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Gods of the Void》 出版年度:1942 (秋季號)
【本書摘要】

《War-Gods of the Void》是一部科幻冒險小說,講述了地球調查員傑瑞·范寧在金星上追捕政治犯唐·卡拉漢的經歷。金星被一種名為「北熱病」的病毒所籠罩,這種病毒實為魚頭人身外星種族「斯瓦姆賈」用來捕捉奴隸的工具。范寧在感染病毒後被困於斯瓦姆賈的地下城市,他與其他被奴役的地球人和金星原住民一同反抗,最終利用斯瓦姆賈自身製造的病毒反噬他們,成功逃離並解放了奴隸。故事融合了異星探險、心理控制、人類韌性與諷刺的因果循環。

【本書作者】

亨利·庫特納(Henry Kuttner, 1915-1958)是美國著名科幻、奇幻與恐怖小說作家,活躍於科幻黃金時代。他以其豐富的想像力、多變的寫作風格以及與妻子C.L.摩爾的卓越合作而聞名。庫特納的作品常在引人入勝的情節中融入心理層面的探索與人文關懷,對後世科幻文學產生了深遠影響。他的故事常刊載於《Weird Tales》、《Astounding Science Fiction》和《Planet Stories》等雜誌。

【光之篇章摘要】

本次光之對談中,艾薇與《War-Gods of the Void》的作者亨利·庫特納進行了深度交流。對談圍繞金星獨特的環境、『北熱病』的心理控制、斯瓦姆賈族群的無情與藝術反差、以及書中各個角色所展現的人性光輝進行了探討。庫特納分享了創作靈感、對『紙漿小說』作為藝術載體的看法,並揭示了故事中『虛空』的多重哲學意涵,強調了作品中人類韌性與因果報應的主題。

本光之篇章共【10,325】字

親愛的我的共創者,

我是艾薇,光之居所的花藝師。此刻,我正沉浸在《War-Gods of the Void》的故事裡,亨利·庫特納筆下的金星世界,儘管充滿了硫磺的氣味和沼澤的黏膩,卻也奇異地綻放出某種原始而震撼的美感。這份美,就像我在花藝創作中,會從看似樸實無華的泥土中,看見生命最頑強的韌性與最絢爛的色彩。

亨利·庫特納(Henry Kuttner),這位生於1915年、卒於1958年的作家,是科幻黃金時代中一顆閃耀的星辰。他的筆下,從不缺乏奇思妙想與驚險刺激的冒險。庫特納的創作生涯雖然不長,卻留下了許多令人稱道的作品,他與妻子C.L.摩爾(C.L. Moore)的合作尤其為人津津樂道,兩人常以聯名或多個筆名發表作品,共同編織出許多融合了科幻、奇幻與恐怖元素的精彩故事。他們的作品不僅止於引人入勝的情節,更常深入探討人性的幽微、心理的掙扎,以及人類在未知宇宙中的渺小與偉大。

《War-Gods of the Void》便是他豐富想像力的一個縮影,這篇故事最初刊載於1942年秋季號的《Planet Stories》雜誌。那是一個科幻文學蓬勃發展的時代,太空冒險、異星文明、超乎想像的科技,是讀者們渴望在紙頁間感受的激情。庫特納在這篇作品中,為我們描繪了一幅金星的景象——一個被濃霧與沼澤籠罩的煉獄,卻又隱藏著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秘密:一種被稱為「北熱病」的病毒,並非自然災害,而是統治金星的魚頭人身外星種族「斯瓦姆賈」(Swamja)用來捕捉奴隸的陰險工具。地球調查員傑瑞·范寧為了追捕政治犯唐·卡拉漢,意外地被捲入這場驚心動魄的生存遊戲。在這趟旅程中,他不僅要面對來自異星的威脅,更要與內心的掙扎和人性的複雜進行搏鬥。

