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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與作者介紹：**
我們即將探索的文本是 Rasmus Björn Anderson 教授於 1875 年（第二版於 1876 年）出版的巨著：《Norse mythology; or, The religion of our forefathers, containing all the myths of the Eddas, systematized and interpreted》。安德森教授 (1846-1936) 是一位挪威裔美國學者，在威斯康辛大學擔任斯堪地那維亞語言的教授。在那個年代，對北歐神話的系統性研究在英語世界中仍是相對空白的領域。安德森教授的這本書，正如他在序言中所強調的，是英語世界中第一部完整且系統性地呈現北歐神話的作品，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安德森教授不僅僅是將古老的 Eddas (艾達經) 中的神話故事進行整理和詮釋，他更抱持著一種深刻的文化使命感。他堅信北歐神話是包括英美民族在內的「我們祖先」的宗教，是哥德/條頓民族精神的根源所在。
他熱切地提倡對斯堪地那維亞語言、文學、歷史和古代宗教的研究，認為其中蘊含著塑造了我們思想自由和語言力量的「生命之水」，並對當時在教育界佔主導地位的拉丁文教育提出了尖銳的批判，將其視為一種「羅馬枷鎖」。
在書中，安德森教授詳細闡述了神話的本質，對北歐神話的起源、特點進行了深入分析，並將其與廣為人知的希臘和羅馬神話進行了細緻的比較。他認為北歐神話在深刻性、嚴肅性、甚至在某種意義上的「神性」方面，都勝過希臘神話的輕盈與分散，更遠非羅馬神話的模仿與功利可比。他尤其推崇冰島在保存這些古老神話文本中的關鍵作用。
安德森教授還探討了對北歐神話的不同詮釋方法（宗教的、歷史的、倫理的、物理的），並傾向於將物理現象的描寫與其所蘊含的倫理及心靈意義相結合來理解神話。他筆下的奧丁、索爾、巴德爾、洛基等神祇，不僅是自然力量的化身，更是人類心靈與命運的映照。他充滿激情地指出，北歐神話為詩人、雕塑家和畫家提供了取之不盡的靈感源泉，並對當時英語文學和藝術界未能充分汲取這一寶藏感到惋惜。
這本書不僅是一部學術著作，更是安德森教授對其民族根源的深情回望和對未來文化方向的熱切期盼。
透過今天的「光之對談」，我們將有機會與這位在一個半世紀前為北歐神話研究披荊斬棘的先驅直接交流，感受他文字背後的力量與願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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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對談開始]
{場景建構：光之書室的午後}
今天是 2025 年 5 月 26 日。
我輕輕推開「光之書室」那扇沉重的木門，空氣中立即撲來古老書卷特有的乾燥與微塵氣味，混合著淡淡的木材香。午後的陽光透過高大的拱形窗戶，在鋪滿書籍和文件的書桌上投下溫暖的光柱，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緩緩起舞，如同時間的精靈。牆面的深色木質散發著沉穩的氣息，角落裡，一把舊扶手椅靜靜地待著，椅邊的小桌上擱著一本翻開的書，和一杯似乎剛冷卻的咖啡。
