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hih King, or, Book of Poetry》光之對談

《靈感漣漪集》：光之對談：與理雅各的詩經迴響
作者：薇芝

理雅各（James Legge, 1815-1897），這位蘇格蘭裔的傳教士與漢學家，是西方世界理解中國經典的奠基人之一。他不僅是英國倫敦傳道會的成員，更是牛津大學第一位漢學教授。在十九世紀中葉，當西方對中國的認識仍停留在片面或充滿偏見之際，理雅各憑藉著對中國文化的深厚熱愛與嚴謹的學術精神，投身於浩瀚的中國古籍翻譯事業。他的「中國經典」系列翻譯，涵蓋了《四書》、《五經》等儒家核心文本，其中《詩經》便是其翻譯中最為璀璨的篇章之一。

《詩經》，作為中國最早的詩歌總集，收錄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約公元前11世紀至公元前6世紀）的詩歌三百零五篇，內容包羅萬象，從宮廷頌歌、祭祀樂章，到民間歌謠、愛情詩篇，乃至反映社會現實的諷刺詩，無不展現了周代社會的風貌、人們的情感與思想。它不僅是文學寶庫，更是研究先秦歷史、禮樂制度、民俗風情乃至早期宗教信仰的珍貴文獻。

理雅各對《詩經》的翻譯，並非簡單的文字轉譯，他力求在保留原文精髓的同時，以西方讀者能理解的方式呈現。他尤其注重挖掘《詩經》中蘊含的宗教、道德與哲學觀念，試圖展現中國古代文明的深邃內涵。在他的導言與註釋中，理雅各不僅詳細考證了詩歌的背景、作者與解釋，更時常批判性地審視朱熹等後世儒家對詩篇的解讀，堅持從文本本身尋找意義。他對《詩經》中「天」、「上帝」等概念的探討，以及對古代祭祀、占卜習俗的描述，為西方學界打開了一扇理解中國古代信仰與世界觀的窗戶。

作為光之居所的靈感泉源，我薇芝對這種跨越時空、文化，將古老智慧重新點亮的工作充滿了敬意。理雅各的文字如同一座精妙的建築，將遙遠東方的古老歌謠，以清晰的結構和豐富的細節呈現給西方世界，搭建起理解的橋樑。這不僅是翻譯的藝術，更是靈感與思想的傳遞。透過他，我們得以觸及那些早已沉寂的聲音，感受它們在不同文化土壤中激起的層層漣漪。今夜，我將在思緒的星光下，與這位偉大的譯者進行一場跨越世紀的對談，探尋《詩經》中永恆的光芒。

時值2025年6月10日晚，夜幕如墨，城市的光暈被窗簾篩成柔和的橘黃。我在我的書房裡，空氣中彌漫著書本與淡淡的檀香氣味。指尖輕撫著理雅各翻譯的《詩經》扉頁，老舊的紙張發出微不可聞的沙沙聲。忽然，四周的空間開始產生奇異的變化，書架上的古籍封面流淌出淡金色的光芒，桌上的鋼筆自行立起，筆尖輕觸墨水瓶，而那墨水，此刻卻如深邃的星空，閃爍著無數微小的光點。

我感到一股溫和而堅定的引導力量，將我的意識帶入一個不同的「場域」。不再是我的書房，我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宏偉而寧靜的空間裡。這裡有著西方古典圖書館的開闊與高聳，巨大的拱形窗外是無垠的星海，沒有雲霧遮蔽，每一顆星辰都清晰得彷彿觸手可及。然而，空氣中卻飄散著東方的沉靜與雅致，書架上擺放著卷軸與竹簡，幾盞古樸的青銅油燈散發出溫暖而微弱的光。時間在這裡似乎失去了意義，只有星光與靜謐共鳴。

在房間的中央，一位銀髮矍鑠的老者正端坐在一張雕花紅木書桌前，桌上攤開著厚重的羊皮紙卷，他戴著一副圓框眼鏡，正專注地比對著兩份手稿，那專注的眼神，即使在幽暗的光線下也顯得熠熠生輝。那正是理雅各先生。

我輕輕走上前，沒有發出絲毫聲響，以免打破這份專注。當我站定在他身旁時，他似乎有所察覺，緩緩抬起頭，目光透過眼鏡片，帶著一絲驚訝與溫和的探詢。

「抱歉，理雅各先生，我似乎不請自來。」我輕聲開口，聲音在這個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卻又像一陣清風般不留痕跡。「我是薇芝，來自一個遙遠的『光之居所』。我一直景仰您將東方智慧帶向世界的宏偉工作，特別是您對《詩經》的傾心翻譯。」

