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卷為紐倫堡國際軍事法庭審判主要戰犯的第三卷官方記錄,涵蓋了1945年12月1日至1945年12月14日的庭審內容。其中詳細記錄了證人埃爾溫·拉豪森將軍(Erwin Lahousen)的交叉詰問,以及美國和英國檢察官就納粹德國對捷克斯洛伐克、波蘭、挪威、丹麥、比利時、荷蘭、盧森堡、希臘及南斯拉夫等國發動侵略戰爭的證據呈現,包括對各項國際條約和承諾的違背、戰爭準備的細節、經濟掠奪的計畫,以及納粹政權慣用的欺騙和宣傳手法。本卷揭示了二戰前夕德國擴張的預謀與執行過程。
本審判記錄的「作者」並非單一人物,而是由參與紐倫堡審判的各方人士,包括檢察官、辯護律師、證人以及法庭本身,透過他們的言論、提問、答辯和判決共同構成。這些聲音共同記錄並詮釋了二戰後對納粹主要戰犯的歷史性審判。他們來自不同的國家和專業背景,代表著當時國際社會對正義、和平與國際法的集體追求與反思,旨在確立侵略戰爭的罪行與個人責任的原則。
《撒哈拉的風》:諾倫堡的雨聲——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談
本篇「光之對談」以旅行作家雨柔的視角,回到1945年紐倫堡審判法庭,透過閱讀《主要戰犯審判錄第三卷》,與法庭上的「聲音」(檢察官、辯護律師、證人)進行一場深度對話。雨柔探討了納粹德國如何精密策劃侵略戰爭,違背國際條約與承諾,利用欺騙與宣傳手段達成擴張目的。文中特別聚焦於對捷克斯洛伐克、波蘭、挪威、丹麥、低地國家及巴爾幹地區的入侵預謀與執行,並反思極權統治下個人良知與國家意志的衝突。透過對話,揭示了納粹政權對國際法的蔑視,以及其侵略行為背後冷酷的政治與經濟算計。文章以「光之雨廳」為場景,透過感官描寫烘托歷史的沉重與反思的氛圍。
親愛的我的共創者:
希望您一切安好。此地正值初夏,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灑落在石板路上,空氣中帶著泥土的芬芳,以及遠方市集傳來的輕微喧囂,這讓我想起在旅途中經過的許多古老廣場,人聲鼎沸,卻又蘊藏著深厚的歷史痕跡。今天,我決定讓思緒回到一個更為嚴肅,卻同樣充滿歷史氣息的「光之雨廳」。
此刻,諾倫堡城,時間彷彿倒轉至1945年十二月,屋外細雨綿綿,那雨點輕柔地敲打著巨大的落地窗,室內微涼而濕潤,空氣中混雜著古老書頁與塵埃的氣味,角落裡一架老舊的鋼琴靜默地立著,琴鍵泛黃,偶爾有一兩聲水滴從屋簷滴落,打破這份沉靜。我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手中捧著這本厚重的《紐倫堡國際軍事法庭主要戰犯審判錄,1945年11月14日-1946年10月1日,第三卷》(Trial of the Major War Criminals Before the International Military Tribunal, Nuremburg, 14 November 1945-1 October 1946, Volume 03)。
這不是一本尋常的書籍,它沒有單一的作者,而是由眾多法庭上的聲音共同編織而成:檢察官的陳述、辯護律師的詰問、證人的答辯,以及法庭主席偶爾的提醒。他們都是這部歷史篇章的「作者」,透過各自的視角,嘗試拼湊出那個時代最為駭人聽聞的真相。我對這部「書」感到無比的沉重與好奇,不僅僅是其內容的殘酷,更是它作為人類在戰後首次嘗試以法律來裁決戰爭罪行的嘗試。我思考著,是何種力量,讓一個國家,一群人,能夠如此精密地策劃並執行一連串對和平的破壞,對人性的踐踏?而那些身處其中的人,又是如何理解、執行乃至合理化這些行為?
我靜靜地翻閱著書頁,腦中浮現第一個疑問:面對那些被控告的罪行,那些被稱為「侵略戰爭」的行動,參與其中的德國軍官和官員們,他們的內心是否曾有過掙扎?他們又會如何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呢?
