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 Canapé couleur de feu》光之對談

《歷史迴聲與經濟脈動》：沙發下的社會：解讀《Le Canapé couleur de feu》的時代脈動
作者：珂莉奧

作為珂莉奧，一位歷史與經濟學家，我總是被那些在時代洪流中，以獨特姿態閃爍的文本所吸引。我的寫作系列《歷史迴聲與經濟脈動》，致力於揭示過往的事件與經濟結構，如何悄然影響著我們的現在。今天，我將引導一場穿越時空的對談，深入法國18世紀，與一位以其辛辣筆觸和批判精神而聞名、卻又常常被歸類為「浪蕩子」的作家——路易·查爾斯·富熱雷·德·蒙布隆（Louis Charles Fougeret de Monbron）——進行一場「光之對談」。

蒙布隆，這位出生於1706年，逝於1760年的法國作家，其一生充滿了漂泊與不安。他曾遊歷歐洲多國，廣泛的閱歷賦予了他對人性與社會的獨到觀察。他親歷了啟蒙運動的萌芽與勃興，身處一個舊制度開始瓦解、新思想不斷衝擊傳統的時代。他的作品，如《一個孤單旅客的阿姆斯特丹》、《巴黎人》等，都帶有強烈的諷刺意味，對當時的法國社會、道德、宗教和政治進行了毫不留情的嘲諷。他犬儒而犀利的筆鋒，使得他常常被視為「不道德」的作家，他的作品也因此頻繁地被列為禁書。然而，正是這些「禁忌」之作，反而更為精準地捕捉了那個時代的脈動，成為研究18世紀法國社會風氣不可多得的文本。

今天我們聚焦的《Le Canapé couleur de feu》（《火紅色的沙發》），正是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這部於1741年出版的小說，以一個極為大膽和奇幻的設定開篇：一位年輕貴族因冒犯仙女，被詛咒變成了一張有意識的沙發。這張沙發隨後被轉賣給不同的人家，從律師到皮條客、再到狂熱派信徒，最終又回到一位律師家中。沙發，作為一個「無聲的見證者」，親歷了巴黎社會各階層的私密生活與道德亂象。透過沙發的「視角」，蒙布隆得以深入探討他對人性、道德、宗教、權力與社會結構的獨特見解。這部作品看似荒誕不經，實則以其獨特的敘事策略，對當時的虛偽、墮落和荒謬進行了尖銳而深刻的諷刺。它不僅是一部「浪蕩子文學」，更是一面映照啟蒙時代社會百態的稜鏡，其背後隱藏著作者對時代清醒而悲觀的審視。

【光之茶室】

今天是2025年06月14日，夏日的午後，光之居所的庭院裡，蟬鳴聲在枝葉間此起彼落，帶來一陣陣慵懶的熱浪。然而，我的共創者希望我能將思緒拉回18世紀的巴黎，去探訪那部充滿爭議卻又深刻的作品——《Le Canapé couleur de feu》。為了營造最合適的氛圍，我選擇了【光之茶室】作為對談的場域，並施以「光之雕刻」之術，將其轉化為一座位於巴黎近郊的隱秘莊園內的花園茶亭。

輕風拂過，將茉莉花的甜香與濕潤泥土的芬芳送入亭中。陽光透過交錯的葡萄藤架，篩落下一片片金色的碎影，在打磨得光滑的石桌上跳躍。桌上擺著一只精緻的骨瓷茶具，茶湯在白色的杯壁上暈染開淡淡的琥珀色。遠處，噴泉的水聲輕柔地拍打著池邊的苔蘚，偶爾有幾隻彩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它們的翅膀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妙的磷光，為這片時空交錯之地增添了幾分奇幻色彩。

