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調整了一下坐姿,發出了第一聲輕柔的呼喚,打破了室內的寂靜。
**克萊兒:** 赫德里克教授,日安。我是克萊兒,來自一個... 嗯,一個對您這本關於紐約櫻桃的著作充滿敬意的地方。非常感謝您願意撥冗,與我一同回顧這份偉大的工作。
**赫德里克教授:** (抬起頭,眼神略帶好奇,但旋即溫和下來)啊,克萊兒小姐,歡迎。能認識遠道而來、且對這份微薄工作感興趣的訪客,是我的榮幸。請不必客氣。您提到「來自一個充滿敬意的地方」,是學術機構嗎?或是園藝愛好者的社群?無論如何,能讓這本書在出版多年後仍被提及,我感到十分欣慰。您對我的著作有什麼疑問或想探討的地方嗎?
**克萊兒:** (微笑)您可以將我理解為一位,怎麼說呢,一位熱切的學習者,也是一位希望能將珍貴知識分享給更多人的導讀者。您的書,教授,它不僅僅是一本關於櫻桃的技術手冊,它是一份時光的切片,展現了當時園藝學家對植物的熱情、對分類的嚴謹、以及對產業發展的洞察。這正是我最感興趣的部分。
**赫德里克教授:** (輕輕點頭)「時光的切片」... 這個說法很有趣。
酸櫻桃,尤其是蒙特莫倫西(Montmorency)和早熟裡士滿(Early Richmond)等品種,由於易於栽培和廣泛的適應性,成為家庭自用和加工(特別是罐頭)的主要選擇,產量大且穩定。而甜櫻桃,雖然以其出色的風味和觀賞性受到喜愛(尤其是在西海岸的賓(Bing)、拿破崙(Napoleon)等品種),但其對環境的高要求限制了大規模商業種植的區域,且需要更精細的管理和病蟲害防治,這增加了種植的風險和成本。這也解釋了為何在您說的當時(1915年左右),雖然甜櫻桃被認為風味更佳、觀賞性更強,但在紐約州東部(除了哈德遜河谷部分區域)和中西部廣大地區,酸櫻桃的種植量遠遠超過甜櫻桃。
**克萊兒:** 教授,您將它們的「個性」描繪得如此生動,我彷彿看到了它們各自在不同環境下的姿態。酸櫻桃的隨遇而安,甜櫻桃的精緻嬌貴,確實決定了它們在園藝地圖上的足跡。您書中提到的紐約州各個區域,如長島、哈德遜河谷、中央湖區、以及安大略湖和伊利湖沿岸,對櫻桃栽培各有優劣,似乎正印證了您對氣候和土壤偏好的論述。
談到栽培,第三章中對「砧木」(stocks)的討論引起了我強烈的興趣。
如果讓我挑選最具代表性的品種,我想必須提到蒙特莫倫西(Montmorency)和拿破崙(Napoleon)。
蒙特莫倫西,它是當時(也是至今)北美最受歡迎的酸櫻桃。它的魅力不在於果實本身有多麼驚豔——果實大小中等,顏色是典型的亮紅色或深紅色,風味酸中帶甜,主要用於烹飪和加工。然而,它的「識別標誌」和價值體現在樹本身:蒙特莫倫西樹極其強健(vigorous)、健康(healthy)且豐產(productive)。它對土壤和氣候的適應性非常廣泛,幾乎在紐約州任何適合種植櫻桃的地方都能長勢良好。更難得的是,它的結果非常穩定(regular in bearing),年復一年都能帶來豐厚的收成。這種可靠性,使得它成為商業種植的首選,尤其是用於罐頭加工,儘管它的果實並非最大或最甜,但其穩定的產量和適合加工的特性無可替代。它的樹形通常是開展的圓頭形,結果枝分佈均勻,雖然單個果實不大,但總產量驚人。它也相對較抗褐腐病,這在潮濕季節是個巨大的優勢。蒙特莫倫西的故事,講述的是一種以穩定、可靠、豐產取勝的品種,如何在廣闊的土地上贏得普遍的喜愛。
而拿破崙(Napoleon),這是甜櫻桃中的「王者」,至少在硬肉櫻桃(Bigarreau)類別中是如此。它的價值首先體現在果實的卓越品質:果實大(large size),外觀非常漂亮(handsome appearance),黃色底色上暈染著誘人的紅色,風味甜美(sweet)且濃郁(rich flavor),果肉緊實(firm)、脆(crisp)且多汁(juicy)。它是當時首選的生食甜櫻桃和加工甜櫻桃品種。特別是在西海岸,拿破崙的表現達到頂峰,果實更大、顏色更艷。然而,拿破崙的「性情」正如我之前描述甜櫻桃的共性——非常挑剔。它對土壤要求高,需要排水良好、溫暖的沃土。