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25年06月17日,按照曆法,我們正處於仲夏時節,這熱帶孤島的日出總是如此迅猛而充滿生命力,一眨眼間,太陽就已高掛空中,將熱情的光芒灑向整座島嶼。
最近,我一直在埋首於一本名為《布倫海姆戰役》(The Battle of Blenheim)的書,作者是赫爾伯特·貝洛克(Hilaire Belloc)。這本書像一扇時間的窗戶,將我這位博物學愛好者從熱帶雨林的濕熱帶到了十八世紀初歐陸戰場的硝煙與鐵血。貝洛克的筆觸簡潔而精闢,他不僅僅是在記錄一場戰役,更是在剖析戰爭背後的政治動機、將領的心理博弈,以及每一個微小細節如何扭轉乾坤。
作為一個熱衷於探索自然界奧秘的人,我發現戰爭與自然,其實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每一次探險,每一個物種的發現,都像是一場小型的戰役,充滿了未知與變數。你需要精準的觀察、深厚的知識儲備,還有那股勇於探索、不畏艱難的熱情。而貝洛克筆下的布倫海姆戰役,也正是如此,每一條軍隊的調動,每一位將領的決策,都像植物在土壤中尋找養分、動物在生態系中尋求生存般精妙而複雜。
這與我平時在島上觀察自然界生態平衡的邏輯,竟有幾分相似。您說一場戰役不過是戰役中的一個「事件」,而戰役本身只是社會意志的武裝體現。能否請您更深入地闡述,您是如何看待軍事勝利與其背後「民事政策」之間的關係的?畢竟,在世人眼中,一場大勝往往代表著一切。
**貝洛克:** (他輕輕合上手中的筆記本,眼神掃過地圖上多瑙河的曲線,眉頭微皺,似乎仍在回味那段歷史的塵煙) 哈珀,你這問題問得好,它直指戰爭的骨髓。在普羅大眾的眼中,戰場上的赫赫勝利,往往被視為最終的句點,一如我們在博物館裡看到那掛滿牆壁的將軍肖像,總是在光輝中定格。然而,這不過是一種「回溯性解讀」的歷史謬誤罷了。
一場戰役的成功與否,從來不是單純看陣亡人數、繳獲多少大炮,或是佔領了多少城池。這些都只是「戰術」層面的成就。真正的勝利,在於它是否實現了發動這場戰爭的「政治目的」。就拿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來說吧,盟軍最初的明確目標是阻止法西兩國王冠合一,落入波旁家族之手。但結果呢?路易十四最終還是讓他的孫子坐穩了西班牙王位。
**貝洛克:** (他緩緩走到一張地圖前,指尖輕觸著英倫三島的位置,眼神中閃過一絲深思) 哈珀,你觸及了問題的核心。許多純粹的軍事史學家,往往會忽略經濟與社會結構對戰爭的根本影響。然而,正是這些看似「非軍事」的因素,才真正決定了戰爭的長期走向。
首先談「財富」。從1680年代開始,英國的富裕程度,相較於其人口規模,已經超越了其歐洲的敵人與盟友。更關鍵的是,這種財富是「流動」的。想想看,彼時的英國,已是商業帝國的先驅,擊敗了荷蘭,掌握了龐大的海上貿易網絡。這使得它能夠在最短時間內,將財富迅速轉化為軍需物資、僱傭兵的薪資、運輸船隻的租用費用,幾乎可以在西歐和北歐的任何地點進行部署。這與當時許多大陸國家將財富固化在土地和不動產上截然不同。
我曾說過,這情況就像中世紀威尼斯共和國所享有的財富優勢一樣。威尼斯能用金錢雇傭軍隊、購買物資,她的金幣就是她的軍旗,能讓任何地方的部隊為她作戰。當英國議會在1701年末決定全力支持對抗路易十四的聯盟時,他們直接投票通過了提供四萬兵力的決議,而這些部隊,即便有一半以上並非英國本土士兵,卻都是由英國資金立即供應和支付。
這種結構,使得英國的決策能夠保持高度的連貫性和效率,這在多國聯盟的混亂中,是馬爾博羅得以施展其戰略的基礎。
**哈珀:** 聽您這麼一說,我對英國在布倫海姆戰役中的貢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的確,一個穩固且財力雄厚的「後盾」,對於前線的將領來說,是多麼重要的支持。這讓我不禁聯想到,島嶼上的物種在進化過程中,那些能有效儲存能量、並在必要時迅速釋放能量的個體,往往能在生存競爭中脫穎而出。
您在書中將馬爾博羅公爵的「多瑙河行軍」描述為一項「戰略」壯舉,並強調它與「戰術」層面的戰鬥有所不同。您認為這趟行軍的成功,並非只為了布倫海姆一役的勝利,而是為了一個更廣泛的戰略目標。這讓我很好奇,在您看來,馬爾博羅在設計和執行這場史詩級行軍時,所面臨的最大「風險」和「政治困難」是什麼?
