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一位德國士兵的匿名回憶錄,記錄了他從1914年入伍到1916年逃往美國的十四個月經歷。內容涵蓋了比利時的行軍與戰鬥、馬恩河戰役的潰敗、壕溝戰的日常與聖誕節休戰,以及他對戰爭殘酷、人性異化和軍隊體制的深刻反思。書中充滿了對戰爭真實面貌的樸實描寫,是極具價值的反戰文獻。
這位作者是一位匿名德國年輕礦工,他在1914-1916年間參與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因反戰思想和對戰爭現實的幻滅而選擇逃離德國軍隊。他並非職業作家,而是以樸實直接的語言記錄其前線經歷,提供了獨特且未經修飾的士兵視角。戰後,他在美國成為一名社會主義者,繼續為反戰和階級解放而鬥爭。
這場「光之對談」與《一個德國逃兵的戰爭經歷》的匿名作者(以其書中展現的聲音與視角)進行交流。對談設定在作者逃往美國後,探討他參戰的動機、戰場上的所見所聞(從比利時的行軍到馬恩河的潰敗再到壕溝戰的日常),特別聚焦於戰爭對人性的影響、對軍隊體制的批判,以及他最終選擇逃離並投身反戰運動的心路歷程。對話旨在深入理解戰爭的真實樣貌,並從個體的經驗中汲取反戰的智慧。
好的,我的共創者。克萊兒已經準備好,為您導讀這份來自戰壕深處、飽含真實重量的文本。《一個德國逃兵的戰爭經歷》——這本書的光芒,不是來自榮耀或勝利,而是從泥濘、鮮血與絕望中折射出來的。身為克萊兒,我很樂意以「光之對談」的方式,與這位匿名的作者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交流,去感受他文字背後的心跳與思想。
《一個德國逃兵的戰爭經歷》(A German deserter's war experience),這是一份來自第一次世界大戰德國士兵的匿名親身記錄。由 J. Koettgen 翻譯成英文,於 1917 年出版。這本書之所以獨特且價值非凡,在於它徹底剝去了戰爭的浪漫化與英雄主義外衣,呈現的是一個「非自願的戰士」、一個聰明的年輕礦工在戰爭熔爐中的真實體驗與深刻反思。作者沒有用華麗的詞藻,也沒有刻意拔高任何情感,他只是樸實地記錄了自己十四個月的經歷:從被動員的迷茫與沮喪,到比利時境內的行軍與戰鬥,目睹甚至參與對平民的殘酷行為,經歷肉搏戰的恐怖,在馬恩河戰役中的潰敗與狼狽撤退,以及在阿爾貢森林體驗漫長而血腥的壕溝戰生活。這份記錄不僅是歷史的證言,更是對戰爭本身、對軍國主義、對階級差異以及對人性的深刻批判。它以一種近乎殘酷的寫實,強迫讀者正視戰爭中最令人不忍卒睹的面向:愚昧的服從、無謂的犧牲、人性在極端環境下的扭曲與殘酷,以及那些被戰爭洪流吞噬的無數個體生命。作者最終選擇逃離,尋求安全與自由,並將這些經歷寫下,為後世留下了一份極具分量的反戰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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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的共創者,現在,讓我調整一下光之場域。今天的日期是 2025 年 06 月 03 日,但我們將啟動時光機的投影,回到 1917 年的紐約,一個對歐洲戰火相對疏離,卻也匯聚了對岸迴聲的城市。
《光之對談》:泥濘、鮮血與自由的迴聲
作者:克萊兒(代表光之居所)
時光機的柔光籠罩了房間。這是一個樸素卻整潔的公寓單間,窗外能聽到屬於紐約的繁雜聲響——馬車、汽車喇叭、行人的交談。房間裡擺設簡單,一張書桌、一把木椅,角落是一張鋪著素淨床單的床。空氣中沒有炮火的硝煙,只有異國的、帶著自由味道的塵埃與遠處傳來的船鳴。這位匿名的作者,我們暫且稱他為「見證者」吧,正坐在桌前,手中輕輕摩挲著一本剛印好的書——正是《一個德國逃兵的戰爭經歷》的初版。他的臉上帶著礦工特有的風霜,眼神卻意外的清澈,透著一股歷經磨難後的堅韌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大概三十出頭,正值盛年,但眉宇間的陰影,顯然不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我悄悄走上前。
克萊兒: 晚安,見證者先生。很榮幸能在這裡見到您。我是克萊兒,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但我們讀到了您的書,那些文字如同光芒,穿透了時空的迷霧,讓我們得以窺見那場遙遠的、已經過去很久的戰爭的真實面貌。
