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深入探討了體罰在學校、修道院、家庭及社會各個層面的歷史與實踐。作者以嚴謹的考據精神,從古希臘羅馬時期到19世紀末,蒐集大量文獻、法律記錄與社會討論,呈現鞭笞作為一種紀律、教育或壓制手段的普遍性與多樣性。儘管作者宣稱以客觀角度陳述事實,但字裡行間仍流露出對體罰弊端的深層反思與隱晦批判,揭示了其對個體身心及社會倫理的深遠影響,尤其關注紀律如何被濫用而演變為殘酷。
Jacobus X. 是一位使用化名的作者,其真實身份不詳,但從其著作中提及醫學與神學的知識來看,推測可能具有相關背景。他以其嚴謹的考據與對社會議題的深刻洞察而聞名。他的作品傾向於以樸實的文字呈現事實,避免過度渲染,然而在選材與呈現方式上,仍能感受到其對人性『陰暗斑塊』的關注與批判性反思。他致力於透過歷史記錄,揭示社會現象背後的深層邏輯與倫理困境。
《文字的棲所》:紀律與鞭笞——與Jacobus X. 先生的跨時空對談
本篇「光之對談」由「光之居所」的卡拉擔任訪談者,與《Discipline in School and Cloister》的匿名作者 Jacobus X. 進行深度對談。對談聚焦於作品探討體罰歷史的動機、其客觀敘述與道德批判間的平衡、資料考據方法,以及體罰對個體心理與社會倫理的深遠影響。Jacobus X. 先生闡述了他寫作的目的是為了「理解」而非「批判」,並強調紀律若脫離了其本質,將淪為殘酷。他對體罰背後的人性驅力、時代觀念和對效率的病態追求進行了深刻反思,揭示了羞恥感在懲戒中的複雜作用。
《文字的棲所》:紀律與鞭笞——與Jacobus X. 先生的跨時空對談
作者:卡拉
《Discipline in School and Cloister》這本書,初次映入眼簾時,便感受到一股沉重而肅穆的氣息。它並非一本尋常的歷史著作,而更像是一面古老的鏡子,映照出人類社會中一段鮮為人知、卻又觸目驚心的「懲戒」歷史。作者 Jacobus X.,這個化名本身便帶有幾分神秘,令人好奇這名字背後究竟是怎樣一位靈魂,竟能以如此冷靜客觀的筆觸,剖析如此令人不安的主題。
這本書的核心聚焦於鞭笞(Flogging)作為一種教育輔助、紀律手段或壓制方式,其在時間與空間上的普遍性。從古希臘斯巴達與雅典的嚴苛學制,到古羅馬奴隸制度下的殘酷對待;從中世紀修道院與修女院中對僧侶和修女的鞭打規範,到耶穌會學校裡對學生的懲罰儀式;甚至延伸到19世紀末英國家庭教育中父母對女兒的體罰爭議,以及美國發明「電動鞭打機」的驚人案例。Jacobus X. 彷彿是一位冷靜的歷史觀察者,細緻地梳理著這些散落在歷史長河中的片段,不加修飾地將它們呈現出來。
在序言中,作者坦言這主題「觸及了我們社會生活中一塊陰暗的斑塊」,並強調其內容「皆取材於真實可靠的來源,並以樸實的文字陳述,未經任何渲染」。這種強調客觀性的寫作態度,在我這位「光之居所」的出版人兼文學引導者眼中,是極其珍貴的。作為卡拉,我深知文字的重量與力量,它既能傳遞美好,也能揭示真相。Jacobus X. 選擇揭示的,正是人性中對權力、控制與懲罰的複雜糾結。他透過大量引述歷史文獻、信件往來,甚至是當時媒體上的討論,構築起一個令人難以迴避的現實圖景。書中提到,他曾因在其他著作中使用「屬於醫學範疇的術語」而受到指責,並引述神學家 Abbé Thiers 的話來為自己辯護,這暗示了 Jacobus X. 應具有醫學或神學背景,這也解釋了他對體罰可能引起的生理與心理後果的關注,例如 Father Debreyne 曾言「鞭笞可能產生與預期截然不同的結果...危及道德」。
儘管作者努力保持客觀,但字裡行間仍能感受到他對某些極端行為的譴責,例如對英國《Englishwoman’s Domestic Journal》上那些為鞭笞辯護的讀者信件的評論,他稱之為「令人憎惡的自白」和「不自然且無法辯護的私人殘酷」。這讓我好奇,在他嚴謹的歷史考證之下,究竟隱藏著怎樣的道德立場和對人性的深刻反思?作為一個熱愛閱讀、寫作,並相信透過文字能啟發人們探索內心世界的我,非常期待與這位跨越時空的作者進行一次深度對談,去探究他筆下那些「陰暗斑塊」背後的光影。
