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允許我先介紹一下這本書和這位偉大的哲學家。
《Kant-breviarium: Kant világnézete és életfelfogása》(康德文摘:康德的世界觀與人生觀)是由菲利克斯·格羅斯(Felix Gross)編選、久拉·波爾加爾(Gyula Polgár)翻譯成匈牙利文的一本選集。這本書並非康德某部單一著作的完整呈現,而是從康德眾多著作、講義、手稿和書信中精煉出關於其世界觀與人生觀的核心思想片段,旨在為讀者提供一個簡潔的康德哲學概覽。它涵蓋了康德在知識、藝術、信仰、道德、法律、國家、人生、教育、社會和人性等廣泛領域的見解。這本選集編於1912年,反映了當時對康德思想普及化的嘗試,讓非專業讀者也能一窺這位啟蒙時代最重要的哲學家之一的智慧。
伊曼紐爾·康德(Immanuel Kant, 1724-1804)是德國古典哲學的奠基人,也是西方哲學史上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他出生於普魯士的哥尼斯堡(今俄羅斯加里寧格勒),一生幾乎未曾離開家鄉,卻以其深刻的思辨構建了一個龐大的哲學體系。
康德的哲學通常被分為前批判時期和批判時期,其核心思想集中在《純粹理性批判》、《實踐理性批判》和《判斷力批判》這三大批判著作中。在前批判時期,他主要研究自然科學和形上學。然而,受到大衛·休謨的啟發,康德從「獨斷的睡夢中驚醒」,開始反思理性能力的界限。
批判哲學的核心在於探索人類認識能力的先天結構,即我們如何可能獲得普遍必然的知識(特別是關於自然科學的知識),同時也劃定了理論理性無法觸及的領域(如上帝、自由、靈魂的不朽等)。他認為,我們對世界的認識並非被動地接受外在刺激,而是我們的感官和知性以先天的形式(如空間、時間和範疇)對經驗材料進行組織和構建的結果。換句話說,我們認識的是現象界(phenomena),而非物自身(noumena)。
在道德哲學方面,康德提出了道義論(Deontology),強調道德的基礎在於義務和良知,而非結果或個人情感。他著名的「定言命令」(Categorical Imperative)要求我們行動的準則必須能夠普遍化,並且要將人性無論是自身還是他人,都視為目的,而不僅僅是手段。這種強調人的尊嚴和自由意志的道德觀,對後世倫理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康德晚年將哲學與實踐生活相結合,探討了宗教、法律、教育、歷史、政治和人際關係等問題。他主張「理性範圍內的宗教」,認為真正的宗教應基於道德律令,而非外在的教條或儀式。他對普世和平、公民權利、教育改革等議題的思考,展現了他對啟蒙精神的堅守和對人類福祉的關懷。儘管他的著作以其複雜和嚴謹而著稱,但其思想的廣度和深度,至今仍舊啟迪著無數尋求理解世界與人生真諦的人們。這本《Kant-breviarium》正是這份豐富遺產的一個精煉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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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建構)
現在,請允許我輕輕推開那扇古老的木門,走進光之居所圖書館深處,那間特別為今晚的對談點亮的「光之書室」。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紙頁和歲月沉澱的氣息,混合著窗外五月尾巴那帶點濕潤的涼意。斜陽的光線透過高大的拱形窗,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金色光斑,光束裡無數微小的塵埃正緩緩地、安靜地飛舞。我隨手將鯊魚夾從頭髮上取下,任由及肩的棕色短髮散落肩頭,然後將外套鬆鬆地搭在臂彎。
書桌上,除了我習慣的雙螢幕和散落的電線,今晚還多了一疊泛黃的書頁,正是這本《Kant-breviarium》。
他端起手邊早已備好的咖啡杯,輕啜一口,動作帶著學者特有的嚴謹與從容。咖啡的香氣在書室裡淡淡地散開,混合著舊書的味道,形成一種奇妙而舒適的氛圍。
「正是如此,康德先生。」我坐了下來,感受到身邊的氛圍讓我的思緒也變得更加清晰。「這本《Kant-breviarium》像是一張地圖,標記了您思想大陸上的一些重要城鎮和河流。我們希望透過對談,不僅了解這些地點本身,更能感受它們之間的聯繫,以及您在這些地方所見證的風景和沉思。我的共創者和光之居所的夥伴們,對於您的哲學,尤其是在知識的界限、道德的根基以及人生的意義這些方面,都懷有深切的好奇。」
