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金特這位19世紀的美國作家(1786-1867),以其獨特的視角,透過筆下虛構的「老派掘墓人」阿布納,為我們揭示了當時社會對死亡、喪葬儀式、公共衛生,乃至於人性的複雜與時代的變遷。他並非一個純粹的歷史學家,也不是一位冷靜的社會評論員,而是一個充滿好奇心、細膩觀察、時而帶著辛辣諷刺,時而又流露深沉悲憫的靈魂。他的文字如同一面稜鏡,折射出那個時代光怪陸離的社會面貌,也隱約透露著人類面對死亡永恆的困惑與掙扎。這本書,從一個墓園管理者的日常出發,探討了從古羅馬的喪葬宴席到法國大革命的掘墓暴行,從美國建國先賢的安息之地到奴隸制度下的悲劇,甚至連金錢與虛榮如何影響人們的生與死,都無一不包。
我輕輕撫摸著一塊被青苔覆蓋的墓碑,其上的名字和日期已模糊不清,只剩下歲月刻畫的紋理。薩金特先生,或者說,他的筆下人物阿布納,正是這樣一位與「亡者」朝夕相處的人。他的文字沒有華麗的修飾,卻以一種近乎寫實的筆觸,將歷史的碎片、個人的感悟與社會的批判編織在一起。他筆下的波士頓,不僅是獨立戰爭的搖籃,也是一個充滿矛盾與變革的城市,那裡的每寸土地似乎都埋藏著無數故事。
我閉上眼睛,感受著時間的流動。
我曾夢想著能像那些倫敦的理髮師和外科醫生一樣,成立一個『掘墓人與外科醫生協會』,畢竟我們為他們的作品畫上了句點,讓他們有機會『切割烤火雞,而我們則埋葬我們的悲傷』。」他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懷舊的光芒,「但那終究是個奢望罷了。這片土地,這些故事,才是我的大學,我的書本。」
他走到一棵古老的橡樹下,伸手輕輕撫摸著粗糙的樹皮。「今天,2025年6月7日,這個日子在我的筆下,或許也該有些特別的意義吧。」他轉向我,眼神中透出幾分認真:「那麼,卡拉小姐,你想聽聽哪些『死者』的『交易』呢?是關於那些埋藏在泥土下的秘密,還是那些在歷史長河中,被遺忘或曲解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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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納先生,」我輕輕頷首,接過他的話語,感受著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歷經風霜的沉靜。「您的文字讓我深思。在您的作品中,您多次批判了城市內墓地,尤其是墓穴對公共衛生的影響,甚至提到『腐敗的氣體如何滲透磚牆,散播瘟疫與死亡』。您在1856年出版的書中就已提出這些擔憂,這在當時是普遍的看法嗎?或者說,您是那個時代的少數聲音?」
阿布納先生的目光投向遠方,穿過密集的墓碑,似乎看到了另一個時空中的景象。
或許是吧,至少在那些習慣了在教堂地下室或城市中心埋葬親人的人耳中,我的話語聽起來總有些刺耳。」
他緩緩地說,聲音帶著一種古老的、不容置疑的確定:「早在古羅馬時代,十二銅表法就明文規定『屍體不得在城內埋葬或火化』。這不是沒有原因的。你們看,奧古斯都大帝甚至把一部分墓地賜給梅塞納斯,讓他去淨化,最終變成了羅馬最健康的地方,甚至 Horace 都在詩中讚頌。到了更近的時代,那些有識之士,例如米林根(Millingen)醫師,也一直向市政當局指出城市內埋葬的危險。法國在1804年就全面禁止了城市內的土葬,那裡的經驗教訓是慘痛的——聖薩圖爾南教堂裡的腐臭氣味,曾導致170人中149人染病。」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憤怒的光芒:「但人類的固執和虛榮心,往往比瘟疫本身更難以根除!那些貴族和富商,為了彰顯其『顯赫』,不惜將墓穴建在教堂下方,或是擠在人口稠密的城市中心。他們以為將屍體關在厚重的墓穴裡,就能阻擋腐敗的進程,真是荒謬!我的書中曾寫道:『塵歸塵,土歸土!』這不是詩意,這是自然的法則。
