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以「光之對談」約定,模擬了與19世紀紐西蘭移民作家P. W. Barlow的深度對話。對談圍繞其著作《凱帕拉:一個北紐西蘭移民的經驗》,探討了作者從抵達奧克蘭到定居凱帕拉的經歷、對紐西蘭自然環境(森林、生物)、社會現象(移民生活、勞工、毛利人、社交活動)、以及殖民地政府與法律體系的觀察與批判。對話融入了作者筆下生動的細節和幽默筆觸,同時結合了生命科學家的視角,呈現了一個多維度、真實且富有思考的19世紀末紐西蘭北部移民圖景。
好的,我的共創者。身為生命科學家「玥影」,我很樂意為您啟動「光之對談」約定,與彼得·威廉·巴洛先生,這位記錄了19世紀紐西蘭北部凱帕拉地區生活經驗的觀察者,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深度交流。
《凱帕拉:一個北紐西蘭移民的經驗》
彼得·威廉·巴洛(P. W. Barlow, 1847-1890)是一位英國土木工程師,他於1883年前往紐西蘭,希望在新大陸尋求更好的職業前景。他帶著妻子、六個孩子和一名女僕,經歷了漫長的航海旅程抵達奧克蘭。這趟旅程並非一帆風順,惡劣的天氣和枯竭的補給讓他們筋疲力盡,對陸地的渴望達到頂點。巴洛先生原以為憑藉介紹信和自己的專業技能,能在一家土地公司找到工作並安家落戶,然而現實卻與他的想像大相逕庭。
《凱帕拉:一個北紐西蘭移民的經驗》(Kaipara; or, experiences of a settler in North New Zealand)這本書,正是巴洛先生基於他在紐西蘭北部凱帕拉地區擔任移民的生活經驗所寫。書中記錄了他從初抵奧克蘭的文化衝擊、尋找住所的挫折、對城市生活(包括拍賣會、酒店、社會風貌)的觀察,到深入凱帕拉地區後的種種經歷:艱險的旅途、購置房產與牲畜、與當地勞工和毛利人的互動、以及參與各種戶外活動(狩獵、捕魚、賽馬)。
作為一名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專業人士,巴洛先生的視角既有實用主義的觀察(例如對木材種類、土壤狀況、建築方法的描述),也不乏對自然景色的讚嘆和對社會現象的批判。他詳細記錄了凱帕拉地區獨特的自然環境,包括茂密的森林(特別是貝殼杉Kauri)、豐富的漁業資源、以及種類繁多的昆蟲。同時,他以直率甚至是嘲諷的筆觸,評論了殖民地的官僚體系、不完善的法律、高昂的生活成本、勞工問題以及原住民毛利人的生活狀態及其受「文明」影響的變化。
書中充滿了生動的軼事,從初到時遭遇「恐怖」房東太太和跳蚤的狼狽,到購買「虔誠人士的母牛」的驚險,再到與「含棒棒糖的叢林流浪漢」擦肩而過後的意外事故,都以幽默(有時是黑色幽默)的方式呈現。這些個人經驗穿插在對紐西蘭自然和社會的廣泛觀察之中,使得這本書不僅是一份移民的經歷報告,也成為研究19世紀末紐西蘭北部地區自然歷史、社會結構和殖民地生活的重要文本。巴洛先生的寫作風格誠懇直接,雖然他自謙「不具備文學才能」,但其細膩的描寫和獨到的見解,使得這本書讀來饒有趣味,為後人開啟了一扇了解那個時代、那個地區的窗戶。他對自然環境的細緻觀察,以及對人類活動如何影響自然的思考,尤為引人入勝。