**貝洛克:** (他點點頭,深邃的目光凝視著地圖上萊茵河與多瑙河之間那片山巒疊嶂的區域) 哈珀,你抓到了重點。理解「多瑙河行軍」的精髓,就必須區分「戰略」與「戰術」。許多人「倒讀歷史」,認為行軍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那場驚天動地的布倫海姆之戰,這是一種錯覺。
馬爾博羅所冒的風險,堪稱巨大,而且是在極其嚴峻的「政治困境」中進行的。我將其歸結為三點:
第一點,是「物理條件」下的高風險。
這趟行軍本身就是一場豪賭。馬爾博羅必須精準地判斷對手的「心理」。他需要預判法國將領是否會因為對萊茵河中部防線的過度緊張,而遲遲不肯調動兵力南下。換句話說,他必須讓法國人反應「慢半拍」,讓他們誤以為他的目標是摩澤爾河,或是亞爾薩斯,從而為他在上多瑙河集結兵力爭取時間。如果他的判斷有誤,這場多瑙河行之將會是災難性的。
行軍必須極其迅速,同時又涉及成千上萬的細節,每一個細節都需要他的親自監督和精確計算——他對部隊極限的了解,以及每日補給的精準掌控,都至關重要。更何況,一旦抵達多瑙河平原的預定目的地,他的補給線將會拉得極長,距離任何可靠的補給基地都非常遙遠。多瑙河上游與中萊茵河之間的三角地帶,特別是靠近多瑙河的部分,多山且缺乏大型城鎮、可動用的財富、補給物資和馬匹。即便今日的德國工業已大大改善此區,但在三百多年前,那裡幾乎是荒蕪之地。他最近的補給基地是紐倫堡(Nuremberg),距離他計劃作戰的多瑙河平原仍有一周的路程。
這意味著,他每向多瑙河以南,每向巴伐利亞腹地推進一步,他的補給壓力就會倍增,這無疑是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
第二點和第三點,則源於馬爾博羅特殊的「政治地位」:
第二點是「指揮權的不完全自由」。馬爾博羅並不像凱撒在高盧,或拿破崙在1799年後那樣擁有絕對的指揮權。他必須不斷地與各方協調。在早期階段,他要面對荷蘭的委員們,這些謹慎的盟友對於從荷蘭邊境撤走大量部隊到多瑙河的計劃充滿疑慮。他不得不假裝目標是摩澤爾河,施展計謀來安撫他們。之後,他還必須與同級的帝國將軍巴登的路易親王合作。巴登親王性格謹慎,但能力出眾,卻又極易因尊嚴受損而惱怒,常常妒忌他人權力。他甚至堅持要與馬爾博羅輪流指揮,不願屈居副手。這種分裂的指揮權,使得馬爾博羅的每一步都必須經過艱難的協商,甚至需要耍些小手腕來「說服」或「矇騙」他的盟友。
第三點是「道德基地的隔絕」。馬爾博羅的行軍方向,使他遠離了能夠迅速傳達其意圖、需求、機遇或危險的「道德基地」。這個基地,也就是他自己的政府和荷蘭(他主要關心的對象)的所在地,靠近北海。在三百多年前,最短的訊息傳遞,更遑論詳細的作戰計劃和命令的執行,都極為困難。
一旦馬爾博羅進入並跨越這些山脈,他對援兵、建議甚至補給的請求,都將嚴重依賴萊茵河谷的支援,而這些支援的傳達將異常緩慢且充滿不確定性。
這就好比一艘遠洋航船,它不僅要面對惡劣的天氣和未知的海域(物理風險),船長還要與船上的其他船長輪流掌舵,且無法即時與港口的總部聯繫(政治困難與道德基地隔絕)。馬爾博羅不僅需要高超的航海技術,更需要精準的心理戰術,才能確保這艘「聯盟艦隊」不至於在半途瓦解。
