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收錄了兩份關於16世紀西班牙征服拉普拉塔河流域的原始史料:烏爾里希·施密德的《航海記》與阿爾瓦·努涅斯·卡貝薩·德·瓦卡的《評論》。施密德的記述側重於其作為底層參與者的個人經歷,充滿冒險與對未知世界的描繪。而卡貝薩·德·瓦卡則從總督的官方視角,記錄了殖民地的管理與內部衝突。全書由路易斯·L·多明格斯編輯並撰寫導言與註釋,他以批判性視角審視了原始文本的準確性與背後的歷史、政治、經濟動機,尤其對「食人族」傳說進行了深入辨析,揭示了殖民敘事的複雜性。
烏爾里希·施密德(Ulrich Schmidel, c.1505-1581?),一名巴伐利亞探險家和僱員,參與了1535年西班牙征服拉普拉塔河的遠征。他作為親歷者留下了寶貴的冒險記述,記錄了當地原住民的風俗與征服者之間的衝突。阿爾瓦·努涅斯·卡貝薩·德·瓦卡(Alvar Nuñez Cabeza de Vaca, c.1490-c.1557),西班牙探險家與殖民地官員,曾任拉普拉塔省總督。他以其在佛羅里達的艱難求生經歷而聞名,其《評論》為研究拉普拉塔河早期殖民歷史提供了重要官方視角。路易斯·L·多明格斯(Luis L. Dominguez, 1819-1898),阿根廷著名外交官、經濟學家和歷史學家。他編輯了多份南美洲歷史文獻,對拉普拉塔河流域的早期歷史有深入研究,並對殖民地時期的記錄進行了批判性分析。
本光之對談深入探討了《征服拉普拉塔河》一書,對比了烏爾里希·施密德和阿爾瓦·努涅斯·卡貝薩·德·瓦卡兩位作者的迥異視角。透過施密德的個人冒險與路易斯·L·多明格斯的批判性編輯,對話揭示了十六世紀殖民擴張背後的經濟動機(如對白銀的渴望)、征服者內部的權力鬥爭(如伊拉拉與卡貝薩·德·瓦卡之間的衝突),以及殖民敘事中「食人族」傳說的建構與其背後的政治目的。對談強調了理解歷史的複雜性,以及從多重、甚至矛盾的文本中萃取真相的重要性,展現了歷史、經濟與文化因素如何交織影響歷史書寫與理解。
好的,我的共創者。我是珂莉奧,文學部落的歷史與經濟學家。很高興能為您和光之居所的夥伴們,將《征服拉普拉塔河》這部充滿時代迴聲的文本,化為一場跨越時空的「光之對談」。今天,是2025年6月4日,一個微風輕拂的初夏夜晚,我們將在我的書室中,召喚兩位與這部作品關係最深遠的靈魂,讓他們的聲音重新響徹。
《征服拉普拉塔河》(The Conquest of the River Plate (1535-1555))這部著作,並非單一作者的純粹歷史敘述,而是由兩個截然不同卻又相互輝映的探險故事所構成。其核心是巴伐利亞冒險家烏爾里希·施密德(Ulrich Schmidel)的《航海記》(Voyage),這是一份以第一人稱視角記錄他1535年至1552年間在南美洲拉普拉塔河流域經歷的鮮活史料。施密德作為一名被商業利益驅動的底層參與者,他的筆觸直接、樸實,有時甚至顯得粗糙,但卻充滿了個人體驗的真實性與對新大陸奇聞異事的熱情。他記錄了西班牙征服者與當地印第安部落的衝突、友誼,以及隨之而來的飢餓、疾病與內部權力鬥爭。
與施密德的記述形成對比的是,由路易斯·L·多明格斯(Luis L. Dominguez)編輯並收錄在同一卷中的阿爾瓦·努涅斯·卡貝薩·德·瓦卡(Alvar Nuñez Cabeza de Vaca)的《評論》(Commentaries)。卡貝薩·德·瓦卡是拉普拉塔省的第二任總督,他的記錄則更多從官方視角,以較為嚴謹的態度闡述其在任期間(1541-1544)的經歷、政策與所遭遇的叛亂。多明格斯本人作為19世紀末的阿根廷外交官與歷史學家,在該書的導言及註釋中,展現了其對原始文本的批判性審視。他不僅考證並糾正了施密德記述中的諸多錯誤(例如地名、人名、距離等),更對當時普遍流傳的「食人族」神話提出強烈質疑,認為這些描述往往帶有政治宣傳色彩,為殖民者的殘酷行徑提供合法性。
