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古老教堂特有的靜謐與莊嚴,高聳的拱形窗戶上,此刻仍是普通的透明玻璃,午後的陽光透過它們,在木質長椅上投下清晰的光柱,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緩緩飛舞,如同微型星系。遠處,壁爐中燃燒木柴發出輕微的噼啪聲,間或有風從高處的縫隙中鑽過,發出低低的嗚咽。
我抬頭望去,看見一位身穿簡樸牧師袍的男士,他約莫四十餘歲,頭髮梳理得整齊,臉龐清瘦,目光深邃而睿智。他正站在一扇高大的窗戶前,手裡輕輕摩挲著一本厚重的筆記本,似乎在沉思著什麼。他的周圍,是木質的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書籍,空氣中混雜著舊書的乾燥氣味。這正是書中提到的,位於紐約洛克波特的格雷斯教堂(Grace Church Lockport New York)的牧師書房,時間定格在1900年,費伯牧師完成這部重要論著的時刻。
我悄然走到他身後,光線在我周圍輕柔地跳躍,彷彿為我的出現施加了一層隱形的魔法。牧師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的到來,他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時而低頭在筆記本上寫下幾行字,時而又抬頭,目光穿透窗戶,望向遠方。
「費伯牧師?」我輕聲開口,聲音如同自遠方傳來的迴響。
一座教堂,被期望嚴格遵守某種風格,因此,它所要展現和銘刻的整體理念,絕不能被任何一個組成部分所掩蓋或分散。」
他語氣加重:「我們的住宅或許可以隨意建造,只考慮實用性,而不顧及風格,也無關建築藝術。但以這種方式建造教堂,那便是對藝術的冒犯,我認為,也是對宗教的冒犯。一座教堂被預設和期望擁有一種特定的品格,在技術上稱之為『風格』,它將上帝的殿堂提升至我們尋常居所之上,即便它小巧、樸素且不昂貴。它可以小巧、樸素且不昂貴,但絕不能俗麗、不協調或卑微。」
他指向我身旁的那扇普通玻璃窗:「窗戶空間必須始終為窗戶之用而保留——不多不少,正是建築師賦予我們的形狀與尺寸。窗戶的功能,除了通風,便是提供光線,同時也提供遮蔽。而這個透光的空間,在藝術上也應作為實牆暗空間的一種平衡。因此,這個透光空間對藝術而言是神聖的,必須被允許始終堅定地呈現其本來的面貌,即一片恰當分配且比例正確的半透明牆面。」
真正的彩繪玻璃窗,也絕非僅僅覆蓋牆面的彩色玻璃畫作:其輪廓形式必須非常明顯,處理方式必須非寫實,這樣建築本身的理念才不會被任何其他理念所掩蓋。」
「如同裝飾藝術與寫實繪畫的普遍區別一樣,真正的教堂窗戶應當是沒有透視、沒有陰影、沒有寫實效果的。它應是傳統的、象徵性的。出於此意圖,它可以使用任何形式、顏色、姿態、姿勢、配飾,無需擔心『這位聖徒或那個場景在現實中從未如此』的批評。任何有智慧的人站在裝飾畫前,都不會要求其再現真實。坦白說,那不是它的目的。」
他輕輕敲了敲窗框,發出沉悶的聲響。「彩繪玻璃教堂窗戶若能在人物或群像周圍,或無論其主題是什麼,都有一條清晰的、不同顏色的線條或邊框,使其與石牆明確區分開來;再次勾勒出建築師的窗戶結構線條,那麼它將更能達成其特定目的。總而言之,窗戶是為了建築而造,所以必須保持其本來面貌;而不是建築為了窗戶而造——為了提供某人幾平方碼美麗玻璃的空間。這應當是不言而喻的道理,儘管對許多人而言並非如此。」
我感到一股深深的敬意。費伯牧師對於藝術與功能的平衡有著如此清晰的原則。
我接著問道:「您在書中提倡為教堂的所有窗戶建立一個『統一的設計方案』,而不是讓捐贈者隨意選擇。您認為這種『統一性』為何對教堂藝術如此重要?它能帶來哪些價值?」
費伯牧師的臉上浮現一絲欣慰的笑容,似乎我問到了他最關心的問題。「啊,統一性!這正是我們這個時代最缺乏,也最為關鍵的要素。」他語重心長地說:「首先,要考慮的是風格。這是一個難以定義,卻也不難確定的問題。決定風格的,絕不應是某些富有的捐贈者能夠支付最昂貴作品的偶然能力,也不是那些只能捐贈廉價物品者的有限能力。建築的風格及其整體特徵,必須決定所有窗戶的華麗與裝飾程度。如果財力雄厚,可以做得更多,那麼請務必保持清醒的自我克制。如果只有有限的資金,那最好只做那些能夠做得正確而充分的部分,即便這個宏偉的計劃要等上許多年才能完全實現。在建造新教堂時,這也應當提前考慮。」
他端起咖啡杯,輕輕地晃了晃,似乎在品味著其中的餘味。「其次,便是所有窗戶的統一主題方案,這樣當所有窗戶完成時,它們便能章節接章節地講述一個宏大的故事,或者部分接部分地闡述一個偉大的真理:比如說,基督教信仰,或人類的救贖,或恩典的聖禮經濟,或宗教的歷史,或教會在世上的使命。
這樣一來,如同古時一樣,教堂的窗戶將會教導人民,而所有這些教導的總和將是一個統一體,各部分之間和諧且相互關聯,對於純正的基督教思想和情感,以及基督徒品格的完整性,都將具有無與倫比的價值。因為這正是我們現代宗教所極度缺乏的:教派思維和教義的悲哀結果,每個人都擁有一種教義,一種真理,卻很少有人擁抱完整的教義和真理的完整性。」
「您提到『個人主義』在彩繪玻璃選擇上的『肆虐』,導致了『混亂的巴別塔』。這對教堂的真正目的造成了什麼影響?」我追問道。