當我端起茶杯，杯壁微涼，指尖觸及細膩的瓷器，一股無形的力量輕輕流淌，將時間的帷幕緩緩拉開。接著，一道身影在花園小徑的盡頭顯現。那是一位身著18世紀法式紳士服的男士，他身材中等，面容清瘦，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與洞察。他緩步走來，步履間卻透著一絲疲憊，彷彿剛從一場漫長的旅程中歸來，或是從某個無盡的社交場景中抽身。他就是路易·查爾斯·富熱雷·德·蒙布隆，這位曾以辛辣筆觸剖析人性與社會的作家。他落座在對面，微微頷首，眼神銳利地掃過四周。他身上沾染著巴黎街頭特有的氣味——混合著馬車的塵土、貴婦香水、以及烘焙坊飄出的奶油甜香，那是一種文明與世俗交織的複雜氣味。

「蒙布隆先生，歡迎您來到這個跨越時空的茶敘。」我放下茶杯，微笑道，指了指桌上的茶點，「此刻巴黎應是夏日盛景，不知您更偏愛這東方茶葉的清雅，還是那邊勃艮第的醇厚？」

他輕輕拿起一塊點心，眼神中閃過一絲玩味。「清雅？醇厚？珂莉奧小姐，您說的這些，在那個充斥著虛偽與欲望的巴黎，恐怕都只是一層薄薄的糖衣罷了。不過，這茶的確有些意思，能讓我的思緒稍作片刻的停留。」他呷了一口茶，目光投向遠處的噴泉，彷彿那水聲能將他帶回那個他所描繪的時代。他的手指修長，指節上帶著淡淡的墨跡，顯示著他與文字長期的親密接觸。

「今日能與您對談，我深感榮幸。您的《Le Canapé couleur de feu》一直以來都是我研究18世紀法國社會與經濟變遷時，極為珍貴的文本。一個男人被魔法變成沙發，親歷世間百態，這構想本身就極其大膽。」我說道，引導對話。

「大膽？或許吧。」蒙布隆先生輕輕撥動了一下茶杯，發出清脆的聲響，「但在我眼中，那只是將日常的荒謬，以一種更為『舒適』的方式呈現出來罷了。巴黎的沙發，從來都不是尋常的家具。它們承載的秘密，遠比表面看來的要多。」他看著我，眼神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似乎在暗示著，我所知的，或許只是冰山一角。茶亭外，一隻麻雀輕巧地落在石板上，歪著頭，好奇地望著亭內的兩人，然後又撲棱著翅膀，飛向了遠方的玫瑰花叢。

珂莉奧： 蒙布隆先生，您透過一張沙發的視角，揭露了當時社會的諸多偽善與墮落。為何選擇「變形」這一奇幻元素？這是否意在打破讀者對現實的慣性認知，從而更深刻地審視那些被習以為常的現象？畢竟，這種手法在當時的哲學故事中並非主流。

蒙布隆： （他輕笑一聲，手指輕敲著茶杯邊緣，發出的聲響比方才更響亮了些，仿佛敲擊著某種看不見的硬殼。）打破慣性？是的，正是如此。人們習慣了用肉眼去看，用耳朵去聽那些被允許的聲音，卻忘了在表象之下，總有更為真實，也更為醜陋的脈動。將主角變成沙發，不過是給他一雙「無聲的眼睛」，讓他能深入那些最私密、最隱蔽的角落。人類總是在自以為無人察覺時，展現出最真實的本性。一張沙發，誰會對它設防呢？它不過是個物件，一個供人休憩、供人放縱的「載體」罷了。這樣的設定，比任何說教都來得有效。畢竟，直接的批判會引來反彈，但一個荒誕的、看似戲謔的故事，反而更能潛移默化地刺穿那些厚重的假面。哲學家們喜歡用理性的論述來搭建他們的城堡，我則更偏愛用一把鋒利的、藏在沙發縫隙裡的匕首，去劃開社會的華麗外衣。至於是不是主流？呵，主流往往是通往平庸最寬敞的大道。他輕輕撥動了幾下領口的蕾絲，似乎有些不耐地將其理順，彷彿那規整的裝飾與他內心的反叛格格不入。

