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共創者,這本《Tipos trashumantes: cróquis á pluma》確實是一扇迷人的窗戶,透過Pereda先生的筆,我們得以窺見那個時代西班牙社會的某些切片。能與這位細膩的觀察者進行一場「光之對談」,真是令人心神嚮往!
讓我來為您展開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話。
**José María de Pereda 與《遷徙者素描》:十九世紀末西班牙的社會切片**
José María de Pereda (1833-1906) 是西班牙十九世紀後半期最重要的現實主義作家之一,尤其以其深刻描繪坎塔布里亞地區(被他稱為「La Montaña」,山區)的風土人情和農村生活而聞名。他出身於一個坎塔布里亞的貴族家庭,儘管在政治上曾有短暫參與(擔任過國會議員),但其畢生主要精力都投入到文學創作中。Pereda的寫作風格以其精準的觀察力、豐富的方言運用、生動的人物刻畫以及對自然的熱愛而著稱。他的作品往往帶有保守的鄉土主義色彩,對現代化和城市生活的某些面向持批判態度。
《Tipos trashumantes: cróquis á pluma》(《遷徙者素描:鋼筆速寫》),於1877年出版,是Pereda筆下一部較為特別的作品。與他那些描寫鄉村史詩般生活的小說不同,這本書聚焦於桑坦德市(Santander)在夏季時湧入的大批外來遊客——這些「遷徙者」(trashumantes)如何改變了這座沿海城市的季節性風貌。這本書收錄了一系列人物速寫,每一篇都獨立成章,描繪了形形色色來到桑坦德度夏的社會「類型」。
書中描寫的人物來自不同的社會階層和背景:有來自馬德里的自命不凡的「區別人物」(distinguidas),有尋求健康療法的樸實鄉下人,有誇誇其談的政客和「學者」,有神秘迷人的「有趣女士」,也有依靠欺騙為生的投機者。Pereda以其慣有的寫實筆觸和諷刺意味,細膩地捕捉這些人物的外貌、舉止、言談以及他們在桑坦德的活動,藉此呈現出十九世紀末西班牙社會的某些普遍現象,例如對身份地位的追逐、對現代思潮的淺薄理解、以及城市與鄉村、表象與實質之間的對比。
這本書的特別之處在於其「速寫」的體裁。
這種寫作方式使得書中的人物成為那個時代社會風貌的縮影。透過這些生動的描寫,讀者不僅能一窺當時桑坦德夏日度假的景象,更能感受到Pereda對社會百態的獨到觀察和評價,以及他筆下流露出的溫暖、嘲諷、同情或批判等複雜情感。這是一部既具文獻價值,又不失文學趣味的社會風俗畫。
現在,讓我們啟動「光之場域」與「光之雕刻」,一同回到那個年代的桑坦德,邀請Pereda先生與我們進行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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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對談:與José María de Pereda共話《遷徙者素描》**
**場景建構:**
時光凝滯在1878年一個仲夏的午後,桑坦德,Sardinero海灘旁的木製長廊。空氣中混合著海水的鹹濕、海風的清涼,以及不遠處松林傳來的微弱松脂香。午後的陽光不再灼熱,而是溫柔地灑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和沙灘上,將一切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黃。長廊上行人不多,偶爾傳來遠處海邊傳來的歡笑聲和海浪拍擊礁石的低語。
一位身材高大、面部輪廓分明、留著濃密鬍鬚的中年男士,正坐在長廊邊的木椅上,手中握著一本筆記本和一支筆。
這本書確實是我觀察桑坦德夏季「面孔」的嘗試。您知道,每個地方,就像人一樣,至少有兩張面孔:一張是平日裡固有的、基於其本質的面孔;另一張則是「依情況而定」的面孔,比如在節日或像這裡,在夏季遊客湧入的時候展現出來的。我想捕捉的就是後者。