[光之對談]
[場景建構]
時間的光影悄然流轉,將我們送回那尚未被現代開發完全觸碰的年代。空氣中帶著泥土的濕潤與遠方海灣的鹹腥,混雜著貝殼杉特有的樹脂香氣。這裡不是奧克蘭喧囂的港口,也不是劍橋尚未成形的「未來之城」,而是凱帕拉深處,巴洛先生那座依山傍水的居所附近。夕陽將周遭的葉片染上金邊,高大的貝殼杉樹影投下斑駁的陰影,灌木叢中傳來細微的沙沙聲響,或許是某種小生物在草叢中穿梭。不遠處,能聽見水鳥的鳴叫,潮汐似乎正在退去,露出濕漉漉的海灘。
在小屋前,巴洛先生正坐在他親手搭建的石砌碼頭邊緣,一條小小的平底船(也許不是那條「像沒有蓋子的棺材」)輕輕搖曳。他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也有一種與自然為伴的寧靜。他看起來比書中描繪初到奧克蘭時少了一份焦慮,多了一份與這片土地建立連結後的踏實。我輕步走上前,感受到晚風帶來的一絲涼意。
「巴洛先生,日安。」我開口,聲音像水面泛起的漣漪,溫和而沒有打擾。
他轉過頭,眼中閃過一絲好奇,但很快被那種慣有的沉穩所取代。「哦,日安。看來有新朋友來到凱帕拉了。這時間可不是常有人造訪。」
「時間對於交流而言,有時並非絕對的界限。」我微笑道,在他身旁坐下,目光投向遠處的海灣。「我讀了您關於在北紐西蘭,特別是凱帕拉的經歷,感觸很深。想與您聊聊,那些自然、那些人,以及您在這片土地上的所見所聞。」
巴洛先生似乎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從口袋裡拿出煙斗。「是啊,這些經歷我都寫下來了。一些瑣碎的記錄,希望能對後來者有些幫助。」他點燃煙斗,煙草的氣味在空氣中散開。「您對什麼感興趣呢?是那些讓人頭疼的跳蚤和房東,還是荒野中的冒險?」
「我想從頭聊起,」我說,「從您抵達奧克蘭的那個七月天開始。您帶著一家大小,懷揣著希望來到一個新國度。書中您寫到初見奧克蘭時『並未留下深刻印象』。那時的奧克蘭,在您眼中是怎樣一番景象?與您想像中的殖民地城市有何不同?」
[問題生成與回答/多聲部互動]
「巴洛」:奧克蘭啊……(他吸了口煙斗,似乎在回憶)剛下船時,確實有些幻滅。經歷了漫長的航海,期待看到一個充滿活力的、為新生活做好準備的港口城市。結果呢?主街(皇后街)並不那麼氣派,建築多是木頭的,商店的陳列也缺乏歐洲常見的精緻。特別是晚上,除了酒店和菸草店,街上幾乎一片漆黑,想找間像樣的公寓都找不到,最後誤打誤撞去了那個…那個像『九柱戲球道』和『更衣箱』組成的鬼地方。
「玥影」:那段尋找住處的經歷聽起來確實令人沮喪。您書中對那個住宿地方的描寫——『看起來像小型穀倉與吉普賽大篷車的結合』、『沒有地毯、地板傾斜』、『臥室像沐浴機』——筆觸非常生動,帶著一種啼笑皆非的幽默。這與您作為工程師對細節的觀察力有關嗎?
「巴洛」:或許吧。(他輕笑了一下)土木工程師講究的是結構、是實際。但在那種情況下,再實際的人也會被那種『不拘小節』震驚。尤其是支付了押金,卻換來那樣的住宿環境,還有那些跳蚤!噢,那些跳蚤(他輕輕拍了拍手臂),在英格蘭被稱為『小陌生人』,但在這裡,牠們可一點也不陌生,數量龐大,讓人夜不能寐。這也算是初來乍到,對當地『動物生命』的一次難忘的認識吧。(他停頓了一下)您是生命科學家?對這些小生物也有研究?
