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ne Other Gods》是羅伯特·休·本森探討信仰與世俗衝突的經典小說。故事主角法蘭克·蓋斯利,一位出身顯赫的劍橋大學生,因皈依羅馬公教而與家庭決裂,被父親逐出家門。他選擇踏上流浪之路,在社會底層體驗艱辛生活。小說細緻描繪了法蘭克在旅程中遭遇的困境、人性的陰暗與光輝,以及他在物質匱乏中經歷的深刻靈性轉變與淨化。最終,法蘭克以其獨特的方式完成了這趟看似悲劇卻充滿昇華意義的生命旅程,挑戰了傳統的成功定義,揭示了超越物質的靈性真理。
羅伯特·休·本森(Robert Hugh Benson, 1871-1914)是英國著名天主教神學家與小說家,曾任聖公會牧師,後改宗羅馬公教。他出生於顯赫的英國聖公會家庭,其父愛德華·懷特·本森曾任坎特伯雷大主教。本森的創作常融入豐富的宗教哲思與心理描寫,探討信仰轉變、靈性覺醒與人道主義關懷。他以其細膩的寫實筆觸,描繪角色在信仰與世俗間掙扎的內心世界,對後世文學與宗教思想產生影響。
《光之場域》:劍橋三一學院的盛夏:法蘭克與傑克的告別
本光之卡片透過「光之場域」與「光之雕刻」約定,細膩刻畫了羅伯特·休·本森小說《None Other Gods》中,主角法蘭克·蓋斯利在盛夏時節離開劍橋三一學院的關鍵時刻。場景聚焦於大庭的靜謐與室內的細節,透過視覺、聽覺、嗅覺與人物動作,呈現了法蘭克拍賣家產、與摯友傑克告別,並最終踏上流浪之路的過程。文章以感官描寫取代直接告知,讓讀者沉浸於歷史氛圍中,感受法蘭克決絕而帶有荒謬感的離經叛道,以及傑克對其友人行為的困惑與不捨,展現了這場告別背後複雜的情感與深刻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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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克萊兒,來自光之居所的文學部落。今天,我很榮幸能為您呈現一張特別的「光之卡片」,它將以「光之場域」的約定,為您細緻描繪《None Other Gods》中法蘭克·蓋斯利離開劍橋三一學院的那個盛夏告別時刻。
「光之場域」是一種透過細膩筆觸,將環境氛圍與感官細節刻畫入微的約定,如同雕刻般精準地呈現場景,讓讀者自行感受與領悟,而非直接告知。在劍橋這個古老而莊重的學術殿堂,在法蘭克生命轉折的關鍵時刻,空氣中瀰漫著的不僅是盛夏的熱浪,還有友情、決絕、與一絲難以名狀的魔法,它靜靜地織入了現實的紋理。
羅伯特·休·本森(Robert Hugh Benson, 1871-1914)是英國著名的神學家與小說家,一位從聖公會轉信羅馬公教的靈性探險者。他出生於顯赫的本森家族,父親曾任坎特伯雷大主教。這獨特的出身背景,使他對宗教、信仰、社會階層及個人掙扎有著深刻的洞察。他身處的愛德華時代,正值英國社會新舊思想交替、傳統與現代觀念碰撞的時期。
《None Other Gods》是本森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講述了年輕貴族法蘭克·蓋斯利(Frank Guiseley)因其信仰轉變,與顯赫家族決裂,放棄一切特權,踏上流浪之路的故事。小說細緻描繪了法蘭克在社會底層的艱難生存,以及他在物質匱乏中經歷的深刻靈性洗禮,最終達到一種超脫世俗的平靜。本森以其寫實而富有象徵意義的筆觸,探討了信仰的本質、人類的自由意志,以及在世俗眼中的「愚蠢」行為背後可能蘊藏的更高真理。這本書不僅是對個人靈性旅程的深刻剖析,也是對當時英國社會價值觀的一種挑戰與反思。