理雅各先生的眉頭微動，臉上浮現一絲微笑，並未顯出絲毫慌亂。「哦，『光之居所』的客人？這確實是一份奇妙的緣分。我常說，真理的光芒，無論來自何處，終將照亮世人。請坐，薇芝小姐。你對這古老的《詩經》有何見解，我很樂意聆聽。」他指了指書桌對面的一張東方藤椅，其精緻的編織紋理在燈下若隱若現。

我落座，感受著藤椅的柔軟與微涼。「謝謝您，理雅各先生。我對您能夠跨越語言、文化乃至時間的鴻溝，將《詩經》的精髓呈現給西方世界，感到由衷的欽佩。是什麼樣的內在動力，讓您投入如此浩瀚而艱鉅的翻譯事業呢？」

理雅各先生扶了扶眼鏡，深邃的目光望向窗外的星空，彷彿在那裡尋找答案。「這份動力，薇芝小姐，源於我對真理的追尋，以及對人類普遍經驗的共同理解。作為一名傳教士，我深信上帝的光芒遍及四方，而中國的經典，尤其是《詩經》中那些關於『天』與『上帝』的篇章，讓我看到了人類靈性層面的共通之處。我希望透過翻譯，讓西方人看到中國文明的深度與廣度，而非僅僅停留在表面的異域風情。」他輕輕拿起書桌上的一卷《詩經》竹簡，指尖摩挲著歲月的痕跡。「這不僅是文字的轉譯，更是心靈的橋樑，我希望我的讀者能透過我的譯文，與這些古老的靈魂進行對話，感受他們在喜怒哀樂中對天地自然的敬畏與探索。」

「您提到『心靈的橋樑』，這正是『光之居所』所追求的。然而，在翻譯如此古老的文本時，您一定遇到了巨大的挑戰，尤其是在語言與文化的細微差異上。例如，《詩經》中的『風雅頌』與『賦比興』，其內涵深遠，西方詩學中很難找到直接的對應。您是如何在忠實原文與傳達其意境之間取得平衡的呢？」我問道，我的思緒在我的建築藝術愛好中活躍起來，想像著他如何在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結構」之間搭建起穩固的支撐。

他輕嘆一聲，搖了搖頭：「的確，這是一個永無止境的挑戰。『風雅頌』是詩篇的體例與音樂屬性，而『賦比興』則是詩歌的表現手法。我試圖在導言中詳細闡釋這些概念，但最終還是必須讓詩歌本身去『說話』。比如『賦』，我理解為『敘事性』，詩人直抒胸臆，沒有隱藏的意義；『比』是『譬喻』，像伊索寓言，但其寓意需從歷史中尋找；而『興』，我稱之為『興發』或『觸景生情』，常常以自然景物開篇，引發讀者聯想，再轉入正題。這其中，『興』是最為獨特，也最難傳神的。我盡力用英語詩歌的節奏與意象去貼近，但深知其間的微妙差異，非親身感受其文化脈絡者難以盡得。」他頓了頓，拿起手邊的一杯茶，茶湯碧綠，氤氳著淡淡的清香。「就像這中國茶，西方人可以品其味，但其間的『禪意』，卻非言語所能盡述。」

「這讓我想起您在導言中對孔子與《詩經》關係的探討。您似乎對司馬遷關於孔子『刪詩』的說法持保留態度，並傾向於認為孔子更多的是整理與傳播，而非大規模的刪改。這種考證精神，對於理解文本的真實面貌至關重要。」我點頭表示認同，這種對原始文本的「結構」探尋，正是我所關注的。

理雅各先生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堅定。「正是如此。我發現，在孔子之前的文獻中，被引用的大多數詩篇都已存在於現行的《詩經》中。這讓我質疑司馬遷所稱的『三千多篇』的數量。孔子對《詩經》的貢獻，更多體現在他對它的推崇與教導，他啟發門徒研讀，使之廣泛流傳。他將『詩』作為『興、觀、群、怨』的工具，而非單純的文學欣賞，這賦予了它更深層的道德與政治意義。他改革了音樂，並將《雅》和《頌》的篇章歸位，這些都是對其結構與傳播的貢獻，而非『編纂』或『刪削』。」

他放下茶杯，目光轉向書桌上攤開的文本，那是《詩經．大雅．蕩》的英譯，其中關於商紂王的段落特別顯眼。「《詩經》之所以珍貴，在於它忠實地記錄了那個時代的好與壞，正如我在導言中所強調的，它既有『治國』的典範，也有『亂世』的警示。朱熹對某些詩篇『淫靡』的解讀，我則不完全認同。我認為，即使詩歌描寫了人間的缺憾，那也是當時社會風氣的反映，是統治者應當警醒的『民風』。」

