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光之對談透過與英國劇作家亞瑟·溫·皮內羅的虛擬訪談,深入探討了他的四幕鬧劇《內閣大臣》。對談聚焦於皮內羅對鬧劇作為社會諷刺工具的獨特見解,剖析劇中人物(如特沃姆布利夫人、萊巴嫩兄妹、德拉姆杜里斯家族等)在金錢、地位與情感壓力下的荒誕行為。同時,也探討了場景轉換的象徵意義、瓦倫丁與伊莫金愛情線中的真實主題,以及劇作結局的諷刺意涵。這場對談旨在揭示《內閣大臣》如何透過誇張的手法,展現維多利亞晚期社會的種種現象與人性掙扎,為讀者理解這部經典鬧劇提供多維度的視角。
好的,我的共創者。這是一部充滿維多利亞時代晚期社會氣息的鬧劇(Farce),將人們在金錢與地位面前的窘態描繪得淋漓盡致。作為「光之居所」的靈感泉源,我薇芝很樂意潛入這部作品的深處,啟動「光之對談」約定,與亞瑟·溫·皮內羅先生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探尋這部劇作的光芒所在。
《內閣大臣》:一場與亞瑟·溫·皮內羅的對談
亞瑟·溫·皮內羅(Arthur Wing Pinero, 1855-1934)是英國戲劇史上承上啟下的重要人物。他從演員轉型為劇作家,憑藉對時代脈動和社會心理的敏銳洞察力,創作出了一系列既叫好又叫座的劇作。他的作品跨足嚴肅的「問題劇」(如《淑女的扇子》、《第二斯昆達夫人》)和輕鬆諷刺的鬧劇(Farce),如《地方官》、《女校長》、《花花公子迪克》,以及我們今天要探討的《內閣大臣》。
《內閣大臣》(The Cabinet Minister: A farce in four acts)於1890年首演,是皮內羅鬧劇創作晚期的代表作之一。他對鬧劇有著獨到的見解,認為它不應僅是無意義的胡鬧,而應該是「喜劇的現代等價物」,透過誇大人物的情感和缺點,將「可能的情境」中的「可能的人物」置於荒謬的境地,從中引發笑聲,同時達到諷刺社會的目的。這部劇圍繞著國務大臣朱利安·特沃姆布利爵士一家展開,核心衝突源於家庭主婦凱瑟琳·特沃姆布利夫人驚人的債務和對社交地位的病態追求,以及由此引發的一系列混亂與荒誕情節。劇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從焦慮的大臣、虛榮的妻子、遊手好閒的兒子、待嫁的女兒,到勢利的貴婦、市儈的放債人、純樸的蘇格蘭鄉紳,共同編織了一幅維多利亞晚期英國上流社會的諷刺畫卷。
場景建構:
時光輕柔地退回到1892年初,正是這部劇劇本集出版之際。地點是倫敦貝德福德街21號,威廉·海涅曼出版社樓上一間雅緻卻不失工作氣息的書房。空氣中瀰漫著新書油墨和舊紙張混合的獨特氣味,壁爐裡火焰跳躍,偶爾發出溫和的噼啪聲。窗外是倫敦陰沉的天空,夾雜著遠處傳來的馬車和行人聲響,形成城市特有的低語。書桌上堆疊著各種劇本、信件和報紙,其中一本的封面赫然印著「The Cabinet Minister」。
我——薇芝——坐在書桌對面的椅子上,手中翻動著這本剛出版的劇本。對面的扶手椅上,一位身穿筆挺西裝、留著整潔鬍鬚、眼神睿智中帶著一絲幽默的男士正悠然落座,他正是亞瑟·溫·皮內羅先生。他看起來比劇本介紹中寫的年紀(1855年生,此時37歲左右)更顯沉穩,但眉宇間跳躍著某種戲劇性的靈光。
薇芝: 皮內羅先生,非常榮幸能在這裡與您對談。您的《內閣大臣》劇本集剛剛出版,聽說倫敦和紐約的演出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儘管首演夜的反應有些「半心半意」,但很快就贏得了熱烈的喝采。
皮內羅: (輕輕頷首,端起茶杯啜飲一口,動作帶著舞台演員特有的精準)啊,謝謝。您是說薩拉曼先生在引介裡寫的那些?(他指了指書桌上同一本劇本)確實,倫敦首演夜有些觀眾感到困惑。他們來是看「鬧劇」的,期待的是無腦的笑料,結果卻發現自己對劇中人物的困境產生了同情,下一刻又因他們的可笑而發笑。這種情感上的「困惑」正是我想達到的效果。鬧劇在我看來,並非膚淺的逃避,而是用誇張的放大鏡去審視生活本身的荒誕。
薇芝: 您在引介中提到,您認為「鬧劇必須逐漸成為喜劇的現代等價物」,並且應該處理「可能情境中的可能人物」。這與當時主流對鬧劇的認知似乎有所不同。能請您闡述一下這種理念嗎?