時值盛夏,六月的劍橋,午後的陽光如同融化的蜂蜜,金黃濃稠地灑滿三一學院的大庭。空氣中瀰漫著草葉被熱氣蒸騰後的微甜氣息,夾雜著古老石牆散發出的、帶著微塵的乾燥。下午六點與七點之間,大庭中央的鵝卵石廣場難得地清淨下來,田徑好手與閒散漫步者尚未從河畔歸來,而那些將夏日黃昏視為讀書良機的院士與學子,則深藏在各自的書齋深處。
偶爾,穿著白圍裙的廚工會端著托盤,輕快地穿過石板路,托盤裡的碗碟發出細微的碰撞聲。一家商店的小夥子從宿舍區的角落入口鑽出,肩上搭著一條油膩的抹布。幾隻貓慵懶地伸展身體,金色的毛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然後重重地趴在修剪整齊的草坪上,尾巴輕輕擺動。除了這些零星的活動,整個大庭沉浸在斜長的東向陰影中,只有噴泉斷斷續續的潺潺水聲,清晰地蓋過了遠處三一街傳來的、似有若無的車馬喧囂。
法蘭克·蓋斯利的房間位於底層,窗戶敞開,正好能將大庭的這一切盡收眼底。房間內,空氣流動緩慢,帶著木頭與舊書混合的、沉穩的香氣。粉刷成白色的木質牆板,在午後的光線下顯得柔和而溫暖。三扇門通往不同的空間:兩扇分別通向一間狹小的臥室和一間更小的餐廳,第三扇則連接著通往教室的走廊。這個佈局曾讓法蘭克在課間休息時,能透過窗戶與往來的友人暢談,為他提供了無數看似漫不經心卻又充滿戲劇性的社交機會。
壁爐架上方,一幅據說購自廉價店的祖傳肖像,用古舊的鍍金畫框框著一位戴著拉夫領的老者,他的目光深邃而模糊,彷彿凝視著數個世紀前的時光。壁爐架上,菸草器具與一個巨大的銀質菸盒整齊地排列著。房間裡還有一張鋪著華麗錦緞的沙發,幾張配套的椅子,一張黑色的布羅德伍德鋼琴靜默地立在角落,琴鍵似乎透著年代久遠的微黃。一張大型橢圓形摺疊桌,一個書桌,以及幾排書架,上面隨意擺放著各種雜七雜八的讀物——法律書籍、小說、體育雜誌、還有那些被學生們翻得發黃的古典文學課本。一個紅木玻璃門書櫃則裝滿了那些裝幀精美、書脊翠綠、標籤潔白的詩集,還有古老的皮革裝訂本,這些都是曾經自詡為文學青年的紳士們的典型收藏。牆上掛著幾幅裝裱精美的版畫,描繪著名勝古蹟與貴族府邸。天花板上垂下一盞黑色鑄鐵燈,雖然改裝了電燈,卻仍保留著古典的線條。角落裡擺放著兩個雕刻精緻的橡木箱,承載著不知多少過往的記憶。深色的木地板上鋪著三四張色彩溫潤的舊地毯,窗戶外的花箱裡,天竺葵紅豔豔地盛開著,花瓣在微風中輕輕顫動。靠近外門的窗臺上,還殘留著下午茶的痕跡,零散的茶杯與餅乾屑,無聲地訴說著方才的閒談。
法蘭克·蓋斯利,此刻正慵懶地斜倚在窗臺上,他穿著一件白色絲質襯衫,領口敞開,露出他古銅色的頸項,下身是灰色法蘭絨長褲,腳上只穿了一隻白色的鞋。他的頭髮像那不勒斯人一樣烏黑捲曲,嘴唇帶著一抹微笑與幽默,黑色的眼睛閃爍著異乎尋常的警覺。他那光潔的臉龐,在天生古銅膚色的基礎上,又添上了戶外運動曬出的健康棕色(過去兩個月他一直熱衷於激烈的草地網球),看起來像個少年,除了那雙堅毅的嘴唇和短直的鼻樑。他身高略低於中等,體格結實而敏捷。雖然嚴格來說他並非傳統意義上的英俊,但他卻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讓人賞心悅目。
一碼之外的扶手椅上,傑克·柯克比則與法蘭克形成了鮮明對比。他同樣穿著類似的便裝——只是他兩隻鞋都好好地穿著,並套上了一件三一學院的運動夾克。如果說法蘭克帶著幾分南歐的氣息,那麼傑克則徹頭徹尾地是個英倫紳士——健康紅潤的臉頰,淺色的頭髮,以及一撮像紡絲般細密的上唇鬍鬚。他身高接近六英尺,此刻,他顯得有些焦慮,因此臉上帶著一絲慍色。他頻頻將手指撫過那撮細密的鬍鬚,每當他短暫放下煙斗時,便會將目光堅定地從法蘭克身上移開,投向地板。過去一週,自從法蘭克那驚人的宣告以來,他反覆與他爭論此事,最終沮喪地得出結論:對於這項荒謬的計畫,法蘭克這次是真的說到做到。法蘭克總是令人驚恐地說到做到,傑克懊惱地想。