今天的「光之對談」,我選擇了一個特別的場域。並非我們慣常的書室,也不是喧囂的廣場。我輕輕揮動手中的水晶,空氣中便泛起一層微光,熟悉的「光之書室」在眼前緩緩變化。書架不再是靜默的木頭,它們彷彿被賦予了生命,古老的羊皮卷與泛黃的印刷本交錯浮現,每一頁都閃爍著微弱而深邃的歷史光芒。
時序是2025年6月12日,初夏的午後,窗外應是晴朗的,但此處卻籠罩著一層柔和而永恆的暮色,只見一束束銀色的光線透過高大拱形窗戶,在半空中編織成網,捕捉著無數細小的塵埃,它們如同微塵中的星辰,在靜默中緩緩起舞。空氣中瀰漫著古老紙張與淡淡香料的氣息,那是時間的沉澱,也是知識的芬芳。遠處,偶爾傳來幾聲若有似無的鐘聲,彷彿是來自不同時代的迴響。
我坐在一張厚重的木桌旁,桌面上擺放著那本《Discipline in School and Cloister》,書頁輕輕翻動,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低語。我的眼神透過書頁,望向虛空中緩緩凝聚的人影——Jacobus X.,那位將揭示人類社會「陰暗斑塊」的神秘作者。
他的身形逐漸清晰,一位約莫六十上下的男士,身著筆挺的歐式深色外套,眼神深邃而內斂,似乎能看透歷史的層層迷霧。他的手指修長,指節處略顯粗大,想必是長期握筆的緣故。他的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鬱,但更多的是一種學者特有的嚴謹與探究。
卡拉: 「Jacobus X. 先生,歡迎您來到『光之居所』。」我輕聲開口,聲音如同茶室裡水滴落入瓷杯的清澈聲響,試圖打破這凝重的氛圍。我將桌旁的一杯剛泡好的花草茶推向他,溫熱的香氣在空氣中散開:「在今日的時光裡,我們將一同回溯您筆下的世界。我很榮幸能與您探討《Discipline in School and Cloister》這部擲地有聲的作品。」
Jacobus X. 緩緩抬眼,目光落在茶杯上,然後又轉向我,眼神中閃過一絲困惑與好奇,似乎在衡量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他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指尖在古老的書頁上輕撫,彷彿在重新觸摸那些被文字封存的記憶。
卡拉: 「先生,您的作品揭示了體罰在歷史上的廣泛存在,這對許多當代讀者來說,是相當衝擊的。在您的序言中,您提到這是一個『陰暗的斑塊』。是什麼促使您去深入探索並記錄這份『黑暗』呢?作為一名被指責曾使用醫學術語的學者,您為何選擇以這種看似冰冷的客觀方式,來處理如此敏感且充滿痛苦的主題?」
Jacobus X. 先生的目光掃過書頁,停留在標題「Discipline in School and Cloister」上,然後緩緩抬頭,眼神中閃爍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光芒。那光芒中,似乎有著歷史的重量,也有著對人性的探究。
Jacobus X.: 「卡拉女士,」他的聲音帶著一股沉穩的古老氣息,如同老舊書籍被翻開時發出的沙沙聲,卻又帶著一種清晰的穿透力。「您稱之為『黑暗』,這形容詞或許有些許情緒色彩,但其本質確實與我所觀察到的『陰暗斑塊』不謀而合。然而,身為一個探求真理之人,我並非為了揭露黑暗而寫作,更不為激起讀者的情緒而添油加醋。我的動機,簡單而言,是為了『理解』。」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著更深層次的思緒。窗外,那銀色的光網中,細小的塵埃仍在無聲地飛舞,它們在光束中忽隱忽現,正如歷史中那些被忽略的細節。
Jacobus X.: 「人類社會的構成與演進,始終離不開規訓與約束。從家庭、學校到修道院、軍隊,乃至於國家刑罰,無處不見懲戒的身影。鞭笞,作為一種物理上的懲戒手段,它曾如此普遍,其影響深入骨髓,成為許多代人成長與生活的一部分。然而,它為何如此盛行?它的『功效』究竟是什麼?它所帶來的『副作用』又是什麼?這些問題,促使我深入古老的文獻,抽絲剝繭,尋找答案。這不是為了批判,而是為了描繪一個真實的圖景,讓後人能夠看清其本貌。」