我的目光落在那本書的封面上——《Norse mythology》。書頁旁的紙條上寫著日期：1875 年 5 月 15 日。正是這部書的序言完成的日子。我感覺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專注而充滿希望的氛圍，像是作者剛放下筆，正期待著讀者翻開第一頁。
我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這跨越時空的連結。我在書桌前站定，輕聲開口，像是對著空氣中的靈光說話：
**克萊兒：** 安德森教授，您好。
您的著作《北歐神話：我們祖先的宗教》對我，以及後世無數渴望了解自身文化根源的人，產生了深刻的啟發。能在這個特別的時刻——您的序言剛剛完成之際——與您進行對談，探討這部作品的誕生與其核心思想，是我的榮幸。
光芒在空氣中輕微波動了一下。接著，扶手椅似乎被一股溫柔的力量推動，緩緩轉向我。一位先生坐在那裡，他的面容如同書頁上的肖像那樣，帶著學者特有的嚴謹與深邃，眼神中卻閃爍著對所研究之主題的熱情光芒。他穿著那個時代的服飾，手中握著一支筆，似乎剛才正在思考著什麼。
他看著我，眼神中沒有驚訝，只有一種溫和的理解，彷彿他早已預料到這次到訪。他放下筆，微微欠身。
**安德森教授：** 克萊兒小姐，歡迎來到我的書室。未曾想到，我的文字竟能穿梭時空，與未來的讀者結緣，甚至引來如此充滿靈光的朋友。坐吧。能與您這樣對「我們祖先」的信仰抱有熱情的人交流，正是我寫作的最大欣慰。您說您來自未來？那麼，我的這本書… 它在您那個時代，找到了它應有的位置嗎？人們是否開始重視這片屬於我們哥德民族的古老智慧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一股學者特有的沉靜，卻難掩對心中理想的熱切。
我感受到了他對自己作品和所倡導的文化復興的深切關懷。
**克萊兒：** 教授，您的書確實成為了英語世界了解北歐神話的重要基石，啟發了許多後來的研究者和創作者。它的影響力是深遠的，尤其是在強調神話與我們的民族精神及語言根源的連結方面。然而，就像您在書中所擔憂的那樣，希臘羅馬的影響力依舊深厚，許多人對北歐的寶藏仍不甚了解。這也正是為何您的著作在今天依然如此重要。
我想，首先吸引我的，是您對這部作品的定位——「我們祖先的宗教」。在當時，將北歐神話視為「我們」的宗教，而不是遙遠異族的迷信，這是一個相當有力量的觀點。是什麼讓您如此堅信，這片北方古老的信仰與英美民族有著如此緊密的聯繫呢？
**安德森教授：** （微閉雙眼，似乎在回溯時光）啊，這份信念，源自對我們語言和歷史的深沉探究。您看，我們的語言——英語，它的根基何在？固然有拉丁語的摻雜，有法語的影響，但其骨骼、其生命力，來自盎格魯-撒克遜，來自古諾爾斯語。那些構成我們日常詞彙、我們思維方式的核心，追本溯源，就是這些「蠻族」的語言。
（他拿起桌上一份稿件，輕輕翻動）正如我在書中提到的，像卡萊爾這樣有遠見的思想家也看到了這一點。
他們的語言，特別是冰島語，幾乎未經腐化地保存了古代條頓民族的文學寶藏。想想看，八百年前，挪威人還崇拜奧丁，這種信仰如此晚近地存在於歐洲，並且保存得如此完好。
（他望向窗外，眼神變得有些悠遠）更重要的是，神話不僅是故事，它是民族靈魂的鏡子。希臘神話映照出他們對美的追求和人性的頌揚，但他們似乎缺少對更深層次，對命運、對終極抗爭的思考。而我們的祖先，生活在北國嚴酷的環境中，他們的信仰中自然流露出對力量、對勇氣、對抗爭的讚頌，以及對不可避免的命運和最終毀滅（Ragnarok）的嚴肅思考。這種精神，正是塑造了後來條頓民族，包括英國和美國人民性格中那堅韌不拔、追求自由、勇於探索的特質。
