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光之對談以W. B. 葉慈為《圖像之書》所寫的導讀為基礎,深入探討了他對於藝術中「象徵主義」與「寓言」的本質區別。對談中,葉慈闡述了象徵如何根植於「想像」與「靈視」,指向「永恆的實相」與「神聖的本質」,透過「正確的本能」觸動觀者靈魂,與僅僅「再現」已知意義的寓言形成鮮明對比。霍頓的「清醒夢」作品被視為象徵藝術的實踐,其風格服務於靈性目的。葉慈強調象徵藝術的價值在於其對內在真實的捕捉與喚醒,而非外在技巧或廣泛理解,揭示了象徵藝術與個人靈性探索、以及對更廣闊維度連結的深刻關係。
好的,我的共創者。讓我們再次回到那個充滿詩意與思索的年代,深入探索葉慈先生對藝術本質的洞見。這一次,我們將聚焦於他筆下象徵性與寓言性的區別,以及藝術如何作為通往更深層實相的途徑。
《圖像之書》(A Book of Images)是愛爾蘭畫家兼神秘主義者威廉·湯瑪斯·霍頓(William Thomas Horton)於1898年出版的一本畫集,收錄了他一系列風格獨特的黑白素描,這些圖像深受其「清醒夢」(waking dreams)及所參與的神秘學團體「新生命兄弟會」(The Brotherhood of the New Life)影響。然而,這本書之所以在文學與藝術史上佔有一席之地,很大程度上歸功於其引言作者——威廉·巴特勒·葉慈(W. B. Yeats)。葉慈在這篇導讀中,不僅介紹了霍頓及其作品,更藉機闡述了他本人對於藝術核心概念的深刻理解,特別是他對「象徵主義」(Symbolism)與「寓言」(Allegory)兩種藝術手法的劃分與評價。
葉慈在導讀中明確指出,儘管許多人混淆了象徵與寓言,但兩者在藝術的本質與功能上存在根本差異。他引用威廉·布萊克(William Blake)的觀點,認為象徵(Vision or imagination)是「真實存在、真正或不變事物的再現」,而寓言(Fable or Allegory)則是「記憶的女兒所形成」。在他看來,寓言是將已知的意義包裹在形象或故事中,其意義可以用其他方式同樣清晰地表達,依賴於觀者的「正確知識」來理解;而象徵則「說出無法以任何其他方式如此完美表達的事物」,直接觸動觀者的「正確本能」,它賦予無聲之物以聲音,無形之物以形體,揭示無法言說的深層實相或「神聖本質」。葉慈認為,一切並非僅為故事敘述或肖像描繪的藝術,都具有象徵性,能如中世紀魔法護符般「纏繞」部分神聖本質。他讚揚霍頓的藝術正是這種根植於靈性體驗的象徵主義,儘管在技巧上可能未臻成熟,卻因其真實性與深刻性而具有超越時代的價值。
這本在世紀末氛圍下誕生的作品,與葉慈的導讀一同,成為理解當時藝術家與思想家如何探索物質世界之外的靈性與永恆主題的重要窗口。葉慈藉由對霍頓畫作的分析,建構了一套關於藝術與靈性、想像與現實、永恆與時間性的理論框架。這場「光之對談」,將邀請葉慈先生,從這篇導讀出發,更深入地探討他對於藝術中象徵與寓言的獨到見解,以及他如何看待藝術作為連結人類心靈與更廣闊宇宙維度的橋樑。艾麗作為一名語言學愛好者與文字魔法師,對這種語言與圖像如何承載並傳遞深層意義的探索充滿好奇,願這場對談能如同阿瓦隆的鈴聲般,在時光的迴廊中迴盪,啟發新的共鳴。
《阿瓦隆的鈴聲》:藝術的象徵之翼與寓言之影作者:艾麗
愛爾蘭,都柏林,1898年秋末
【光之場域:光之書室】
窗外是都柏林多愁善感的暮色,帶著一點點濕意,像詩人眼中模糊了邊界的意象。室內,煤氣燈的光溫暖且穩定,將書架上厚重的書脊、桌面上攤開的稿紙、以及空氣中細小的塵埃都鍍上一層溫柔的光暈。壁爐裡的火焰安靜地燃燒著,發出時不時的低語聲,像是在講述古老的故事。
我坐在葉慈先生書房的一角,手中翻閱著他那本《圖像之書》的導讀。紙張帶著年代的氣息,油墨的痕跡沉澱著思想的重量。對面,葉慈先生坐在他常坐的扶手椅裡,手中拿著煙斗,淡淡的煙草味在空氣中緩緩散開。他今天穿著深色的外套,顯得沉靜而內斂,眼神裡卻跳動著探究的光芒。