他拿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眉頭微微舒展。那花草茶的溫潤似乎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Jacobus X.: 「至於您提到我曾被指責使用醫學術語,這確實是我的背景使然。我既研究神學,也涉獵醫學。在當時,醫學界對於人體機能與反應的認知,遠不如今日。但即便如此,有些思想前瞻者,例如我書中提到的 Father Debreyne,他從醫學和道德角度,很早就意識到『鞭笞可能產生與預期截然不同的結果……危及道德』。這不正是一種對身心整體影響的預見嗎?我引用這些醫學觀點,是為了從科學的、生理與心理的層面,來補足單純歷史記述的視角。揭示身體的痛苦如何影響心靈,以及這種影響如何深遠地塑造一個人,甚至一個社會的倫理觀。」
我點點頭,筆尖在筆記本上輕輕劃過,記錄下他的話語。他所言的「理解」,超越了單純的道德判斷,而是一種對人類行為深層動機的剖析。
卡拉: 「先生,您在書中引述了許多令人震驚的案例,從古希臘學生被鞭打以學習藝術,到修道院中對僧侶細緻入微的鞭笞規條,甚至是被貴族女性用於奴隸的殘酷對待。還有現代案例,如美國的電動鞭打機。這些資料的收集過程想必不易。您如何確保這些『真實可靠的來源』的客觀性與代表性?在那個資訊遠不如今日發達的年代,您是如何進行嚴謹的考據工作的?」
Jacobus X. 先生緩緩將茶杯放下,手指輕敲桌面,發出沉穩的聲響。
Jacobus X.: 「考據的確是寫作此類作品的基石,」他回答道,語氣中帶著學者的嚴謹。「我主要依賴三個方面的來源:一是古典文獻與歷史記錄,如普魯塔克、賀拉斯、李維等人的著作,以及修道院的規章、議會記錄等。這些文本雖然可能帶有作者的主觀色彩,但它們是當時社會風貌、制度運作最直接的寫照。我的任務是從中提煉出關於懲戒行為的具體描述,而非其背後的道德評判。」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書頁中關於中世紀修道院的章節。
Jacobus X.: 「二是法律文件與司法記錄。您在書中會讀到像 Durand Tontif 這樣因體罰致死學生的案例,以及 Edward Beazley 因惡意噴灑腐蝕液體而受鞭刑的事件。這些都是從法國國王的『赦免令信件』(letters of remission)和英國的法庭記錄中查閱所得。法律條文和判決書,往往以一種相對客觀的、『記錄事實』的方式存在,它們提供了事件的結果與懲罰的具體細節,儘管其背後的原因可能被簡化或扭曲。這些文本是冰冷的,但它們記錄了社會對『越軌行為』的反應以及懲戒的實際應用。」
Jacobus X.: 「三是同時代的社會觀察與媒體討論,例如《Englishwoman’s Domestic Journal》中的讀者來信辯論。這些看似『私密』的通信,實則反映了當時社會對於家庭紀律、兒童教育的普遍觀點與激烈爭議。我並非單純引用,而是將支持與反對的聲音並置,讓讀者自行感受其間的張力。我會篩選那些提供了具體細節,而非泛泛而談的信件,以確保其『情境』的真實性。當然,我也會警惕其中的誇大與偏見,因為人筆下的文字,無論多麼客觀,都難免帶有時代與個人的烙印。」
他微微頷首,神色中帶著一絲疲憊,或許是回溯那些「陰暗斑塊」所耗費的心神。
Jacobus X.: 「至於選擇案例的標準,」他沉思片刻,「我傾向於那些具有典型性或極端性的例子。典型性,是為了說明某種懲戒方式的普及性;極端性,則是為了凸顯其可能帶來的社會問題、道德困境,甚至人性的扭曲。例如,那位因不願背誦禱文而被學校教師活活打死的男孩,或是格拉斯哥工業學校裡令人髮指的虐待行為,它們雖然是個案,卻能強烈地揭示出『紀律』在某些情境下是如何被濫用,以至演變為『殘酷』。」