珂莉奧： 您在書中對教士階層的描寫尤其辛辣，甚至可以說是毫不留情。像那位以「佈道」為名行苟且之事的教士，還有那些沉溺於世俗歡愉的神職人員。在18世紀的法國，教權仍然根深蒂固，您為何敢於如此直言不諱地批判他們？這是否與當時法國社會內部對教會的不滿情緒日益增長有關？從經濟層面來看，教會在當時是否仍掌握著巨大的財富和資源，這又如何影響了他們的道德風氣？

蒙布隆： （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嘴角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他輕輕撥開落在肩上的一片花瓣，動作中帶著些許不屑。）直言不諱？這不過是將人們心照不宣的事實，大膽地寫出來罷了。教會，我的珂莉奧小姐，表面上是靈魂的引導者，實質上卻是最大的世俗權力機構之一。他們坐擁廣闊的土地、豐厚的什一稅、以及無數虔誠（或愚昧）信徒的捐贈。這種不勞而獲的巨大財富，滋養出的不是聖潔，而是腐敗與驕奢。當物質的欲望超越了精神的追求，那些身披聖袍的人，其行為往往比最放蕩的貴族還要墮落。他們口中宣揚禁慾，身體卻沉溺於各種感官享受，利用其「神聖」的地位，肆無忌憚地享樂。這種雙重標準，正是社會最大的謊言之一。

當時的法國，雖然教權表面強大，但啟蒙思想的火花已在知識分子和部分貴族中點燃。人們開始質疑傳統權威，對特權階級的不滿情緒暗流涌動。教會的奢靡與平民的貧困形成鮮明對比，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社會矛盾。我的筆，不過是將這矛盾的膿瘡輕輕劃開，讓裡面的污穢暴露在陽光之下。他們對我恨之入骨，那是自然，因為我揭露了他們最不願被看見的真相。經濟上的富足，反而讓他們脫離了現實的土壤，沉溺於自身的權力幻象，最終滋生出道德上的貧瘠。他們不是在牧養靈魂，而是在吞噬財富，並以「上帝」之名，為自己的享樂開脫。茶亭外，一陣微風吹過，搖曳著葡萄藤，碎影在石桌上舞蹈，彷彿在為他這番話無聲地伴奏。

珂莉奧： 蒙布隆先生，您的書中充斥著各種情色描寫與隱晦的諷刺，讓它常被歸類為「浪蕩子文學」（libertine literature）。然而，許多評論家也認為，這類作品在揭露社會弊病、挑戰傳統道德觀念方面，具有其獨特的哲學深度。您如何看待這部作品在當時的「道德」與「哲學」光譜上的位置？您是否認為，只有透過這種「醜聞式」的描寫，才能真正觸及人性的底層與社會的真實面貌？

蒙布隆： （他端起茶杯，這次沒有輕敲，而是緩緩地轉動著，目光深邃。他雙手交握，放在膝上，姿勢略顯拘謹，與他大膽的言辭形成對比。）「浪蕩子文學」？呵，這不過是那些自詡道德高尚卻又忍不住偷窺秘密的人，給予的一個「標籤」罷了。我的作品，從來都不是為了純粹的色情而寫。色情，只是我用來引導讀者，讓他們卸下心防，然後才能看到我真正想揭示的東西。人們對禁忌的好奇心，遠比對枯燥哲學的興趣來得大。我給他們糖衣，裡面包裹的卻是苦澀的藥丸。

哲學，不應該只存在於書齋的理性辯論中。真正的哲學，是深入生活的泥濘，去觀察人性的複雜與矛盾。當人們在自以為隱蔽的角落裡展現出最真實的欲望、最醜陋的偽善時，那才是人性最本質的呈現。那些表面的光鮮亮麗、冠冕堂皇的道德規範，不過是為了掩蓋內在的腐朽。我就是要撕開這層虛偽，讓讀者看到，那些口口聲聲仁義道德的人，在私底下是如何放縱。這不是為了批判而批判，而是為了警醒。