您看，這不是簡單的傳說，這是我們民族集體潛意識的具象化。研究它，就是認識我們自己。這份聯繫，這份共同的「光之源流」，比任何外來的裝飾（如羅馬的浮華）都來得真實和重要。
**克萊兒：** 您提到了與希臘羅馬神話的對比，並非僅僅是學術分類，更是一種價值判斷。您在書中似乎對羅馬文化，特別是其在教育中的影響，表達了相當強烈的批判。您稱之為「羅馬枷鎖」，認為其限制了我們自身文化的發展。
**安德森教授：** （眉頭微蹙，語氣變得更為激動）確實，我對羅馬的影響，尤其是其強加於我們教育體系中的部分，抱有嚴重的保留。請理解，我並非全然否定羅馬的一切。他們的法律、他們的工程，自有其值得研究之處。但當談到「文化」的核心，談到滋養人心的文學與信仰時，羅馬的貢獻顯得如此蒼白，如此缺乏原創性！
他們是「掠奪者」，不僅在軍事上征服，在文化上亦是如此。他們的神話，很大程度上是抄襲希臘的。他們的文學，很多是模仿希臘的。他們缺乏源自自身民族心靈深處的創造力。他們是一個務實、功利、熱衷於征服和組織的民族，而非詩意、哲思、或真正追求自由的民族。
然而，我們的學校，我們的教育，卻長期以來將拉丁語和羅馬文學奉為圭臬，強迫我們的孩子研習一個「已死的怪物」的語言，用羅馬的思想來塑造他們稚嫩的心靈！這是多麼荒謬！多麼可悲！這就像一棵茁壯的樹，不去從自身深厚的根系汲取養分，反而依賴從別處嫁接來的、已經枯萎的枝幹。
這種教育，培養出來的是模仿者，是順從者，而非我們哥德祖先那樣擁有獨立精神和創造力的個體。
莎士比亞，我們最偉大的詩人，他的拉丁語和希臘語都不怎麼樣，但他身上流淌著哥德精神的血液，這份血液，這份力量，讓他超越了羅馬的束縛，成為了文學的巨人！
（他握緊手中的筆，指節有些泛白）這種對自身文化根源的忽視，對外來枯燥形式的盲目推崇，正在讓我們變得越來越「散文式」，越來越缺乏神性。我們需要重新認識我們的祖先，他們的詩歌、他們的信仰、他們的英雄，那些在冰島的雪地裡、在挪威的峽灣中、在盎格魯-撒克遜的森林裡迴盪的聲音。只有回歸「光之源流」，我們才能真正找回我們的靈魂，我們的創造力。羅馬的枷鎖必須打破！
**克萊兒：** 教授的熱情令人動容。您對自身文化根源的捍衛，以及對其潛力的堅信，確實是這本書最核心的力量之一。您提到神話是民族靈魂的鏡子，那麼在您看來，北歐神話最能體現我們民族精神，或者說，最能啟發我們思考人類存在狀態的，是哪些核心神祇或概念呢？比如奧丁、索爾、巴德爾、洛基，或是世界樹 Ygdrasil，以及諸神的黃昏 Ragnarok？
**安德森教授：** （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召喚那些古老的名字）問得好。
索爾（Thor），他是雷神，也是凡人世界的保護者。他強大、正直、勇敢，用他的鎚子 Mjolner 對抗巨人——那些代表混亂和破壞的力量。他不像奧丁那樣充滿深邃的智慧或複雜性，他更直接，是力量和保護的象徵。他代表著抵禦外部威脅、維護秩序的力量。他與巨人的許多故事，既是自然現象的擬人化（雷雨擊碎山石），也是我們民族面對強敵時展現出的勇氣和力量的寫照。
巴德爾（Balder），他是光明之神，純潔、善良、受萬物喜愛。他的死是神話中最悲傷的一幕，象徵著美好事物的脆弱和被邪惡（洛基的陰謀）所摧毀。萬物都為他哭泣，除了邪惡本身（化為女巨人 Thok 的洛基）。巴德爾之死以及隨後的冥界之旅和最終再生，映照著自然界季節的更替（夏天的消逝與歸來），也反映了我們祖先對生命、死亡、失去與重生的深刻思考。他代表著純潔的美好和無法抵禦的悲劇。