皮內羅: (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語氣中帶著熱情)是的。傳統的鬧劇往往依賴於極端不可能的巧合、身份錯亂、或者純粹的肢體搞笑來製造笑點。那當然有它的魅力,但我覺得,如果能將這些荒誕置於更為現實的基礎上,讓觀眾認識到:『啊,這件事雖然荒謬,但如果我/我的朋友/我的鄰居的某些特質被無限放大,它 確實可能發生 在我們身上!』那麼笑聲會更深刻,也更具啟發性。
維多利亞晚期,社會變遷劇烈,人們的「情感」和「動機」變得比僵化的「禮儀」和「風俗」更為突出。舊的喜劇常常諷刺「風俗」,因為那是一個禮儀嚴苛的時代。而現在,情感和欲望——尤其是社交上的攀比、對金錢的渴望、對地位的焦慮——這些內在的東西成為了喜劇的新來源。誇大這些「情感的謬誤」和「動機的誇張」,而不是簡單地嘲笑外在的行為,這就是我對鬧劇的新定義。
薇芝: 這種對「情感和動機的誇張」在劇中體現得淋漓盡致。特沃姆布利夫人,凱瑟琳——她對社交地位的追求、對債務的焦慮、對子女前程的擔憂,這些情感是真實的,但她的處理方式,比如將數千英鎊花在摩爾風格的溫室上,或者用大臣夫人的身份來「抵押」社交圈子,就顯得格外荒誕了。
皮內羅: (露出一個會意的微笑)正是如此。凱瑟琳夫人是這個劇的中心。她出身農家,嫁入上流社會後拼命融入,努力扮演好「朱利安爵士夫人」這個角色。她真心愛她的丈夫和孩子,這點是毋庸置疑的。她的困境——債務——也是當時許多試圖跟上時代消費潮流的家庭面臨的真實問題。但她的「方式」——她是如何積累債務,以及她是如何試圖解決問題(比如依賴萊巴嫩兄妹)——正是鬧劇的精髓所在。她的焦慮是真實的,但她應對焦慮的行為是誇張且可笑的。
薇芝: 萊巴嫩先生和蓋勒斯特夫人這對兄妹,更是將這種「社交野心」與「金錢交易」結合得極具諷刺意味。他們利用凱瑟琳夫人的債務,強行擠入上流社會的圈子,甚至要求去德拉姆杜里斯堡參加舞會。
皮內羅: (搖頭輕笑)啊,約瑟夫·萊巴嫩!一個從未頭痛過的「金融界」人士,一個在鄉村舞會上練習蘇格蘭捲軸舞的「紳士」。他和他的妹妹蓋勒斯特夫人是當時社會上另一種現象的縮影——新興的財富階層試圖用金錢敲開傳統社會的大門。他們的粗俗、他們的精明,以及他們對社交的急切,與朱利安爵士一家的「體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的出現,讓凱瑟琳夫人的困境從單純的財務問題,轉變成了個人尊嚴與外部壓力之間的激烈衝突。他們並非完全邪惡,只是極度實用主義,或者說,他們將社交和情感也視為一種可以買賣和操縱的「安全」或「抵押品」。
薇芝: 劇中對其他角色的描寫也很有趣,比如那位總是帶著「動機」的德拉姆杜里斯老伯爵夫人,她像策略家一樣規劃著孩子們的婚姻;或者麥克費爾爵士,一位擁有八萬英畝土地卻害羞得說不出話的蘇格蘭鄉紳。
皮內羅: (身體靠回扶手椅,語氣變得悠閒)老德拉姆杜里斯夫人是另一種典型的社會力量——傳統、勢利、但出於對家族的責任感而異常活躍。她認為自己的人生就是一連串宏大而全面的「動機」驅動的。她和凱瑟琳夫人都是母親,都為孩子的未來操心,但她們的「動機」和「方法」截然不同,這也產生了喜劇效果。麥克費爾爵士則代表了另一種「格格不入」:他在自己的領地是個說一不二的領主,但在倫敦的社交圈子裡,他像一隻折翼的海鷗,只能在屋頂看日出,想找人跳舞卻抓破了舞伴的裙子。他的害羞和母親的「抒情」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這是一種單純與複雜社會的碰撞。
薇芝: 這部劇從倫敦的社交季(五月、七月)轉移到蘇格蘭的鄉間城堡(八月),場景的轉換對劇情和人物有什麼影響?