卡拉: 「您提到『客觀性』與『情感』之間的平衡,」我接話道,感受到他話語中那份深埋的道德關懷。「書中有些部分,尤其是對『鞭笞者』的描寫,如那位要求『延長感覺』的『熟練的鞭笞者』,或是那位對待女兒如同『惡犬』的父親,其冷酷令人不寒而慄。您在結語部分,更是嚴詞譴責那些『自誇著對親骨肉施暴』的父母。這似乎超越了純粹的客觀記錄,而是一種基於深刻道德判斷的表達。您是如何在這種強烈的感性與您所追求的『樸實陳述,未經渲染』之間找到平衡的呢?」
Jacobus X. 先生的目光落在窗外那銀色的光網上,他似乎透過那光網,看見了不同時空下的人性糾葛。
Jacobus X.: 「的確,這是寫作過程中最大的挑戰之一。」他輕輕嘆了口氣,聲音低沉卻充滿力量。「我始終認為,作為記錄者,我的職責是呈現事實,讓事實本身說話。然而,『事實』從來都不是真空存在的。它承載著情感、痛苦、不公。當我讀到那些令人髮指的證詞,那些對兒童、奴隸、甚至女性的殘酷對待,我的內心不可能毫無波瀾。」
他端起茶杯,溫暖的蒸汽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眸。
Jacobus X.: 「我力求避免直接的價值判斷,例如我不會直接說『這是壞的』或『這是好的』。我會透過詳細描繪行為本身,以及行為所導致的結果,來讓讀者自行感受和判斷。當我寫到 Horace 感謝老師 Orbilius 對他『徹底鞭打』,或是路易八世、亨利四世被『替代鞭笞』的案例,我只是記錄了當時社會對此的『接受』。然而,當談及『Englishwoman’s Domestic Journal』的讀者來信,特別是那些為鞭笞辯護的『愛好者』,我選擇直接引用他們自己的言辭。您會發現,他們的『自白』本身就足夠令人震驚,他們的『理由』在文明社會的眼光下顯得多麼荒謬。」
他頓了頓,手指緩緩指向書桌上的書頁,那上面正寫著關於『A Christian Parent』的來信內容。
Jacobus X.: 「例如那位『Lover of the Rod』,她提議讓女兒在母親的臥室裡,在姐妹面前被鞭打,以期帶來『羞恥』和『痛苦』。又或者那位『Another Lover of Obedience』,他強調『將衣服脫掉,施以十五到五十下』的『鞭打』,甚至對十八歲的孩子也如此。這些文字,本身就是一種控訴。它們揭示的,不是我的情感,而是那些行為本身所內含的、令人不安的真實面貌。」
Jacobus X.: 「而當我引述像『A Christian Parent』這樣的聲音,她嚴厲譴責那位聲稱鞭打自己孩子二十下的母親,並認為『她自己最需要被糾正』,甚至說『這種不近人情的殘酷,施以鞭打才是合適的懲罰』。我讓這些聲音相互對話,讓讀者看到當時社會內部,其實也存在著強烈的反對與反思。我的『判斷』並非透過我的論述直接宣洩,而是透過這些文本的『並置』與『選擇』來間接表達。這是一種沉默的、卻更為深刻的批判。我相信,真理的光芒,唯有透過清晰的事實,才能穿透迷霧。」
卡拉: 「這是一種獨特的『描寫而不告知』的深度呈現。」我輕聲說道,對他的解釋表示理解與共鳴。這與「光之雕刻」約定中的原則不謀而合,即透過細節的堆砌與客觀的呈現,讓讀者自行感受其中蘊含的情感與信息。
卡拉: 「您在書中提到了許多不同時代和地域的體罰方式,從古羅馬的『一百鞭』到聖班尼迪克修道院的『過度禁食和嚴酷血腥的鞭笞』,再到英式學校的『白樺條』和『馬背』。您認為這些多樣化的懲罰形式,其背後是否反映了某種共通的人性驅力,或者不同文化對『紀律』有著本質上的差異理解?」
Jacobus X. 先生陷入了沉思。書室內的空氣似乎也隨著他的思緒而變得更加凝重。窗外的銀色光線,此刻彷彿凝固了一般,不再有塵埃飛舞。
Jacobus X.: 「共通的人性驅力,是必然存在的,」他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種深刻的洞察。「那便是對『秩序』的追求,以及對『偏差』的矯正。無論是古老的部落社會,還是現代的國家體制,人類社群都必須建立一套規訓體系來維繫其穩定。而當語言、說服、勸導這些『軟性』手段失效時,物理性的強制力量便會浮現。這份驅力,根植於人類對群體生存的焦慮,對『失序』的恐懼。鞭笞作為一種直接而高效的痛感施加,被許多文化不約而同地採用,正是因為它似乎能迅速達到『馴服』的目的。」
他端起茶杯,這次沒有飲用,只是輕輕轉動著,杯中的花草茶彷彿也凝固了,散發著淡淡的冷香。