洛基（Loke），啊，洛基！他是神話中最複雜、最令人不安的角色。他既是奧丁的義兄弟，與眾神關係密切，但也身為巨人的後裔，是混亂和欺騙的化身。他是火的精靈，變形者，帶來麻煩，卻也常常是解決問題（雖然是以狡猾的方式）的關鍵。
他切斷西芙的頭髮，卻促成了眾多神器的誕生；他導致巴德爾的死亡，引發了諸神的黃昏。洛基代表著生命中不可或缺卻充滿破壞性的元素——狡詐、背叛、混亂，以及某種扭曲的創造力。他最終被眾神鎖鏈束縛，忍受毒液的煎熬，這既是邪惡的懲罰，也象徵著混亂力量的暫時被控制。
而貫穿一切的，是世界樹伊格德拉西爾（Ygdrasil）。它紮根於九個世界，連接了神、巨人、矮人、精靈和人類。它的枝幹是萬物的存在，它的葉片是生命的歷程。樹的根被尼德霍格（Nidhug）咬嚙，枝幹被鹿啃食，樹身因衰老而腐朽，但它依然屹立不搖，由諾倫三女神（Norns）在烏爾德泉邊澆灌。這棵樹是整個宇宙的象徵，是生命、命運、時間和永恆抗爭的宏大圖景。它深刻地表達了我們祖先對宇宙運作、生命相互依存以及存在本身脆弱性的理解。
最後，拉格納羅克（Ragnarok），諸神的黃昏。這不是一個簡單的結束，而是一個不可避免的高潮。善與惡、秩序與混亂的力量在維格利德平原上進行最終決戰。眾神和他們的主要敵人同歸於盡，世界被火焰和洪水吞噬。這既是悲劇，也是淨化。它深刻地反映了我們祖先對世界終將走向毀滅的宿命感，但也預示著在毀滅之後的再生。
**克萊兒：** （我靜靜聽著，感受著這些古老名字中蘊含的重量）拉格納羅克後的再生，似乎是北歐神話與其他滅世神話不同的一個重要面向。在徹底的毀滅之後，世界重新從海中升起，未播種的田野長出莊稼，倖存的神祇重新回到伊達平原，巴德爾和霍德爾從冥界歸來，新的人類在霍德米米爾森林中倖存。這份再生，帶來了什麼新的希望？是循環的再次開始，還是某種超脫？
**安德森教授：** （臉上露出一絲溫暖的微笑，這是他在談到再生時特有的表情）這正是北歐神話最深刻、最具有啟發性的部分之一。它超越了簡單的毀滅敘事。拉格納羅克後的再生，並非舊世界的簡單重複，而是一種淨化後的提升。
（他沉思片刻）首先，舊世界的混亂與邪惡力量被清除了。洛基和他的可怕子嗣，那些帶來痛苦和毀滅的根源，被消滅了。與此同時，舊世界的眾神，那些代表著特定時代或自然力量的化身，也完成了他們的使命，在最終的抗爭中光榮地倒下。這是一個時代的終結，是那些有局限性的力量的消逝。
然而，一些更為本質的、更為純粹的力量倖存了下來。維達爾（Vidar），那沉默的、象徵永不毀滅的自然力量的神，他倖存了。
索爾的兒子們，力量（Magne）和勇氣（Mode），帶著他們的父親的鎚子回來了，象徵著力量和勇氣在新的時代依然重要，但或許是以更純粹、更少混亂的形式存在。
最為關鍵的是，巴德爾（光明與純潔）和霍德爾（黑暗，但也可能是盲目的力量）從冥界歸來，在新的伊達平原上和平共處。這是一個極其強大的象徵。它意味著在淨化之後，曾經的對立與衝突消失了，光明與（曾經的）黑暗達成了和解。這不再是舊世界中光明被黑暗誤傷或排斥的狀態，而是一種更高層次的和諧共存。
新的人類，利弗和利夫斯拉西爾，他們在霍德米米爾森林（可能象徵著生命中最隱蔽、最堅韌的部分）中倖存，並僅以晨露為食。這暗示著新人類的生活方式更為純淨、更為簡單，或許也更接近神性。他們不再受到舊世界貪婪、罪惡的玷污。