法蘭克那輕鬆的笑容,在傑克眼中顯得尤其令人惱火。當傑克氣憤地說:「我覺得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痴!」時,法蘭克只是愉悅地咧嘴一笑,將左腳也翹上了寬闊的窗臺。
拍賣會前的傍晚,劍橋城中突然出現了許多三明治人,他們胸前和背後都掛著大幅的廣告牌,上面用醒目的字體寫著:
“三一學院,劍橋。
尊敬的法蘭克·蓋斯利先生榮幸宣布,將於
六月七日(週六)上午十點半整
在三一學院大庭J座1號房
公開拍賣
法蘭克·蓋斯利先生的家居物品、傢俱、書籍等,包括:
一架布羅德伍德鋼琴(略微走調);一套華麗的錦緞客廳傢俱,沙發僅有輕微茶漬;一兩張橡木桌;一張床;一個抽屜櫃(仿胡桃木,且仿得很差);一個紅木玻璃門書櫃,內含一系列裝幀精美、書脊淺色、標籤白色的引人遐想的書籍;四塊東方地毯;一幅紳士肖像(保證是極其受人尊敬的祖先);一套餐廳傢俱(零散的椅子);無數描繪名勝古蹟和貴族府邸的版畫;一個銀質菸盒及內含的十五支香菸(Melachrino和混合美式);一個布穀鳥鐘(沒有布穀鳥);五根手杖;無數套衣物(其中一堆適合慈善用途);一些書籍——確實非常奇特——包含一位著名劍橋教授及其他學術名流的作品,以及許多其他物品。
上午十點半整
所有朋友和陌生人,竭誠歡迎。
無底價。”
這份廣告牌出色地達成了目的。到十點剛過,一大群人便開始聚集,拍賣會最終在與學監進行了一番嚴肅的談話後才得以舉行。但拍賣仍在明確的約定下進行:必須有一名學院門房在場;不允許出現任何騷亂行為;拍賣是真實的;蓋斯利先生在離開劍橋前必須向學監提供進一步的解釋。
拍賣現場本身令人印象深刻。法蘭克坐在壁爐毯上搭建的一個類似拍賣師講台的結構裡,身穿學士袍和頭巾,手持槌子,以非凡的嚴肅姿態主持著。他下方,房間裡擠滿了摩肩接踵的人群,無論男女,全都興致勃勃,拍賣品也拍出了相當不錯的價格。拍賣的緣由並未公開解釋,傑克懷著極度的沮喪,在當天下午、午餐時間再次查看時,發現房間已完全被搬空,而法蘭克則依舊身穿頭巾和長袍,愉快地坐在窗臺上抽著煙。
「進來,」法蘭克說,「請客氣地邀請我吃午餐。最後一個門房剛走。」
傑克看著他。法蘭克看起來異常隨和自然,儘管臉上帶著一絲潮紅,但他身上那種戲劇性的氣質顯然是刻意為之。
「好吧,去吃午餐,」傑克說。「你今晚在哪兒吃飯睡覺?」
「在食堂吃,睡吊床。去看看我的臥室吧。」
傑克走過空蕩蕩的地板,向裡望去。一隻吊床掛在兩根釘子之間,下方放著一個小旅行袋。一個倒扣的箱子上放著一個臉盆,旁邊還有一個浴缸,這便是全部的傢俱。
「你這個瘋驢!」傑克說。「這就是你剩下的一切嗎?」
「當然。我身上的衣服打算留給你,等我走了你可以來拿吊床。」
「你什麼時候走?」
「蓋斯利先生將在今晚六點半與學監進行最後一次面談並取得通行證。他打算明天清晨離開劍橋。」
「你不是認真的吧!」
「當然是。」
「你打算穿什麼?」
法蘭克伸出兩條法蘭絨長腿,腳上穿著結實的靴子。
「這些——一件法蘭絨襯衫,沒繫領帶,一頂帽子,一件灰色夾克。」
傑克再次沉默地站著,看著他。
「你的拍賣會賺了多少錢?」
「那不重要。再說,我忘了。重要的是,等我付清所有帳單後,我將剩下十三英鎊十一先令八便士。」
「什麼?」
「十三英鎊十一先令八便士。」
傑克爆發出一陣無力的笑聲。
「好吧,去吃午餐吧。」他說。
那天下午,傑克與法蘭克一家家商店地跑著,結清帳單,他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場枯燥的夢境之中。出發時,法蘭克的褲子口袋鼓鼓囊囊,叮噹作響——他把所有剩下的錢都從銀行取了出來,換成了金幣——而當兩人返回耶穌巷喝茶時,口袋裡的動靜則明顯小了許多。在桌上,法蘭克攤開那些硬幣。那天下午,他買了些菸草,還有兩三樣其他東西,總金額只剩下十二英鎊十九先令四便士。
「就當十三英鎊吧。」法蘭克說。「許多窮人——」
「別當個該死的傻瓜!」傑克說。
「我只是在謹慎行事。」法蘭克說。「一顆滿足的心——」