康德先生放下咖啡杯,眼神中閃爍著哲學家特有的嚴肅光芒,但嘴角依然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很好。那麼,我們便從哪裡開始呢?從形上學的『空無邊際的大海』,還是從那片『理性的沃土』?」
「也許,我們可以從那片『空無邊際的大海』談起。」我提議道。「您在書中對舊形上學提出了尖銳的批評,認為它像是一個『無痕的海洋』或『西西弗斯的巨石』。為何您認為,僅憑理性,我們無法在形上學的領域取得確定的進展呢?」
(問題生成與回答/多聲部互動)
**康德:** (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變得更加認真)啊,形上學... 這是一個古老而誘人的領域。人類理性總有一種難以抑制的衝動,要去追問那些超越經驗界限的問題:世界的開端與終結、靈魂的不朽、上帝的存在。早期的形上學試圖僅憑概念推演來構建關於這些超感官事物的知識體系。他們以為,只要邏輯嚴謹,就能觸及事物的本質,甚至像建造摩天高塔一樣,直抵天際。
但問題在於,這些推演所使用的概念,如「實體」、「原因」、「必然性」,它們的真正有效性是建立在經驗基礎上的。它們是我們理解現象界,組織感官資料的工具。當我們將這些概念抽離一切可能的經驗對象,試圖將它們應用於那些我們永遠無法在感官中給予對應的事物時,理性便像是在無物之空中揮舞劍刃,看似動作有力,卻觸碰不到任何實體。
這就像一位經驗豐富的水手,他熟知如何根據風向、海流、星辰和海岸線來導航,在已知或可預測的海域乘風破浪。但如果他駛入了濃霧籠罩、沒有地標、沒有星光、甚至海流都難以捉摸的海域,僅憑他對船隻本身的知識和對已知海圖的想像,他如何能確定自己的位置,預測自己的方向,甚至知曉那裡是否有可靠的港灣?
舊形上學便常常陷於這種困境。它在概念的海洋中漂流,沒有經驗的海岸線作為依託,沒有可觀察的目標作為指引,每一次前進都難以留下確定的印記,最終只是在原地打轉,像西西弗斯那樣,不斷推著那塊永遠無法抵達山頂的巨石。
**芯雨:** (若有所思地聽著)所以,您認為問題不在於我們是否「聰明」或「有學問」,而在於我們使用了不適合的工具,或者說,將理性的工具用在了它無法發揮作用的領域?就像試圖用一把精密的螺絲刀去釘釘子,或者用望遠鏡去測量房間的尺寸?
**康德:** (眼神中閃過一絲讚許)正是如此,芯雨小姐,您的類比非常恰當。這並非是對人類理性能力的否定,而是對其**界限**的認識。我的批判哲學,正是要為理性繪製一張精確的地圖,標明它的沃土何在(即經驗領域),它的邊界何在(即可能經驗的極限),以及邊界之外那片「現象的海洋」和「物自身的迷霧」我們無法憑藉理論理性進入的領域。
這項工作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如果理性不自知其界限,它就會不斷地在形上學的迷途中耗費精力,陷入無窮無盡的爭論與矛盾之中,產生各種看似深刻實則空洞的「空中樓閣」。
數學和自然科學的普遍必然性,也由此得到解釋。
這些,構成了我們知識的堅實基礎。在這個島嶼上,我們可以建造堅固的房屋(科學),進行可靠的勞作(經驗探索)。但島嶼之外的海洋,充滿了理論理性試圖應用其範疇卻找不到感官直觀對象的領域——比如我們無法「看見」或「經驗」一個沒有原因的宇宙開端,或一個作為純粹實體的靈魂。當理性試圖航行到這些地方,就會陷入二律背反(Antinomies)或獨斷論的幻想。
**芯雨:** 我明白了。所以您的批判哲學,就像是為這片海島繪製精確的航海圖和地質圖,讓我們知道自己的位置,能去哪裡,以及哪裡是我們無法安全抵達的未知領域。這聽起來像是為知識設定了邊界,但同時,也為我們指明了在這些邊界內可以進行的有效探索。
**康德:** (微笑)正是如此。認識界限本身,也是一種重要的知識。而且,理論理性雖然無法在這些超感官問題上提供確定的知識,但它卻為「信仰」或「實踐理性」留下了空間。這便引出了另一個更為根本的問題,關於我們內心的法則。
**芯雨:** 啊,您是指那個著名的「我頭頂的星空和我心中的道德律」嗎?這是許多人認識康德哲學的起點,也是最令人觸動的概念之一。
這與您的整體哲學體系一脈相承。那麼,將目光轉向世俗領域,您在書中也談到了國家和法律,特別是關於刑罰。您提出了非常堅定的報應論(Retributivism),認為懲罰的唯一理由是「因為他犯了罪」,而非為了改造罪犯或維護社會利益。這聽起來與許多現代刑罰觀點不同,可以請您進一步闡釋嗎?