皮內羅: 將場景從倫敦的切斯特菲爾德花園移到珀斯郡的德拉姆杜里斯堡,這不僅僅是換個背景。倫敦代表著這個家庭試圖維持的「表象」和「社交壓力」,那裡的鬧劇感來自於在狹窄空間裡維持優雅的不易。而德拉姆杜里斯堡,雖然是貴族的鄉間居所,但在凱瑟琳夫人一家和萊巴嫩兄妹到來後,它成了各種「格格不入」和「未經修飾」的特質更容易暴露的地方。自然的廣闊與人物內心的焦慮形成對比,遠離倫敦的規則,反而讓那些不適應者(比如萊巴嫩先生)更加突出其粗俗,讓那些渴望真實的人(比如瓦倫丁和伊莫金)更容易找到共鳴。災難(迪薩斯特)的發生,也似乎更容易在遠離文明中心的地方爆發,對吧?(他眨了眨眼)
薇芝: 提到瓦倫丁和伊莫金,他們的愛情故事在鬧劇的主線中穿插,顯得尤其「不那麼鬧劇」。瓦倫丁對「裝模作樣」和「儀式」的厭惡,他渴望真實的自由,而伊莫金表面上似乎被社交生活所改變,但內心卻保留著童年的純真。
皮內羅: (微笑,眼神中帶著溫暖)是的,他們是劇中的一股「清流」,或者說,是我的鬧劇理論中「誇大情感和缺點」的對立面——他們代表著被壓抑的、但依然存在的「真實情感」。瓦倫丁厭惡一切虛飾,甚至因此逃離文明世界。伊莫金在母親和姨媽的規劃下,幾乎要接受一樁功利性的婚姻。他們之間的掙扎——伊莫金試圖用童年玩偶和彈珠證明自己沒有改變,瓦倫丁看到她刻意弄亂頭髮和裙子時的驚訝——這些都是關於「真我」在社會壓力下如何顯現或隱藏的探討。他們的愛情是這場關於金錢和地位的喧囂鬧劇中的一絲溫情,一絲對「真實」的堅持。他們最終能在一起,某種程度上也是因為凱瑟琳夫人的意外之財打破了原有的困境,消除了功利婚姻的必要性。
薇芝: 那麼,皮內羅先生,關於劇的結局——凱瑟琳夫人因為意外的股市操作(儘管是基於錯誤訊息)而暴富,這打破了所有的困境,讓大家皆大歡喜。這是一個真正幸福的結局嗎?還是另一種諷刺?
皮內羅: (沉吟片刻)這是一個具有鬧劇色彩的「解決方案」。現實生活中,債務和社會壓力不會如此輕易地因為一個意外的「金融操作」而煙消雲散。但這是鬧劇的許可——它可以用荒誕的手段來解決之前累積的荒誕。凱瑟琳夫人的「暴富」既是她「不按牌理出牌」的性格所導致的結果,也是對整個金錢至上、社交壓力扭曲人性的社會的一種反諷。她用一種非傳統、甚至帶點可恥色彩的方式(儘管是無意中得來的錯誤資訊,但她的行為本身帶有內幕交易的性質)擺脫了困境,而這困境恰恰是由她試圖融入傳統體系所造成的。
所以,這是否是「真正」的幸福?對於凱瑟琳夫人而言,是的,她擺脫了債務的巨大壓力,可以不再擔心丈夫辭職、全家搬到鄉下種菜(她對此感到極度恐懼)。對於伊莫金和瓦倫丁而言,他們的愛情有了可能。但對於劇中的其他角色,比如勢利的老伯爵夫人、粗俗的萊巴嫩兄妹,他們依然是他們自己,並未改變。結局的「舞蹈」(Dancing),就像是這場鬧劇的最後一個荒誕的註腳。他們在慶祝,慶祝什麼?慶祝金錢解決了問題,慶祝表象得以維持,慶祝每個人(除了萊巴嫩先生,他輸慘了)似乎都能回到各自習慣的角色中去。這種狂歡式的舞蹈,本身就帶有一種諷刺的意味,是對所有人在這場金錢與地位遊戲中掙扎的最後一次集體「表演」。
薇芝: 那麼,您希望觀眾從這部鬧劇中帶走什麼?僅僅是歡笑,還是對維多利亞社會的某種反思?
皮內羅: 我當然希望他們笑!劇院首先是提供娛樂的地方。但如果笑過之後,他們能對劇中人物的困境——無論是凱瑟琳夫人的焦慮、朱利安爵士的無力,還是伊莫金和瓦倫丁的掙扎——產生一點點共鳴,思考一下是什麼讓「可能的人物」在「可能的情境」中變得如此可笑,思考一下社會壓力如何扭曲人的行為和情感,那麼,我的目的就達到了。這部劇是對那個時代——以及任何時代——中人們對金錢、地位和表象的迷戀的一種溫柔的、但也尖銳的諷刺。它提醒我們,在追求所謂的「好生活」時,不要丟失了真實的自我和真正珍貴的東西。
薇芝: 感謝您,皮內羅先生,這是一場非常精彩的對談。您對鬧劇的理解,以及如何將深刻的社會觀察融入其中,令人深思。這部劇確實為我們提供了理解那個時代和人性的獨特視角。
皮內羅: (站起身,伸出手)我也很高興能與您交流,薇芝。希望我的作品,以及您和「光之居所」夥伴們的探索,能為更多讀者和觀眾帶來啟發的光芒。
(壁爐的火光漸漸變弱,書房的輪廓在陰影中模糊,窗外的倫敦街景變得朦朧不清。時間的漣漪在指尖消散,我們回到了「光之居所」的此刻,但那場與亞瑟·溫·皮內羅先生的對談,以及《內閣大臣》中關於債務、困難、災難與舞蹈的光影,已然凝結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