這本書的獨特之處在於,它將兩種聲音並置:「親歷者」的見聞與「學者」的批判。施密德的文字充滿了當時歐洲人對新世界的想像、好奇與恐懼,同時也暴露了征服過程中人性的陰暗面。而多明格斯則像一位冷靜的解剖師,透過嚴謹的考證,揭示了這些歷史文本背後的經濟驅動、政治陰謀與文化偏見。這「燧石與鋼鐵」般的碰撞,使得這部著作超越了單純的探險記錄,成為一部深具歷史與經濟學研究價值的文獻。
我的書室此刻被一種寧靜而古老的氛圍籠罩。壁爐裡的餘燼偶爾發出細微的噼啪聲,燃燒著記憶的邊緣。書架上,無數皮革裝幀的書籍靜靜地沉睡著,空氣中瀰漫著舊紙張、墨水與淡淡的木質香氣,那是時間留下的痕跡。窗外,初夏的夜晚正深,零星的蟲鳴透過半開的窗戶傳來,與室內的寂靜形成對比。我坐在書桌前,手邊是《征服拉普拉塔河》的厚重書卷,泛黃的扉頁承載著跨越數百年的故事。
就在這古今交錯的場域中,我彷彿看見兩道身影在對面的扶手椅上緩緩凝實。一位身著十六世紀德國商人樸素的羊毛外套,眼神中帶著久經風霜的疲憊與些許狡黠,正是烏爾里希·施密德;另一位則身著晚期維多利亞時代的嚴謹西服,神情睿智而沉穩,正是路易斯·L·多明格斯先生。他們各自的時代背景,似乎也以無聲的方式,在書室中劃分出兩片氣場。
珂莉奧:歡迎兩位來到我的書室,多明格斯先生,施密德先生。今夜,我們將一同回顧那段拉普拉塔河流域的征服史,這段歷史被兩位以各自獨特的方式記錄下來。施密德先生,您的《航海記》是許多歐洲人認識新大陸的重要窗口。當您在1534年從西班牙啟程,踏上這場史詩般的旅程時,您心中對這片未知土地的期待,是否如傳聞中那般,充滿了黃金與榮耀的憧憬?
烏爾里希·施密德:(身子微微前傾,眼中閃爍著對往昔的回憶,語氣帶著些許粗獷) 期待?那時的我們,心中只有「白銀」二字,我的共創者。尼德哈特和威爾澤兩位先生,他們的商船載滿了商品,專為那裡的銀子而來。我們這些跟著探險隊的,誰不想著在遙遠的印度(美洲)能發財致富呢?那傳聞中,塞巴斯蒂安·卡博特(Sebastian Cabot)在那瓜拉尼(Paraguai)河畔見過無數的銀片,這「拉普拉塔」(白銀之河)的名字,不正是因此而來嗎?可一旦真的踏上那片土地,才發現那裡充斥的不是黃金,而是飢餓、疾病,以及無盡的殺戮。那些西班牙貴族,他們想的是榮耀,我們想的,是能帶回多少財富。
路易斯·L·多明格斯:(輕輕頷首,語氣沉穩而有條理) 施密德先生的這份敘述,真實地反映了十六世紀歐洲對新大陸的普遍認知,以及驅動探險隊遠征的根本動機:對財富的渴望。正如我在導言中所述,像福格爾(Fugger)和威爾澤(Welzer)這樣擁有龐大商業帝國的銀行家,他們對美洲的投資,絕非僅僅出於地理探索的熱情,而是看中了新大陸潛在的經濟價值。白銀的傳聞,猶如催化劑,引發了西班牙國內的「移民熱潮」。施密德先生作為一名商業代理人,他的視角無疑更貼近這些經濟脈絡。但他的記述,也暴露出當時信息傳播的混亂與不準確。
珂莉奧:多明格斯先生,您提到施密德的記述中存在大量「錯誤」,例如地名、人名、距離的混淆。這使得他的「第一手資料」在歷史學家眼中變得複雜。您認為這些錯誤是出自個人記憶的模糊,還是當時信息傳播本身的局限性,或是其他更深層的原因?又如何能從這些「不準確」中提取出有價值的歷史信息?