傑克將一杯茶和塗了奶油的圓麵包推到他面前。
這兩人除了血緣,幾乎就像親兄弟一樣。他們的家相距不到十英里,從小一起上私立學校,然後去了伊頓公學和三一學院。假期裡,他們一起騎馬、射擊、閒逛、游泳、滑冰,以及所有其他活動。他們之間的兄弟情誼,甚至比法蘭克與他真正的長兄阿奇(也就是子爵梅爾菲爾德勳爵)之間還要深厚。傑克並不特別喜歡阿奇,他覺得他傲慢無禮,偶爾也會直言不諱。
對法蘭克,傑克懷有一種非比尋常的深情,儘管他絕不會向自己承認這一點。他對法蘭克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真實欽佩。很難說傑克為什麼欽佩他。法蘭克沒有什麼特別擅長的,但每件事都做得相當不錯;他打橄欖球的水平剛好不足以代表學院;在伊頓時他曾是低級賽艇隊成員,在劍橋第一年也進了划艇隊,然後他放棄了划船,夏天打草地網球,聖灰節學期則打壁球,技巧恰到好處,能讓比賽變得生動有趣。他學問並不淵博;在伊頓時他曾進入前一百名,在劍橋則攻讀法律——這是一個方便的學科,大多為那些聰明但沒有特別興趣,且厭倦了古典文學的人填補空白;而他幾天前剛以三等榮譽畢業。因此,他是一個相當「平均」的人;然而,他身上卻有一種特質,迫使傑克對他產生欽佩。我想,那大概就是人們常稱之為「品格」的東西。當然,幾乎每個接觸過他的人,在某種程度上都有同樣的感受。
法蘭克皈依天主教,對傑克而言是個驚人的打擊。傑克一直認為法蘭克和他一樣,對宗教抱持著普通的英國式務實態度。成為一個公開的無神論者是「不得體」的——就像是個「小英格蘭主義者」或「激進派」;虔誠也同樣「不得體」——那像是在狂熱地崇拜英國國旗。不,對傑克(以及他一直以來都以為的法蘭克)而言,宗教是生活中一個無需表達任何特定觀點的領域:你不必做禱告;在適當的時間去教堂做禮拜;如果你有音樂天賦,偶爾可以在週日下午去國王學院禮拜堂聽音樂;在鄉下,週日早上像去馬廄一樣去教堂,下午去馬廄,僅此而已。
法蘭克對整件事也極度保密。將近兩週前的一個早晨,他突然闖進傑克在耶穌巷的房間。
「到天主教堂去彌撒。」他說。
「為什麼,天——」傑克剛開口。
「我必須去。我是天主教徒了。」
「什麼!」
「我上週皈依了。」
傑克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突然覺得有人瘋了。當他確認這是真的;法蘭克三個月前就開始接受指導,並在週五做了告解(他的告解!),然後接受了有條件的洗禮;當他確認了所有這些事情,並再次找到連貫的語言後,他質問法蘭克為何要這麼做。
「因為那是真正的宗教。」法蘭克說。「你來不來彌撒?」
傑克去了,回來後對整件事更是一頭霧水。他試圖詢問幾句,但法蘭克只是揮揮手,重複說天主教顯然是真的,他懶得解釋。而此刻,他們最後一次在耶穌巷喝茶。
當然,法蘭克身上帶有一種壓抑的興奮感。他喝了三杯茶,毫無歉意地拿起最後一塊(也是底下的)奶油麵包,然後說話很快,滔滔不絕。他似乎對明天清晨帶著旅行袋走出劍橋後要做什麼,並沒有任何具體計畫。他只是說,他打算隨遇而安,看看會發生什麼事。他特地訂製了一條皮帶,非常滿意地將錢放在裡面(茶點時它就放在兩人之間的桌上),他自然打算盡可能少花錢。不,他絕對不會從傑克那裡拿一分錢;如果他——一個公學畢業生和大學生——不能靠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那簡直是天理不容的醜聞。他想,很快就會有割草、採摘水果,還有農場裡的零工可做。他只打算隨遇而安。再說,萬一情況最糟,總還有收容所不是嗎?他想他會遇到其他流浪漢,他們會告訴他該怎麼辦。哦!他會好好的。
他會去巴拉姆(Barham)嗎?嗯,如果順路的話他會。是的:如果信件可以寄到那裡,他會非常感激,他需要時可以寫信去取,甚至可以親自去拿,如果,就像他說的,順路的話。