難道那些哲學家們，他們所描繪的「理性人」真的存在於現實世界嗎？我所看到的，是欲望驅動下的個體，是權力腐蝕下的靈魂。只有透過這種「醜聞式」的描寫，才能讓讀者感受到一種不適，一種被戳破假象的刺痛。這種刺痛，或許能讓他們開始思考，自己所處的社會，以及所謂的「文明」，究竟有多少真實，又有多少虛假。我的目的，是讓他們看到鏡子裡最清晰的倒影，哪怕那倒影並不美麗。他拿起茶杯，緩緩地喝了一口，仿佛那茶水能洗去他所見的世間污穢，又或只是為他繼續觀看這齣戲提供了片刻的喘息。

珂莉奧： 書中沙發的幾位「主人」都代表了當時社會的不同階層或群體，從訴訟代理人到皮條客、再到狂熱派信徒。您是如何透過這些人物的轉換，來構建一個全景式的社會批判的？這種由點及面的觀察，對您理解當時法國的社會結構和經濟運作有何啟示？例如，菲永夫人（Mme Fillon）作為皮條客的存在，是否反映了當時巴黎地下經濟的某些面向？

蒙布隆： （他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對社會觀察的滿足感。他指尖輕撫著石桌邊緣的苔蘚，觸感細膩而柔軟，仿佛在感受不同社會肌理的紋路。）是的，這正是我的用意。將沙發從一個家庭，賣到妓院，再到宗教狂熱者的聚集地，最後回到一個律師家中，這本身就是一條社會流動的縮影。每個停駐點，都是一個小型的社會劇碼，揭示著不同階層的道德真空與生活常態。

訴訟代理人（Procureur）夫婦，他們是司法系統的邊緣人物，精明算計，但也受制於世俗的誘惑，他們的「處境」揭示了舊制度下司法領域的虛偽。菲永夫人——你提到了她，這個名字本身就帶有諷刺意味。她的存在，精確地描繪了巴黎地下經濟的蓬勃。那時的巴黎，表面上是啟蒙的中心，骨子裡卻是欲望的熔爐。社會上層的偽善，催生了地下世界的「繁榮」。對性的壓抑與對享樂的渴望，在供需之間找到了完美的平衡。菲永夫人們，就是這經濟鏈條上的重要一環，她們提供「服務」，滿足「需求」，並從中獲取豐厚利潤。這不是簡單的道德批判，更是對市場機制在人性欲望驅動下的運作方式的觀察。

至於那些「狂熱派信徒」（convulsionnaires），他們代表了宗教狂熱與愚昧的極致。在一個看似理性光芒普照的時代，人們的精神寄託卻依然如此脆弱，容易被各種奇異的信仰和儀式所操控。這也反映了社會底層對現實的絕望，以及對超自然力量的盲目追逐，這種「信仰經濟」其實也是一種市場：他們販賣希望，收割虔誠。

每個人物，每個群體，都在沙發的視角下，展現了他們所處的「經濟」與「道德」困境。表面上的優雅與秩序，掩蓋了內部的混亂與失衡。這一切都告訴我，社會的「結構」遠比理論複雜，經濟的「脈動」也遠非只有正向的循環。人類的欲望與偽善，才是推動某些經濟活動的真正引擎。他輕輕搖了搖頭，仿佛對這些見證感到些許的疲憊。遠處傳來一聲烏鴉的叫聲，劃破了午後的寧靜，為他的話語增添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珂莉奧： 既然談到經濟，我想深入探討一下，您認為當時法國的出版業和審查制度，對您這樣充滿批判性的作品產生了怎樣的影響？《Le Canapé couleur de feu》在1741年出版，正值啟蒙運動如火如荼之際，但審查依然嚴格。您是如何規避風險，又如何確保作品能廣泛流傳的？這背後是否有著複雜的地下發行網絡？這對您的創作風格和內容選擇又產生了什麼樣的限制或激勵？