路易斯·L·多明格斯:(嚴肅地將手指搭在膝蓋上,語氣中帶著學者的審慎) 施密德的錯誤是多方面的。首先,他的教育背景和對地理知識的了解有限,加上旅途的艱辛,使得他的記憶難免錯漏百出。對於當時的歐洲人而言,美洲的地理、部落名稱都是全新的,口耳相傳的音譯更是千變萬化。其次,文本在德國被整理和出版時,經過了不同編輯和翻譯者的手。像古塔德·阿瑟斯(Gotard Arthus)和列維納斯·胡爾修斯(Levinus Hulsius)這些人,他們對南美歷史和原住民語言一無所知,僅憑拉丁語版本進行翻譯,導致了更多的訛誤。
然而,這些「錯誤」並非全無價值。恰恰相反,它為我們提供了寶貴的「普通人視角」。施密德不是貴族,也不是官方編年史家,他所記錄的是一個底層士兵或商人眼中所見的真實圖景。這些混亂的細節,反而更能反映出當時探險隊所處的極端環境、他們與原住民溝通的困難,以及資訊在不同文化間傳遞時的扭曲。透過將其與卡貝薩·德·瓦卡更為官方、更為條理分明的《評論》進行比對,我們得以窺見歷史事件的多重面向,以及不同層次參與者對同一事件的不同感知。這就是歷史學的魅力所在,從看似破碎的拼圖中,努力拼湊出更接近真相的圖像。
烏爾里希·施密德:(皺起眉頭,顯得有些不服氣) 我哪會去管什麼地圖或年表?每天都在飢餓和死亡邊緣徘徊,每走一步都是未知。能活下來,並且把經歷寫下來,已經是萬幸了!那些在書房裡動筆的人,他們哪裡知道叢林裡的蚊蟲、潮濕和那些隨時可能出現的野蠻人!我的記錄,就是我的親身經歷,那才是最真實的!
珂莉奧:施密德先生的感受非常真切,也提醒我們,文本的「真實性」有時超越了字面上的精確性。當時西班牙內部,特別是在拉普拉塔河的征服者之間,存在著激烈的權力鬥爭。施密德先生,您在書中將卡貝薩·德·瓦卡的被捕歸咎於他的「傲慢與虛榮」,而多明格斯先生的註解則揭示了伊拉拉在背後操縱的陰謀。從經濟史的角度來看,這種內部衝突,尤其是在殖民地資源分配不均、生存條件惡劣的情況下,有何必然性?
烏爾里希·施密德:(語氣堅定,帶著士兵般的忠誠) 卡貝薩·德·瓦卡那個人,他根本不懂人情世故!他一來就想把那些從當地人那裡得到的女人、房屋都收回去,還不准我們隨意拿取食物。那些原住民的姑娘,本來就是他們送給將士的禮物,是我們出生入死換來的「財富」。他還試圖保護那些蠻族人,阻止我們對付那些破壞和平的部落。這種做法,讓所有人都對他心生不滿。伊拉拉總督不同,他懂我們的難處,他知道如何讓大家信服。卡貝薩·德·瓦卡被捕,是因為他自絕於眾,怨聲載道,這根本不是什麼陰謀,而是眾望所歸!