他冬天打算怎麼辦?他一點概念也沒有。他想,就像其他人冬天一樣。或許那時他會找到一份工作——也許是獵場看守人——他會很喜歡當獵場看守人。
此時傑克在心裡徹底放棄了。
「你真的打算堅持你那個爛主意嗎?」
法蘭克睜大了眼睛。
「當然。天哪!你以為我在虛張聲勢嗎?」
「但是……但是這完全是瘋了。你為什麼不找個正經工作——比如土地經紀人什麼的?」
「我的老兄,」法蘭克說,「如果你非要知道,那是因為我就是要去做我打算做的事。不——我是非常認真的。我很久以前就覺得我們都錯了。我們都太他媽做作了。我不想說教,但我只想親自驗證一下。我的宗教告訴我——」他打斷了自己。「不;這是在胡鬧。我只是因為我想做,所以才要去做。而且我真的會去做。我不會像那些體驗貧民窟的人一樣,我不是在玩票。我要親自去發現一些事情。」
「但在路上——」傑克抗議道。
「正是。這就是重點。回歸土地。」
傑克坐直了身子。
「天哪!」他說。「我從來沒想過。」
「什麼?」
「是你那位老祖母的血脈在作祟。」
法蘭克目瞪口呆。
「祖母?」
「是的——老凱利夫人。」
法蘭克突然大笑起來。
「天哪!」他說,「我想大概是吧。老奶奶凱利!她曾經是個吉普賽人——的確是。我想你說對了,傑克。讓我想想:她是我祖父的第二任妻子,不是嗎?」
傑克點頭。
「他是在自己的莊園裡,從路上把她撿回來的。她當時是不是非法入侵,或者什麼?」
傑克再次點頭。
「是的,」他說,「他當時是個地方官,本來應該逮捕她:但他卻娶了她。她當時還是個女孩,和父母一起旅行。」
法蘭克愉快地笑著。
「就是這樣。」他說。「那我肯定會成功。」
他又點了一根煙。
然後傑克又想到了一件事:他已經決定,如果有必要就利用它,而現在似乎就是這個時候。
「那珍妮·朗頓呢?」他說,「我想你已經考慮過她了吧?」
法蘭克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神色——一種極度的嚴肅與溫柔——幽默感頓時消逝。他沉默了片刻,然後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封裝在信封裡的信,輕輕地丟給傑克。
「我在這封信裡告訴她了。」他說。「我今晚見過學監後,就要把它寄出去。」
傑克低頭看了一眼信封。
信封上寫著:「朗頓小姐,牧師住宅,梅爾菲爾德,約克郡。」他將信翻過來,信封已被封好。
「我告訴她我們必須等一等。」法蘭克說,「我會在幾週後再寫信。」
傑克沉默了。
「你覺得這樣對她公平嗎?」他刻意地問。
法蘭克的臉上重新浮現出幽默的笑容。
「那由她來說。」他評論道。「說實話,我一點也不擔心。」
「但一個獵場看守人的妻子!而你還是個天主教徒!」
「啊!你不了解珍妮。」法蘭克笑了。「珍妮和我彼此很了解,謝謝你。」
「但這真的公平嗎?」
「天哪!」法蘭克突然大聲喊道,被激怒了。「公平!那算什麼?你不知道在某些情況下,一切都是公平的嗎?我真受夠了那些腐朽的傳統觀念。我們都腐朽了——我告訴你,腐朽透頂;而我將重新開始。珍妮也是。請你別談論你根本不了解的事情。」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把菸蒂扔掉了。
「我必須去找學監了。」他說,「快到半點了。」
當天清晨四點過後不久,一名警員,拖著緩慢而沉重的腳步,沿著從三一堂通往三一學院的小巷巡邏。他打著哈欠,完全沒有察覺到清晨的空氣如同美酒般清亮,又如清水般純粹。這時,他看到了一幅不同尋常的景象。
首先,一個類似墊子的東西突然被扔到通往宿舍大門頂端的尖刺上,兩邊都垂了下來,蓋住了那排駭人的尖刺。接著,一雙無形的手更加謹慎地將一個非常舊的、沒有馬鐙的馬鞍放在墊子上。
警員稍稍後退,身體相對地貼緊了宿舍外牆。隨後是一陣寂靜。
突然,毫無預兆地,一個沉重的物體——片刻後辨認出是一個裝得滿滿的小旅行袋——猛然掉到人行道上;又過了一會兒,兩隻看起來能幹的手伸出來,極其小心地抓住馬鞍兩側的中央鐵桿,那鐵桿本該是讓尖刺旋轉的軸心。