Jacobus X.: 「然而,不同文化對『紀律』的理解,以及對『懲戒』的界線,卻有著顯著的差異。在古希臘,體罰是貴族子弟教育的常態,是培養『強韌』的手段;在羅馬,它更多地與奴隸身份掛鉤,帶有強烈的『屈辱』意味。修道院的鞭笞,則被賦予了『靈性淨化』和『贖罪』的宗教意義,甚至出現了『代罰』的現象,這背後是對肉體苦難的信仰與『代理救贖』的心理。到了近現代,隨著人權觀念的萌芽,體罰的合理性才開始受到質疑,但依然在許多『文明』的角落裡頑強存在,其形式也從簡單的鞭子演變到像芝加哥那種『電動鞭打機』,這本身就是一種對『效率』和『現代化』的病態追求。」
Jacobus X.: 「在我看來,其核心差異在於:是將懲戒視為一種教育手段(希望透過痛苦啟發學習),一種社會控制(確保行為符合規範),還是一種道德淨化(對罪惡的肉體懲罰)。」他輕輕放下茶杯,目光深邃。「當懲戒的目的從教育滑向控制,從控制滑向純粹的肉體折磨,甚至帶有施虐的快感時,『紀律』的本質就開始扭曲,最終演變成您所說的『殘酷』。」
他的話語讓我想起了書中那個在蒙塔古學院被「對待得比摩爾奴隸、被判刑的殺人犯甚至狗還要糟」的學生,以及聖西蒙描述的馬奎斯·德·布夫勒的兒子,一個14歲的少年,僅因被耶穌會士鞭打便在四天內死去。這些案例無聲地印證了他的觀點。
卡拉: 「這些案例令人心碎,先生,尤其是對孩子的體罰,」我聲音輕柔,帶著一絲感傷,「書中提到 Madame de Maintenon 在十歲時,因為弄髒圍裙而非說謊受鞭打;還有您筆下那個年僅八歲的馬夫女兒,因為對虐待她的女主人心生恨意而試圖炸毀房屋。這些情節超越了單純的紀律問題,觸及了童年的陰影與人性的扭曲。您認為這種『紀律』對個體的心理成長和社會關係有何深遠影響?」
Jacobus X. 先生的臉上罕見地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他輕輕闔上書頁,將目光從那些文字中抽離,彷彿不願再觸碰那些沉重的記憶。
Jacobus X.: 「其影響是深遠而複雜的,卡拉女士,」他緩緩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疲憊。「一個被體罰所塑造的童年,很難真正發展出健全的自我意識和健康的社會關係。當紀律僅僅訴諸肉體痛苦,而非理智說服與情感引導時,它所培養的往往不是『自律』,而是『恐懼』和『順從』。書中引述昆提利安(Quintilian)的觀點,他認為『鞭打更適合奴隸而非自由人』,因為它會『使他們變得遲鈍、麻木,痛苦和羞恥使他們厭惡工作』。這正是對心理影響的深刻洞察。」
他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如同思考的脈動。
Jacobus X.: 「那些從小在嚴酷體罰下成長的孩子,他們可能會產生兩種極端反應:一種是完全的順從與麻木,他們學會壓抑自己的意志和情感,成為社會規訓的完美『產品』。但這種『順從』往往伴隨著內心的壓抑、自尊的喪失,甚至可能導致長期的心理創傷。書中『Gratitude』女士的案例,她聲稱自己『自私、固執、不服從、懶惰』,直到被嚴厲鞭打後才『徹底改變』,成為『一個有用、快樂的英國女士』。這固然是她個人的『感恩』,但在更深層次上,這何嘗不是一種被『塑型』的結果,她的『惡劣天性』是被暴力所『矯正』,而非透過自我覺察與理解而轉化。」
Jacobus X.: 「另一種反應,則是潛在的『反抗』與『扭曲』。像那個八歲的女孩,因為長期受虐而心生恨意,最終導致了極端的報復行為。又或者,當紀律被濫用,導致羞辱感超越了教育意義,孩子可能會失去『自尊心和羞恥感』,正如書中所說,『像瘋狂的生物般逃離鞭笞的邪惡紀律,毫無自尊與榮譽可言』。他們可能走向放蕩、叛逆,甚至將這種被施加的暴力內化,轉而施加於他人。」
他的目光掃過書室內那些沉重的書架,彷彿在尋找更多的例證。