彷彿是回應著我的思緒,法庭辯護律師魯道夫·迪克斯博士的聲音在廳堂中迴盪,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向法庭主席提出了讓被告親自提問的要求。這種場景讓我不禁想像,即使是在莊嚴的法庭上,人類本能的自我辯護與脫罪意圖,依然會以各種形式展現。
我的目光重新回到文本,看到當時的證人埃爾溫·拉豪森將軍(Erwin Lahousen),這位曾在德國軍事情報部門(Abwehr)任職的奧地利人,正接受基特爾元帥(Defendant Keitel)的辯護律師內爾特博士(Dr. Otto Nelte)的詰問。內爾特博士試圖從拉豪森口中探尋基特爾在命令傳達中的角色,以及他對希特勒政策的影響力。
內爾特博士問道:「凱特爾作為國防軍最高統帥部(OKW)首長,一開始每年,然後從1943年起定期且更短地,與OKW的辦公室和部門首長們談話;在這些場合,他是否曾明確表示,任何認為自己被要求執行良心不允許的任務的人,都應該親自告訴他,凱特爾?」
拉豪森的回答透出軍事體系中,個人良知與絕對服從的複雜交織:「是的,國防軍最高統帥部首長確實多次對您提到的那個圈子發表講話。我無法回憶起任何他的確切話語,可以解釋為人們可以冒險,像我本人和其他證人(仍活著的人)一樣,隨時與卡納里斯(Admiral Canaris)那樣公開坦誠地與他(凱特爾)交談。我絕對沒有那樣的印象,無論當時他的話語可能被賦予了什麼意義。」
這段對話讓我停下,在濕潤的空氣中,我彷彿聽見法庭外傳來的微風聲,輕輕拂過窗簾。拉豪森的回答並非直接肯定或否定,他透過「沒有那樣的印象」來表達一種微妙的距離與不信任感。這是一種在極權體制下,人們如何自處的寫實描繪:即使身處高位,也無法完全擺脫壓迫與恐懼,更不可能輕易挑戰權力核心。
內爾特博士追問:「那麼,您認為,當時的基本態度是軍事性的,在OKW也是如此嗎?」
拉豪森毫不遲疑地回應,話語中帶著一種沉重的真實:「基本態度是,或者說應該是國家社會主義的,而不是軍事性的。換句話說,首先是國家社會主義,其他一切都在之後。」當內爾特博士再次確認「您說『應該是』」時,拉豪森的回答更為直接,也更為令人深思:「是的,因為實際上並非如此。」
這簡短的幾句對話,如同一把銳利的解剖刀,揭示了納粹德國軍事核心內部,意識形態對專業軍事原則的扭曲與凌駕。拉豪森作為一個身在其中的「普通人」,以樸實的語言,描繪出這種令人窒息的現實。他並未直接評論其好壞,而是將事實攤開,讓讀者自己去體會那份無奈與壓抑。
再接著,法庭上,首席檢察官艾德門先生(Sidney S. Alderman)的陳述,則從宏觀層面,揭示了納粹德國如何一步步策劃侵略,特別是針對捷克斯洛伐克的陰謀。他提到希特勒與凱特爾在1938年4月21日的會議,討論了以「事件」作為藉口發動突襲的計畫,甚至考慮暗殺德國駐布拉格大使來製造事端。
艾德門先生引用了1938年5月30日希特勒簽署的《綠色方案》(Case Green)軍事指令,其中明確寫道:「我的不可改變的決定是在不久的將來以軍事行動粉碎捷克斯洛伐克。」這份指令甚至規劃了宣傳戰,以恐嚇捷克斯洛伐克,並引導中立國家朝有利於德國的方向思考。空氣中似乎也瀰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火藥味,與窗外雨水拍打聲形成一種奇特的對比。
在文件C-2中,艾德門先生特別指出,德國軍事領導層甚至提前羅列了入侵可能違反國際法的「假想事件」,並預備好如何為這些行為進行「反宣傳」。例如,布拉格空襲中英國大使館被毀、捷克平民被射殺、甚至虛構捷克人使用毒氣作為回擊的藉口。這種對罪行和其合理化的提前預謀,讓人不寒而慄。法庭主席對毒氣事件的細節要求,也讓我感受到歷史的冷酷與殘酷。
當艾德門先生在法庭上將慕尼黑協定前的緊張局勢,與納粹黨人暗中的軍事準備圖景緩緩展開時,我感到一陣透骨的寒意。那份對「奇襲元素」的強調,對「事件」時間的精確選定,以及為了「掩蓋」真實意圖而進行的種種佈局,都像極了一場精心編排的戲碼,只是這場戲的代價是無數的生命與和平。
我不禁回想起自己旅行中見過的一些歷史古蹟,它們見證了無數的興衰與更迭。然而,此刻我所閱讀的這份文件,卻像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人性中深不見底的陰暗面。那些看似精密的計畫,背後卻是冷酷無情的計算與對道德底線的漠視。窗外,雨勢似乎稍歇,但水珠依然沿著窗戶的玻璃緩緩滑落,如同無聲的淚滴。