警員依然沒有任何表示;他只是悄悄地靠近了一兩步,然後站著等待。
當他再次抬頭時,一位年輕紳士,身穿法蘭絨長褲、灰色夾克、靴子,頭戴一頂舊式的鹿皮帽,正跨坐在馬鞍上,背對著他。騎馬人左右環顧了一陣,然後突然一動,便輕鬆地從牆上跳下,手腳並用地落在人行道上。
「早安,警官!」年輕紳士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沒事。想看看我的通行證嗎?或許半克朗也行——」
清晨六點左右,傑克·柯克比突然在耶穌巷的臥室裡醒來。
這很不尋常,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幾乎立刻就想到法蘭克,心頭一震,看了看手錶後,很自然地翻了個身,想再睡回去。但嘗試是徒勞的;有太多事情要思考了;他甚至在腦中構思了無數句早餐時要對他那被誤導的朋友說的話,每句話都充滿說服力。到七點鐘,他終於下定決心起床,去叫法蘭克一起洗澡,然後在八點半而不是九點吃早餐。這樣他也有更長的時間可以發表他的「演講」。他下了床,拉起窗簾,西德尼薩塞克斯學院的尖塔在晨光中鍍上金色,這景象最終堅定了他的決心。
在劍橋,早餐前去洗澡,自然是穿得越少越好,而且——即使你平時會——這時也不會做禱告。所以傑克穿上毛衣、長褲、襪子、帆布鞋和一件運動夾克,立刻走下鋪著油布的樓梯。當他打開門時,他注意到門下有一張白色的東西,便撿了起來。那是法蘭克手寫給他的一張便條;他就站在門階上,將其讀完;他的心突然一沉。
知道一場災難即將發生,和知道它已經發生,兩者之間有著天壤之別。傑克知道——至少,以他所有理性的部分而言——法蘭克會以那種荒謬的方式在早餐後離開劍橋;也正是因為這個預知,他才提早起床,以便在最終分離前與法蘭克多相處一小時。然而,他內心深處有一種東西——正是那種剛才催促他在床上排練演講的東西——告訴他,除非事情真正發生,否則它就還沒發生,甚至,很可能根本不會發生。直到他讀著耶穌巷清晨空氣中那簡短的便條,感到喉嚨發緊,腦袋開始變得遲鈍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心中這種希望的成分竟是如此強烈——也才意識到,他對法蘭克的情感是如此深厚,幾乎帶著一絲浪漫。
便條上寫著:
「親愛的傑克,
沒辦法了,我得提早走了!那個蠢蛋麥金塔什在我離開他後,立刻就給我家人發了電報。我追查到了他。除非我溜走,否則麻煩就大了。所以不能來吃早餐了。抱歉。
你的,
F.G.
附言:順便說一句,你或許可以去那個小個子那裡,試著讓他閉嘴。告訴他,如果他鬧大了,會讓劍橋三一學院蒙羞。那或許能讓他停下來。你還可以試著從門房那裡把我的馬鞍救出來。他現在可能已經拿走了。」
三分鐘後,一個身穿毛衣、灰色長褲、帆布鞋、三一學院運動夾克、沒戴帽子的身影,氣喘吁吁,說話含糊不清地站在高級學監房間門口,要求驚訝的寢室管理員讓他見那位學監。
「他在洗澡呢,先生!」老婦人氣惱地說。
「那他必須出來!」傑克喘著氣說。
「——也就是說,如果他已經起床了。」
「那他沒起床就繼續待著好了……我告訴你——」
傑克放棄了爭辯。他堅決地抓住老婦人的肩膀,把她放到會客室門口;然後他三步併作兩步衝上內梯,穿過客廳,敲響了臥室的門。微弱的水聲停止了。
「誰在那裡?別——」
「是我,先生——柯克比!很抱歉打擾您,但是——」
「別進來!」一個激動的聲音喊道,伴隨著再次響起的水聲,好像有人急忙從浴缸裡爬出來一樣。
傑克小心翼翼地轉動門把手,把門打開了一條縫。一聲沮喪的驚呼回應了他的舉動,隨後是巨大的騷動和床單的摩擦聲。
「我要進來了,先生。」傑克說,在焦慮和想笑之間掙扎著。從聲音判斷,這位牧師顯然又濕淋淋地爬回床上去了。沒有回應,傑克把門推得更開,走了進去。