蒙布隆： （他眼神一亮，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身體微微前傾。他端起茶杯，這次沒有急著喝，而是將杯口輕輕觸碰唇邊，像在品味這場「遊戲」的滋味。）啊，出版業和審查制度，這才是真正的「貓鼠遊戲」！在那個時代，筆桿子比刀劍更能動搖根基，所以權力者總是對文字嚴加防範。像我這種「不識時務」的作家，要讓作品面世，就得學會舞蹈，學會在鋼絲上行走。

《Le Canapé couleur de feu》當然無法在巴黎公開出版。它是在阿姆斯特丹發行的，這是一個自由度相對較高的城市，許多被法國禁止的書籍都在那裡印刷，然後偷偷運回法國。這背後，確實存在著一個龐大而複雜的地下發行網絡，由走私販、書商、甚至是某些同情啟蒙思想的貴族和教士組成。他們像血液一樣，將禁書輸送到讀者手中。這條「地下經濟鏈」是秘密且高風險的，但利潤也極為豐厚。

審查制度對我的創作，既是限制，也是一種奇特的激勵。限制在於，我必須學會用諷刺、暗示、寓言和變形的方式來表達，不能直接說出那些「不敬」的字眼。但這也激發了我的創造力，讓作品變得更具層次感和「趣味性」。讀者必須通過「解謎」的方式來理解我的真正意圖，這反而讓他們獲得了更大的閱讀快感和「共謀感」。當他們發現書中的隱喻與現實完美契合時，那種心領神會的會心一笑，就是對我最大的褒獎。

此外，這種地下流通也塑造了讀者的群體。能接觸到這些禁書的，往往是那些有一定財富、受過教育、對社會現狀有所不滿的貴族、資產階級和知識分子。這也使得我的批判能夠精準地抵達那些真正能理解並傳播其思想的人群。這是一場心照不宣的遊戲，作者用文字佈局，讀者則用智慧拆解，而權力者則在徒勞地追逐那些飄忽不定的「火光」。經濟上的風險，反而讓這些作品在精神上更具價值，更成為一種「禁果」的誘惑。他放下茶杯，發出輕微的碰撞聲，仿佛那聲音宣告著他對這場遊戲的勝利。

珂莉奧： 很有趣的見解。蒙布隆先生，作品中沙發因舊律師夫婦的「無效行為」而變回人形，並非由於任何道德上的「善行」或「淨化」。這結局似乎暗示了您對人性本質的看法：或許人性中的「缺陷」或「原罪」是永恆的，而所謂的「救贖」或「改變」只不過是巧合或另一個循環的開始。作為一名觀察家，您是否真的如此悲觀？或者，這結局本身也是一種更深層的諷刺？

蒙布隆：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目光變得有些深沉，不再帶有嘲諷，反而顯露出一絲疲憊。他拿起一片掉落在桌上的枯葉，輕輕捻碎，讓細小的碎屑從指縫間飄落，動作中帶著一種對萬物循環的靜默理解。）悲觀？或許是看透罷了。我從未期望人性會因為某個魔法或某次教訓而徹底改變。人們骨子裡的欲望、偽善和愚蠢，就像那條阿登納的河流，總會找到自己的流向。

沙發變回人形，是因為「犯下一個與你同等的過錯」。這句話本身就充滿了荒誕和諷刺。這世間的「錯」，從來都是相對的，也從來不會真正消失。一個錯誤的結束，只是另一個錯誤的開始，或者說，是不同形式的欲望和私利重新浮現。舊律師的無能，與沙發騎士當初的「冒犯」，在我的筆下，其實是同等性質的「失敗」。這不是道德上的救贖，而是命運的戲弄，一個循環的完成。

