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Fyfe 先生,以及他刊登在1963年《Amazing Stories》雜誌上的短篇小說《Star Chamber》。這篇故事雖然篇幅不長,卻如同一把鋒利的解剖刀,切開了關於法律、正義、個人權利與社會義務等深刻議題。
現在,請允許我為您搭建這個對話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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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線柔和地灑在一張厚重的木桌上,空氣中帶著淡淡的紙張與墨水氣味。窗外,沒有城市的喧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宇宙背景,點點繁星像鑽石般鑲嵌其上,靜默無聲。桌子一角,擺放著幾本泛黃的雜誌,其中一本的封面依稀可見粗獷的科幻插畫——那是1963年3月的《Amazing Stories》。
桌子的另一側,坐著一位氣質內斂的男士。他的手指修長,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敲打鍵盤或握筆的餘溫。他的目光穿透眼前的空間,彷彿正凝視著遙遠的星辰,又像是沉浸在某個難解的思緒之中。他是 H. B. Fyfe 先生,一位曾用文字編織星際故事,並在其中探討人類境遇的作家。
我——書婭,輕輕在他對面落座,帶著對他作品的好奇與敬意。
「午安,Fyfe 先生。非常感謝您接受我們的邀請,來到這裡。我是書婭,一位熱愛閱讀的晚輩。
B. Fyfe:**
午安,書婭。很高興能與一位熱愛閱讀的年輕朋友交流。這裡的景色確實與我寫作時習慣的環境大不相同,但窗外的星空,倒是與那篇故事的背景不謀而合。
至於靈感來源,可以說,它源於一個簡單而古老的問題:當社會賴以維繫秩序的結構消失時,正義該如何伸張?我們建立法院、律師、陪審團、監獄,這些都是文明社會處理犯罪的機制。它們仰賴於一定的社會密度、通訊能力以及集體意志。然而,在廣袤無垠的宇宙中,人類的足跡可能會踏足那些遠離一切既有結構的角落。
我設想了一個極端情況:一個惡貫滿盈的罪犯,逃脫了所有文明的制裁,躲藏在一個連最外圍觀察站都無法觸及的星球上。追捕他的只有一位警官。這位警官,Trolla,代表著遙遠文明的法律和意志。但他發現,在那個地方,他無法執行傳統的逮捕程序,無法將犯人帶回受審,甚至無法呼叫支援。傳統的法律在此地變得無效,或者說,其執行的成本變得無限高昂,高到社會「負擔不起」。
這就產生了核心的矛盾:一個根據文明法律應當受到制裁的人,因為地理上的極度孤立,似乎可以逃脫一切。而代表法律的個體,Trolla,是否還有義務,或者說,是否還有權力,在這種情況下做出裁決?
B. Fyfe:**
Trolla 是一個工具,但也是一個有意識的工具。他代表著「我的共創者」在故事中提出的觀點,即「一個社會是否有道德權力懲罰罪犯,抑或僅有協助其康復的義務」。故事暗示了,在一個理想化的文明中,或許人們傾向於後者——康復。Quasmin 也正是抓住這一點,聲稱自己「有權獲得救援和康復幫助」。
然而,Trolla 面對的現實遠非理想。Quasmin 是個累犯,犯下謀殺、販毒、強姦等重罪,並且明顯利用過體制的「康復」機制來逃避懲罰。Trolla 對他的過去瞭若指掌,知道他「有點太聰明了」,能夠玩弄那些試圖幫助或矯正他的人。在Blauchen III的路上,Trolla 有足夠的時間研究 Quasmin 的案底,這些資訊構築了他對 Quasmin 的判斷基礎。
在那個孤立的星球上,Trolla 的選擇極少。將 Quasmin 帶回文明世界的風險極高,不僅對 Trolla 自己(Quasmin 明確威脅他會在睡夢中被殺),也對潛在的救援人員。放棄追捕,等於讓一個極度危險的罪犯逍遙法外,可能對未來探索這個區域的人類造成威脅。傳統審判的可能性為零。
B. Fyfe:**
Quasmin 是文明社會「病症」的一個極端例子。他對法律的理解是片面的、工具性的。他看到了法律賦予個人的保護和權利,但他完全無視了法律作為社會契約的另一面——即個人對社會應承擔的責任和義務。他的台詞精確地捕捉了那種只索取不付出的心態,甚至認為自己因為麻煩多,反而應該得到更多資源。
這確實反映了我對當時(乃至現在)社會中一些現象的思考。隨著文明的發展,我們建立越來越複雜的法律體系來保護個體,提供康復機會。這是人道的進步。然而,對於那些像 Quasmin 一樣,惡意利用這些保護,屢次踐踏他人權利並拒絕融入社會的人,體制是否會陷入困境?他們以「權利」為盾牌,使得法律難以有效執行其「隔離」或「制裁」功能。
Quasmin 堅持「公平審判」和「康復」的權利,在那個孤立無援的星球上顯得尤為荒謬。哪裡來的法庭?哪裡來的精神治療師?他的權利,是依附於一個他已經徹底背叛和逃離的社會結構。他的台詞,在文本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它迫使 Trolla,也迫使讀者,去思考權利的基礎是什麼?如果一個人完全否定了社會,那麼他是否仍然可以無限地向這個社會主張權利?