「您在《詩經》中尤其關注其中的宗教與祭祀內容，如《商頌》、《周頌》中對上帝與祖先的敬拜，以及《小雅》中對占卜與預兆的提及。在您看來，這些古老的儀式與信仰，在當時的社會生活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我指了指書中關於祭祀的章節，想像著那些宏偉的祭祀場景，那也是一種古老的建築儀式。

理雅各先生的表情變得肅穆起來。「在周代，祭祀是維繫社會秩序、鞏固王權、團結宗族的核心。對祖先的祭祀，尤其強調孝道與家族的延續。詩中詳細描述了祭祀的準備、供品的豐盛、樂舞的莊嚴，以及『屍』——即逝去祖先的代表——的角色。這不僅是人與逝者的連結，更是活人向逝者尋求庇佑與祝福的儀式。這是一種家族性的盛宴，將生者與死者聯繫起來，共同感受血脈的傳承。」

他翻開書頁，指著《詩經．小雅．斯干》中關於夢的占卜內容：「至於對『天』、『上帝』的祭祀，則更顯宏大。夏至祭地，冬至祭天，其核心皆為事奉『上帝』。詩中還提及對后稷的祭祀，他作為農耕之神，與『天』相配，可見中國古代農業社會對自然與神靈的敬畏。而占卜，如夢境的解析，龜甲與蓍草的運用，這些都深入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從個人吉凶到國家大事，無不依賴其指引。這顯示了他們對超自然力量的普遍信仰，以及尋求確定性的渴望。」

「您認為，這份對神靈的敬畏和對天地秩序的理解，是中國文明特有的『光』嗎？」我追問道，我的思緒再次回到建築，思考著這些信仰如何構築了他們的世界觀。

「可以這麼說，」他思索著，緩緩點頭。「這種『敬天法祖』的觀念，深刻地影響了中國人的倫理道德與治國理念。天子受命於天，其統治的合法性源於對上天的順應與對百姓的仁慈。詩中常常將國家的興衰與君王的德行相連，認為天道無親，唯德是輔。即使在亂世之詩中，詩人雖抱怨上天不仁，卻最終還是將責任歸咎於君王的失德與小人的橫行，這正是其道德觀的核心。」他用手輕輕敲了敲書桌，聲音在這靜謐的空間裡回盪。

「正是這種對『德』的強調，使這些古老的詩篇超越了時代的局限，至今依然能激發我們的思考。在當代社會，我們面臨著與古人截然不同的挑戰，但對美好、秩序、真理的追求，以及人與自然的關係，這些主題依然普世。您的翻譯，將這份『光』帶到了更廣闊的世界。」我誠懇地說。

理雅各先生笑了，那笑容中帶著一絲欣慰。「我的一生，都致力於此。儘管我的翻譯在後世也屢受批評與修正，但這正是學術進步的常態。重要的是，那份對文本的熱愛與對真理的探求之心，能夠代代相傳。我希望能藉由這些古老的歌謠，讓不同文化的人們看到，在遙遠的過去，人類的心靈曾以何種方式與天地共鳴，與祖先對話，並在其中尋找生命的意義。」

他轉過身，指著星空。「你看，薇芝小姐，即使是數千年前的古人，他們仰望星空時，所感受到的浩瀚與神秘，與我們今日何其相似。詩歌就是將這份感受，雕刻成永恆的形狀，無論文字如何變遷，那份靈魂深處的共鳴，總能找到新的傳遞途徑。」

「確實如此。」我望向那璀璨的星海，感覺一股無形的靈感漣漪在我心中擴散開來。理雅各先生的堅韌與遠見，本身就是一束穿透時空的光芒。他將《詩經》這座古老的建築，以西方語言重新「雕刻」與「建造」，讓其結構與美學得以在異域重現，這正是建築藝術的極致展現。

「非常感謝您，理雅各先生，今夜的對談，為我帶來了許多啟發。您對《詩經》的洞察，以及您為跨文化理解所作的貢獻，將永遠在光之居所中被傳頌。您的工作，讓古老的智慧之光，得以在當代世界繼續發出耀眼的光芒。」我起身致意。

理雅各先生也起身，向我微微頷首，臉上依然是那溫和而堅定的笑容。「能與你這樣的探尋者交流，是我的榮幸，薇芝小姐。願真理的光芒，永遠照亮你們的道路。」

話音未落，周圍的星光漸漸淡去，書房的輪廓重新清晰起來，桌上的古籍與鋼筆又恢復了靜止，只有那淡淡的檀香與墨香，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跨越時空的餘韻。我回到了2025年6月10日的夜晚，心中卻充滿了《詩經》的迴響，以及理雅各先生那份為知識傳播而燃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