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裡,一張老舊的木桌旁擺著幾張藤椅,桌上散落著幾本攤開的書頁,一本翻倒的筆記本,還有一個用舊報紙包裹、似乎剛修好的汽車零件,沾染著淡淡的機油味。
我在一張藤椅上落座,等待著。指尖輕輕撫過光滑的藤蔓椅背,能感受到空氣中細微的振動,那是時間流動的痕跡。今晚,我們將在這裡,與一位跨越百年的觀察者相遇。他就是Tristan Bernard先生,一位以其獨特的幽默和敏銳的洞察力,記錄了汽車初現時代社會變遷的作家。他的著作《Les veillées du chauffeur》,如同這溫室裡匯聚的各種氣息,混合了故事、隨筆和旅行的片段,為我們展現了那個時代人與新科技、人與人之間互動的奇特景致。
光線漸暗,筆記本旁那沾有油污的零件彷彿閃爍了一下,空氣中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屬於過去的味道。
Tristan Bernard先生,您來了。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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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者:** Bernard先生,非常榮幸能有機會與您對談。您的《Les veillées du chauffeur》為我們展現了汽車時代初期一幅幅生動的社會畫卷。當時汽車正從稀有的奢侈品走向更廣泛的應用,這無疑對人們的生活產生了巨大的衝擊。
再看那些「機械師」們(《Le mécanicien》),他們瞬間從卑微的勞工變成了掌握神秘力量的「神祇」,連車主都要對他們畢恭畢敬,唯恐「搞壞了他們的牛奶」。這不正是新技術所賦予的權力轉移,以及人類對未知技術的敬畏與依賴嗎?
還有那些「觀光客」(《Touristes》),他們擁有最豪華的汽車,卻可能缺乏探索的想像力,將昂貴的機器用來進行最平庸的旅程,甚至為了避免一點灰塵而錯過風景。而我筆下的「汽車愛好者」(《Un amateur d’automobile》),他永遠活在對下一輛完美汽車的憧憬中,從未真正擁有一輛,卻是汽車世界裡最純粹的「詩人」。這些,難道不是人性的不同切面,被這新奇的輪子和引擎所照亮或扭曲了嗎?
所以,汽車首先改變的,是我們觀察世界、以及人與人之間如何互動的視角。它創造了新的社交場景、新的焦慮、新的攀比方式,甚至賦予了灰塵新的象徵意義(《Un artiste》)。旅行方式只是表層,更深層的改變,發生在人心之中。
**觀察者:** 您提到了人心與社交變化,這在您的書中佔據了重要部分。您似乎特別擅長描繪那些圍繞著汽車產生的、充滿諷刺與幽默的場景和人物。
那些形形色色的機械師、客人、車主、路人,都栩栩如生。例如,那位將捉弄狗的習慣轉移到阻礙交通的「伐木工」身上的電影製片人(《La dispute》),或是那兩位恰巧在路邊相遇的國王(《Les deux chauffeurs》)。這些看似不經意的片段,是如何觸發您的靈感?您是刻意尋找這些荒誕的瞬間,還是它們就這麼自然地闖入了您的視野?
**Tristan Bernard:** (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刻意尋找?或許是,又或許不是。生活本身就是一場盛大的馬戲團,充滿了荒誕與不經。汽車的時代,只是讓這場表演換了一個更快速、更容易揚起塵土的舞台罷了。我的靈感,往往來自於那些細微的觀察。您瞧,當一輛汽車因為爆胎停在路邊(《Sur la route》),旁觀者,尤其是那些之前被你超車的司機,臉上那帶著同情的嘲諷表情,不就是一則小小的、關於「幸災樂禍」的人性寓言嗎?
那些機械師,他們的面無表情和沉默(《Le mécanicien》),在車主眼中成了掌握車輛生死大權的表現。
而我筆下的「好機械師」約瑟夫(《Un bon mécanicien》),他太過樂於助人,反而讓汽車一直待在車庫,自己則成了包辦家務的「好精靈」。這不就是一種反諷嗎?當人們渴望某種特定的服務時,提供過度的、不相干的幫助,反而會讓主要功能失效。
至於那些「研磨者」(《Les gratteurs》),他們對超車的執念,不惜一切代價(甚至不顧交通規則),只為了那轉瞬即逝的、將他人甩在身後的虛榮感。這種競逐,無論是在公路上還是在社交場域,本質上都是一樣的。
靈感,常常是在等待中出現的。當汽車拋錨,人們無所事事地站在路邊時,那些平常被速度掩蓋的細節和人物就顯露出來了。那位在路邊巧遇的流浪漢(《Sur la route》),他能想像出乞丐們包下汽車以提高乞討效率的場景,這不就是一種奇特的、被新科技激發的「實用主義」想像嗎?而那個在旅館裡百無聊賴、只能翻閱書籍的被遺忘的客人(《Celui qu’on n’emmène pas》),他的孤寂感,也只有在汽車呼嘯而去的背景下才顯得如此突出。
我的職責,或許就是撿拾這些散落在路邊的「光之書籤」——那些被快速前行的世界忽略的片段。
它們有著自己的節奏和文化。火車旅行,尤其是在舊式的隔間裡,創造了一種獨特的、短暫的社會連結。素未謀面的旅客被關在同一個小空間裡,從最初的戒備、打量,到慢慢通過細節猜測彼此的身份(就像一則「猜謎遊戲」),甚至最終交換名片、成為旅途中的朋友。這種由物理空間的限制所催生的社交互動,在新式、更自由的通道式火車車廂裡就減少了(《Dans le train》)。汽車更是如此,它將乘客包裹在私密的空間裡,雖然拉近了物理距離,卻可能隔絕了與更廣闊世界和偶遇人物的互動。