然而,正是這些巨大的風險與困難,才更彰顯了馬爾博羅作為一位偉大將軍的卓越。他不僅精確預判了敵人的心理,運用了高超的欺敵策略,還在盟友的重重阻礙下,毅然決然地將軍隊投向了多瑙河。這份膽識和執行力,是其軍事聲譽上最璀璨的光芒,也讓「多瑙河行軍」成為軍事史上的一個不朽傳奇。
**哈珀:** 貝洛克先生,您將這些複雜的戰略考量和將領的困境,剖析得如此透徹,讓我彷彿能看到馬爾博羅公爵在那個時代,是如何在政治與軍事的迷霧中,像探險家在叢林中開闢新路般,步步為營。這種「猜測對手心理」的戰略,在叢林中追蹤稀有物種時也常常用到,你需要讀懂牠們的行為模式、預判牠們的下一步,才能成功接近。
您書中提到「七週三階段」的進程,從與巴登親王會合,到布倫海姆戰役爆發,這段時間充滿了戲劇性的轉折。特別是第二階段,塔拉德的援軍與歐根親王的秘密行軍,這兩股力量的交錯,似乎成了決定戰役走向的關鍵。能否請您詳細談談,這兩位將軍是如何在千鈞一髮之際,運用高超的軍事藝術,改變了整個戰局的?我特別好奇,歐根親王是如何做到如此「秘密且迅速」的行軍,而法國人為何沒有及時察覺?
**貝洛克:** (他輕輕敲了敲地圖上黑森林與多瑙河之間的山脈線,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很好,哈珀,你追蹤到了這場戰役中最為精妙的「生態動態」——兩股勢均力敵的力量,在同一片廣闊的「棲息地」上,展開一場生死攸關的競速與偽裝。
首先,讓我們回溯到七週中的第一階段,也就是馬爾博羅與巴登親王會師,並攻佔多瑙沃特(Donauwörth)之後。多瑙沃特是巴伐利亞的門戶,其重要性在於它能確保盟軍的補給線暢通,並提供了進入巴伐利亞腹地的橋頭堡。此時,法巴聯軍在兵力上已處於劣勢,約4萬5千人對抗盟軍近7萬人。儘管如此,法巴聯軍仍試圖透過地形和防禦工事來彌補差距。
接下來的第二階段,塔拉德元帥從萊茵河向東疾馳,目標是與馬爾辛(Marcin)和巴伐利亞選帝侯會合,以逆轉戰局。他帶領的部隊規模龐大,若能無損抵達,將使法巴聯軍在總兵力上對盟軍形成優勢,尤其在火炮方面。然而,塔拉德的行軍,卻註定是一場充滿悲劇色彩的「急行軍」。他起初謹慎地行事,試圖確保沿途的補給點,甚至圍攻了攔路的重鎮維林根(Villingen)。但戰場瞬息萬變,馬爾辛的急報——多瑙沃特的失陷和巴伐利亞的慘遭蹂躪——迫使他放棄了圍攻,冒險穿越山脈。
這場匆忙的行軍對塔拉德的部隊造成了巨大損失。他的騎兵因疾病和補給不足而大量減員,這在日後的布倫海姆戰役中成為致命弱點。士兵們疲憊不堪,依靠微薄的麵包和餅乾充飢,更可怕的是,他們知道後方補給線極不穩定,這讓士氣低落。這就好比一支被困在荒野中的遷徙動物群,為了生存而盲目地向前衝,卻早已耗盡了體力,更容易成為掠食者的獵物。
就在這同時,歐根親王的光芒開始閃耀。他的任務是牽制萊茵河上的法軍。當塔拉德被迫放棄維林根的圍攻並急忙東進時,歐根面臨著一個關鍵選擇:是繼續固守萊茵河防線,還是冒險帶著主力部隊前去支援馬爾博羅?