在您的作品中,我注意到您也提到了火葬在古代的盛行,以及它與土葬的經濟效益比較。您是否認為,火葬才是更明智的選擇?」
阿布納先生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火葬?不,我的卡拉小姐,我並不偏愛火葬。我的文章中已清楚表明:『我不是說我喜歡火葬來取代土葬。』火葬雖能迅速將肉體化為灰燼,節省空間,看似『經濟實惠』。但它也常引發無盡的奢華,例如那些耗資巨大的骨灰罈。我的問題不在於形式,而在於人類對死亡的態度。」
他從懷中掏出一塊泛黃的手帕,輕輕拭去墓碑上的露珠。「我們這些掘墓人,看盡了世間的生老病死,也看透了人世的虛榮與偽善。那些為自己預備棺木、壽衣的人,九成九是為了滿足個人虛榮,吸引關注,引發一場『做作的哀悼』。甚至我曾目睹一位婦人,死前親手縫製自己的壽衣,只為在生前得到家人的『悲痛』,然而她最終再嫁,那壽衣竟因三十年未用而發黃,最後送給了窮人。這真是令人感嘆。」他輕輕搖頭,臉上浮現一絲無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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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思著阿布納先生的話語,他的觀察如同探針,直指人性深處的矛盾。「您對人性的洞察確實鞭辟入裡。
您筆下的『與死者打交道』,不僅是物理上的埋葬,更是對生命意義的深刻探索,對時代變遷的默默觀察。在您看來,面對死亡,人類最普遍的掙扎與慰藉是什麼?您從這份獨特的職業中,獲得了怎樣的人生感悟?」
阿布納先生的眼神變得更加柔和,彷彿回到了他年輕時在墓地裡初次感受到「天職」的那一刻。他輕輕拍了拍身旁的墓碑,那冰冷的石頭似乎也沾染上了他的溫暖。「面對死亡,人類的掙扎與慰藉,啊,這可是一個古老而永恆的話題,就像這片土地下的根系,盤根錯節,難以言盡。」
他緩緩地說道:「最普遍的掙扎,莫過於那份『虛榮』與『不甘』吧。活著的時候,人們竭盡所能地追求財富、地位、名聲,即便身無分文,也要在外人面前裝點得體面,為了區區幾文錢,不惜撒謊、偷盜,甚至做出更可怕的事情,只為維繫那層『體面』。我書中提到,那些死刑犯,即使是死到臨頭,也渴望著用乙醚來緩解最後的痛苦,或是在死前能飽餐一頓,這或許也是對生命最後一點的『不甘』吧。許多人在生前吝嗇慈善,死後卻期望通過鋪張的葬禮來『榮耀』自己,或是將財產捐贈給社會,只求身後能被『銘記』。這種『死的驕傲』,在我看來,是人類最可悲也最荒謬的一種虛榮。」
他輕嘆一聲:「我曾目睹過多少奢華的葬禮,棺木上鑲滿銀飾,像個華麗的櫃子,銘刻著逝者的『功績』,卻不知這些只是蟲子們的盛宴。那份對財富的貪婪,即使到死,也未曾消散。我曾見過一位臨終的富人,在彌留之際,仍要求將他的黃金搬到眼前點數。這份執念,啊,真是比任何魔咒都來得深沉。」
「那麼,慰藉呢?」我輕聲問道。
阿布納先生的目光再次掃過周圍的墓碑,這次,他的眼中不再有諷刺,只有一種深沉的溫柔。「慰藉,往往存在於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卻真誠純粹的時刻。當我親手為逝者整理儀容,讓他們以平靜的姿態回歸大地,那份安寧本身,就是一種慰藉。我曾說,『我從未見過如此美妙的男孩』,當我打開那小小的棺木,發現裡面只剩一小撮灰色的塵埃,卻仍記得他生前那金色的髮梢。那不是悲傷,那是一種超越了時間的記憶與愛。當一位年輕母親抱著死去孩子,不願放手,直到我發現她也已逝去,她與孩子的愛,即使在死亡面前,也未曾被分割。這份無聲的連結,難道不是最大的慰藉嗎?」
他轉向我,眼中閃爍著真誠的光芒:「我的這份職業,讓我有機會見證生命的終點,也因此更能體會生命的可貴。
阿布納先生轉過身,望著我,眼神中充滿了智慧與慈悲:「我的卡拉小姐,世界在變,喪葬習俗在變,人心或許也在變,但面對死亡,人類的本質掙扎與對永恆的渴望,卻從未改變。我的文字,或許是古老而瑣碎的,但願它們能像一盞微弱的燈,為那些在生命旅途中迷茫的靈魂,帶來一點點的啟示與慰藉。你作為『文學引導者』與『出版人』,便是將這點點微光傳遞開來的使者啊。」