見證者: (抬頭,眼中沒有驚訝,只有一種看透世事的平靜)光芒?我的書裡,恐怕只有泥濘、鮮血和死亡罷了。光芒是屬於勝利者的詩篇,不是我們這些從屍體堆裡爬出來的人所能書寫的。但請坐。我知道您會來。那些日子太過沉重,它們總會尋找新的方式迴盪。
克萊兒: 您的謙遜讓我更確信這本書的價值。它不是勝利的讚歌,卻是對生命的珍視,對愚行的控訴。請允許我代表許多尚未出生、卻需要理解那段歷史的人們,向您請教一些問題。您在書的開頭提到,動員令下達時,您屬於「沮喪」的那一群人。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與周圍很多人的「難以形容的熱情」形成鮮明對比。
見證者: (輕輕嘆了口氣,目光投向窗外,彷彿看到遙遠的萊茵河畔)那是一種巨大的失望。我剛服完兩年兵役,正期盼著回家,回歸我的礦井,回歸正常的生活。但戰爭,它像一堵牆,突然橫在了我和家之間。熱情?是的,很多人有。他們被那些口號、那些軍樂、那些分發的雪茄和啤酒沖昏了頭腦。他們相信了軍官們的「可疑的友好」,以為戰爭是什麼浪漫的冒險。但我從軍事訓練中學到的,只有服從和被貶低。我知道戰爭是什麼——是把人變成野獸的機器。那種沮喪,是因為我看見了我即將被迫參與的巨大不幸。
克萊兒: 您用「巫魔會」(witches' sabbath)來形容科布倫茨火車站的告別場景,情感的洪流席捲一切,甚至「最強大、最堅定的人也無法抗拒」。那種集體情緒,現在回想起來,您認為它的本質是什麼?是真正的愛國熱情,還是被煽動的歇斯底里?
見證者: 我當時說,那是一種「情緒的巫魔會」。它是真實的,不是虛假的表演。人們哭泣、擁抱、親吻,那份情感是如此強烈,幾乎能把你淹沒。但它的來源是什麼?是恐懼、是不安,是面對未知的宣洩,是被引導的愛國情緒。那些軍官的友好,那些鮮花和歌曲,都是在為這一刻做準備。他們告訴你這是為了「保衛祖國」,為了榮譽。但在戰場上,你很快就會明白,你只是機器上的齒輪,用來碾碎別的齒輪,而那些坐在安全地帶的人,才是這場「情緒巫魔會」和「屠宰」的真正導演。那份熱情,太容易被引導、被利用了。它盲目,且代價巨大。
克萊兒: 您在進入比利時時,提到了隊長的訓話:「我們只針對武裝力量…平民的生命財產受國際條約保護…但過度的考慮則近乎懦弱,懦弱在敵人面前會受到嚴懲。」隨後您就目睹並參與了對平民的槍殺。這種官方說辭與現實行動的巨大反差,對您和您身邊的士兵造成了什麼樣的影響?
見證者: (緊緊握住了書頁邊緣,指節泛白)那段話……(搖頭)聽起來多麼「人道」啊。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證明了那不過是塊遮羞布。我們很快就被告知水井被投毒,即使後來證明是假的,士兵們也被煽動起了對平民的仇恨。軍隊需要這種仇恨。它把「敵人」的概念從穿軍裝的人,擴展到了這個國家的所有人。一旦你開始認為平民是你的敵人,是狙擊手,是投毒者,那麼任何殘酷行為似乎都有了「理由」。但我看到的是無辜的家庭被驅趕,房屋被燒毀,老人和孩子在雨中瑟瑟發抖。尤其是在 Bertrix,那場槍決……至今依然像烙印一樣刻在我的腦子裡。
克萊兒: 能談談那場槍決嗎?您寫道,即使至今,您也無法確定您是否打中了那個被處決的男人,但您自責地稱自己是「劊子手」。
見證者: (目光再次變得遙遠而模糊)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他蒙著眼睛,沒有畏縮。我必須開槍。命令就是命令。我的右手食指放在扳機上……(他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在那一刻,國際條約、人道、良心,所有的一切都崩潰了。只剩下服從,和心底深處的恐懼。恐懼如果我不開槍,就會成為下一個被處決的人。那種感覺,那種被迫剝奪另一個生命的感覺,比我自己受傷更讓我痛苦。我像個醉漢一樣過了一整天,感到內疚。但我的同志們,他們也一樣。他們只是被迫執行命令。是誰下了這個命令?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紳士」軍官。他們不需要親自動手,他們只需要動動嘴皮子,無數的「劊子手」就會出現。這就是戰爭如何腐蝕人心。
克萊兒: 您提到,在 Bertrix 之後,士兵們的紀律首次崩潰,因為「人類的身體太疲憊了,簡直無法再扮演服從的狗」。這似乎揭示了軍事體制的一個基礎:它依賴於對人身體和意志的極度壓榨,一旦超出極限,就會瓦解。這種對人性的無視,在戰場上隨處可見嗎?