但歐根,這位與馬爾博羅心意相通的將軍,選擇了最危險、卻也是最能扭轉戰局的道路——他決定冒險將主力部隊從萊茵河畔悄無聲息地轉移到多瑙河上游。他是如何做到的呢?這正是他「軍事天才」的體現。
他先是以一種「悠閒」且「公開」的姿態行軍,讓法軍統帥維勒魯瓦(Villeroy)誤以為他只是在鞏固萊茵河畔的防線,或在執行其他次要任務。他故意放出錯誤的情報,聲稱只會調動少量部隊。他甚至在維林根圍城戰結束兩天後,才「從容不迫」地進入該要塞,命令修復戰損,並在各種命令與部署上,都顯得他會「長期」留在萊茵河上游。隨後,他又「緩慢地」向蒂賓根(Tübingen)方向行軍,所有這些「公開」的行動,都旨在讓法軍相信他仍在萊茵河一帶活動。
然而,一到蒂賓根,他與他那一萬五千名精銳,尤其是其中訓練有素的騎兵,就「突然消失了」。之前的「緩慢」與「公開」瞬間化為「迅猛」與「秘密」。所有的公開情報都變成了迷霧,互相矛盾的謠言滿天飛舞,讓法國人無從判斷他的真實意圖。歐根親王之所以能如此成功,關鍵在於他對敵人心理的精準把握,以及對情報控制的絕對嚴格。
結果,當塔拉德和選帝侯的聯軍在8月4日於奧格斯堡附近與馬爾博羅和巴登的部隊對峙時,他們以為自己已獲得了兵力上的優勢。然而,就在8月8日,當法巴聯軍逼近迪林根(Dillingen)的多瑙河渡口時,一個震驚的消息傳來:歐根親王帶著他的39個騎兵中隊和20個步兵營,突然「現身」於霍赫施塔特(Hochstadt)!這就像一塊巨石突然從天而降,打破了法國人的戰略平衡。歐根親王的及時出現,不僅為盟軍帶來了兵力上的巨大增強,更重要的是,他所帶來的精銳騎兵,在兵力數量和質量上都遠超法軍,這為布倫海姆戰役中騎兵的決定性作用奠定了基礎。
此時,馬爾博羅得以甩掉那個「拖油瓶」巴登親王(將他派去圍攻因戈爾施塔特),並與這位心意相通的歐根親王匯合。這兩位天才將領的聯手,將他們的戰鬥力提升到了無與倫比的高度。這場秘密而成功的行軍,不僅改變了兵力對比,更改變了戰場上的「氣」與「勢」,為盟軍的決定性勝利鋪平了道路。
**哈珀:** 歐根親王的「突然消失」與「突然出現」,簡直就像一場精心策劃的自然奇觀!這讓我想起某些善於偽裝的物種,牠們能完美融入環境,直到發動致命一擊。
您在書中將布倫海姆戰役的戰場描述得極其細膩,甚至連涅伯爾河(Nebel)的泥濘、周邊村莊的距離,都交代得一清二楚。這讓讀者能身臨其境地感受戰場的真實面貌。您能進一步描述一下,這種地理環境對戰役的進程產生了哪些具體影響?特別是那條不起眼的涅伯爾河,為何在戰役初期,成了區分兩大陣營的「中心線」?還有,您認為塔拉德元帥將大部分步兵部署在布倫海姆村莊,以及他騎兵因長途行軍而疲憊,這兩個因素是如何被盟軍利用,最終導致法軍戰敗的?
**貝洛克:** (他伸出手,輕輕撫過地圖上多瑙河谷的那片平原,目光專注而深遠,仿佛能穿透紙面,看見三百年前那場大戰的每一個細節) 哈珀,你觀察得真細緻!戰場的地理環境,絕非靜態的背景,它是活生生的參與者,塑造著戰役的每一個轉折。布倫海姆戰場的物理特徵,確實比歐洲其他大戰場在兩百多年裡變化小得多,這使得我們今日仍能直觀地感受到它對戰局的影響。
這片戰場,從東方接近時,北邊是一排低矮而規則的樹木茂密的丘陵,南邊則是多瑙河廣闊而泥濘的沖積平原和沼澤。在這兩者之間,是一片略高於河面、足以排水的平坦地帶,在八月時節,遍地都是收割後的麥茬。
其中一條,正是我們在布倫海姆戰役中特別關注的「涅伯爾河」(Nebel)。
涅伯爾河,從地圖上看確實不起眼,在夏季大部分地方甚至可以徒步涉水而過。然而,在布倫海姆戰役初期,它卻成了分隔兩軍的「中心線」。為什麼呢?