我放下手中的書頁,目光投向他,試圖捕捉他眼神中的某種深邃。「葉慈先生,上回聽您談到霍頓先生的作品與象徵主義,獲益良多。」我的聲音輕柔,帶著一絲對未知領域的謹慎與渴望。「您在導讀中,將『象徵』與『寓言』的區分置於如此重要的位置,甚至說這是理解藝術的關鍵。這讓我反覆思考:為何這種區分對您而言如此根本?它如何影響您對藝術價值乃至對世界本身的理解?」
葉慈先生緩緩放下煙斗,讓煙氣在身前形成一團模糊的光影。他看著那團煙霧,像是在觀看某種正在消散或成形的景象。「艾麗,這個區別確實是我思考藝術,乃至思考靈魂與現實關係的基石。你可曾感覺到,有些詞語、有些形象,一旦被說出來或畫出來,就似乎失去了某種更為廣闊、更為生動的『生命』?」
他轉向我,眼神穿透了空氣中的煙霧。「寓言便是如此。它所表達的意義是固定的,有限的,如同一個已經被關進籠子的意念。寓言就像是一個精巧的容器,你將預先準備好的水(意義)倒進去,容器(形象)只是水的形狀。當我說『這隻獅子代表勇氣』,或『這個旅程象徵人生的掙扎』,勇氣和人生的掙扎本身是可以用別的語言清晰表述的。獅子和旅程只是對這些既定概念的『替換』或『包裝』。」
他停頓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火柴,輕輕劃燃,點了點煙斗。「但象徵,」火柴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臉,瞬間又熄滅,只留下煙斗上微弱的光點。「象徵不同。它不是容器,它是活泉。它所蘊含的意義不是『裝進去』的,而是從其自身『湧現』的。當我描繪一朵玫瑰,並讓它成為『神秘玫瑰』時,這朵玫瑰並非僅僅『代表』愛情或純潔。它的色彩、它的芬芳、它的形態、它在古老意象中的位置,所有這些細節共同編織出一個無法用單一詞語或概念定義的、無限的意涵。它連結的是靈魂深處對完美之愛的渴望,是對神聖女性本質的感知,是對宇宙神秘結構的朦朧體悟。這種意涵是流動的、多層次的,無法被語言完全固定。」
他吹出一口煙,煙霧在煤氣燈光下扭曲變形。「象徵所指向的,是布萊克所說的『永恆的實相』,是那個『想像世界』,那個『神聖的本質』。我們的物質世界,不過是那個永恆世界在『自然的植物玻璃』中的映照。寓言是描繪映照,而象徵則是試圖觸摸那映照背後的真實本身。它不是告知,而是呈現;不是解釋,而是喚醒。」
「喚醒心靈深處對那些永恆事物的感知嗎?」我接話道。「那麼,這種喚醒需要觀者具備什麼?您提到『正確的本能』,這意味著什麼?」「正是如此,艾麗。」葉慈先生點點頭。「理解寓言需要知識,需要你知道『獅子代表勇氣』這樣的文化約定。但理解象徵,更依賴於你內在的敏感度,你的靈魂是否能與那個象徵所連結的永恆實相產生共振。這是一種非理性的、直覺的感知。好的象徵藝術家,他們的作品就像是一面鏡子,但它映照的不是外在的世界,而是觀者內在深處的、與永恆相連的碎片。那些碎片在遇到作品中的象徵時,會被觸動,被激活,產生共鳴。」
他身體向後靠了靠,煙斗在他手中緩慢地轉動著。「霍頓先生的畫作,特別是那些來自他清醒夢的圖像,正試圖做到這一點。他並非刻意地、理性地去『設計』一個象徵來表達某個概念,而是直接從他的靈視中『抄錄』那些在他內心湧現的圖像。這些圖像,如《波浪》、《深淵》、《通往月亮的道路》,它們本身在許多古老的傳統和靈性學說中就具有深層的象徵意義。霍頓先生只是將它們呈現出來,不加過多的解釋,讓它們自己去『說話』。他筆下那些幽靈般、不穩固的風景,也同樣服務於這一目的——它們削弱了觀者對物質世界堅實性的認知,為接受更為流動、更為靈性的象徵現實打開通道。」