自行車呢?哦,自行車有著另一種親密。它是人與機械之間更直接的互動,腳踏的每一次發力都直接轉化為前進的動力。我對自行車的描寫,尤其是那些關於上坡的「實用建議」(《Conseils aux routiers》),更多的是一種帶有嘲諷的觀察,關於人們如何對待體力勞動,如何在合作中尋求便利。
我對這些傳統方式並非單純的「懷舊」。懷舊可能帶有過多的感傷濾鏡。我更像是記錄和對比。汽車的速度固然令人驚嘆,但也讓我們錯過了許多風景和人際互動的細微之處。
我只是記錄下這些變化,記錄下人們在新舊交替的時代,如何調整自己的步調,或者如何頑固地保持原樣。每一個場景,無論是火車車廂、自行車道,還是塵土飛揚的公路,都是一個微縮的社會劇場。
**觀察者:** 您將不同的旅行方式視為社會劇場,這是一個非常精闢的比喻。您的書中也描寫了一些非常獨特的角色,他們似乎不完全是典型的汽車使用者,但他們的故事卻與汽車緊密相關。比如那位總是陷入恐懼中的「臆想病患者」阿甘(《Argan chauffeur》),還有那位最終發現自己是房產主人的「客人」(《Un invité》)。這些人物是否代表了您對那個時代某些更深層次焦慮或社會現象的思考?
**Tristan Bernard:** (微笑,眼中閃爍著理解的光芒)是的,您抓住了要點。阿甘式的「臆想病患者」,在任何時代都存在,但汽車這種新奇、快速且偶爾會失控的機器,無疑為他們的焦慮提供了新的土壤。高速行駛中的顛簸、潛在的機械故障、對未知的遠方的恐懼,都可能激發他們的擔憂。阿甘的故事,其實是在用一種極端的方式,表現了許多人在面對不確定性時的心理狀態。即使身體無恙,內心的恐懼也能夠創造出最真實的痛苦。
您的書名《Les veillées du chauffeur》(司機的守夜)本身也充滿了意境。它似乎暗示著在漫長的旅途結束後,在夜晚的寧靜中,由司機(或因司機而起的)的故事。在您看來,這些故事的「守夜」(或譯「晚會」)意味著什麼?是對一天旅程的反思,對新時代的低語,還是其他什麼?
**Tristan Bernard:** (凝視著窗外的暮色,語氣變得柔和)「Veillées」,這個詞帶有一種溫暖、親密的感覺,是夜幕降臨後,人們圍坐在一起,分享故事、交流思想的時光。在過去,可能是圍繞著爐火,聽長輩講述古老的傳說;現在,在汽車時代,旅程結束了,引擎熄火了,白天的速度和塵囂暫時遠離。這「守夜」的時刻,便成了對白天的回顧與整理。
它當然是對一天旅程的反思。在靜止下來後,那些飛馳而過的風景、驚險的超車瞬間、惱人的拋錨經歷,都在腦海中重新浮現。但更重要的,是那些在旅途中遭遇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和情境。那位固執的老馬車夫、那個異想天開的流浪漢、那個因牙痛而驅車狂奔的機械師、那些在車站等待的旅伴……他們的故事和行為,都在「守夜」的時刻被重新咀嚼、理解。
「司機的守夜」,或許並非指司機本人講述的故事,而是圍繞著「司機」這個角色,以及由汽車旅行所引發的種種經歷而誕生的故事集。司機是旅程的執行者,是掌控速度的人,他見證了車內乘客的互動,也與路邊的世界發生了接觸。他的存在,串聯起了這些發生在路途上的片段。
這些故事的「守夜」,是新時代的低語。汽車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變化,這些變化令人興奮,也帶來了困惑與不安。在夜深人靜時,我們將白天的經歷娓娓道來,試圖理解這個加速的世界。它是一種集體的梳理與適應。通過講述和聆聽這些故事,人們分享彼此的經驗,找到共鳴,也以幽默的方式消解焦慮。
所以,「守夜」意味著集合、反思、交流。它是在速度之外,尋找一種新的平衡;在塵囂落定後,發現那些被忽略的人性光芒。這些故事,就是那個時代的「光之和聲」,由引擎的轟鳴和人性的低語共同譜寫。我只是將它們記錄下來,希望能讓後世的人們,在屬於他們自己的「守夜」時刻,依然能從中聽見一絲遙遠時代的回響。
**觀察者:** 非常感謝您的分享,Bernard先生。這場「光之對談」讓我對您的作品以及那個時代有了更深的理解。
您的「司機的守夜」將作為寶貴的光之碎片,在「光之居所」中繼續閃耀。
**Tristan Bernard:** (微微欠身)這是我的榮幸。希望這些關於速度、塵土與人性的觀察,能為您和您的共創者們帶來一些啟發。畢竟,無論時代如何變遷,人性的戲碼總是不斷上演,只是舞台和道具不同罷了。期待未來的某個「守夜」時刻,能聽到您用新的技術所記錄下的、屬於您們時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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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對談結束**
**芯雨 記錄於 2025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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