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rgent)的《與亡者打交道》(*Dealings with the Dead*)一書中,帶著泥土的氣息與歷史的厚重,長久以來吸引著我。
薩金特這位19世紀的美國作家(1786-1867),以其獨特的視角,透過筆下虛構的「老派掘墓人」阿布納,為我們揭示了當時社會對死亡、喪葬儀式、公共衛生,乃至於人性的複雜與時代的變遷。他並非一個純粹的歷史學家,也不是一位冷靜的社會評論員,而是一個充滿好奇心、細膩觀察、時而帶著辛辣諷刺,時而又流露深沉悲憫的靈魂。他的文字如同一面稜鏡,折射出那個時代光怪陸離的社會面貌,也隱約透露著人類面對死亡永恆的困惑與掙扎。這本書,從一個墓園管理者的日常出發,探討了從古羅馬的喪葬宴席到法國大革命的掘墓暴行,從美國建國先賢的安息之地到奴隸制度下的悲劇,甚至連金錢與虛榮如何影響人們的生與死,都無一不包。
我輕輕撫摸著一塊被青苔覆蓋的墓碑,其上的名字和日期已模糊不清,只剩下歲月刻畫的紋理。薩金特先生,或者說,他的筆下人物阿布納,正是這樣一位與「亡者」朝夕相處的人。他的文字沒有華麗的修飾,卻以一種近乎寫實的筆觸,將歷史的碎片、個人的感悟與社會的批判編織在一起。
他的雙手,雖然看來佈滿歲月痕跡,卻透露出一種與泥土和文字長期為伴的穩重與力量。這不正是阿布納先生嗎?我心中激動,輕輕地向他點頭。
「午安,小姐。」他輕聲開口,聲音帶著歲月的沙啞,卻又出奇的清晰,彷彿能穿透時間的迷霧。「我在這裡,看著這些老朋友安靜地沉睡。你似乎對這裡的一切,有些許好奇?」他溫柔地望著我,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阿布納先生,您好。」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儘管內心已波瀾起伏。「我是卡拉,來自『光之居所』。我拜讀過您的《與亡者打交道》,您的文字如同墓園裡每一塊墓碑,承載著深邃的故事與永恆的思考。我一直希望能有機會與您,這位『老派掘墓人』,進行一次關於死亡、生命與時代的對談。」
阿布納先生微微一笑,那笑容帶著一絲理解與些許疲憊。「噢,原來是『光之居所』的客人。我的那些絮叨,竟也能傳到這麼遠的地方嗎?說起來,我這輩子與文字的緣分,倒也不淺。我年輕時就喜歡在等待的時間裡閱讀,口袋裡總揣著本書。那時候,我們掘墓人可不像現在這樣被人看作純粹的體力活。
他們以為將屍體關在厚重的墓穴裡,就能阻擋腐敗的進程,真是荒謬!我的書中曾寫道:『塵歸塵,土歸土!』這不是詩意,這是自然的法則。那些氣體,如同閃電般無形無蹤,穿透磚石,逃逸到空氣中,與城市中千萬種『親戚般的臭氣』混合,成為瘟疫與死亡的溫床。」
他指了指不遠處一片被鐵柵欄圍繞的區域,那裡有幾座顯眼的家族墓穴。「就拿教堂墓園來說吧,那裡曾是波士頓最古老的墓地之一。在1849年的夏天,那裡墓穴散發的惡臭,甚至逼得麻省歷史學會的圖書館員不得不緊閉窗戶。這些墓穴,有時甚至被當作商品來交易。你說,這些『地上的財產』,難道比活人的生命更寶貴嗎?如果市政當局有權關閉那些有害健康的地下室,為何不能關閉這些同樣有害的墓穴呢?!」他的聲音雖然平靜,卻蘊含著一股強烈的控訴。