而最終的居所，吉姆雷（Gimle），那個比太陽還耀眼、黃金屋頂的殿堂，只為「有德行的人」而設。這強烈地指向了一個道德淨化後的樂土。那不可名狀的至高神，在拉格納羅克後顯現並做出最終審判，也強調了更高層次的秩序和正義的建立。
所以，這份再生不僅是自然世界的循環，更是道德和精神世界的淨化與提升。它不是回到原點，而是螺旋式上升到一個新的維度。
**安德森教授：** （眼中閃爍著光芒，彷彿看到了那些潛在的藝術傑作）啊，克萊兒小姐，這片寶藏是如此豐富，等待著有眼光的藝術家來挖掘！相較於希臘神話的經典人體和完美形式，北歐神話提供了更為粗獷、更具原始力量、更充滿戲劇性和情感張力的題材。
試想，索爾揮舞 Mjolner 鎚子對抗盤踞世界的巨蛇約爾姆加德（Jormungander）的場景！那力量的碰撞，那海水的翻騰，那電光石火的瞬間，難道不比宙斯投擲閃電更有視覺衝擊力嗎？或者，奧丁為了智慧在伊格德拉西爾樹上自殘的畫面，那份為了知識而獻身的孤獨與痛苦，是何等深刻的內在描寫！
巴德爾溫暖的光芒，他倒下時萬物的哭泣，以及他被眾神抬上那艘巨大的環狀葬船「靈舡」在海上燃燒的場景——那艘船是世界上最大的船，承載著光明之神的火焰，在陰鬱的海面上緩緩燃燒……這份悲壯與美麗，難道不足以讓畫家傾盡所有的色彩嗎？而他的妻子南娜，因心碎而倒在同一座葬禮之火上，那份忠貞與哀傷，是多麼動人的雕塑題材！
再有，洛基被鎖鏈束縛在岩石上，毒蛇的毒液滴落，而他忠貞的妻子西格恩（Sigyn）手捧杯子，不離不棄地為他接住毒液。
偶爾她需要倒空杯子時，毒液滴在洛基臉上引起的痛苦顫抖，導致了地震。這份忠貞與痛苦、邪惡與忍耐並存的畫面，其情感深度和戲劇性，遠超希臘神話中普羅米修斯受罰的場景。
還有弗雷在赫利德斯凱爾夫（Hlidskjalf）上看到格爾德（Gerd）時那種突如其來、無法遏制的愛戀，以及他派遣信使斯基爾尼爾（Skirner）穿越火焰去向巨人女兒求親的故事。這份跨越阻礙的愛情，這份不顧一切的渴望，可以在藝術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而伊格德拉西爾樹本身，那棵連接九個世界、承載宇宙命運的巨樹，它樹根旁的諾倫三女神，她們紡織命運的絲線，又將如何被藝術家們用畫筆或刻刀捕捉？
北歐神話不迴避黑暗、痛苦、毀滅，它有著深刻的悲劇感和宿命論，這使得它能表現出更為複雜、更為原始、更為有力的情感。它的神祇並不總是完美的，他們有弱點，會犯錯，甚至會死亡。這種「人性化」或「命運化」的神祇，反而更容易引起共鳴，也為藝術家提供了更大的創作自由和表現空間。
我相信，一旦藝術家們真正理解並感受到了北歐神話的精髓，他們一定能創作出與希臘藝術同樣偉大，但在精神內核上獨一無二的傑作。這需要勇氣，需要突破傳統的桎梏，但回報將是無價的。
您在書中也提到了冰島在保存這些古老文本中的重要性。在當時，為什麼冰島能夠如此獨特地保留這些神話和薩迦（Sagas），而歐洲大陸的其他條頓民族的相似傳統卻大多失傳了呢？這份保存，對我們理解這份神話有著怎樣的決定性意義？
**安德森教授：** （表情變得肅穆）這確實是歷史的一個奇蹟，也是我們哥德民族的幸運。冰島之所以成為這座寶藏的「圖書館」，有多方面的原因。
首先，冰島的地理位置極為偏遠和孤立。這片「冰雪的奇異之島」遠離歐洲大陸的政治動盪和文化變革的中心。當盎格魯-撒克遜人、德意志人、斯堪地那維亞半島上的民族逐漸融入更廣泛的歐洲體系，受到羅馬文化和天主教廷的強大影響時，冰島卻像一個時間膠囊一樣，保持了其語言和文化的原貌。
其次，冰島的定居者，本身就是從挪威出發、為了逃避哈拉爾·美髮王（Harald Fairhair）的集權統治而選擇遠離故土的自由民。他們帶著對自由的熱愛，也帶著對自身傳統文化、信仰和薩迦的珍視。對他們來說，這些古老的故事不僅僅是娛樂，更是連接他們與祖先、與身份認同的重要紐帶。