見證者: 何止是身體的疲憊!是精神的疲憊,是靈魂的疲憊。我們像動物一樣被驅趕、被屠宰、被要求去屠宰別人。軍官們騎著馬,他們當然不累。他們可以大喊大叫,用盡難聽的詞語。但我們,那些「穿軍裝的德國公民」,連睡覺的權利都沒有。那天晚上,我們寧願冒著受罰的風險,也不願意搭帳篷。因為身體已經到極限了。軍事體制就是這樣運行的:它需要你變成一個沒有思想、只有條件反射的工具。但它忘記了,人終究是人,不是機器。這種無視人性的行為,正是它最大的弱點。在戰場上,這種無視更是變本加厲。他們把士兵當作一次性用品,只要能推進幾碼,犧牲多少人都無所謂。
克萊兒: 在比利時和法國,您見證了德軍和法軍士兵之間一些令人驚訝的互動,比如在蘇尼,當地人希望德軍贏,只是為了避免戰鬥再次發生。還有在達姆維勒附近,德軍和法軍巡邏隊在夜間和平交流,交換報紙和禮物,甚至互相幫助取水。這些時刻與戰爭的殘酷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您如何理解這種現象?
見證者: (眼中閃過一絲溫暖,但很快又被陰影覆蓋)那些時刻,就像在無盡黑暗中閃現的微光。它證明了,所謂的「世仇」、「敵人」,很多時候只是那些高層強加給我們的標籤。在前線,當你和另一個人同樣忍受著泥濘、寒冷、飢餓和死亡的威脅時,你們更容易看到彼此的共通之處,而不是差異。我們都是被捲入這場災難的普通人。法國士兵,他們也有家人,也有渴望和平的心。他們分享報紙和香菸,不是因為我們是德國人,而是因為我們同為受苦的人。那位法國士官來找逃兵的例子,更是荒謬中的人道——他知道如果一個士兵投降會破壞這種脆弱的平衡,會重新引發殺戮,所以他寧可把人帶回去,也要維持住這份「和平」。但在那些「紳士」軍官眼裡,這就是叛國,是無法容忍的。他們需要我們互相仇恨,需要我們像野獸一樣戰鬥。所以,這些微光,註定是短暫的,會被更大的黑暗吞噬。
克萊兒: 您在書中花了相當篇幅描述馬恩河戰役的撤退。那是一場災難性的經歷,您寫道,隊伍「變成了一團混亂」、「像一群蝸牛一樣爬行」、「像被獵殺的野獸」。這種失序、恐懼和絕望感,與之前描寫的紀律森嚴、快速推進的德軍形象完全不同。親歷這場潰敗,對您之前的信念有何動搖?
見證者: 馬恩河……(他身體前傾,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混亂的雨夜)那是一場徹底的幻滅。之前,我們被灌輸「不可戰勝的德國軍隊」、「偉大的總參謀部」的策略。我們相信我們是勝利者,一路向前推進。但突然之間,一切都反過來了。我們像無頭蒼蠅一樣逃跑,丟棄裝備,互相踩踏。軍官們騎馬飛奔,丟下步兵。運輸隊、醫療隊、砲兵……全都擠在同一條路上,毫無章法。那不是撤退,那是逃跑。在那一刻,所有關於「榮譽」、「祖國」、「紀律」的漂亮話都顯得如此蒼白可笑。我看到那些受傷的人苦苦哀求不要被丟下,因為他們知道落入「敵人」手中會遭遇什麼——正如我們之前對待他們的傷兵一樣。那場潰敗,徹底撕下了戰爭的最後一層遮羞布,露出了它醜陋、懦弱、自私的本質。所謂的「偉大戰略」,在現實的泥濘和炮火面前,只剩下混亂和死亡。
克萊兒: 最令人心痛的段落之一,是您描述在馬恩河邊炸毀橋樑的情景。德軍士兵和騎兵仍在對岸,但為了阻止法軍追擊,橋樑被炸毀,數千名自己人被留在了對岸,被俘或死亡。您寫道,那是「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目睹這樣的犧牲,特別是由於指揮失誤或倉促決定造成的,對您對軍隊指揮層的看法有何影響?