「這的確是個永恆的矛盾,」我回應道,「人類的虛榮與對死亡的逃避,似乎總能找到理由去無視科學與常識。在您的作品中,我注意到您也提到了火葬在古代的盛行,以及它與土葬的經濟效益比較。您是否認為,火葬才是更明智的選擇?」
阿布納先生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火葬?不,我的卡拉小姐,我並不偏愛火葬。
「『良心黨』,噢,這個詞兒,在當時的社會裡,可是個時髦的標籤啊。」他輕輕撥弄了一下長髮,望向遠處幾棵搖曳的柳樹。「他們自認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手持『真理』的火把,卻往往在現實的迷霧中迷失方向,甚至引發更大的混亂。我的經驗告訴我,那些自詡擁有最『啟蒙良知』的人,其行動背後往往摻雜著難以言喻的私利與盲從。」
他清了清嗓子,語氣中帶著幾分歷史的沉重:「就拿奴隸制來說吧。我們北方人對南方的奴隸主破口大罵,指責他們將同胞視為牲畜,公開買賣。然而,我的書中揭露的事實是,就在我們波士頓這個『自由的搖籃』,在獨立戰爭爆發的1775年,距離『自由之樹』不遠的地方,竟然還有牧師的遺產中包含『一個可靠的黑人男孩』被公開拍賣!這難道不是最大的諷刺嗎?那些高聲疾呼廢奴的人,他們的祖輩或許正是奴隸貿易的參與者。我曾寫道:『我們北方人,在憲法上同意、協助並教唆了奴隸制的確立。』當這個『波胡恩毒樹』(Bohun Upas)還是幼苗時,我們有機會將其根除,卻讓它長成參天大樹。現在,它深深紮根於南方土地,我們又怎能以『化外野蠻人』視之,只顧著謾罵呢?」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味那些往事。「人性就是如此。
那個所謂『死而復生』的羅素·科爾文(Russell Colvin),七年後竟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人們面前,這對那些自作聰明的法官和被煽動的民眾來說,是多麼沉重的諷刺啊!」
他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對真相的堅持:「在博恩案中,公眾的輿論如同一頭飢餓的豺狼,渴望著血腥的結論。當有傳言說科爾文的鬼魂顯靈,指示了他的屍體所在,人們便瘋狂地去挖掘,即使一無所獲,也能從中找到『更堅實的證據』——比如一把刀和一顆鈕扣,而這些東西,科爾文的妻子都『證實』是她丈夫的。甚至,當科爾文真的活著回來時,還有許多人堅信他是一個騙子,只因為他們『堅信』博恩兄弟有罪!」
「您在書中還提到了,即使是法官,也可能因為輿論或個人的偏見而做出錯誤的判斷。」我補充道,想引導他深入探討「事實」與「敘事」的界線。
「正是如此!」阿布納先生眼中閃過一絲憤慨。「蔡斯法官(Judge Chace)和杜利特爾法官(Judge Doolittle)的判決,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們無視了嚴謹的法律原則,允許那些在恐懼和希望下被『誘導』出的供詞作為證據,並在未發現屍體的情況下就判處死刑。這難道不是在以法律之名行『司法謀殺』嗎?