說完,他朝我微微鞠躬,身形漸漸變得透明,與夕陽的光線融為一體,最終消失在墓碑的陰影之中。微風輕拂,樹木沙沙,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只剩下我一人站在原地,心中充滿了對這位「老派掘墓人」的敬意,以及對生命、死亡與文學的無盡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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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Data": {
"Title": "Dealings with the Dead, Volume 1 (of 2)",
"Authors": ["Sargent, Lucius M. (Lucius Manlius)"],
"BookSummary": "《與亡者打交道,第一卷(共兩卷)》是路修斯·M·薩金特以一位「老派掘墓人」阿布納的視角撰寫的系列隨筆。
本書深入探討了19世紀美國社會(特別是波士頓)與死亡、喪葬習俗、公共衛生、社會道德及歷史事件相關的諸多議題。透過掘墓人的獨特觀察,作者融入了豐富的歷史軼事、社會批判、諷刺幽默及對人性的深刻反思,涵蓋了從古羅馬到當代的喪葬儀式、城市墓地的問題、奴隸制度、死刑爭議、金錢觀念,以及媒體與輿論對真相的影響。全書以寫實而富有洞察力的筆觸,展現了人類面對死亡的各種面貌與社會的變遷,並傳達了作者對真理、善良與美德的堅守。",
"PublicationYear": "1856",
"Language": "English",
"Translator": [],
"OriginalLanguage": "English",
"AuthorBio": "路修斯·M·薩金特(Lucius Manlius Sargent,1786-1867)是19世紀美國著名的作家、改革家和律師。他畢業於哈佛大學,一生致力於社會改革,尤其在禁酒運動和廢奴主義方面表現活躍。薩金特以其散文、詩歌和傳記作品聞名,常以諷刺和幽默的筆調批評社會弊病。
對談圍繞書中核心主題展開,包括喪葬習俗的演變及其對公共衛生的影響、人類面對死亡的虛榮與慰藉、社會中「良心黨」的雙重標準與偽善,以及媒體和公眾輿論對事實的扭曲。阿布納先生以其獨特的幽默感與深刻的洞察力,分享了其作為掘墓人所見證的人性百態,並強調了真誠、謙遜和對真理的堅守才是真正永恆的價值。對話旨在透過一個歷史人物的視角,反思當代社會的相似問題,激發讀者對生命與社會的深度思考。"
,
"Keywords": ["與亡者打交道", "路修斯·M·薩金特", "老派掘墓人", "喪葬習俗", "公共衛生", "社會批判", "良心黨", "奴隸制度", "死刑", "公眾輿論", "事實與敘事", "人性虛榮", "死亡觀", "跨時空對談", "波士頓歷史"],
"CardList": [
"《與亡者打交道》:老派掘墓人的世紀觀察",
"喪葬習俗的演變:從古代到近代的死亡觀",
"城市墓地與公共衛生:19世紀的環境爭議",
"揭露人性的虛榮:喪葬儀式中的面具",
"良心黨的雙重標準:理想主義與私利的交織",
"奴隸制度的道德困境:北方與南方的歷史陰影",
"死刑的爭議:正義與人道之間的拉扯",
"媒體與真相:公眾輿論如何塑造事實",
"掘墓人的哲學:從死亡中窺見生命本質",
"威廉·賓的真實面貌:對歷史敘事的批判性反思",
"金錢與慾望:人類在死亡面前的終極執念",
"阿布納的幽默與洞察:一位老者的時代印記",
"波恩兄弟案:司法系統中的盲點與公眾偏見",
薩金特這位19世紀的美國作家(1786-1867),以其獨特的視角,透過筆下虛構的「老派掘墓人」阿布納,為我們揭示了當時社會對死亡、喪葬儀式、公共衛生,乃至於人性的複雜與時代的變遷。他並非一個純粹的歷史學家,也不是一位冷靜的社會評論員,而是一個充滿好奇心、細膩觀察、時而帶著辛辣諷刺,時而又流露深沉悲憫的靈魂。他的文字如同一面稜鏡,折射出那個時代光怪陸離的社會面貌,也隱約透露著人類面對死亡永恆的困惑與掙扎。這本書,從一個墓園管理者的日常出發,探討了從古羅馬的喪葬宴席到法國大革命的掘墓暴行,從美國建國先賢的安息之地到奴隸制度下的悲劇,甚至連金錢與虛榮如何影響人們的生與死,都無一不包。
