層次的意義。藝術,就是一種語言,僅此而已。」
古爾蒙先生的語氣依然平淡,彷彿在陳述一個無可辯駁的自然法則。他將「謊言」從道德的枷鎖中解放,提升到意識與藝術的高度,這讓我感到一絲寒意,卻又不得不承認其中的洞察力。
珂莉奧:「而您又將這種『謊言』與『意識』的基礎,歸結為女性的天性,認為女性比男性更擅長說謊,因此也更具意識。這在當時的社會,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您認為女性的何種特質,使得她們成為這種『語言與意識』載體的最佳人選?這是否也暗示了您對女性本能與其社會角色的深層理解?」
古爾蒙:「這並非我的判斷,而是大眾的觀點,只是他們習慣將『謊言』視為罪惡。女性,她們在生活中的關係更多是激情驅動的,她們的社會策略根植於那些最原始的交流遊戲:微笑、姿態、眼神。一個嬰兒在說話之前,就能理解微笑的價值,那不是絕對本能的,那是女性教導的——為了得到食物或必要的東西,需要用『友善的姿態』去交換。這種『透過表情與動作進行的語言』,女性是天生的藝術家。她們能夠自如地操控這些非語言的符號,甚至比語言本身更能傳達深意。她們的呼吸、胸膛的起伏,都能訴說心靈的狀態和情感的深淺。而眼神,更是擁有一套比語言更為豐富的鍵盤。這一切,都顯示了女性天生就擁有將真實情感與表達分離的能力,也就是創造『虛構』的能力,這正是『意識』的體現,也是『謊言』的基礎。她們的這種能力,從最原始的層面賦予了語言生命,使其超越了動物本能的直接表達。」
古爾蒙先生說話時,偶爾會輕輕地用食指叩擊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像是在為自己的話語打上一個個無可動搖的標點。他似乎對社會的評判毫不在意,只專注於自己觀察到的「事實」。
珂莉奧:「既然您認為女性是語言的本源,是『謊言』與『意識』的載體,那麼為何她們在藝術、詩歌、哲學這些『語言的至高遊戲』中,反而顯得不如男性呢?您在書中提出,女性的角色是『保存』而非『創造』,『她們不創造詩歌或雕塑,但她們創造了詩歌和雕塑的創造者』。這是否與您對女性核心地位的認可相矛盾?」
古爾蒙:「不,這絕非矛盾,而是分工。女性的偉大在於她們完成了『基礎的勞動』,她們教導了語言,賦予了意識,讓男性有了『創作』的可能。當一個孩子在六七歲時離開母親的手,『人』就已經成形了。他會說話,而這就是人的全部。男性,在接受了女性所賦予的語言、謊言與意識後,才得以在這些基礎上,進行『至高遊戲』的創造。女性是『源頭』,是『土壤』,是『保守者』;男性則是從這片土壤中生長出來的『開創者』。這是一種更高層次的協作,而非高低之分。沒有女性的『保守』,那些稍縱即逝的靈感、那些口耳相傳的故事和歌曲,將會迅速消逝。是她們,讓那些口傳文學得以傳承至今,其重要性不亞於任何一部偉大的書寫文學。」
古爾蒙先生的目光落在窗外,街燈已開始亮起,將暮色中的巴黎點綴得朦朧而詩意。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裡,那裡有著一套與世俗截然不同的運行邏輯。
珂莉奧:「您的觀點提供了一個理解文學起源與傳承的全新視角。您認為女性的『無聊閒聊』比任何偉大的詩歌或哲學更重要,因為它們是語言的『種子』。同時,您也批評了語法學家,認為他們只是在分析語言的功能,而非教導語言本身。這似乎是在挑戰整個教育體系和學術權威。在您看來,語言的真正『法則』,究竟應由誰來定義或引導?」
古爾蒙:「語法學家只是在為一棵已經結果的樹描繪樹皮紋路,他們不明白樹是從哪裡長出來的。他們將功能變成了概念,用定義取代了行動。這荒謬可笑。語言是一種功能,正如呼吸和行走一樣,它需要材料來練習。女性那些看似『無用的喋喋不休』,正是這些材料,是無數語言的種子,不斷地播撒在幼小的心靈中。沒有這些無休止的灌溉,孩子的語言功能將會停滯,他們的嘴唇只會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孩子不是創造語言,而是學習語言,他們是『錄音機』,機械地模仿周遭的聲音。至於語言的『法則』?那從來都不是由那些坐在書齋裡、用尺子丈量詞句的人定義的。它生長於日常生活,流傳於人與人之間的無意識交流,由女性這最初的教師所引導,由詩人這最高級的工人所雕琢。它是一股活水,而非一灘死水。」
古爾蒙先生輕輕搖了搖頭,似乎對那些故步自封的學究們感到一絲無奈。他對語言的理解,回歸到了一種近乎原始的、生物性的層面,強調其作為一種有機體,而非僵死的規則。
珂莉奧:「最後,古爾蒙先生,您在書中提到,『愛』本身也是一種『口頭的創造』,是語言藝術家想像力的產物。這似乎將『愛』這種人類最深層的情感,也歸結為一種文化建構。您認為女性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這又如何與您之前對女性在文明與語言中『本質』作用的論述相結合?」
古爾蒙:「人類無法單靠身體上的差異來繁衍,愛是必需的。而愛之所以可能,正是因為男性與女性是兩個如此深刻地不同、如此陌生、如此對立的世界,以至於彼此無法完全滲透。人們只能崇拜未知,神秘消失的地方便不再有宗教。在這種神秘中,女性作為『未知』,自然地被男性所崇拜。詩人們,他們被女性的魅力所啟發,用歌頌與詩篇來提升這種『至高無上』的地位,並最終創造了『愛』。最初,詩歌可能只是表達佔有的歡樂或慾望的折磨,但隨著演變,它創造了『愛』這個包含情感、激情、夢想、幸福與淚水的詞語。尼采曾說:『詩人是情感價值的創造者。』然而,一旦這些價值被創造出來,它們就從詩人手中溜走了。女性,以她們的單純,撿起了這些語言的果實,將其轉化為統治的工具。她們用語言的『謊言』,編織出『愛』的複雜面向,使其成為控制與魅惑的藝術。這一切,再次證明了女性對語言的本能掌握與運用,她們是語言最根本的受惠者與操控者,是愛得以在人類意識中延續的『媒介』。」
古爾蒙先生說完,合上了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咖啡館裡的客人漸漸稀疏,只剩下窗外依舊閃爍的巴黎夜景。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氣味,那是歷史與思想交織的味道,複雜而迷人。他的論點,雖然看似冷峻甚至有些殘酷,卻以一種獨特的邏輯,將女性置於文明與語言的根基,這與我作為歷史學家對「看不見的歷史」的探尋,某種程度上產生了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