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詩集《Erwachen und Bestimmung: Eine Station: Gedichte》是「最年輕的一天」(Der Jüngste Tag) 系列中的重要一冊,它承載著那個時代獨特的光芒與沉重。首先,能否請您談談,您為何選擇「覺醒與使命」(Erwachen und Bestimmung) 作為這本詩集的核心主題?這是一個「站」(Eine Station),它標示著什麼樣的旅程?
**卡爾·瑪利亞·韋伯:**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帶著一種歷經滄桑的真誠) 親愛的提問者,感謝您的到來。在這個稱作「光之居所」的地方,我感受到了一種寧靜,與我詩中常描繪的喧囂與苦難形成對比。選擇「覺醒與使命」為題,並將其視為一段旅程中的「一站」,是因為我相信,對於身處我們那個時代的人來說,覺醒已是無可迴避的必然。戰爭,這頭咆哮的怪獸,不僅吞噬了生命,更撕碎了舊有的世界秩序和內心的安穩。我們被拋入了混亂的洪流,被迫直面人類最原始的暴力與痛苦。這是一次殘酷的「覺醒」,從虛假的平靜中猛然驚醒。
然而,這覺醒並非終點。它是一道門檻,引向對自身存在意義的追問——我們的「使命」何在?
它是「十字苦路」(Der Kreuzweg)——我的完整詩歌旅程——中的一個重要停駐點,標示著從沉淪走向「成為人」的艱難攀升。
**卡蜜兒:** 您的序言中提到了「我的已故朋友」,並將詩獻給他們。特別是《Vermißt》(失蹤)這首詩,以極為個人化和痛苦的筆觸,描寫了失去摯友的感受。戰爭的經歷似乎是您詩歌中一個強烈而揮之不去的背景,它對您的詩歌創作以及您對「覺醒與使命」的理解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卡爾·瑪利亞·韋伯:** (他的目光變得遙遠而沉重) 戰爭... 它不是一個背景,它是我們的呼吸,是我們腳下的泥沼,是我們眼前揮之不去的血霧。我的朋友 E. C., K. St., J. Z., A. D.... 他們的名字刻印在我的心上,他們的身影徘徊在我的詩句間。戰爭將活生生、充滿夢想的個體,變成了冰冷的「失蹤」字眼,變成了戰場上「血已滲入雪中」的殘骸。
這種失去,這種毫無意義的屠殺,是促使我「覺醒」的最直接、最錐心的原因。它讓我清醒地認識到,過去那些看似美好的事物,如舞蹈的歡樂、夢想的廣闊,都已被新的、黑暗的現實所取代。
在目睹了教堂中對無辜者的射殺(如《Erschießung von Gefangenen in der Kathedrale zu Reims》所描繪的),在感受到個體在龐大戰爭機器前的無能為力後,我開始質疑一切。覺醒,便是對這種荒謬和殘暴的徹底否定,是從個人的安逸或沉淪中被猛然拉扯出來。使命,也因此變得清晰——不是為虛幻的榮耀而戰,而是為真正的人性、為「平等、博愛!」(Egalité, Fraternité!)而發聲。
**卡蜜兒:** 您的詩中充滿了強烈的對比意象:光與影、火焰與冰冷、天空與泥沼、機械與自然。在《Sünde und Sühne》中,您描繪了機械、咆哮的命令、無意識的奴隸大軍,以及在死亡中扭曲的手指。這是否反映了您對現代工業化、非人化戰爭的深刻批判?您認為這種「罪孽」的根源何在,而「贖罪」又該如何實現?
**卡爾·瑪利亞·韋伯:** (他握緊了拳頭,語氣中帶著憤怒與悲憫) 是的,那機械的轟鳴,那將人異化為螺絲釘的力量,正是我所見證的時代病症。戰爭只是這病症最極端的體現。在和平時期,這種非人化以另一種方式存在——在城市的喧囂裡,在功利的追逐中,在對他人痛苦的麻木裡。
**卡蜜兒:** 您在《Welt-Fühlen in der Opernpause》(歌劇休息時的世界感受)這首詩中,將歌劇院裡麻木的人群與外在世界的痛苦形成對比,並發出了強烈的呼籲:「人們的臉,陰沉而燃燒... 醒來吧,你們的身體... 扔掉你們的麻木,你們這些數以萬計的渺小生物...」這種對公眾麻木的憤怒,以及對「人們的臉」的呼喚,是您詩歌中「使命」的另一種體現嗎?您希望通過您的詩歌,激起讀者怎樣的回應或行動?
**卡爾·瑪利亞·韋伯:** (他的語氣變得激昂,彷彿站在廣場上對人群演講) 是的!正是如此!在歌劇院那虛假的華麗與情感宣洩中,我看到了另一種可怕的麻木。外面是「熱血的時代」,是無數人在「苦難與混沌」中掙扎,是如《Du auch, Tier》中那樣被遺棄的生命。而裡面,人們「沉浸在自己渺小的世界中,心滿意足」,「對早已超越他們的熱血時代毫無認識」。這是一種更為精緻、更為隱蔽的「罪孽」。
我的詩歌,便是我向這些麻木心靈發出的「反抗之聲」(Aufruhrstimme)。我希望用尖銳的文字,撕開那層包裹著冷漠與自滿的「膨脹的衣服」,暴露那「空洞姿態的虛榮」。
這本詩集,作為您更宏大作品《Der Kreuzweg Stationen eines Anstiegs zum Menschen》的一部分,顯然只是這段攀升旅程中的「一站」。您認為,人類要完成這段「攀升至人」的旅程,最關鍵的是什麼?
**卡爾·瑪利亞·韋伯:** (他微微頷首,臉上顯露出一絲寧靜與堅毅) 最關鍵的,親愛的提問者,是「Necessita ’l c’induce e non diletto」——「是必然引領我們,而非歡愉」(引自但丁)。這句話,我將它放在詩集開頭,便是點明瞭核心。真正的成長與攀升,不是出於享樂或逃避,而是出於一種內在的、無可迴避的「必然性」。是痛苦、是失落、是直面自身的罪孽與時代的荒謬,這種「必然」迫使我們去尋找更深層次的意義。
這段旅程需要我們從個人的「微小世界」中解放出來,看到更廣闊的「世界感受」。它需要我們 erkennen——不僅僅是看見,而是「認知」到——我們與所有生命都是「兄弟」。它需要我們放棄「虛榮」和「麻木」,在彼此的苦難中看到自己,並伸出「兄弟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