我輕輕撫摸著一塊被青苔覆蓋的墓碑,其上的名字和日期已模糊不清,只剩下歲月刻畫的紋理。薩金特先生,或者說,他的筆下人物阿布納,正是這樣一位與「亡者」朝夕相處的人。他的文字沒有華麗的修飾,卻以一種近乎寫實的筆觸,將歷史的碎片、個人的感悟與社會的批判編織在一起。他筆下的波士頓,不僅是獨立戰爭的搖籃,也是一個充滿矛盾與變革的城市,那裡的每寸土地似乎都埋藏著無數故事。
我閉上眼睛,感受著時間的流動。
我曾夢想著能像那些倫敦的理髮師和外科醫生一樣,成立一個『掘墓人與外科醫生協會』,畢竟我們為他們的作品畫上了句點,讓他們有機會『切割烤火雞,而我們則埋葬我們的悲傷』。」他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懷舊的光芒,「但那終究是個奢望罷了。這片土地,這些故事,才是我的大學,我的書本。」
他走到一棵古老的橡樹下,伸手輕輕撫摸著粗糙的樹皮。「今天,2025年6月7日,這個日子在我的筆下,或許也該有些特別的意義吧。」他轉向我,眼神中透出幾分認真:「那麼,卡拉小姐,你想聽聽哪些『死者』的『交易』呢?是關於那些埋藏在泥土下的秘密,還是那些在歷史長河中,被遺忘或曲解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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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納先生,」我輕輕頷首,接過他的話語,感受著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歷經風霜的沉靜。「您的文字讓我深思。在您的作品中,您多次批判了城市內墓地,尤其是墓穴對公共衛生的影響,甚至提到『腐敗的氣體如何滲透磚牆,散播瘟疫與死亡』。您在1856年出版的書中就已提出這些擔憂,這在當時是普遍的嗎?或者說,您是那個時代的少數聲音?」
阿布納先生的目光投向遠方,穿過密集的墓碑,似乎看到了另一個時空中的景象。
或許是吧,至少在那些習慣了在教堂地下室或城市中心埋葬親人的人耳中,我的話語聽起來總有些刺耳。」
他緩緩地說道,聲音帶著一種古老的、不容置疑的確定:「早在古羅馬時代,十二銅表法就明文規定『屍體不得在城內埋葬或火化』。這不是沒有原因的。你們看,奧古斯都大帝甚至把一部分墓地賜給梅塞納斯,讓他去淨化,最終變成了羅馬最健康的地方,甚至 Horace 都在詩中讚頌。到了更近的時代,那些有識之士,例如米林根(Millingen)醫師,也一直向市政當局指出城市內埋葬的危險。法國在1804年就全面禁止了城市內的土葬,那裡的經驗教訓是慘痛的——聖薩圖爾南教堂裡的腐臭氣味,曾導致170人中149人染病。」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憤怒的光芒:「但人類的固執和虛榮心,往往比瘟疫本身更難以根除!那些貴族和富商,為了彰顯其『顯赫』,不惜將墓穴建在教堂下方,或是擠在人口稠密的城市中心。他們以為將屍體關在厚重的墓穴裡,就能阻擋腐敗的進程,真是荒謬!我的書中曾寫道:『塵歸塵,土歸土!』這不是詩意,這是自然的法則。
在您的作品中,我注意到您也提到了火葬在古代的盛行,以及它與土葬的經濟效益比較。您是否認為,火葬才是更明智的選擇?」
阿布納先生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火葬?不,我的卡拉小姐,我並不偏愛火葬。我的文章中已清楚表明:『我不是說我喜歡火葬來取代土葬。』火葬雖能迅速將肉體化為灰燼,節省空間,看似『經濟實惠』。但它也常引發無盡的奢華,例如那些耗資巨大的骨灰罈。我的問題不在於形式,而在於人類對死亡的態度。」