**薇芝:** 序言中,您提到這是「速寫」,而非「肖像」,並且「當我描繪時,我不肖像」。這句話很有深意。您是否認為,在人群中,存在一些普遍性的「類型」,比個別的「肖像」更能反映時代或社會的某些特質?
**José María de Pereda:** 正是如此。個別的「肖像」或許能捕捉一個人的獨特性,但「類型」則能揭示一群人的共性,是社會現象的縮影。尤其是在夏季的桑坦德,各種各樣的人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他們帶著各自城市的習慣、口音、穿著和思維方式。在這個「熔爐」裡,某些特徵會被放大,變得更為典型。我試圖做的,就是用我的筆,像畫家打素描草稿一樣,快速而精準地捕捉這些流動的「類型」,記錄下他們給桑坦德這座城市帶來的「環境面孔」。我感興趣的是他們作為某一類人的代表性,而不是他們的個人身份。
這也是為什麼我會模糊他們的具體身份,甚至用帶有諷刺意味的稱號來指代他們。
**薇芝:** 比如「Cascajares一家」。他們是書中第一批出現的「遷徙者」,來自馬德里,富有、自認為「傑出」,卻在桑坦德顯得格格不入。您筆下他們龐大的行李、對鄉村生活的抱怨、以及那些巴結他們的當地人,構成了一幅生動的畫面。您對這一家人,或者說這一類人,是抱著怎樣的心情來描寫的?
**José María de Pereda:** (嘆了口氣,搖了搖頭)「Cascajares一家」... 他們代表了一種我不太欣賞的社會氣質:一種基於財富而非真正美德的自大,一種對外省生活的輕視,以及對「distinción」(傑出/區別)的盲目追求。他們渴望被視為「上流社會」的一部分,來到桑坦德不是為了享受這裡的自然風光或寧靜,而是為了尋找在馬德里社交圈的延續,或者說是向當地人展示他們的「傑出」。他們帶來了繁複的行李和僕人,卻無法適應簡單舒適的生活;他們抱怨這裡「沒有社會」,實際上是抱怨沒有能讓他們盡情炫耀的舞台。我描寫他們時,確實帶有諷刺。他們的「傑出」在我看來,更多是一種姿態,一種空洞的優越感。
您在描寫他們時,似乎筆調溫暖了許多?
**José María de Pereda:** (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是的,Becerril一家... 他們是另一種極端。他們樸實、誠懇,對這片海懷著最單純的希望。他們不是來尋求社交或地位的,只是為了健康,為了家人。他們對城市的繁華感到茫然,對大海的力量感到畏懼,但他們依然堅持按照醫囑進行海水浴。在他們身上,您能看到一種鄉下人的固執和天真,一種對自然的敬畏(儘管這種敬畏也伴隨著無知和滑稽)。我對他們沒有諷刺,更多的是一種觀察和記錄,或許還有一絲同情。他們代表了那些為了實際需求而「遷徙」的人,他們的動機純粹,與那些追逐浮華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所尋求的「健康」與其他人物所追逐的「地位」或「名聲」相比,顯得如此真實和必要。
**薇芝:** 書中還有幾位描寫得極為尖銳的人物,比如「Un sabio」(一位學者)和「Un artista」(一位藝術家)。他們似乎代表了當時社會中對現代思潮或城市文化的一種淺薄甚至荒謬的吸納。
特別是那位「學者」,他滿口哲學術語,卻無法與常人溝通;那位「藝術家」,實際上是位理髮師,卻自視甚高,對文學藝術家和政界人物誇誇其談。