首先,它構成了一道「微弱的障礙」。對於單兵而言,它微不足道;但對於組織嚴密的軍隊而言,即使是泥濘的河岸和淺淺的水流,在數萬人穿越時,也足以造成隊形混亂、速度減慢。這就為防禦方提供了短暫的射擊窗口和重整陣地的機會。儘管貝洛克本人認為此河的泥濘程度被一些英國記述誇大了,但它確實是法軍防線的一個天然屏障,尤其是對於他們防守右翼的布倫海姆村來說,涅伯爾河的河口就在村莊旁,使得敵人難以繞過。
其次,涅伯爾河的存在,使得法軍的部署不得不沿著其河岸展開,形成一道長約兩英里的防線,他們的營地就在這條戰線的後方。法國人將其火炮分散部署在整個戰線的前方,以構成交叉火力。這種「線性」部署,雖然能在一定程度上覆蓋戰場,但也容易造成兵力「分散」的缺陷。
現在,我們來談談塔拉德元帥的部署失誤和其騎兵的窘境。
這個村莊位於涅伯爾河口,緊鄰多瑙河,位置易守難攻,確實是法軍右翼的「關鍵」。塔拉德判斷得很正確,守住布倫海姆就能阻止盟軍從右翼包抄。甚至他還在村莊後方部署了額外11個營的預備隊。這樣一來,他麾下的36個步兵營中,有27個都擠在或緊鄰布倫海姆。
這就產生了致命的問題:布倫海姆與奧伯格勞海姆(Oberglauheim)之間的中央平原,形成了一個長達3500碼(約3.2公里)的巨大「缺口」。而塔拉德在這個缺口處,只剩下區區9個步兵營,主要依靠數量不足且已疲憊不堪的騎兵來防守。他的騎兵部隊,在長途行軍中飽受疾病和補給不足的摧殘,許多戰馬狀況不佳,導致騎兵的實際戰力遠低於名義上的數量。這使得原本就兵力分散的中央地帶,變得更加薄弱。
馬爾博羅正是看準了這一點。他一開始確實試圖攻克布倫海姆,因為一旦攻下,就能從側翼包抄法軍全線,一舉定勝負。然而,他的首輪攻擊,儘管英軍步兵表現英勇,但在法軍的頑強防守和村莊工事面前,付出了慘重代價,最終失敗了。這似乎證明了塔拉德在布倫海姆的部署是成功的。
然而,馬爾博羅的卓越之處就在於他那「快速決策」與「彈性指揮」的能力。
在涅伯爾河的中心地段,盟軍利用早已搭建好的橋樑,幾乎沒有遇到大規模抵抗就渡過了河流。法軍原以為盟軍會被泥濘的河岸和渡河時的混亂所困,可以伺機反擊。然而,就在馬爾博羅大部分騎兵渡河並在對岸重整隊形時,法軍騎兵發動了反擊,一度讓盟軍中央陷入混亂。這是一個極其關鍵的時刻,如果塔拉德能迅速調集布倫海姆村裡的大量閒置步兵和預備隊,集中火炮,發起一次決定性的衝鋒,或許能徹底擊潰馬爾博羅的中路。
但塔拉德錯失了這個「瞬間」。他因反應遲鈍,且情報傳遞不暢,未能及時動用村莊裡那股龐大的、閒置的步兵預備隊來支援中央。與此同時,歐根親王的及時增援,特別是他帶來的精銳騎兵,在馬爾博羅最危急的時刻,從側翼猛烈衝擊法軍騎兵。這使得原本就因長途跋涉而戰力受損的法軍騎兵,在數量和素質上都無法與之匹敵。
塔拉德的戰力嚴重受損的騎兵在盟軍強大的攻勢和優質騎兵面前,很快就崩潰、潰散。正如塔拉德自己所言:「我曾看到一個瞬間,如果騎兵沒有轉身並放棄防線,戰役就贏了。」正是這一點,哈珀,法軍騎兵的潰敗,徹底撕裂了法軍的中央防線。這使得布倫海姆村莊裡那近萬名步兵被完全孤立,最終被盟軍包圍並被迫投降。