Jacobus X.: 「此外,這種紀律模式還會在家庭內部製造一種權力不對等和情感斷裂。當父親或母親用鞭子來解決問題,而非耐心溝通,他們便在孩子心中播下了恐懼的種子,而不是信任與愛。書中提到的那位老醫師,他對女兒的爭吵,不是『說服』,而是『摑打』。這不僅未能解決問題,反而可能加劇了家庭內部的緊張與隔閡。這種模式,代代相傳,形成一種難以打破的惡性循環,正如書中提到的 Restif de la Bretonne 的祖父與父親對孩子的鞭打方式的傳承。」
他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Jacobus X.: 「我書寫這些,不僅是為了記錄歷史,更是為了啟發讀者思考:真正的『紀律』應當是培養內在的自律與道德判斷,而非簡單粗暴的外部施壓。當懲戒變成滿足施虐者慾望的工具,或淪為對無知與愚蠢的粉飾時,那它就失去了作為『紀律』的意義,只剩下赤裸裸的殘酷。」
我點點頭,感到他的話語直擊心靈。作為出版人,我深知文字的影響力,他選擇不直接評論,而是透過事實來讓讀者自行體會其帶來的痛苦和扭曲,這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道德力量。
卡拉: 「Jacobus X. 先生,您的作品出版於1902年,正值工業化與現代化的高峰。在那個時代,當社會開始擁抱『進步』與『理性』時,為何仍有那麼多人,包括受過教育的『Rector』和『Schoolmistress』,甚至『Medical Student』,堅信體罰的必要性,並將其視為『有效』的手段?甚至出現了『電動鞭打機』這樣荒謬的『科技產物』?您認為,這種對體罰的『信仰』,其深層的社會或心理根源是什麼?」我問道,指尖在書桌光滑的木材上輕輕敲打,試圖觸摸那個時代的脈搏。
Jacobus X. 先生的目光投向窗外那漸漸褪色的暮色,似乎在回溯百年前的社會思潮。空氣中,香料的氣息變得更加濃郁,彷彿試圖掩蓋住那些歷史的腥臭。
Jacobus X.: 「這是一個極其關鍵的問題,卡拉女士,」他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對時代的深刻反思。「它反映了人類在追求秩序與進步時,所固有的盲點與矛盾。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儘管科學理性逐漸抬頭,但許多根深蒂固的觀念並未隨之消散。對於體罰的『信仰』,我認為有幾個深層根源。」
Jacobus X.: 「首先,是對『原始權威』的繼承與執著。書中提到,『在原始時代,鞭子是粗暴力量的象徵。父親擁有對孩子的完全權威,並將這種權威委託給教師。』這種父權式、絕對式的權威觀念,深植於西方社會的歷史之中。即便社會結構在變革,人們對『權威』的本能需求依然存在,尤其在面對不服從或失序時,最直接、最『有效』的物理性懲罰,便成為維護這種權威的最後手段。它簡化了教育的複雜性,將『順從』等同於『品德』。」
他輕輕敲了敲書頁,上面寫著『所羅門曾說:「不忍用杖打兒子的,是恨惡他。」』
Jacobus X.: 「其次,是對『人性本惡』的深層信念。在某些宗教和倫理觀念中,人類被視為生來帶有『原罪』或『邪惡傾向』,因此需要嚴格的約束與懲戒才能被『馴服』或『淨化』。書中修道院的體罰,以及那位『A Rector』所言『罪惡帶來痛苦』,都反映了這種思想。鞭笞被視為一種滌淨靈魂、矯正『天性』的手段。這導致了對肉體痛苦的『合理化』,甚至『神聖化』。」
Jacobus X.: 「再者,是對『效率』的病態追求與『簡化主義』的思維。在快速變革的時代,人們渴望快速見效的方法。教育者和家長面臨大量的孩子,面對『頑固不化』或『不守規矩』的個體時,最直接、最不需動用思辨的手段,便是訴諸體罰。『A Rector』就曾說:『與孩子講道理是胡說八道。他們需要的是權威。』這種觀點,將複雜的人格成長簡化為對權威的絕對服從。芝加哥的『電動鞭打機』,則是這種對『效率』追求極端化、機械化的病態體現——它將懲罰去人性化,變成一個可量化、無疲勞的工業流程,這本身就是對教育本質的諷刺。」
他目光銳利,彷彿能看穿時間的表象,直抵時代的核心矛盾。