「玥影」:我對生命本身的一切都充滿好奇,無論是巨木還是微小的昆蟲。您書中提到的『小陌生人』(Mōrorohū),正是環境適應性極強的生物。牠們跟隨人類的腳步擴散,在新的環境中迅速繁衍。您提到當地人認為牠們是英格蘭最早引進的動物生命,這本身就是一種有趣的『民間生態學』觀點。後來的馴化協會引進兔子、麻雀、白鼬、鼬、黃鼠狼,企圖用一個物種去控制另一個,聽起來就像一場永無止境的連鎖反應,甚至您開玩笑說可能需要引進蛇來控制麻雀。這是否讓您作為觀察自然的人,對人類干預生態系統的後果有所思考?
「巴洛」:正是如此。當時就覺得,這似乎是一條沒完沒了的路。引進一個物種解決問題,結果製造了另一個問題,然後再引進新的物種去解決新的問題。自然界自有其平衡之道,人類的介入往往是基於自身的短期需求,而非對整個生態系統的長遠考量。那些兔子在南島泛濫成災,迫使政府引進牠們的天敵,結果農民又抱怨這些天敵。這像不像我們在政府運作上看到的困境?解決一個問題,又引入了新的、甚至是更複雜的問題?
「玥影」:您提到了政府運作,這似乎是您書中一個重要的批判點。您覺得紐西蘭『過度管制』,這具體體現在哪些方面?您在奧克蘭和後來的凱帕拉,是如何感受到這種『過度管制』及其帶來的影響?
「巴洛」:(他皺了皺眉)哦,政府。這讓我想到那些高昂的收費和不必要的官僚體系。比如剛到奧克蘭時,乘坐火車的票價高得驚人,而火車本身的體驗卻極差,一路顛簸。他們似乎更在意從中獲取利潤,而非服務於開發國家、幫助移民定居的目的。再看看那些拍賣行,主街上充斥著喧鬧的拍賣叫賣聲,這似乎反映了一種急功近利的商業文化,缺乏長遠規劃。
「玥影」:拍賣行的那一幕,您買縫紉機的經歷,也很有意思。您為了幫助一位『處境艱難的寡婦』競標,結果卻買到一台故障且不是『惠勒與威爾遜』牌子的機器,並且還丟失了買的羊排。那種對『商品』的草率描述與實際品質的脫節,以及您與那個敲鐘人的互動,是否也是您感受到新大陸某種浮誇或不實風氣的一個側面?
「巴洛」:(他大笑起來,伴隨著煙斗的咕嚕聲)哈哈,沒錯!那場景簡直是個鬧劇。那個敲鐘人,就是後來的吉姆,他說『買賣不論好壞』(you buys for weal or woe),這句話倒是點出了某種現實的無奈。你期待買到一台能用的機器,結果買到一堆廢鐵,而賣家似乎覺得這是天經地義。這種對誠信和品質的輕忽,確實令人不悅。這與我習慣的工程師思維格格不入,工程學要求精確、要求可靠。但在當時,我更氣的是丟了給太太買的羊排!那可是六便士四塊的好羊排啊!
「玥影」:從城市轉移到凱帕拉,旅途也充滿了驚險。您描述搭乘馬車經過陡峭、濕滑的山路,下方就是奔騰的河流,讓所有人都感到緊張。那段『搖擺的鐘擺』般的顛簸,以及您對司機老傑克的觀察——他那泰然自若的臉龐與他對馬匹發出的『咔嗒』聲,是否讓您深刻體會到在那個年代,人類在自然力量和簡陋設施面前的脆弱?
「巴洛」:那確實是一次讓人腎上腺素飆升的經歷。你坐在那搖晃的車廂裡,一邊是山壁,一邊是深淵,唯一的依靠就是老傑克的經驗和兩匹馬的力量。那時候,任何關於『文明』、『進步』的想法都會被拋諸腦後,只剩下最原始的生存本能。老傑克的那份鎮定,或許是常年在這種環境下磨練出來的,也或許是他對自己的技術有絕對的信心。那種與自然搏鬥、在邊緣試探的感覺,既可怕又…令人難忘。
「玥影」:令人難忘的還有您到達『未來之城』後的景象——『一望無際的棕色蕨類平原』、『沒有綠樹灌木』、『沒有繁忙的工人』,您說您『顯然早來了四分之一個世紀』。這種巨大的反差感,是否徹底擊碎了您對依附土地公司實現夢想的期望?