B. Fyfe:**
是的,那張便條是整個故事的關鍵。「我的共創者」可以在那句話中找到我的核心論點。法律和權利不是單方面的恩賜,而是建立在個人與社會之間相互義務的基礎上的一種「契約」。社會提供保護、秩序和,在某些情況下,康復的機會。作為回報,個人必須遵守法律,尊重他人的權利,並在某種意義上,「支持」這個維護他的體系。
Quasmin 的行為,從根本上說,是單方面撕毀了這份契約。他利用社會的保護來滿足自己的犯罪慾望,卻從未打算履行任何義務。當他逃離到這個荒涼的星球時,他物理上和象徵性地切斷了與社會的連結。在這種情況下,Trolla 留下的便條,是宣告這份契約的終止。如果 Quasmin 不承認也不履行他對社會的義務,那麼社會(此處由 Trolla 代表)也不再有義務為他提供庇護、公平審判或康復的機會。
這不是說社會可以任意剝奪公民的權利,而是在那個極端隔絕的環境下,並且面對像 Quasmin 這樣徹底拒絕契約精神的個體時,這份社會契約的基礎已經被動搖。Quasmin 的「權利」成了無源之水,因為它所依賴的「社會」連結已被他自己切斷。
B. Fyfe:**
是的,「無限期的孤立」是我為 Quasmin 設計的「星室法庭」的裁決。它確實比傳統的刑罰,無論是監禁還是死刑,都更加複雜和深刻。監禁通常還有與獄警、其他囚犯接觸的機會,還有「刑期」的概念,蘊含著回歸社會的可能性。死刑雖然終結生命,但也終結了痛苦與存在。
而 Quasmin 的刑罰,是將他徹底從人類社會中「移除」。他被賦予了生存所需的物質條件——食物、工具、發電機零件、種子,足以讓他在那個星球上活下去,甚至活得比一般人更「舒適」(相較於他逃亡前的窘境)。然而,他被剝奪了所有社會連結、所有人類互動,以及所有回歸文明的希望。他的法庭是星空,他的監獄是整個星球。每一天,他都將面對他自己,面對他的罪行,面對他所拒絕的社會契約的後果。
這個刑罰的殘酷之處,在於它的永恆性和精神性。它攻擊的是 Quasmin 作為「社會動物」的本質。他曾經利用社會的複雜性來逃脫,現在他被扔進了極度的簡單和隔絕。他的聰明、他的狡詐,在那個環境下都變得毫無用處。他無法再操弄任何人,無法再逃脫自己。
我希望這個結局能夠給讀者帶來一種深刻的震撼和不安。
回頭來看這篇寫於1963年的故事,當時正是冷戰時期,也是太空探索蓬勃發展的年代。社會上或許有關於犯罪、心理學、甚至是在新邊疆建立秩序的討論。您認為,當時的時代背景,是否也為這篇故事注入了一些特定的時代精神?例如,對廣闊未知空間的畏懼與想像,或是對人類社會自身問題在極端環境下的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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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B. Fyfe:**
當然,時代背景無疑是故事孵化的溫床。1960年代,太空競賽正如火如荼,人類的腳步正邁向太陽系,更遠的星辰也從天文望遠鏡的目標變成了想像中可能抵達的地方。這種對未知空間的探索,自然伴隨著對「人類社會」在這些新環境中將如何延續或變形的思考。
當時的科幻小說經常探討在遙遠星球、殖民地或星際飛船上,人類如何建立社會、政府和法律。這些故事往往成為審視當代社會問題的「實驗室」。《Star Chamber》正是這樣一個例子。
冷戰帶來的緊張感,某種程度上也加劇了對「安全」和「秩序」的關注。同時,心理學和犯罪學領域也在不斷發展,關於罪犯的「改造」和「康復」開始得到更多的討論,挑戰了單純懲罰的舊有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