所以,涅伯爾河雖然輕微,卻將法軍的兵力拉長;塔拉德將大部分步兵集中在布倫海姆,看似堅固,卻留下了巨大的「戰略空隙」;加上他本人反應遲鈍,以及其騎兵因先前艱苦行軍而造成的元氣大傷,這些綜合因素,在馬爾博羅和歐根親王兩位天才將領的精準判斷和果斷行動下,共同導致了法軍的慘敗。這就像大自然中的物種,一個環節的薄弱,可能在關鍵時刻導致整個物種的滅亡。
**哈珀:** 聽您這麼解釋,我彷彿看到了戰場上每一個細微之處,都像自然界中環環相扣的生態鏈,一個看似不起眼的變動,都可能引發全面的崩潰。塔拉德元帥在關鍵時刻的遲疑,以及他騎兵的窘境,真應了那句老話:「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啊!這讓我想起,在我的熱帶孤島上,即便只是研究一種植物,也需要考慮到土壤、氣候、昆蟲、陽光等等,任何一個環節的異常,都可能導致研究的失敗。
在布倫海姆戰役之後,法國的軍事力量被大大遏制,路易十四也從攻勢轉為守勢。您將這場戰役稱為歐洲歷史上「決定性的行動」之一。除了您前面提到的,它扭轉了法國的擴張勢頭之外,您認為布倫海姆戰役對歐洲的政治格局和軍事思想產生了哪些更深遠的影響?
其次,它「確立了馬爾博羅公爵的軍事天才」。在此役之前,儘管馬爾博羅已有所建樹,但布倫海姆戰役的巨大成功,使他一躍成為當時歐洲最傑出的將領之一,他的名聲響徹歐洲。這場勝利,證明了他的戰略遠見、戰術靈活性和對部隊的卓越指揮能力。這也是他與歐根親王這對「黃金搭檔」系列勝利的開端。
再者,這場戰役對「軍事思想」也產生了深遠的啟示。它再次證明了「集中優勢兵力於敵軍弱點」的重要性,以及「騎兵在關鍵時刻的決定性作用」。儘管火炮數量在當時已具規模,但在布倫海姆一役中,火炮的效率低下和缺乏機動性,與騎兵的決定性衝鋒形成了鮮明對比。這也促使後來的軍事家重新審視不同兵種的配合與運用。此外,貝洛克我還在書中提到,當時的戰爭相比於兩個世代之後法國大革命所發展出來的「更突然、更不拘形式」的戰爭,顯得更為「正規」。馬爾博羅和巴登親王儘管擁有優勢兵力,卻沒有在戰役早期對馬爾辛和選帝侯的劣勢部隊發起突襲,因為他們固守著原定的「多瑙沃特」目標。這就啟示後人,有時為了戰略目標,可能需要更大的「彈性」和「不正規」的戰術運用。
此後的幾年,法軍接連在拉米利耶(Ramillies)、奧德納爾德(Oudenarde)和馬爾普拉凱(Malplaquet)等戰役中失利,節節敗退,國力嚴重損耗。然而,即便面臨如此窘境,路易十四展現出了驚人的「政治手腕」和「堅韌意志」。
他透過精明的外交手段,離間了盟軍內部,使得各國間的裂痕逐漸擴大,尤其是在英國內部,輝格黨與托利黨的鬥爭加劇,導致馬爾博羅失去了政治支持。同時,法蘭西人民對國王的「忠誠與奉獻」也起到了關鍵作用,他們在極度困頓中堅持下來,提供了寶貴的人力物力,支撐著這場「看似無望」的戰爭。這種民族意志的團結,讓法蘭西在軍事上節節敗退的情況下,仍能避免全面崩潰。
最終,這場長期戰爭的結局,並非盟軍對路易十四的徹底「壓倒性勝利」,而是在談判桌上達成了某種妥協。路易十四的孫子最終還是保住了西班牙王位,儘管兩國王冠合一的隱患被解除了。這正是「政治手腕」在「軍事失敗」之後,仍能為國家爭取「體面退場」的最佳範例。
所以,布倫海姆戰役是法國由盛轉衰的標誌,是歐洲力量平衡重建的起點,也是軍事思想演變中的一個重要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