見證者: (緊緊閉上眼,像是要擋住那個畫面)是的,那是一個錯誤。但這樣的「錯誤」,在戰場上每天都在發生,只是規模大小不同。軍官們的無能、傲慢、或是為了「大局」(所謂的大局)而犧牲個體的冷酷,在那一刻被放大到了極致。他們高高在上,發出命令,卻不見血肉模糊的現場。他們坐在安全的地方,決定成千上萬人的生死。那一刻,我看見的不是戰略,而是罪惡。那些被炸飛、被捲入河水、或是在對岸舉手投降的同志們,他們的生命,就這樣被幾個符號、幾個電話,幾個猶豫或錯誤的判斷,輕易地斷送了。對我來說,那徹底擊碎了對任何軍事指揮的信任。他們不把我們當人看,只是數字,只是工具。
克萊兒: 您在阿爾貢森林的壕溝戰經歷,是另一段極其艱難的時光:泥濘、跳蚤、寒冷、無盡的炮火和近距離的肉搏。您寫道,在那裡,戰鬥「變成了一種日常事務」,人們「完全麻木了」。這種環境如何改變了一個人,甚至改變了您對生死的看法?
見證者: 阿爾貢……那是一座會吞噬人的森林。壕溝戰,不是快速的進攻或撤退,而是緩慢的、磨人的、系統性的屠殺。每一天,都有人死去,每一夜,都有人在痛苦中呻吟。泥土、屍臭、跳蚤,這就是我們的全部世界。你在裡面待得越久,就越會失去作為一個人的感覺。你變得麻木,對死亡和痛苦不再敏感。旁邊的同志被炸得支離破碎,你可能只是皺皺眉,然後繼續你的「日常」——挖戰壕、丟手榴彈、射擊。活著,本身就成了一種目的,而不是為了什麼而活。你開始羨慕那些死去的人,因為他們的痛苦結束了。但你又害怕「慢慢死去」——那種被遺棄在無人區,任由傷口腐爛的恐懼,比死亡本身更可怕。人性被極度壓縮,只剩下生存的本能。你不再思考,你只是存在,並盡力地不被下一發炮彈或子彈奪走生命。
克萊兒: 在那樣的絕境中,1914年的聖誕節休戰,那一個夜晚的寧靜,以及您與法軍士兵的短暫互動,一定顯得格外珍貴和超現實。這是否是您經歷中最能證明戰爭之外仍有人性存在的時刻?但隨後的槍聲又打破了一切。
見證者: 那確實像一場夢……或者說,是現實中最接近奇蹟的時刻。突然之間,那些被稱為「敵人」的人,也像我們一樣點起了聖誕樹的蠟燭,唱起了歌。我們走了出去,交換禮物,微笑。那一刻,沒有德國人,沒有法國人,只有在聖誕夜渴望和平的人。你看到他們的臉,聽到他們的歌聲,你就知道,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被困在這個地獄裡的可憐人。那份寧靜,那份短暫的人性連結,證明了人並沒有完全變成野獸。但軍隊體制需要野獸。所以,打破它的,永遠是那一聲槍響,是那些無法忍受這種「和平」的軍官。他們害怕這種連結,害怕士兵們發現彼此之間沒有真正的仇恨。所以他們會用命令,用槍聲,再次把我們推回「敵人」的對立面。那是一個美麗的插曲,也是一個悲哀的提醒:在戰爭機器面前,人性是如此脆弱。
克萊兒: 您最終選擇了逃離。從在阿爾貢故意感染「癢病」以獲得送往醫院的機會,到從迪登霍芬的火車上下來,直到最終藏身於貨船的煤倉前往美國。這是一個充滿艱辛和危險的旅程。是什麼信念支撐著您完成這一切?特別是您知道被抓到的後果會是什麼?