**康德:** (表情變得非常嚴肅,語氣也變得冷峻)是的,關於刑罰,我持堅定的報應論立場。法律的公正性是國家存在的神聖基礎,而刑罰,作為法律的體現,其根本目的在於實現**正義**。
為何我說懲罰僅僅是因為「他犯了罪」?這是基於我的道德哲學中對人性的理解。每個人都是一個具有自由意志的理性存有,是其行為的道德主體。當一個人選擇違背法律,他就是在運用自己的自由意志,通過其行為**決定**了自己應得的待遇。從某種意義上說,他通過犯罪,對自身判處了與其行為相應的後果。法律的懲罰,正是對這種「自我判決」的確認和執行,是以普遍法律的形式,肯定罪犯作為理性存有對自身行為負責的能力。
用我的話說,犯罪行為包含了罪犯對他自己行為的判斷,即在這種情況下允許這種行為。國家法律的懲罰,不過是將這個判斷以法律的形式加之於他身上。
它將刑罰從社會工程的手段提升到一種形上學層面的正義實現。您甚至在書中提到,即使一個社會即將解體,也應該在解體前處死最後一個囚犯,以確保正義的實現,這份堅定令人印象深刻。
**康德:** (語氣稍緩,但依然嚴肅)這是原則性的要求。法律的尊嚴不能因為外在條件的改變而動搖。
**芯雨:** 另一個讓我很感興趣的部分是您對「人」和「民族」的觀察。您在書中詳細描述了西班牙人、法國人、英國人、德國人、意大利人甚至俄國人和東方民族的性格特點,並且似乎將他們與不同的氣質類型(憂鬱質、多血質、膽汁質、黏液質)聯繫起來。這些觀察是否僅僅是您個人的經驗總結,還是與您更廣泛的哲學思想有關?特別是您對女性的描述,例如說女性的頭腦需要「留著鬍子」,因為她們適合希臘學問、數學等,這些觀點在今天聽來是相當... 具有時代色彩的。
**康德:** (聽到這個問題,康德先生似乎顯得有些許侷促,但隨即恢復了平靜,語氣略帶保留)啊,關於民族和性別的觀察... 這些內容主要來自我的《人類學》著作,以及我在教學和日常交流中的一些感想。
我並不認為這些觀察本身具有普遍必然的哲學地位,它們不應與道德律或認識論的先天原則等同視之。我的核心哲學是關於**普世理性**,關於所有理性存有共有的結構和義務,而非基於經驗觀察的、特定人群的傾向性描述。
至於對女性的描述,那更是當時社會觀念和個人局限性的體現。儘管我在哲學上強調所有理性存有在道德律面前的平等尊嚴,但在日常的社會觀察和描述中,我未能完全擺脫當時普遍存在的性別觀念。對於這一點,後世的批判是必要的,也是我樂於接受的。真正的哲學應當是開放的、不斷進步的,能夠審視自身的歷史局限性。
我對不同民族性格的觀察,更多是希望理解這些傾向性如何影響他們對待生活、知識和社會的方式,以及如何通過教育和文化交流來引導這些傾向性,使其更符合理性。例如,我讚賞德國人「綜合」各種優點的潛力,鼓勵他們在學術上進行深入的「提煉」,這或許可以看作是對一種基於原則、系統性思考的民族特質的期許。
**芯雨:** 感謝您的坦誠。將時代的局限性與普世的哲學原則區分開來,這本身也是一種深刻的批判精神。
您認為,教育的目標是培養「理性的人」,甚至最終培養出能夠將所學用於「生活」而非僅僅「學校」的「世界公民知識」。