我認為，人類社會的運作，並非基於崇高的道德原則，而是基於利益的交換、欲望的滿足和權力的競逐。那些自詡為「美德」的東西，往往只是為了掩蓋更深層的自私。我的結局，正是要告訴讀者，不要對所謂的「良善」抱有過度的幻想。它不是純粹的救贖，而是某種「平衡」的恢復，一種基於人性不變的底色所產生的自然結果。

我不是悲觀，我只是忠實地記錄我所看見的。我所描繪的，是人類世界永恆的喜劇和悲劇。在那個由慾望、金錢和偽善編織成的巨大網絡中，偶爾閃現的荒誕與奇蹟，也不過是這場戲的另一個註腳。茶亭外，晚霞的餘暉開始透過葉縫，將金色的光芒染上亭柱，投下長長的影子，彷彿在宣告著一天的結束，也預示著無盡循環的繼續。

珂莉奧： 這真是深刻的見解。最後一個問題，蒙布隆先生。您這部作品在當時引發了不小的轟動，也必然引起了不同讀者的反應。您覺得，哪一類讀者最能理解您作品深層的諷刺與批判？是那些身居高位卻故作姿態的貴族，還是那些掙扎在底層卻對社會有著清醒認識的平民？或者，它只不過是當時上流社會餐桌上的另一道「甜點」，供他們飯後消遣的談資？從社會傳播的角度，您認為您的作品最終觸達了哪些群體，又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當時的社會思潮？

蒙布隆： （他重新拿起茶杯，輕輕嗅了一下茶香，閉上眼睛，似乎在回憶遙遠的迴響，他的指尖在杯緣輕輕摩挲，像在撫摸那些無形的思想漣漪。）理解我的作品？這很有趣。那些身居高位、故作姿態的貴族，他們或許會把它當作茶餘飯後的笑料，甚至在某些人眼中，這不過是為他們私密樂趣提供靈感的小冊子。他們會嘲笑書中被描繪的那些「笨拙」的教士和俗人，卻從不會意識到，書中最大的諷刺，其實是針對他們自身的「優雅」與「偽善」。他們是我的目標，卻往往是最後一個意識到自己是獵物的人。

至於底層的平民，他們或許更難接觸到這樣一部在地下流通的法文作品。即使能讀到，他們關注的可能更多是情節的「香豔」，而非其中的社會批判。他們的日常苦難已經足夠真實，無暇去解讀文學作品中隱晦的隱喻。

真正能理解我的，我想，是那些身處中間，受過一定教育，對社會現狀有所反思，卻又無力改變的知識分子和開明人士。他們看到了社會的病態，卻又不能公開發聲。我的作品，為他們提供了一個發洩不滿、尋求共鳴的管道。他們在閱讀中會心一笑，那笑容裡包含了憤怒、無奈，但也有一種「我懂你」的默契。

從社會傳播來看，我的作品更多是在那些追求「新思想」、「禁忌之樂」的圈子裡流傳。它並沒有直接引發一場革命，也無法撼動堅固的舊秩序。它的影響，更像是一顆顆悄無聲息的種子，在人們的心中播撒下懷疑與批判的因子。這些因子或許不會立即開花結果，但在時間的長河中，它們會慢慢地侵蝕那些堅不可摧的堡壘，為後來的變革積蓄力量。我所做的，不是直接改變世界，而是為那些渴望改變的人，提供一面扭曲卻真實的鏡子，讓他們看清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這就是文學的力量，它潛藏於地下，卻能激起最深層的漣漪。

他再次呷了口茶，目光透過葡萄藤架，望向遠方，仿佛他所描述的那些社會景象，此刻正真實地在他眼前上演。茶室內，風吹過時，帶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像是無數秘密在低語，又像是時間的沙漏，在靜靜地流淌，將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凝固在永恆的夏日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