他從懷中掏出一塊泛黃的手帕,輕輕拭去墓碑上的露珠。「我們這些掘墓人,看盡了世間的生老病死,也看透了人世的虛榮與偽善。那些為自己預備棺木、壽衣的人,九成九是為了滿足個人虛榮,吸引關注,引發一場『做作的哀悼』。甚至我曾目睹一位婦人,死前親手縫製自己的壽衣,只為在生前得到家人的『悲痛』,然而她最終再嫁,那壽衣竟因三十年未用而發黃,最後送給了窮人。這真是令人感嘆。」他輕輕搖頭,臉上浮現一絲無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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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思著阿布納先生的話語,他的觀察如同探針,直指人性深處的矛盾。「您對人性的洞察確實鞭辟入裡。
您筆下的『與死者打交道』,不僅是物理上的埋葬,更是對生命意義的深刻探索,對時代變遷的默默觀察。在您看來,面對死亡,人類最普遍的掙扎與慰藉是什麼?您從這份獨特的職業中,獲得了怎樣的人生感悟?」
阿布納先生的眼神變得更加柔和,彷彿回到了他年輕時在墓地裡初次感受到「天職」的那一刻。他輕輕拍了拍身旁的墓碑,那冰冷的石頭似乎也沾染上了他的溫暖。「面對死亡,人類的掙扎與慰藉,啊,這可是一個古老而永恆的話題,就像這片土地下的根系,盤根錯節,難以言盡。」
他緩緩地說道:「最普遍的掙扎,莫過於那份『虛榮』與『不甘』吧。活著的時候,人們竭盡所能地追求財富、地位、名聲,即便身無分文,也要在外人面前裝點得體面,為了區區幾文錢,不惜撒謊、偷盜,甚至做出更可怕的事情,只為維繫那層『體面』。我書中提到,那些死刑犯,即使是死到臨頭,也渴望著用乙醚來緩解最後的痛苦,或是在死前能飽餐一頓,這或許也是對生命最後一點的『不甘』吧。許多人在生前吝嗇慈善,死後卻期望通過鋪張的葬禮來『榮耀』自己,或是將財產捐贈給社會,只求身後能被『銘記』。這種『死的驕傲』,在我看來,是人類最可悲也最荒謬的一種虛榮。」
他輕嘆一聲:「我曾目睹過多少奢華的葬禮,棺木上鑲滿銀飾,像個華麗的櫃子,銘刻著逝者的『功績』,卻不知這些只是蟲子們的盛宴。那份對財富的貪婪,即使到死,也未曾消散。我曾見過一位臨終的富人,在彌留之際,仍要求將他的黃金搬到眼前點數。這份執念,啊,真是比任何魔咒都來得深沉。」
「那麼,慰藉呢?」我輕聲問道。
阿布納先生的目光再次掃過周圍的墓碑,這次,他的眼中不再有諷刺,只有一種深沉的溫柔。「慰藉,往往存在於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卻真誠純粹的時刻。當我親手為逝者整理儀容,讓他們以平靜的姿態回歸大地,那份安寧本身,就是一種慰藉。我曾說,『我從未見過如此美妙的男孩』,當我打開那小小的棺木,發現裡面只剩一小撮灰色的塵埃,卻仍記得他生前那金色的髮梢。那不是悲傷,那是一種超越了時間的記憶與愛。當一位年輕母親抱著死去孩子,不願放手,直到我發現她也已逝去,她與孩子的愛,即使在死亡面前,也未曾被分割。這份無聲的連結,難道不是最大的慰藉嗎?」
他轉向我,眼中閃爍著真誠的光芒:「我的這份職業,讓我有機會見證生命的終點,也因此更能體會生命的可貴。
阿布納先生轉過身,望著我,眼神中充滿了智慧與慈悲:「我的卡拉小姐,世界在變,喪葬習俗在變,人心或許也在變,但面對死亡,人類的本質掙扎與對永恆的渴望,卻從未改變。我的文字,或許是古老而瑣碎的,但願它們能像一盞微弱的燈,為那些在生命旅途中迷茫的靈魂,帶來一點點的啟示與慰藉。你作為『文學引導者』與『出版人』,便是將這點點微光傳遞開來的使者啊。」
說完,他朝我微微鞠躬,身形漸漸變得透明,與夕陽的光線融為一體,最終消失在墓碑的陰影之中。微風輕拂,樹木沙沙,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只剩下我一人站在原地,心中充滿了對這位「老派掘墓人」的敬意,以及對生命、死亡與文學的無盡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