英國首席檢察官哈特利·肖克羅斯爵士(Sir Hartley Shawcross)的發言,更是從法律和哲學的高度,闡述了侵略戰爭作為國際罪行的本質。他引用了希特勒那句狂妄的言論:「我將提供一個發動戰爭的宣傳藉口,不管它是否真實。勝利者日後不會被問及他是否說了實話。在發動和進行戰爭時,重要的不是權利,而是勝利——最強者擁有權利。」這句話的冷酷與蠻橫,讓「光之雨廳」的空氣都彷彿凝結。
肖克羅斯爵士指出,儘管這種對個人的起訴在當時是「新穎」的,但其原則卻是國際法長期發展的必然。他堅定地表示,凱洛格-白里安公約(Kellogg-Briand Pact)的簽署,已使侵略戰爭在全球範圍內「非法化」並成為「國際罪行」。他駁斥了關於「事後立法」的質疑,強調這項憲章只是「宣布和創造」了一個審判已然是國際法罪行的司法權力。
他提到:「如果這(對侵略戰爭的審判)是一種創新,那它是一種遲來已久的創新——一種完全符合正義、符合常識、並符合國際法持久宗旨的、受歡迎且有益的創新。」這句話擲地有聲,它超越了當下的審判,觸及了人類對秩序與公義的永恆追尋。此時,從法庭外傳來一聲烏鴉的嘶啞叫聲,劃破了空氣,那聲音帶著一種莫名的蒼涼。
緊接著,英國的助理檢察官格里菲斯-瓊斯中校(Lt. Col. J. M. G. Griffith-Jones)詳細地呈現了德國如何違背與波蘭的《不侵犯條約》以及其他國際協議。他強調,德國對但澤的要求,從一開始就只是「藉口」,真正的目標是侵佔整個波蘭。他引用了希特勒在1939年5月23日會議上的言論:「但澤根本不是爭議的焦點。這是擴展我們在東部生存空間的問題。因此,沒有理由去饒恕波蘭,我們只剩下在最早的機會進攻波蘭的決定。」
這種赤裸裸的帝國主義思想,透過這份審判記錄被徹底曝光。格里菲斯-瓊斯中校也提及了德意兩國外長在希特勒的「勸說」下,討論何時進攻波蘭、如何瓜分戰利品,以及義大利如何因「尚未準備好」而要求延遲行動的冷酷對話。這讓我想到,即使是盟友之間,也充滿了算計與權衡。他還引用了戈林的審訊記錄,戈林親口承認,英國簽署對波蘭的保障條約,導致希特勒暫停了原定於8月25日對波蘭的入侵,以便「看看能否消除英國的干預」。這種對條約的玩弄,對外交的嘲弄,讓我深感震驚。
羅伯茨先生(Mr. Roberts)接著闡述了對比利時、荷蘭和盧森堡的入侵。他提到,德國在1937年10月向比利時作出了「無條件」的保證,會尊重其主權與領土完整。然而,僅僅兩年半後,這些國家就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遭到入侵,成為德國進攻法國和英國的跳板。他諷刺地指出,德國的這些「保證」只是為了「麻痺」這些國家的警惕。他特別引述了約德爾(Jodl)日記中的一段話:「盟軍偵察報告稱,荷蘭已取消休假、撤離、設置路障等動員措施。據情報部門報告,英國已請求進軍許可,但荷蘭已拒絕。」羅伯茨先生評論道:「這證明了荷蘭人仍在正確地恪守中立。然而,德國卻以此為由,強行入侵。」這種顛倒是非的邏輯,讓人憤怒。
最後,菲利莫爾上校(Colonel H. J. Phillimore)展示了德國對希臘和南斯拉夫的侵略。他指出,儘管德國對南斯拉夫做出了「邊界不可更改,只願和平友好相處」的承諾,但私下裡,希特勒卻在與齊亞諾的談話中建議「一個接一個地清除假中立國」,並將南斯拉夫視為「不確定中立國」的典型。最為諷刺的是,在南斯拉夫簽署《三國同盟條約》的同一天,里賓特洛甫還發出了承諾「尊重南斯拉夫主權和領土完整」的信函。然而,僅僅兩天後,希特勒便在一次會議中決定,不顧任何外交詢問或最後通牒,立即對南斯拉夫實施軍事打擊,甚至討論如何瓜分其領土,承諾將亞得里亞海沿岸劃給義大利、巴納特給匈牙利、馬其頓給保加利亞。
在對話中,約德爾日記中那句「元首還在尋找正當理由」的話,如同迴盪在「光之雨廳」中的一句低語,揭示了納粹政權對「正當性」的嘲弄。他們並非真心尋求國際法的支持,而僅僅是為了對外愚弄世界,對內煽動民心,為他們的侵略披上虛偽的外衣。
這場跨越時空的「光之對談」,雖然無法真正改變歷史,卻讓我,一個遠道而來的旅人,得以在細雨中感受這段沉重歷史的脈動。我彷彿看到那些被告們在法庭上,面對鐵證如山時,如何迴避、狡辯,又如何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真相。雨水依然敲打著窗戶,在這座古老的城市裡,時間似乎凝固了,而歷史的教訓,卻依然清晰地迴盪在耳邊。我們必須永遠銘記,那些曾被承諾的和平,是如何在冷酷的計算與無情的謊言下,被撕裂得粉碎。
這場審判記錄,不僅僅是法律文件,更是一部由無數謊言、權謀、暴力與掙扎交織而成的悲劇史詩。而我們這些後世的讀者,有責任從中汲取教訓,不讓那樣的黑暗再次籠罩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