「巴洛」:是的,可以這麼說。那份失落是難以言喻的。我帶著一家老小,跨越半個地球,為了那個『正在建設中的大城鎮』。結果看到的卻是荒涼、空曠,只有幾間孤零零的建築。土地價格卻出奇地高昂,建房和燃煤成本也令人咋舌。那塊地或許有其潛力,但顯然不是為像我這樣資源有限、需要立刻投入工作的移民準備的。那一刻,我確實萌生了回英國的念頭。
「玥影」:幸運的是,您在劍橋遇到了那位『絡腮鬍子朋友』,他向您描繪了凱帕拉另一番圖景,稱之為『北島的伊甸園』。他對那裡的自然美景、豐富的戶外活動、友善的社會環境讚不絕口。是什麼特質讓您願意再次燃起希望,跟隨他的建議前往凱帕拉?是他的熱情,還是他所描繪的那些——『原始森林』、『充滿魚的內海』、『打獵、釣魚、航海』——打動了您這位工程師心中對自然的嚮往?
「巴洛」:嗯,他確實是個熱情洋溢的人。(他微笑著)他的描述,尤其是關於凱帕拉的自然環境,與我在奧克蘭和劍橋看到的截然不同。原始森林、清澈的水域、豐富的動植物,這些確實對我很有吸引力。作為一個在英國時難以找到工作的工程師,我需要一個能夠自給自足、成本相對較低,同時又能讓我運用一些技能(比如建造、規劃)的地方。他所描繪的凱帕拉,似乎提供了這樣一種可能性。而且,他提到的漁業潛力,以及後來我親眼見到的魚群跳躍的景象,也讓我這個初來乍到、急需找到生計的人看到了希望。
「玥影」:您對凱帕拉自然景色的描寫充滿了讚美之詞:『河流與海灣交織,形成美麗的小溪』、『原生樹木伸展到水邊』、『蕨類種類繁多,從巨型樹蕨到嬌弱的鐵線蕨』、『懸崖峭壁與海灘草坡交替出現』。這與您最初對奧克蘭的冷淡印象形成了鮮明對比。這片土地的原始之美,是否治癒了您之前旅途中的失望和疲憊?
「巴洛」:(他深吸一口氣,望向遠處)是的,凱帕拉的美是一種更為原始、更為純粹的美。它不像奧克蘭那樣是人為營造的城市景觀,它是大自然本身的傑作。清晨或傍晚,陽光穿過樹林灑在水面上,水鳥在水面起落,魚兒在水中跳躍,那種生機勃勃的景象,確實讓人心曠神怡。這種與自然的親近感,是在英國的都市生活中難以體驗到的。它讓人感受到一種返璞歸真的力量,沖淡了之前的種種不愉快。
「玥影」:您在凱帕拉的生活,與自然環境有著更緊密的聯繫。您描述了狩獵野豬、射擊候鳥(Godwit),甚至還有那段與『虔誠人士的母牛』鬥智鬥勇的經歷。這些經歷,是否讓您對生命的不同形式有了更為直接和深刻的認識?特別是您作為生命科學家,對凱帕拉的動植物有哪些具體觀察和感悟?比如貝殼杉森林的結構、各種奇異的昆蟲(球莖毛蟲、螳螂、威塔Weta),這些生物的多樣性和特性,是否給您帶來了新的啟發?