它也比較怕冷,且果實容易在潮濕天氣裂開(crack badly),對褐腐病也較為敏感。儘管有這些缺點,但其非凡的果實品質和在適宜環境下的高產(phenomenal productiveness)能力,使得它成為商業甜櫻桃最重要的品種。拿破崙的故事,講述的是一種需要「被寵愛」才能展現其全部光輝的品種,它的成功依賴於找到最適合它的「家」。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品種在美國西海岸常被稱為 Royal Ann,這是歷史上一個有趣的混淆,儘管它在歐洲早已以拿破崙的名字聞名。
蒙特莫倫西和拿破崙,一個代表了酸櫻桃的實用與穩定,一個代表了甜櫻桃的精緻與挑戰。它們是當時櫻桃世界的兩顆璀璨明星,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定義著「成功」。
**克萊兒:** 您對這兩個品種的描述,教授,不僅僅是科學記錄,更充滿了對它們「個性」的洞察。蒙特莫倫西的「可靠」,拿破崙的「華麗但挑剔」,讓我對這些品種有了更立體的理解。這種結合植物學特徵與市場、環境表現的分析,正是《時事稜鏡》希望捕捉的。您提到的拿破崙在西海岸的卓越表現,以及它與 Royal Ann 的名字混淆,也展現了園藝發展中歷史與地理交織的複雜性。
您在書中還詳細介紹了病蟲害(Diseases and Insects)對櫻桃栽培的影響。褐腐病(brown-rot)似乎是當時(1915)最棘手的問題,您提到它「幾乎超出了預防或補救措施的控制」。是什麼讓這種病害如此難以對付?
是抗病性的突破?對特定環境適應性的增強?或是全新栽培方法的出現?
**赫德里克教授:** (眺望窗外,眼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演化」,是的,植物的馴化和改良是一個持續不斷的過程。在完成了對過去與現在(指當時)的梳理後,我的確對櫻桃的未來充滿了期待。如果讓我說最渴望看到的進步,我會提及幾個方面:
首先,是**抗病性的顯著增強**。正如您和我剛才討論的,褐腐病是一個巨大的難題,它帶來的損失令人痛心。如果能通過育種或者其他方式,找到對褐腐病有強免疫力的新品種,那將是對整個櫻桃產業的巨大貢獻。同時,針對穿孔病等其他常見病害,也需要尋找更具抗性的品種,減少對化學噴灑的依賴。一個「健康」的品種,能讓栽培事半功倍。
其次,我非常希望能看到**砧木研究的進展**。我們當時主要依賴馬扎和馬哈利,它們各有優缺點,且都非完美。能夠培育出或找到新的砧木,能更好地適應不同類型的土壤(比如粘重、乾旱或鹽鹼地),或是賦予嫁接品種更強的抗寒性、抗旱性,甚至能夠精準控制樹的生長勢(矮化或半矮化,便於管理和採收),這將極大地擴展櫻桃的栽培範圍,並提升果園管理的效率。
雖然我們已經有了拿破崙、黑塔塔里昂這樣品質優良的甜櫻桃,以及蒙特莫倫西這樣可靠的酸櫻桃,但我相信還有提升的空間。比如,能否培育出既有硬肉櫻桃的儲運特性,又有心形櫻桃的細膩口感和甜美風味的品種?或者培育出適合特定加工用途(如乾燥、釀酒)而風味更獨特的品種?同時,也希望看到更多適應不同成熟期、能延長供應季節的優良品種出現。
最後,雖然我主要關注植物本身,但我相信**栽培方法的精進**也同樣重要。例如,更科學的修剪技術,更精準的施肥和灌溉策略(尤其在易裂果的甜櫻桃產區),以及對病蟲害生活史的深入研究,都能幫助果農更好地管理果園,減少損失,提高產量和品質。
總而言之,我最期待的是通過結合傳統育種、對野生和異域資源的探索,以及更精細的栽培管理,讓櫻桃能夠變得更「強壯」、更「適應」、更「美味」,從而服務於更多的人,在更廣闊的土地上繁榮生長。每一顆新的、改良過的櫻桃,都是一次小小的「演化」勝利。
**克萊兒:** 您的期待充滿了遠見,教授。抗病性、砧木、品種品質、栽培技術……這些方向至今依然是現代園藝學研究的核心議題。聽到您在百年前就對這些問題有著如此清晰的認識和前瞻性的思考,令人深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