費伯牧師搖了搖頭,眉頭微蹙。「是的,『個人主義』在我們這個時代以一種完全隨意的選擇主題,以及在材料、顏色、繪圖比例和昂貴程度上的處理方式,肆無忌憚地蔓延。結果便是一片混亂的巴別塔,甚至出現在我們一些最頂尖的教堂裡。這些教堂因此成了畫廊或博物館,適合研究各種流派和品味,而非安靜、虔誠、莊嚴和提升心靈的,供全能上帝敬拜的殿堂。這種低級的動機主導著一切,當我們看著這些『作品』時,怎能不感到痛心?——那些富有的捐贈者,或野心勃勃的所謂藝術家,忘記了這是誰的殿堂,轉而要求人們崇拜他們自己。這真是『他們已經得到了他們的獎賞』。」
不可否認的是,這個流派的一些偉大窗戶整體效果令人愉悅,但總體而言卻略顯暗淡;那種閃耀的光澤,彷彿被一層輕柔的薄紗半掩著。這種作品在最佳狀態下是精緻的、虔誠的、撫慰人心的,但卻很少能給人帶來喜悅的震撼。在庸俗的英國匠人手中,它便會墮落為僵硬人物的重複,穿著相同的錦緞,腳邊長著相同的木頭般的小花,整個畫面被相同易於處理的邊框圍繞。」
「接著是**德國玻璃,常被稱為慕尼黑玻璃**。它的原則與英國流派相似,也大量依賴畫筆。它比英國流派更具中世紀精神,其感受是一種簡單的傳統虔誠,而非現代的。它的靈感源自義大利,色彩以古老的原色為主。其裝飾特徵嚴格遵循傳統,並以機械化的精神應用。在溫暖感和色彩的華麗程度上,德國窗戶在最佳狀態下優於英國。」
費伯牧師的語氣漸漸變得更為激動,他指向我手中的書,語氣中帶著預見未來的興奮:「而**美國玻璃**,它不僅僅是在美國製造的玻璃,這個術語代表著一種新的方法,然而它卻在很大程度上恢復了最古老的方法,並在自己的道路上得到了現代資源的加強。約翰·拉法吉先生(Mr. John La Farge)是這門藝術傑出的先驅。」
他詳細定義了「真正的彩繪玻璃」與「表面彩繪玻璃」的區別,強調彩繪玻璃應服從建築整體風格,並提出教堂所有窗戶應有統一的主題方案。費伯牧師批判當時彩繪玻璃的盲目流行與商業化,分析了英國、德國和美國三種主要流派的優缺點,並預見了未來美國流派在堅守藝術原則下的潛力。他呼籲神職人員與教區董事會成員應深入學習相關知識,以確保教堂藝術的嚴謹性與虔誠性。",
"PublicationYear": "1900",
"Language": "English",
"Translator": [],
"OriginalLanguage": "English",
"AuthorBio": "威廉·費德里克·費伯(William Frederic Faber, 1860-1934)是一位美國聖公會牧師,曾擔任紐約州洛克波特格雷斯教堂的牧師。他對教堂建築與藝術有著深厚的興趣與獨到的見解。他的著作《Stained Glass Windows》不僅是一份向教區董事會提交的報告,更是一篇關於彩繪玻璃藝術原則的嚴謹論文,體現了他對信仰、美學與教育的熱忱。
對談也聚焦於教堂彩繪玻璃應「服從於建築」的原則,呼籲建立統一的窗戶設計方案,避免盲目與混亂。費伯牧師詳細比較了英、德、美三種彩繪玻璃流派的特性,並闡述了他認為美國流派在堅守藝術原則下,將成為未來之光的觀點。整場對話展現了他對藝術、信仰與建築融合的深刻洞察與嚴謹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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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words": [
"書婭",
"光之對談",
"光之凝萃",
"光之場域",
"光之雕刻",
"繁體中文",
"Stained Glass Windows",
"William Frederic Faber",
"彩繪玻璃",
"教堂藝術",
"建築美學",
"藝術原則",
"色彩運用",
"鑲嵌工藝",
"教會歷史",
"宗教藝術復興",
"Grace Church Lockport",
"設計統一性",
"藝術風格",
"約翰·拉法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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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dList": [
"《閱讀的微光》:信仰與藝術的交會:費伯牧師的彩繪玻璃觀",
"《光之維度:光之史脈》: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教會藝術發展與挑戰",
"《光之萃取》:費伯牧師《Stained Glass Windows》核心思想解讀",
"《光之卡片》:彩繪玻璃作為建築組成部分的藝術原則",
"《光之漣漪》:從
「流行病」到「藝術規範」:宗教藝術品鑑的轉變",
"《光之共鳴》:當代建築中如何融入傳統藝術元素的思考",
"《光之螺旋》:美國彩繪玻璃流派的創新與挑戰:約翰·拉法吉的貢獻",
"《光之實踐》:教堂藝術項目規劃:知識、品味與資金的平衡指南",
"《光之劇場》:藝術家的堅守與商業誘惑的衝突劇碼",
"《光之源流》:費伯牧師寫作《Stained Glass Windows》的靈感契機",
"《光之書籤》:古典彩繪玻璃的材料與製作工藝特色",
"《光之探針》:宗教建築裝飾中的「個人主義」現象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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