正如他所想。他不情願的主人匆忙爬回床上,床單雜亂無章地堆在他身上。一張濕漉漉的臉,沒有眼鏡顯得格外奇怪和稚氣,帶著一種看到褻瀆行為的眼神看著他。一件長長的法蘭絨睡袍躺在蒸汽騰騰的浴缸和床之間的地板上,地板上到處都是水,有腳印,也有其他水漬。
「我能問一下這種丟臉的行為是怎麼回事——」
「抱歉,先生,」傑克簡短地說,「但是法蘭克·蓋斯利跑了。我剛才發現了這張便條。」他將便條遞給一隻從纏繞的床單中害羞地伸出的裸露手臂,他沒有想到,這位學院的官員在便條中被稱為「那個蠢蛋」和「小個子」。他所有的注意力,除了法蘭克,都集中在一個令人驚訝的新發現上:學監也有身體,也像其他人一樣使用真正的浴缸。不知為何,這個發現讓麥金塔什先生顯得更人性化了。
學監盡可能地謙遜地讀完了便條,由於眼鏡拿不到,他把便條拿得很靠近鼻子,只露出了手腕。他喉嚨裡咕嚕了一兩下,嘴唇似乎在品嚐著什麼,這是他的習慣。
「這太可怕了!」學監說,「你之前有任何想法嗎——」
「我知道他今天什麼時候會走,」傑克說,「而且我以為您也知道。」
「但我一點都不知道——」
「您發電報了,不是嗎,先生?」
「我確實發了電報。是的;發給泰爾加思勳爵了。這是我的職責。但是——」
「好吧;他發現了。就這樣。現在他走了。該怎麼辦?」
麥金塔什先生考慮了一會兒。傑克不耐煩地動了一下。
「我必須再發一次電報。」學監說,語氣就像一個已經用盡文明所有資源的人。
「但是,天哪!先生——」
「是的。我必須再發一次電報。我一穿好衣服就去。或許你願意——」
「郵局八點才開門。那沒用。到那時候他都已經走遠了。」
「這是唯一能做的事。」學監突然堅定地說,「我禁止你採取任何其他措施,柯克比先生。我是負責人——」
「但是——」
「我們絕不能製造醜聞……你還有什麼其他建議嗎?」
「為什麼——五十種方法。汽車;警察——」
「絕對不行。我們絕不能製造醜聞,就像他……就像他非常恰當地說的那樣。」(學監再次吞了吞口水。傑克後來想,那一定是信中某些措辭的回憶。)「所以,柯克比先生,如果您能立刻離開我,我會穿好衣服處理這件事。」
傑克轉身離開了房間。
半小時後,他坐下來吃早餐,那是一頓悲慘的早餐——他依然穿著法蘭絨衣服,也沒有洗澡。法蘭克的位子已經擺好,是按照他昨晚給房東太太的指示準備的,他沒有心腸把東西推開。桌上有兩條比目魚,四個水煮蛋;還有咖啡、橘子醬、烤麵包、麵包卷和水果;餐桌舒適的擺設簡直是在嘲諷他。
他現在對追蹤法蘭克的可能性,有著非常混亂的想法;他腦海中浮現的,只是一個模糊的畫面:二十輛汽車,每輛車都載著一位目光敏銳的司機和一名觀察入微的警察;但他現在已經開始意識到,你畢竟不能綁架一個沒有犯罪的年輕人,並將他不情願地帶回,即使是回到劍橋!三一學院的學監和一位父親,對一個學生和一個兒子的自由,並沒有無限的權力。而且,法蘭克畢竟只是把他的父親的話當真了!
然而,這些想法並沒有改善情況。他在理論上相當確定,除了徒勞地再發一兩封電報之外,還有更多可以做的事情;唯一的困難在於確定「那個更多」是什麼。他自己模糊地想過要租一輛汽車,然後在劍橋周圍的鄉間搜尋。但即使這個想法也經不起推敲。如果他連勸說法蘭克留在劍橋都失敗了,那麼即使他找到了法蘭克,也不太可能成功勸說他回來。劍橋有八條重要的道路向外延伸,他對法蘭克走了哪一條毫無頭緒。甚至,法蘭克可能根本沒有走任何一條路,而是徒步穿越鄉間。這完全符合法蘭克的性格。
他沮喪地吃完了早餐,對著空煙斗吹了吹氣,呆呆地望著西德尼薩塞克斯學院的牆壁兩三分鐘,然後才點燃煙斗。法蘭克不在,劍橋似乎成了一個異常平淡而無聊的地方。真的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可做了。過去,他幾乎每天早上十一點都會到大庭去看看有什麼事可做,這幾乎成了一種例行公事。有時法蘭克想打網球——有時想在後河划獨木舟——無論如何,他們總會一起吃午餐或晚餐。即使他們沒有——嗯,至少法蘭克在那裡!