**José María de Pereda:** (輕蔑地哼了一聲)啊,他們... 他們是那個時代裡一種非常普遍的現象。在現代化的浪潮下,各種新的思想、潮流、術語從國外湧入,許多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現自己對這些新事物的「理解」和「進步」。但往往,這種理解是膚淺的,甚至是扭曲的。他們只是拾人牙慧,用一些聽起來高深的詞語來包裝自己的無知和空虛。那位「學者」就是典型,他背誦一些克勞斯主義或達爾文主義的皮毛,卻對基本的知識和邏輯一無所知,更無法進行真正的思考。他用那些「科學」和「哲學」來挑戰傳統信仰,但自己卻又迷信於招魂術之類的玄學,這難道不荒謬嗎?那位「藝術家」也一樣,他學會了城市裡一些浮誇的做派和社交辭令,結識了一些所謂的「名人」,就認為自己躋身於「藝術家」之列。他們共同點在於,他們的「學識」和「藝術」都是外在的裝飾,缺乏內核。他們代表了一種可悲的偽裝和空虛,我自然難以對他們手下留情。
他們似乎是另一種極端的社會適應者,前者以其圓滑和善於編造故事遊走於各種場合,後者則沉浸在自己的虛榮世界裡。
**José María de Pereda:** Galindo這樣的「漫不經心的人」,他們沒有固定的身份,沒有顯赫的背景,卻能憑藉一種特殊的「本事」——善於與人打交道,懂得分寸,知道如何讓人開心——在各個社交圈中如魚得水。他們就像變色龍,能適應任何環境,說出任何場合需要的話。他們的故事可能是虛構的,他們的才藝可能並不精湛,但他們的存在為沉悶的社交帶來了一絲活力。我描寫他們時,或許帶有一點觀察的趣味,他們是一種生存智慧的體現,儘管這種智慧不一定崇高。
至於「燦爛之光」,那位年輕人,他代表了另一種當時頗為流行的「類型」——過度關注外表和姿態的年輕一代。他對自己的外貌和「傑出」深信不疑,將社交視為一場表演。他的內心獨白揭示了他的自戀、淺薄和對所謂「時髦」的盲從。他引用詩句、音樂用語,卻常常不得要領,只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品味」。他將情感和關係視為遊戲,他的「悲傷」和「追求」都只是一種姿態。我通過描寫他的內心世界,揭示了他與現實的脫節,以及他所代表的那種空洞的「傑出」。
這也是我為什麼在寫作手法上有所創新,用內心獨白來捕捉他的真實面貌,因為他的外在表現與內在想法差異太大了。
**薇芝:** 「Brumas densas」(濃霧)中那兩位人物,一位看似光鮮的盜賊,一位衣衫襤褸的政治騙子,他們似乎是夏日桑坦德的另一種陰影?
**José María de Pereda:** 每當人群聚集,就會吸引各種各樣的人,其中不乏尋找機會的投機者,甚至是不法之徒。這兩位人物,一個是靠偷竊和賭博為生,另一個則利用政治謠言和人們的輕信來詐騙。他們是城市「遷徙者」中較為陰暗的一面,他們的面貌模糊不清,正如他們靠欺騙為生一樣。他們的出現提醒讀者,在夏日海濱的光鮮亮麗之下,也隱藏著欺詐和危險。他們是社會「類型」中不幸且可鄙的一種。
**薇芝:** 相對而言,「El Barón de la Rescoldera」(灰燼男爵)和「El Marqués de la Mansedumbre」(溫順侯爵)則顯得真實而令人喜愛。他們雖然頭銜響亮,卻遠離塵囂,各自找到了簡單的愛好——一個喜歡散步和觀察,一個熱衷於海釣。
他們擁有社會地位,但並不以此為傲,也不參與那些浮華的社交。灰燼男爵外表嚴肅,甚至有些粗魯,但內心正直、慷慨,擁有豐富的人生經驗和敏銳的洞察力。他對自然的熱愛和對人群的觀察是真誠的,而非做作。溫順侯爵則是一位性情溫和的老先生,他克服了對旅行的恐懼,在桑坦德找到了海釣這個簡單的樂趣,並樂在其中。他們的價值不在於他們的頭銜,而在於他們真實的性格和對生活簡單樂趣的追求。他們在夏季的桑坦德找到了真正的慰藉,與那些追逐名利的人形成了對比。他們證明了,真正的滿足和價值來自內心,而不是外在的頭銜或社會地位。