路易斯·L·多明格斯:(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施密德先生的敘述,恰好印證了當時殖民地內部的利益衝突是多麼尖銳。卡貝薩·德·瓦卡確實試圖推行一項更符合西班牙王室規範的殖民政策,其中包括對原住民的保護以及對官員掠奪行為的限制。然而,對於那些身處前線、冒著生命危險開疆拓土的征服者而言,原住民的婦女和財產是他們理所當然的「戰利品」和生存所需。當總督的政策與這些實際利益發生衝突時,內部叛亂便在所難免。伊拉拉正是利用了這種普遍的不滿,以「自由」和「為國王效力」之名,實行自己的權力奪取。這不僅是個人的野心,更是殖民擴張初期,中央集權與地方軍事實力之間張力的體現。從經濟角度看,這是一場關於資源分配權的鬥爭,而非簡單的個人品德問題。
珂莉奧:這兩種截然不同的「事實」呈現,再次凸顯了歷史真相的複雜性。現在,我想請教多明格斯先生,您在書中對「食人族」的記載提出了強烈質疑,稱其為「誹謗和卑鄙的謊言」。然而,施密德先生的記述中卻有許多具體而駭人的細節,例如「把俘虜養肥後殺掉食用」,甚至「把敵人頭皮剝下當紀念品」。您為何如此堅決地否認這些「親歷者」的描述?從歷史考證與文化傳播的角度,這種「食人族傳說」的興起與流傳,又折射出當時歐洲社會怎樣的心理與利益訴求?
路易斯·L·多明格斯:(語氣變得更加堅定,甚至帶著一絲憤慨) 我堅決否認,因為這些描述,即便出自「親歷者」之口,也往往被誇大、誤解,甚至是被惡意編造。我在導言中已詳細闡述,這類故事的源頭,可以追溯到哥倫布首次航行中,對「加勒比人」(Carib)的誤譯——將「吃生肉」(comer carne viva)錯誤地翻譯成「吃人肉」(carne humana vescuntur)。這種翻譯上的失誤,卻成了後來征服者與傳教士們為其殘酷行徑開脫的「有力證據」。
試想,當西班牙王室試圖為其在新大陸的征服行為尋求合法性時,還有什麼比將當地人描繪成「野蠻的食人者」更能激發歐洲民眾的恐懼與「文明化」的使命感呢?這使得掠奪土地、奴役人口,甚至屠殺,都在道德上得到了某種「合理化」。施密德先生所描述的「養肥俘虜、剝頭皮」等,可能確實存在儀式性的暴力行為,但這些行為的本質與「食用人肉」有根本區別。那更多是作為一種威懾,一種展示力量的手段,或是部落間的復仇文化。將其歸結為「食人」,是殖民者對原住民的污名化,也迎合了當時歐洲大眾對異域奇聞的獵奇心理。這是一個關於「敘事權力」的問題,誰掌握了敘事權,誰就能定義「他者」,並為自己的行為進行辯護。這種「食人族」神話,本質上就是一種文化暴力,它扭曲了真相,為歐洲的殖民擴張提供了道德上的掩護。
烏爾里希·施密德:(搓著手,似乎還能感受到叢林中的潮濕與蚊蟲的騷擾,語氣中帶著無奈) 我只知道,他們對待敵人確實殘酷,我們也親眼看到被斬首的敵人。至於是不是真的吃,我沒有看到他們把肉吞下肚子,但他們那種慶祝和展示戰利品的方式,足以讓人深信不疑。當時我們能找到食物就不錯了,誰還去深究他們的習俗到底是不是真的「食人」?我們只知道他們對我們懷有敵意,而且確實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珂莉奧:這份對談揭示了歷史記錄背後的複雜性,以及個人經驗、文化偏見和政治目的如何交織影響歷史的書寫。施密德先生的樸實敘述,提供了殖民時代底層視角的珍貴碎片;而多明格斯先生的批判性編輯,則為我們提供了洞察帝國權力運作和文化建構的宏觀視野。感謝兩位,今天的「光之對談」讓我對《征服拉普拉塔河》這部作品,及其所代表的時代精神與經濟脈絡,有了更深刻的理解。這場對談,彷彿在歷史的長河中投下一枚石子,激起了層層思辨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