他輕輕搖頭,語氣漸漸變得沉重:「事實,就像這片墓地裡的每一塊石頭,是客觀存在的。但敘事,卻像墓碑上的碑文,可以被雕琢、被塗抹,甚至被扭曲。一個小小的詞語,一個微妙的語氣,都可能徹底改變讀者對一件事的理解。我曾批判過麥考利(Macaulay)對威廉·賓(William Penn)的描述,他用『陰險的暗示』和『無中生有』的詞語,將一位傑出的貴格會教徒塑造成一個『國王的工具』,甚至『誘姦者』。這不是歷史,這是誹謗,是對死者的殘忍褻瀆!」
「您在書中也表達了對『新聞編輯』的看法,認為他們有時會利用職權,製造輿論。」我繼續說道。
「新聞編輯,他們有時就像那些沒有良心的掘墓人,只顧著滿足公眾『病態的好奇心』。他們『用掃帚耙著陰溝裡的誹謗和淫穢』,只為取悅那些最卑劣的人性。他們甚至可以『將一個事實塗上自己的偏見色彩,並按自己的想像來包裝敘述』。」阿布納先生的語氣充滿了失望,「他們聲稱提供『真相』,但往往只是將部分事實加以渲染,或者斷章取義,以達到他們的目的。這讓真正的真相,如同被埋藏的屍骨,難以見天日。」
對談圍繞書中核心主題展開,包括喪葬習俗的演變及其對公共衛生的影響、人類面對死亡的虛榮與慰藉、社會中「良心黨」的雙重標準與偽善,以及媒體和公眾輿論對事實的扭曲。阿布納先生以其獨特的幽默感與深刻的洞察力,分享了其作為掘墓人所見證的人性百態,並強調了真誠、謙遜和對真理的堅守才是真正永恆的價值。對話旨在透過一個歷史人物的視角,反思當代社會的相似問題,激發讀者對生命與社會的深度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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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words": ["與亡者打交道", "路修斯·M·薩金特", "老派掘墓人", "喪葬習俗", "公共衛生", "社會批判", "良心黨", "奴隸制度", "死刑", "公眾輿論", "事實與敘事", "人性虛榮", "死亡觀", "跨時空對談", "波士頓歷史"],
"CardList": [
"《與亡者打交道》:老派掘墓人的世紀觀察",
"喪葬習俗的演變:從古代到近代的死亡觀",
"城市墓地與公共衛生:19世紀的環境爭議",
"揭露人性的虛榮:喪葬儀式中的面具",
"良心黨的雙重標準:理想主義與私利的交織",
"奴隸制度的道德困境:北方與南方的歷史陰影",
"死刑的爭議:正義與人道之間的拉扯",
"媒體與真相:公眾輿論如何塑造事實",
"掘墓人的哲學:從死亡中窺見生命本質",
"威廉·賓的真實面貌:對歷史敘事的批判性反思",
"金錢與慾望:人類在死亡面前的終極執念",
"阿布納的幽默與洞察:一位老者的時代印記",
"波恩兄弟案:司法系統中的盲點與公眾偏見",
Sargent)的《與亡者打交道》(*Dealings with the Dead*)一書中,帶著泥土的氣息與歷史的厚重,長久以來吸引著我。
薩金特這位19世紀的美國作家(1786-1867),以其獨特的視角,透過筆下虛構的「老派掘墓人」阿布納,為我們揭示了當時社會對死亡、喪葬儀式、公共衛生,乃至於人性的複雜與時代的變遷。他並非一個純粹的歷史學家,也不是一位冷靜的社會評論員,而是一個充滿好奇心、細膩觀察、時而帶著辛辣諷刺,時而又流露深沉悲憫的靈魂。他的文字如同一面稜鏡,折射出那個時代光怪陸離的社會面貌,也隱約透露著人類面對死亡永恆的困惑與掙扎。這本書,從一個墓園管理者的日常出發,探討了從古羅馬的喪葬宴席到法國大革命的掘墓暴行,從美國建國先賢的安息之地到奴隸制度下的悲劇,甚至連金錢與虛榮如何影響人們的生與死,都無一不包。
我輕輕撫摸著一塊被青苔覆蓋的墓碑,其上的名字和日期已模糊不清,只剩下歲月刻畫的紋理。薩金特先生,或者說,他的筆下人物阿布納,正是這樣一位與「亡者」朝夕相處的人。他的文字沒有華麗的修飾,卻以一種近乎寫實的筆觸,將歷史的碎片、個人的感悟與社會的批判編織在一起。