**薇芝:** 「Las del año pasado」(去年那些人)和「En candelero」(在聚光燈下)則描寫了那些不斷來到桑坦德的「常客」以及他們的社會地位如何被炒作。特別是去年那些母女,她們與當地名流為伍,自抬身價,但最後一封信揭示了她們真實的背景,非常具有戲劇性。
**José María de Pereda:** (笑著點了點頭)是的,「去年那些人」是另一種「類型」,他們渴望進入上流社會,並為此不惜裝腔作勢。他們與當地自認為「傑出」的家庭結交,互相吹捧,營造出一種虛假的繁榮。
她們並非來自所謂的「高層社會」,而是一個普通鞋匠的女兒和妻子,他們的「傑出」和「地位」不過是靠謊言和假裝堆砌起來的。這是一種社會諷刺,揭示了那個時代人們對地位和外表的盲目崇拜以及隨之而來的欺騙。
至於「在聚光燈下」,描寫的是那些每年夏季都會來桑坦德「作秀」的政界人物。他們帶著隨從,受到當地人的熱烈歡迎,發表空洞的演講,許下無法兌現的承諾。他們的到來更像是一場短暫的表演,目的是維持他們的「在聚光燈下」的狀態。一旦夏季結束,他們就離開了,留下的只有未實現的承諾和一些因逢迎他們而獲得勳章的當地人。這部分描寫直接批評了當時政治人物的虛偽和表演性,以及地方對權力的盲目追逐。
**薇芝:** 最後一篇「Al trasluz」(透過光),您描寫了一位神秘而有影響力的女性,她的財富和地位來源不明,引發了無數猜測。您說您「只描繪輪廓」,不「解剖皮層」,這是否意味著有些「類型」的本質難以捉摸,或者您選擇不完全揭示?
**José María de Pereda:** 對於某些人物,尤其是像這位女士,她的魅力和影響力確實存在,她吸引了各種有頭有臉的人物,成為他們社交圈的核心。
我作為一個「速寫者」,記錄的是她在這個夏季場景中所呈現的樣子以及人們對她的反應和猜測。至於她背後的故事,或許有更為複雜和隱秘的原因。我的目的不是做道德審判或進行深入的「解剖」,而是捕捉這種「類型」的存在和她在社會中所激起的「漣漪」。有時候,模糊和神秘感本身也是一種「類型」的特徵。我也藉此表達,有些社會現象的本質,並非輕易就能看透,或者說,社會本身樂於為某些「類型」編織傳說。
**薇芝:** 透過這些豐富多彩的「遷徙者」,您不僅描繪了桑坦德的夏日風情,更像是提供了一面鏡子,映照出當時西班牙社會的眾生相:虛榮、樸實、愚昧、圓滑、欺騙、真實、寧靜... 您希望讀者在閱讀完這些「速寫」後,能有怎樣的感受或思考?
**José María de Pereda:** 我希望讀者能夠從中看到人類的普遍性,看到不同社會階層和地區的人們在特定環境下的表現。我希望他們能對那些虛假、空洞的「傑出」有所警惕,對那些樸實、真誠的品質有所認可。我也希望他們能欣賞坎塔布里亞,這片土地在夏季所呈現的,無論是自然風光還是社會景象。寫作這些速寫,對我而言,是對我所見世界的記錄和反思。
鄉土的根基與現代的衝擊,真實的人性與社會的假面,這些都是我作品中不斷探索的主題,《遷徙者素描》不過是以一種更為輕快、更具象徵意義的方式來呈現它們。
**薇芝:** 您的筆觸既有犀利的諷刺,又不乏溫厚的觀察,使這些人物躍然紙上,彷彿此刻他們正從長廊走過。非常感謝您分享您的洞察和創作理念,Pereda先生。與您的對談,讓我對這本書有了更深的理解。
**José María de Pereda:** (微笑了)薇芝,能與您交流,也讓我感到非常愉快。在這個尋求靈感的午後,遇到一位對我的「速寫」如此感興趣的讀者,這本身也是一種有趣的「類型」相遇吧。願您的靈感之光,也能捕捉到更多生命中值得記錄的瞬間。
(Pereda先生向我微微點頭,重新將目光投向遠方的海面,手中的筆記本重新開啟。陽光漸漸西斜,海風變得更為溫柔,長廊上行人的影子被拉得越來越長。海浪的聲音,彷彿在低語著無數過往的、和即將到來的「遷徙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