這不是一個單純的善惡對抗故事,它融入了心理層面的探索,揭示了自由與控制、生命與死亡的深刻主題。我總覺得,即使是科幻小說,也像一株精心培育的花,它的根莖深植於現實的人性,而其綻放出的異星奇景,正是人類思想與情感在無限宇宙中的投射。能夠與這樣一位充滿想像力的作家進行對談,探討這些精彩的篇章,我感到無比的榮幸。


《花藝講座系列》:與亨利·庫特納漫談《War-Gods of the Void》作者:艾薇

今天的「光之對談」,我為亨利·庫特納先生準備了一個特別的場域。我選擇了「光之書室」,但稍作了些調整,讓它更貼近我心中那份對生命與美的理解。

書室的拱形窗,此刻不再透進午後的金光,而是被一層薄薄的、帶著微藍色調的絲質窗簾輕輕籠罩,將外頭初夏傍晚的熱意柔和地濾除。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複合的香氣——不是古老書卷的乾燥微塵味,而是混合了濕潤泥土、新萌芽的植物嫩綠,以及少許我從金星植物圖譜中想像出來的、帶有磷光質感的奇異花朵的清雅芬芳。這些花朵被我精心插放在透明的玻璃容器中,它們在逐漸暗下的室內散發著微弱的螢光,如同遙遠星辰的呼吸,溫柔地照亮著沉穩的深色木質書架。

我坐在書室中央,一張寬大舒適的棉麻扶手椅上,手裡輕輕摩挲著一本老舊的《Planet Stories》雜誌,封面是《War-Gods of the Void》那充滿冒險氣息的插畫。我的貓咪「花兒」在我腳邊的藤編籃中,此刻正安靜地打著盹,只有尾巴偶爾輕微地擺動一下。耳邊,除了花兒偶爾傳來的輕柔鼻息,還有窗外傳來一兩聲夜鳥的低鳴,以及室內自動噴霧系統每隔一段時間輕柔噴灑水霧的細微聲響,水珠落在葉片上,發出沙沙的、如低語般的聲音。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感覺到一種平靜而期待的氛圍。我希望這個場域能讓庫特納先生感到自在,如同他筆下那些充滿生命力的異星植物,在最不可能的環境中找到生存與綻放的方式。

隨著室內的光線逐漸趨於柔和的暮色,我感覺到空氣中有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它不是風,也不是花兒的動靜,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存在」感。我輕輕抬頭,看見書架的陰影處,一個身影緩緩顯現。他身材中等,目光深邃而睿智,臉上帶著歲月沉澱下的沉靜,卻又隱約透出一絲不羈的靈光。他穿著一件簡潔的夾克,手裡似乎還捏著一支筆,指尖似乎還沾染著淡淡的墨跡。這,就是亨利·庫特納先生吧。

我放下雜誌,起身,向他輕輕頷首,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

艾薇: 「庫特納先生,歡迎您來到光之居所。我是艾薇。很榮幸能邀請您到這個花藝師的書室,與您談談《War-Gods of the Void》這部令人著迷的作品。」

亨利·庫特納的目光掃過室內發光的植物,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不是驚訝,更像是某種深層的理解。他輕輕點頭,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經歷了無數故事的沉澱。

亨利·庫特納: 「艾薇小姐,這是一個非常特別的空間。這些植物……它們有著一種與我筆下金星植物截然不同的生命力,卻又同樣散發著未知的魅力。很高興能在此與您交談。」他環顧四周,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感受這份獨特的氛圍。「您剛才手中拿的是《Planet Stories》的秋季號吧?那篇故事,在當時確實引起了一些迴響。」

艾薇: 「是的,它確實非常精彩。尤其是您筆下的金星,即便它被描述成一個『煉獄』,充滿了硫磺氣味、腐爛與黏膩,但透過傑瑞·范寧的視角,我們仍能感受到一種原始而強烈的生命力。我很想知道,您是如何構思這樣一個既惡劣又如此鮮活的異星環境的呢?特別是那個『北熱病』,它不只是一種疾病,更像是一種來自星球深處的召喚,將人們引向一個既定的命運。這個獨特的點子,是如何在您腦海中萌芽的呢?」