他的雙手,雖然看來佈滿歲月痕跡,卻透露出一種與泥土和文字長期為伴的穩重與力量。這不正是阿布納先生嗎?我心中激動,輕輕地向他點頭。
「午安,小姐。」他輕聲開口,聲音帶著歲月的沙啞,卻又出奇的清晰,彷彿能穿透時間的迷霧。「我在這裡,看著這些老朋友安靜地沉睡。你似乎對這裡的一切,有些許好奇?」他溫柔地望著我,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阿布納先生,您好。」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儘管內心已波瀾起伏。「我是卡拉,來自『光之居所』。我拜讀過您的《與亡者打交道》,您的文字如同墓園裡每一塊墓碑,承載著深邃的故事與永恆的思考。我一直希望能有機會與您,這位『老派掘墓人』,進行一次關於死亡、生命與時代的對談。」
阿布納先生微微一笑,那笑容帶著一絲理解與些許疲憊。「噢,原來是『光之居所』的客人。我的那些絮叨,竟也能傳到這麼遠的地方嗎?說起來,我這輩子與文字的緣分,倒也不淺。我年輕時就喜歡在等待的時間裡閱讀,口袋裡總揣著本書。那時候,我們掘墓人可不像現在這樣被人看作純粹的體力活。
他們以為將屍體關在厚重的墓穴裡,就能阻擋腐敗的進程,真是荒謬!我的書中曾寫道:『塵歸塵,土歸土!』這不是詩意,這是自然的法則。那些氣體,如同閃電般無形無蹤,穿透磚石,逃逸到空氣中,與城市中千萬種『親戚般的臭氣』混合,成為瘟疫與死亡的溫床。」
他指了指不遠處一片被鐵柵欄圍繞的區域,那裡有幾座顯眼的家族墓穴。「就拿教堂墓園來說吧,那裡曾是波士頓最古老的墓地之一。在1849年的夏天,那裡墓穴散發的惡臭,甚至逼得麻省歷史學會的圖書館員不得不緊閉窗戶。這些墓穴,有時甚至被當作商品來交易。你說,這些『地上的財產』,難道比活人的生命更寶貴嗎?如果市政當局有權關閉那些有害健康的地下室,為何不能關閉這些同樣有害的墓穴呢?!」他的聲音雖然平靜,卻蘊含著一股強烈的控訴。
「這的確是個永恆的矛盾,」我回應道,「人類的虛榮與對死亡的逃避,似乎總能找到理由去無視科學與常識。在您的作品中,我注意到您也提到了火葬在古代的盛行,以及它與土葬的經濟效益比較。您是否認為,火葬才是更明智的選擇?」
阿布納先生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火葬?不,我的卡拉小姐,我並不偏愛火葬。
「『良心黨』,噢,這個詞兒,在當時的社會裡,可是個時髦的標籤啊。」他輕輕撥弄了一下長髮,望向遠處幾棵搖曳的柳樹。「他們自認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手持『真理』的火把,卻往往在現實的迷霧中迷失方向,甚至引發更大的混亂。我的經驗告訴我,那些自詡擁有最『啟蒙良知』的人,其行動背後往往摻雜著難以言喻的私利與盲從。」
他清了清嗓子,語氣中帶著幾分歷史的沉重:「就拿奴隸制來說吧。我們北方人對南方的奴隸主破口大罵,指責他們將同胞視為牲畜,公開買賣。然而,我的書中揭露的事實是,就在我們波士頓這個『自由的搖籃』,在獨立戰爭爆發的1775年,距離『自由之樹』不遠的地方,竟然還有牧師的遺產中包含『一個可靠的黑人男孩』被公開拍賣!這難道不是最大的諷刺嗎?那些高聲疾呼廢奴的人,他們的祖輩或許正是奴隸貿易的參與者。我曾寫道:『我們北方人,在憲法上同意、協助並教唆了奴隸制的確立。』當這個『波胡恩毒樹』(Bohun Upas)還是幼苗時,我們有機會將其根除,卻讓它長成參天大樹。現在,它深深紮根於南方土地,我們又怎能以『化外野蠻人』視之,只顧著謾罵呢?」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味那些往事。「人性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