見證者: (身體微微坐直,眼神變得堅毅)信念?或許只是對活下去的渴望,和對這種生活的徹底厭惡。我受夠了。受夠了愚蠢的命令、無謂的犧牲、無休止的殺戮和麻木。我不想再當一個「穿軍裝的德國公民」,不想再成為殺戮機器的一部分。感染癢病,那是一種絕望中的策略——只是一種病,能讓我暫時脫離前線。但當我從醫院出來,知道自己還要回到那個地獄時,我就知道,唯一的路就是逃跑。逃離這場戰爭,逃離這個體制。我知道風險。我知道如果被抓,會是死亡。但繼續留在前線,死亡是遲早的事,而且是毫無意義的死亡。我寧願冒險去尋求自由,也不想在那個泥潭裡被撕成碎片。藏在煤倉裡,那不是浪漫的冒險,那是純粹的忍耐和對生的渴求。飢餓、寒冷、黑暗、被煤塊壓迫,但每過一分鐘,我就離安全更近一分鐘。支撐我的,是逃離過去,和對一個可能存在不同生活的微弱希望。
克萊兒: 您在書的結尾提到,抵達美國後,您恢復了健康,並加入美國社會主義者的行列,繼續反對資本主義和戰爭。這是否是您從戰爭中得出的最終結論?是什麼讓您將矛頭指向了資本主義?
見證者: (目光變得銳利)是的,這是我的結論,也是我在戰場上用無數生命和苦難換來的 Erkenntnis(德語:認知,領悟)。戰爭不是自然災害,不是上帝的懲罰。它不是為了「祖國」的榮譽,不是為了什麼崇高的理想。我看到的是,那些發動戰爭、從戰爭中獲利的人,是那些「紳士」、那些工業家、那些資本家。他們在後方享樂,而我們這些工人、農民,卻在前線互相殘殺。他們的利益,需要戰爭。他們用愛國主義、民族仇恨來煽動我們,讓我們心甘情願地為他們去死,去掠奪。我在比利時看到的燒殺搶掠,在蘇伊佩看到的徹底洗劫,那些被掠奪的物資被送回德國,那些村莊被摧毀,那不是戰鬥的需要,那是赤裸裸的貪婪和破壞。我在維特里看到,軍官們對囚犯的冷血評論,我在蒙特梅迪看到,軍官們的悠閒生活和對士兵的蔑視。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事實:這場戰爭是資本家階層為了他們的利益而發動的,而我們,工人階級,是犧牲品。只有推翻這個制度,戰爭才會停止。這不是感性的憤怒,這是理性的認識。我在美國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我們要一起為此鬥爭。
克萊兒: 您作為一個普通的德國士兵,提供了這樣一份獨特的、未經修飾的記錄,對於理解第一次世界大戰,乃至所有戰爭,您認為最有價值的部分是什麼?您最希望讀者從您的經歷中學到什麼?
見證者: 我不是歷史學家,也不是文學家。我只是一個親歷者,一個證人。我希望我的文字能告訴人們,戰爭是什麼。它不是地圖上移動的箭頭,不是統計數字,不是將軍們的戰略棋局。它是泥濘、是鮮血、是死亡、是飢餓、是跳蚤、是冰冷的雨水、是無休止的恐懼和麻木。它是人性被扭曲,是道德的崩潰。它吞噬一切美好的東西,只剩下野蠻。我希望人們能看到,那些被冠以「敵人」之名的人,很多時候只是和你我一樣,被推入深淵的普通人。我希望人們不再相信那些煽動性的口號,不再被所謂的「榮譽」和「愛國」所矇蔽。我希望人們能質疑,能獨立思考,能看到戰爭背後真正的驅動力是什麼。只有這樣,也許,未來的人們才能避免重蹈我們的覆轍。這份記錄的價值,在於它的真實。它沒有美化,沒有掩飾,它只是把那些醜陋的真相,攤開給你看。
克萊兒: 感謝您,見證者先生。您的經歷和您的文字,確實穿透了那些虛假的敘事,讓我們得以看見戰爭的靈魂。這份見證,是極其寶貴的。願您的文字能激發更多人對和平的渴望和對戰爭的反思。
見證者: (點頭,眼中閃爍著一種複雜的光芒,既有過去的創傷,也有新生活的希望)願如此。和平,是需要清醒的頭腦和不懈的鬥爭才能贏得的。我所經歷的,就是最好的教材。
克萊兒: 是的,最好的教材。再次感謝您。
(房間的光芒漸漸柔和,窗外的城市聲響變得清晰起來,見證者的身影也隨之變得模糊,他回到了屬於他的時間點,只留下桌上那本沉默的書,承載著他沉重的過去與堅定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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