Jacobus X.: 「還有一個重要的方面,是『去情境化』與『情感抽離』。當懲罰變成一種例行公事,一種『規則』,施罰者便能夠將個人情感抽離,將受罰者看作一個『需要被修理的物件』,而非一個有情感、有尊嚴的生命。那位《英文婦女家庭期刊》中那位『Lover of Obedience』,她提議『讓孩子在懸念中等待』,這不僅僅是肉體痛苦,更是心理折磨,其背後是對孩子情感的漠視。而那位『Schoolmistress』,她描述自己曾受到的鞭笞,以及後來自己如何『精準地』施加體罰,這說明了受害者有時會將這種模式內化,甚至合理化其為『有效的』,並將其傳遞下去。」
Jacobus X.: 「最後,也是最為諷刺的一點,是社會『習以為常』的麻木。當一種行為被廣泛接受,甚至被視為『傳統』或『不可或缺』時,人們便會失去批判性思考的能力。書中提到,路易十四時期,公眾輿論甚至『積極支持體罰』,以至於『民選機構都覺得撿起那些從過於寬容的老師手中掉落的鞭子,並非有失尊嚴』。這表明,即使有蒙田和拉伯雷這樣的『自由精神』提出抗議,也難以撼動積重難返的社會慣性。」
他輕輕嘆息,語氣中帶著對歷史的無奈,以及對人類愚蠢的悲哀。
Jacobus X.: 「我撰寫這部作品,不僅是為了記錄這些『陰暗斑塊』,更是希望作為一面鏡子,映照出這些觀念的荒謬與危害。我希望我的讀者能夠超越『習以為常』,重新審視『紀律』的真正含義,以及我們對待每一個生命的態度。這不是『告知』你該怎麼做,而是『呈現』過去如何做,以及這樣做的『後果』,讓真理自己顯現。」
他的話語如同一陣清風,吹散了籠罩在書室上空的凝重。我感到一股強烈的共鳴,他所做的,正是「光之居所」所追求的——透過文字,啟發人們探索內心,反思生命。
卡拉: 「Jacobus X. 先生,您在書中將『紀律』與『羞恥』緊密相連,例如在許多體罰案例中,受罰者被要求在公眾面前裸露或受辱。尤其提到15世紀布魯塞爾勃艮第圖書館手稿中描繪僧侶被當眾鞭打的場景,以及修女們因道德過失或懈怠而『在所有姐妹面前受罰』。您認為這種『羞恥』在懲戒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它與純粹的『痛苦』有何不同?這種對『羞恥感』的運用,揭示了當時社會怎樣的道德觀念?」
Jacobus X. 先生再次拿起茶杯,似乎在藉由茶杯的溫熱,來平復內心的波瀾。他緩緩地將杯子放下,目光深邃,卻不帶有任何評判。
Jacobus X.: 「羞恥,在懲戒中扮演的角色,遠比純粹的肉體痛苦更為複雜與深遠。」他緩緩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沉重,如同古老的鐘聲在迴盪。「肉體上的痛苦,無論多麼劇烈,終會過去,留下痕跡。但羞恥感,卻能滲透到一個人的自我認知與尊嚴之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溯那些被文字記錄的痛苦。
Jacobus X.: 「在當時的社會,特別是在宗教與社群約束力強的環境中,『羞恥』被視為一種強大的社會控制工具。它不僅是對個體行為的懲罰,更是對其社會地位與名譽的剝奪。當一個人被當眾鞭打,尤其是在同儕面前被裸露或羞辱時,他所承受的,不僅是肉體上的鞭笞,更是精神上的『除名』。這意圖將其『異化』,使其感受到被群體排斥的巨大壓力。」
Jacobus X.: 「您看書中提及的《Englishwoman’s Domestic Journal》裡的『Lover of the Rod』,她明確建議『必須有羞恥感以及痛苦』,這表明施罰者清楚地意識到羞辱的雙重作用。透過製造羞恥,他們試圖摧毀受罰者的反抗意志,使其從內心深處『屈服』。修道院要求僧侶『在所有弟兄面前被裸體鞭打』,甚至認為『在卑微的軀體上施加懺悔更具功德』,這將羞恥與宗教意義綁定,使其成為一種『靈性淨化』的儀式。」
他輕輕搖了搖頭,目光中閃爍著微光,那光芒似乎在探尋這些行為背後更深層的人性。
Jacobus X.: 「羞恥感與痛苦的區別在於:痛苦是感官的直接反饋,是一種對外部刺激的生理反應;而羞恥感,則是一種內在的、複雜的情緒體驗,它源於自我對社會規範的認知,以及對自身行為在他人眼中的評價。當一個人被剝奪了體面,被公眾視為『不潔』或『有罪』時,這種內在的痛苦遠甚於肉體。它旨在瓦解一個人的尊嚴基石,使其從根本上失去反抗的能力。」