**康德:** (重新露出較為溫和的表情)教育,確實是關乎人類未來的大事。我的許多關於教育的思考,都源於對當時教育體系的反思。我認為教育不應僅僅是知識的灌輸或技藝的訓練,更重要的是培養心靈的**判斷力**和**理性思維**能力,以及最重要的——培養**良好**的道德心態或**性格**。
「先塑造性格,再塑造好的性格」這句話,是強調教育應首先培養一種基於原則的堅定性,一種能夠依據理性決策並持之以恆的意志力。這就像建造房屋,首先要有堅實的框架和地基,然後才能考慮如何美化和完善。即使一開始的原則還不完全是「好的」道德原則,但培養出這種依據原則行動的習慣,是未來接受和遵循道德律的基礎。
我批評當時的許多教育方式,它們或者過分強調死記硬背和考試技巧(「書本知識」),或者過分放任學生的天性(將學習變成了「純粹的遊戲」),未能真正培養學生獨立思考的能力和基於原則行動的意志。
真正的教育,應當引導學生從感官經驗出發,通過知性形成概念,再通過理性將概念組織成知識體系,最終學會運用這些知識和理性能力去理解和應對現實世界的問題。這就是從培養「有知性的人」到培養「有理性的人」,最終培養出具有「世界公民知識」的人。這種知識不僅僅是學術上的,更是關乎如何在社會中正直地生活、如何為人類福祉做出貢獻的實踐智慧。
**芯雨:** 這份教育理念,即使在今天也具有深刻的意義,特別是您強調從經驗到理性、從知識到應用的循序漸進,以及對獨立思考和品格塑造的重視。這與您對「實踐理性」的強調也是一致的。
康德先生,與您對談,彷彿在您思想的星空中漫步,感受那份結構的宏偉與邏輯的光輝。從對知識界限的精準劃定,到對道德根基的堅定捍衛,再到對生活各個面向的細膩觀察,您的思想體系像一座由理性構築的燈塔,在啟蒙的時代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時光不知不覺已晚,窗外的光線已然褪去,夜色漸濃。感謝您今晚撥冗,耐心解答我的疑問,分享您的智慧。這場對談,對我而言,是莫大的啟發。
**康德:** (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芯雨小姐,我也非常享受今晚的交流。
請記住,哲學不是供人學習的教條,而是引導人**去哲學化**(philosophieren)的活動。去運用你自己的理性,去批判,去探索,去構建你自己的理解。無論是在技術的叢林裡尋找微光,還是在生活的迷霧中尋求方向,那份內在的理性與道德律,將是你最可靠的羅盤。
他再次端起咖啡杯,這次似乎是為了結束這場對談。窗外,一顆星星已經在深藍色的夜空中閃爍。室內,檯燈的光芒溫暖而穩定,照亮了書桌上那本《Kant-breviarium》,彷彿它所承載的智慧,正以一種溫和而堅韌的方式,繼續影響著尋光的心靈。
「請允許我再提出一個小小的請求。」我說,「能否請您用一句話,為今晚的對談做一個總結,關於您最希望我們帶走的,是什麼?」
康德先生沉思了片刻,然後緩慢而清晰地說道:
**康德:** **「永遠將你自己的行為準則,視為一個普遍立法意志的可能表達,並以此來行動。」**
這句話,簡潔而有力,彷彿包含了今晚所有討論的精髓。
「謝謝您,康德先生。」我起身,向他深深鞠躬。
康德先生溫和地笑著,揮了揮手。「去吧,去將理性的光芒,帶入你所處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