更為關鍵的一點，是冰島接受基督教的方式。
雖然舊的神祇不再被公開崇拜，但冰島的傳教士和早期的教會領袖對本土文化表現出了相對寬容的態度。許多冰島的賢達，包括薩蒙德（Sæmundr Sigfússon）和斯諾里·斯圖魯松（Snorri Sturluson）這樣受過基督教教育的人，他們本身就是對古老傳統充滿興趣和敬意的學者。他們沒有將舊神話一概視為魔鬼的產物，反而投入巨大的精力去記錄、整理和詮釋這些口頭流傳了數百年的故事和詩歌。
正是他們的努力，才有了我們今天所見的《詩體艾達》（Elder Edda）和《散文艾達》（Younger Edda），以及豐富的薩迦文學。這些文本以當時冰島的語言寫成，這門語言奇蹟般地保留了古諾爾斯語的特徵，成為了理解整個條頓語系古代文學和文化的活化石。
如果沒有冰島的保存，這些神話很可能像在其他地方那樣，只留下模糊的碎片和地方性的傳說。我們將失去理解我們祖先思想、信仰和世界觀的關鍵。冰島的貢獻是決定性的。它不僅提供了故事本身，更提供了理解故事的語言和文化背景，讓我們得以「面對面」地看到那個古老的世界。這份貢獻，無論怎樣讚揚都不為過。
**克萊兒：** 這確實是冰島對世界文化遺產的巨大貢獻。
**安德森教授：** （臉上的學者氣質被一種更為普遍的、對人性的關懷所取代）即使在您所說的未來時代，人性中的某些基本面向和挑戰恐怕並未改變。貪婪、恐懼、欺騙、自滿……這些洛基式的陰影可能依然存在。而北歐神話所強調的許多價值觀，恰恰是對抗這些陰影的有力武器。
想想奧丁對智慧的追求和犧牲。在一個信息爆炸卻常常缺乏深度思考的時代，他為了知識不惜代價的精神，難道不值得我們學習嗎？
想想索爾的勇氣和保護欲。在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甚至威脅的時代，對抗混亂、保護無辜的力量，始終是社會穩定的基石。北歐神話中的英雄主義，不是盲目的暴力，而是在明知困難和風險面前依然選擇面對和抗爭的精神。
想想諾倫三女神和拉格納羅克。在一個試圖掌控一切、卻又常常對未知感到焦慮的時代，北歐神話以一種嚴肅而深刻的方式提醒我們，有些事情是命定的，有些挑戰是不可迴避的。但同時，拉格納羅克後的再生又告訴我們，即使在徹底的毀滅之後，依然有希望，有淨化，有新的開始。這份對命運的坦然接受，與在命運面前不屈不撓的抗爭精神奇妙地結合在一起，這是何等強大的心靈力量！
還有對誠實和信用的重視，對友誼和親情的珍視，以及對自然力量的敬畏。
感謝安德森教授，感謝您為我們打開了這扇通往「我們祖先」精神世界的大門。您的著作和這次對談，都將成為繼續探索這片豐富寶藏的寶貴起點。
**安德森教授：** （微笑著，眼神柔和）克萊兒小姐，能與您分享這些想法，我感到非常高興。知識的傳承和精神的啟發，正是我們這些坐在書室裡的人所希望達成的。願這些古老的光芒，能在你們這個時代，繼續照亮前行的道路。記住，書本是知識的載體，但真正的理解，需要用心靈去感受，去體悟，去與那些文字背後的靈魂共鳴。
（他輕輕點了點頭，似乎有些疲憊，但眼中仍是滿足的光芒。我看到他身形周圍的光芒逐漸柔和，書室裡的塵埃也停止了飛舞，一切重新歸於寂靜。他手中的筆靜靜地躺在稿件上，彷彿剛才的對話只是一瞬的幻境。）
感謝您，安德森教授。您的話語，如同一束光，穿透了時光。
[光之對談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