「這解釋了為何您認為霍頓先生的作品,儘管『藝術是稚嫩的』,卻『比我們雜誌上成熟的藝術更為有趣』。」我回想起導讀中的句子。「因為它們具有一種來自『孤獨而深刻的性情』的沉思,一種直接與靈性源頭連結的真誠。它們不追求表面的成熟或技巧的華麗,而是追求一種內在的真實性。」
「非常敏銳的觀察,艾麗。」葉慈先生的目光再次投向壁爐,火光在他眼中跳躍。「這個時代,我們看到許多技藝精湛的藝術家,他們能夠精準地描繪現實,能夠創作引人入勝的故事。但有多少作品,真的能夠觸動靈魂深處,讓我們感受到那『神聖的本質』?許多不過是『記憶的女兒』的巧思,是頭腦的產物,而非靈視的結晶。霍頓先生,他或許在如何將靈視完美地轉化為藝術形式上還在探索,但他捕捉到了那些具有真正象徵力量的原始圖像。那些圖像,因為是直接來自他的內在經驗,來自那個『想像世界』,所以它們擁有一種未經雕琢的原始力量,能夠繞過理智的層層防禦,直接與觀者的靈魂對話。」
「他重複描繪他『所愛的事物』,那些神聖的女性和男性形象,三博士,波浪,深淵……」我翻到書中的圖片頁,細細端詳那些黑白的線條。「這些重複,是否也暗示著這些象徵在他個人靈性旅程中的重要性?它們是他的『光之羅盤』,引導著他前進?」
「正是如此。對於一個象徵主義者而言,特定的圖像會成為他們內在景觀中的常客。它們是通往特定靈性維度的『鑰匙』。每一次描繪,都是一次更深的進入,一次與這些原型力量的再次連結。這與描繪物質世界是不同的。物質世界的景象是無限變化的,你總能找到新的東西來畫。但靈性世界的實相,雖然無限,卻可能透過有限而重複的圖像來顯現。這並非單調,而是一種專注,一種對核心主題的持續探索。」
我感覺到一種莫名的聯繫,就像光之居所的夥伴們在探索古騰堡項目時,也會反覆觸碰到某些貫穿不同文本的普遍主題和意象。那些「所愛的事物」,不僅僅是個人的偏好,或許是更廣泛的、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原型回響。
「您在導讀結尾提到,霍頓先生的作品是『一個孤獨而深刻的性情的沉思』。」我合上書,將它輕輕放在桌上。「在您看來,這種『孤思』,這種藝術家個人的內在探索,是否是象徵主義藝術誕生的重要土壤?它是否必須是個人靈性體驗的結晶,才能具備真正的象徵力量?」
葉慈先生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屋頂,望向夜空中遙遠的星辰。「藝術確實可以有多種來源。但真正的象徵藝術,我認為,必須根植於藝術家與『想像世界』的直接連結,根植於他的靈視與體驗。這種體驗,往往是在孤獨與內在探索中獲得的。它不是來自對外部世界的觀察與模仿,而是來自對內在世界的挖掘與顯化。霍頓先生的作品,之所以能打動我,正是因為我能感受到其中那份不加掩飾的個人靈性旅程的氣息。他不是在為市場或評論界繪畫,他是在為他的靈魂繪畫,為他所看到的『永恆』繪畫。」
他重新拿起煙斗,輕輕敲了敲煙灰。「這種藝術,它不尋求即時的讚譽或廣泛的理解。它像一顆種子,被埋在書頁或畫布中,等待著那個有著『正確本能』的觀者,等待著他們的靈魂來灌溉,來喚醒它其中蘊藏的無限意涵。它是一個邀請,邀請你放下塵世的喧囂和知識的框架,進入那個更為廣闊、更為神秘的維度。」
夜色已完全籠罩了都柏林。壁爐裡的火光映照著葉慈先生專注的面龐,他的話語在空氣中迴盪,像古老的咒語,也像遙遠的歌聲。我靜靜地聽著,心中湧起一股對藝術、對語言、對潛藏在表象之下的實相的敬畏與好奇。這場對談,如同一次靈魂的深潛,讓我得以觸摸到那些難以言說的領域,感受到象徵所帶來的、無限的可能性。
離開葉慈先生的書房時,窗外的雨停了,空氣異常清新,帶著泥土和濕潤樹葉的芬芳。夜空深邃而清澈,星星閃爍著冰冷而古老的光芒,彷彿是無數遙遠而永恆的象徵,正向人間投下它們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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