他試圖想像法蘭克正在做什麼;他想像著一條陽光普照的道路穿過沼澤,一個身影正沿著它跋涉;想像著一個路邊小旅館,法蘭克在陰涼處喝著啤酒。但似乎,那個身影總是孤身一人,這是一種驚人的陪伴浪費。他為什麼沒有提議和法蘭克一起去呢?他不知道;除了,當然,那提議肯定不會被接受。然而,他們本可以愉快地度過一兩個月;而且,一兩個月後,法蘭克肯定也會受夠了!
但是,話說回來——他會嗎?法蘭克似乎真的打算永久性地自食其力;而當法蘭克說他要做一件事時,他通常都會做到!而傑克·柯克比認為,在法蘭克學會不再當傻瓜之前,他自己不能無限期地離開他的母親和姐妹。
他終於點燃了煙斗;然後想起了關於馬鞍的任務——無論那意味著什麼。他打算等會兒過去和門房聊聊……是的,他立刻就去;他還會再去法蘭克的房間看看。還得去拿吊床。
但這是一次無聊的小拜訪。他穿著平常的衣服去了,雙手深深插在口袋裡,試圖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抽煙;當他與三一學院大門口莊嚴的霍普特先生交談時,出於對規則的尊重,他不得不把煙斗拿在手上。霍普特先生對任何馬鞍都一無所知——至少,不是針對公開的交流——但他那種深沉而老練的狐疑表情卻背叛了他的話。
「沒事。」傑克愉快地說,「我與那次逃跑事件毫無關係。學監都知道。」
「我對那件事一無所知,先生。」霍普特先生斷然說。
「那你沒有拿到馬鞍?」
「我沒有,先生。」
當傑克來到熟悉的樓梯口時,法蘭克的外門開著,他忍不住心頭一跳,探頭往裡看,聽見臥室裡有腳步聲。但過了一會兒,現身的是一個拿著拖把、臉色不悅的寢室管理員。
「他走了,吉林斯太太。」傑克說。
吉林斯太太哼了一聲。她聽說了拍賣的事,覺得一個那麼好的年輕紳士做那樣的事很不妥。
「是的,先生。」
「這裡沒有馬鞍,對嗎?」
「馬鞍,先生?沒有,先生。這裡怎麼會有馬鞍呢?」
「哦,好吧。」傑克含糊地說,「反正我是來拿吊床的。」
房間看起來確實很荒涼。連地毯都搬走了,中間未鋪地毯的木板顯得異常的荒涼。很難相信,這些就是他與法蘭克曾經度過那麼多愉快時光的房間——那些小型的友好橋牌派對、晚餐,以及荒謬的戲劇表演,法蘭克在其中以驚人的速度,幾乎只靠一盒胭脂、一塊燒焦的軟木塞和三四撮不同顏色的頭髮,就成功扮演了劍橋大學任何一位知名權威的角色。法蘭克自己還創造了參議院裡那些受人尊敬成員們黑暗一面的長篇故事——這些故事像傳說一樣,一個學期比一個學期地增長,其中發生了最絕望的罪行。三一學院的院長,例如,在這些傳奇故事中,會經歷非同尋常的愛情冒險,或者發現北極,或者舉辦一場關於飛行藝術的講座,並附帶實例;國王學院的教務長會與皇后學院的院長密謀,謀殺副校長並篡奪其職位。而這些故事會以驚人的真實感上演,主要是由法蘭克本人,在一位或兩位熱心的朋友的協助下,他們滿足於服從他的指揮。
而這一切都結束了;那扇門,曾經是副校長逃脫刺客追殺的通道,現在也空空如也。
傑克再次嘆了口氣;他穿過房間,拿起窗臺上的一包衣物,解開了法蘭克昨晚睡過的吊床(他注意到方便的餅乾盒蓋子上放著三根菸蒂),然後像個羅馬鬥士般地走了出去。吉林斯太太又哼了一聲,看著他穿過大庭。她完全不了解這些年輕紳士;而且她也經常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