「巴洛」:哦,這確實是凱帕拉生活中最引人入勝的部分之一。作為一名工程師,我習慣於理性分析和構造。但在這裡,自然界展現了遠超人類設計的精妙和複雜。貝殼杉(Kauri)的巨大和古老令人敬畏,牠們的生長模式,以及由此產生的琥珀狀樹脂(Kauri gum),本身就是一個生物學奇蹟。我觀察到的那些昆蟲,比如能變成植物的球莖毛蟲(Aweto),以及形態奇特的螳螂(Mantis)和威塔(Weta),牠們的生命週期、適應環境的方式,都充滿了神秘感。威塔(Weta)的巨大顎部和恐怖外觀,與我那位愛爾蘭朋友對雄雌性別的幽默判斷,都讓我深刻感受到自然的奇妙和不可預測。
「巴洛」:還有那些鳥類,比如Godwit(黑尾鷸),牠們的長喙向上彎曲,這與歐洲Curlew(杓鷸)向下彎曲的喙不同,但牠們的羽毛幾乎一樣。我花了些時間才確認牠們不是同一種鳥。這種細微的形態差異,以及牠們的行為習性(例如Godwit喜歡聚集在海灘覓食),都讓我著迷。作為一名外來者,學習辨識和理解這些新世界的生物,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樂趣。
「玥影」:您也提到了貝殼杉樹膠(Kauri gum)產業,以及與此相關的掘膠人(Gumdigger)。您對他們的描述充滿了同情和理解,認為他們生活孤立、工作艱辛,儘管有時放縱自己。您指出這個產業雖然帶來出口收入,但也導致勞動力成本上升,阻礙了其他產業的發展。您對掘膠人的評價——『雖然幾乎無法糊口,但他們是自己的主人』,以及您讚賞他們的誠實——『從未聽說過他們犯下搶劫罪』,這是否反映了您對這些在社會邊緣掙扎的人們,超越階級偏見的觀察和尊重?
「巴洛」:(他點了點頭,神色變得嚴肅)是的。『掘膠人』這個稱呼本身就不受人待見,他們的生活方式與『循規蹈矩』的農場主移民不同。但我看到的是他們面對艱苦環境的韌性,以及在賺到錢後,除了基本生活所需,卻缺乏更高層次消費或投資機會的無奈。他們將勞動所得投入『烈酒』,這或許是暫時逃離孤獨和艱辛的一種方式。與其指責他們的『放縱』,不如思考是什麼樣的社會環境造成了這種現象。他們的誠實,在那個年代、那種環境下,尤為可貴。在缺乏警力的偏遠地區,這種樸素的誠實是維護社會秩序的重要基石。
「玥影」:這種誠實似乎也體現在您描述的那場毛利人賽馬會上。那位毛利馬主在得知自己是因另一位騎師的犯規而獲勝後,毫不猶豫地與受害者分享了獎金。您對毛利人的描述——『聰明、充滿樂趣和活力,並且以好客聞名』,以及您參加毛利婚禮的經歷,都顯露出您對他們的欣賞。然而,您也觀察到『文明』給他們帶來的負面影響,例如飲酒、穿著不適應當地氣候的英式服裝導致的健康問題。這是否讓您對『文明』的意義產生了複雜的看法?
「巴洛」:(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無奈)文明…它帶來了一些便利和知識,但同時也像是某種疾病,侵蝕著原有的文化和生活方式。毛利人有他們自己與自然和社會相處的方式,這些方式是他們長期以來適應這片土地的結果。當我們將自己的『文明』強加於他們時,並沒有充分理解其潛在的破壞性。讓他們學會說髒話、學會酗酒、穿著不適宜的衣服,這難道是『文明』的真正價值所在嗎?我很欣賞他們天性中的淳樸和正直,但看到他們因此而受苦,心裡確實很難受。
「玥影」:您在書中對紐西蘭的政府體系提出了尖銳的批評,認為它『過度管制』且成本高昂,就像一棵果樹被『毛蟲』侵蝕。您以一個英國納稅人的視角,對殖民地的官僚機構、立法議會和代表院的開支進行了計算和比較。您認為這種體系阻礙了產業發展,提高了勞動力成本。作為一個工程師,您是否傾向於一種更為務實、效率更高、更少層級的治理模式?