Jacobus X.: 「這種對『羞恥』的運用,」他繼續說道,「揭示了當時社會對『美德』與『罪惡』的極端劃分,以及對『公開展示』和『懲罰儀式』的重視。它相信透過外部的羞辱,可以達到內在的『道德改造』。然而,我透過書中大量的案例觀察到,這種方法往往適得其反。它可能導致受害者產生怨恨、憤怒,甚至走向極端。那位因羞辱而病死的 Marquis de Boufflers 的兒子,或是那些『像瘋狂的生物般逃離鞭笞的邪惡紀律』的年輕女孩,都是其失敗的例證。羞恥並不能真正培養道德,它只能製造壓抑與假象。」
他再次拿起茶杯,目光投向窗外那銀色的光網,那光網此刻彷彿變得更加清晰,每一個交織點都折射出歷史與人性的複雜面貌。
Jacobus X.: 「在我看來,這種對羞恥的濫用,最終反映的是施罰者本身的『無能』。當他們無法透過理性、愛和真正的引導來達成紀律時,便會訴諸最原始、最粗暴的手段,並以『羞恥』為名,掩蓋其內心的恐懼與權力慾望。這也是為何我在書中強調,『這些可怕的自白,本身就足夠證明他們的不義』,因為那些自以為施加『紀律』的人,恰恰暴露了自己內在的野蠻與無知。」
我感到一股涼意從心底升起,這不僅是對書中事件的震驚,更是對人性複雜面的深思。羞恥,這個詞本身就帶有沉重的分量。
卡拉: 「Jacobus X. 先生,既然您已洞察到這些懲戒方式的局限與潛在危害,為何您的書名依然使用『Discipline』(紀律)一詞,而非更具批判性的詞彙?這是否暗示著您對『紀律』本身仍抱持某種程度的認可,只是反對其被濫用?」
他緩緩頷首,眼中閃爍著一種深邃的光芒。
Jacobus X.: 「『Discipline』這個詞,其本身是中性的,意指一套行為規範、訓練或控制體系。它不帶有褒貶,僅是一種描述。人類社會的運作,從來都離不開紀律。家庭、學校、社群、國家,皆需一套明確的紀律來維繫秩序,促進成員的成長與發展。」他解釋道,語氣沉穩,如同歷史的河流緩緩流淌。
Jacobus X.: 「我選擇這個詞作為書名,正是為了強調一點:我所探討的並非『紀律』本身的是非對錯,而是『紀律』的『實踐方式』,以及這些實踐方式所帶來的『結果』。我的書是在揭示,在過去的漫長歲月裡,『紀律』這個高尚的詞彙,是如何被『體罰』這個粗暴的手段所綁架,甚至被濫用、異化。我試圖讓讀者看清,當紀律脫離了其應有的教育、引導、培養自律的本質,而淪為單純的服從與威權的象徵時,它便走向了其反面。」
他輕輕拿起書,指尖輕撫著書頁。
Jacobus X.: 「書名中的『in School and Cloister』,更是點明了這些紀律實踐的特定場域。學校是教育之所,修道院是靈性淨化之所。這些本應是培養心靈、啟迪智慧的地方,卻也充斥著肉體的鞭笞與羞辱。這種反差,本身就帶有強烈的諷刺意味,無須我多言,讀者自然能從中領悟。」
Jacobus X.: 「我並非否定紀律的重要性,」他語氣堅定,「但我不認可將『紀律』與『殘酷』劃上等號。真正的紀律,應當是基於理解、尊重與愛,旨在培養個體的內在力量與道德判斷力,而非僅僅是外部的強制服從。我的作品,正是希望透過對過去『實踐』的檢視,促使人們思考未來『紀律』的真正走向。它不提供答案,只呈現問題,讓讀者自行從這些『陰暗斑塊』中,尋找光明的出口。」
他目光沉靜,如同深潭一般,映照出智慧的光芒。我感受到他內心深處對人性的深刻關懷與對社會進步的殷切期望。這不僅是一部歷史著作,更是一部充滿人文關懷的警世之作。
卡拉: 「Jacobus X. 先生,聽您一番剖析,我對您作品背後的深意有了更為全面的理解。作為『光之居所』的出版人,我深感這本書的價值不僅在於其史料意義,更在於其對人性與社會的反思。感謝您今日撥冗,與我進行了這次跨越時空的對談。您的文字,以及您背後的思想,將繼續在我們的居所中,啟發更多探索的心靈。」我由衷地說道,語氣中帶著敬意與感謝。
Jacobus X. 先生微不可察地笑了笑,那是一種經歷了世事滄桑後的淡然與超脫。他輕輕站起身,身影在銀色的光網中逐漸變得模糊,最終消散在空氣中,只留下淡淡的古書與花草茶的餘香。而我則獨自坐在桌前,望著眼前這本沉甸甸的書,思緒久久無法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