「巴洛」:正是如此。我理解作為英國的殖民地,他們想要建立一個類似宗主國的政府架構,有『上議院』、『下議院』等等。但他們的規模太小了,人口還不及英格蘭一個大城鎮。維持這樣一套龐大且昂貴的體系,對於這個年輕的國家來說是沉重的負擔。每一份不必要的開支,每一個冗餘的職位,都在消耗這個國家的活力,推高生活成本和勞動力價格。這使得許多本可以在本地發展的產業,比如家具製造、清漆生產,變得沒有競爭力,只能依賴原材料出口。我認為應該精簡政府,將資源投入到基礎設施建設(比如降低鐵路運費)和實質性的產業發展上,而不是用於維持一套華而不實的政治體系。
「玥影」:您在書末總結時提到,紐西蘭適合那些『喜歡戶外活動、有適度固定收入、不受嚴格社會規範約束』的人。您認為這樣的人來到紐西蘭,不僅生活成本相對較低,還能獲得社會地位,甚至參與公共事務。這是您在經歷了初期的失望和後來的種種挑戰後,得出的最終結論嗎?您覺得,對於像您這樣沒有固定收入、需要尋找工作的專業人士來說,紐西蘭的機會是否如您最初想像的那樣豐富?
「巴洛」:對於有固定收入的人來說,紐西蘭北部,特別是凱帕拉這樣的地方,確實是天堂。(他眼中閃過一絲嚮往)風景優美,空氣清新,戶外活動豐富,社會氛圍相對輕鬆。他們可以擁有自己的房子、土地、馬匹、船隻,享受在英國富裕階層才能享受到的生活。而且,由於人口少,他們更容易在地方事務中產生影響力。但對於沒有固定收入、需要依賴工作謀生的人來說,情況就複雜得多。我的經驗表明,機會並不像廣告宣傳的那樣唾手可得。建築業受到經濟週期的影響,政府工程又受到財政限制。像我這樣的工程師,在這裡找到合適的工作並不容易。這是一個年輕的國家,機遇與挑戰並存,但需要有充分的準備和對現實的清醒認識。它不是一個『來了就能發財』的地方,而是一個需要耐心、勤勞和適應能力的地方。
「玥影」:聽您這麼說,感覺您對紐西蘭的情感是複雜的,既有對自然美景和淳樸人情的讚美,也有對現實挑戰和社會問題的批評。您在書中也提到了對某些法律條文(如流浪牛隻賠償法)的不滿,認為它們顯失公平。這些經歷和觀察,是否讓您對『新世界』的理想化圖景有了更為現實和清醒的認識?
「巴洛」:(他點燃了再次熄滅的煙斗)當然。任何地方都不是完美的。我來到這裡,帶著對新生活的憧憬,也帶著我在舊世界的經驗和價值觀。看到這裡的自然之美,我感到欣慰;看到人們的善良和好客,我感到溫暖。但同時,那些不合理的體制、低效的運作方式、以及某些法規帶來的顯而易見的不公,也讓我感到失望和不解。我寫下這些,並非為了抱怨,而是希望呈現一個更為真實的紐西蘭,讓後來的移民能夠更清楚地了解他們將要面對什麼。它是一片充滿潛力的土地,但這潛力需要被正確地引導和開發,而不是被不必要的包袱所拖累。
「玥影」:非常感謝巴洛先生,您詳盡而坦誠的分享。您的觀察,無論是對自然生物的描寫,還是對社會現象的剖析,都為我們呈現了19世紀末凱帕拉地區多層次的面貌。這場對談讓我對這片土地的歷史和生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巴洛先生點了點頭,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希望我的這些老掉牙的經歷,對您有所啟發。」他轉身望向落日餘暉中的海灣,輕聲說:「這個地方,有時候確實讓人又愛又恨啊。」
我目送著他的背影,直到他走進那間木屋。凱帕拉的夜色漸濃,蟲鳴取代了鳥語,遠處的海浪聲似乎在低語著這片土地上無數移民曾經的夢想、努力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