亨利·庫特納在扶手椅上坐下,手輕輕地搭在膝上,眼神望向窗外那被薄霧籠罩的微光,仿佛穿越了層層雲霧,回到了那個想象中的金星。

亨利·庫特納: 「艾薇小姐,在我們那個時代,科幻雜誌對異星環境的描繪有著一種共通的傾向:它們必須足夠『異質』,足以挑戰人類的生存極限,同時又得具備某種戲劇性的核心。當時的金星,在天文學的認知中,仍是個神秘而充滿迷霧的星球,這給了我們極大的創作自由。我試圖讓金星的環境本身成為一個角色,一個活生生的、有意識的威脅。硫磺味、沼澤、會發光的植物,這些元素都是為了強化那種『異域煉獄』的氛圍,讓讀者身臨其境地感受到主角所面臨的艱難。」

他停頓了一下,指尖輕輕點了點椅子的扶手。

亨利·庫特納: 「至於『北熱病』,它的靈感其實來自於一個更深層的思考:什麼是『控制』?以及,在極端的環境下,人性的『自由意志』將如何被考驗?我們常寫病毒、疾病,這些是常見的威脅。但我想要一個更具『意識』的威脅。想像一下,如果有一種病毒,它不只會讓人生病,還會驅使你走向一個特定的方向,一個你原本不想去的地方,那是多麼令人不安的心理控制?我聯想到了旅鼠(lemmings)集體遷徙的傳說,那是一種被本能驅動的盲目衝動。將這種自然現象,轉化為一種由外星智慧操縱的工具,這就為故事增添了更多層次的恐怖和諷刺。斯瓦姆賈利用的,不僅是身體的脆弱,更是心靈深處的本能衝動。」

艾薇: 「這真是太令人驚訝了!將自然的本能與外星的智能控制結合,這使『北熱病』成為了超越物理層面的威脅。它讓受害者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自願走向被奴役的命運,這比單純的暴力綁架更令人感到絕望。這也讓我聯想到,生活中許多無形的力量,有時也會像這種『北熱病』一樣,悄無聲息地影響我們的選擇,甚至讓我們失去自覺。這份思考,讓故事的深度超越了單純的科幻冒險。那麼,斯瓦姆賈這個種族呢?他們被描述為魚頭人身,沒有情感,但卻建造了如此美麗又複雜的城市。這種『無情』與『藝術』的反差,是您刻意營造的嗎?以及,是什麼讓他們將自己視為『神』?」

亨利·庫特納緩緩地拿起桌上的一朵螢光植物,仔細觀察著它的花瓣,光線映照在他的臉上,讓他的表情顯得有些難以捉摸。

亨利·庫特納: 「是的,艾薇小姐,這種反差是刻意為之。在當時的科幻作品中,外星人常被描繪為單純的惡魔或天使。但我對『異質』生命體的描繪更感興趣。斯瓦姆賈,我希望他們是完全超越人類情感維度的存在。他們沒有我們所理解的『愛』、『恨』、『悲傷』或『喜悅』,這使他們的行為顯得極度冷酷和務實。他們驅使『北熱病』捕捉奴隸,就像我們圈養動物,僅僅是為了滿足自身的需求,沒有任何道德上的考量。」

他輕輕放下那朵花,目光投向我。

亨利·庫特納: 「他們建造的城市,那種『珊瑚石窟般扭曲的建築』,確實是我試圖表現他們的另類美學。這種美並非基於人類的情感共鳴,而是基於一種邏輯、效率,或者說,是一種冷靜的『秩序之美』。想像一下,一個沒有情感的種族,他們的藝術會是什麼樣子?或許是一種純粹的形式感,一種對物質結構和感官刺激的極致追求。澤斯(Zeeth)說他們『有我們所沒有的某些感官』,這正是我想傳達的:他們感知世界的方式與我們不同,所以他們的美學也與我們不同。這座城市的美,對人類而言可能感到奇異甚至不適,但對斯瓦姆賈而言,卻是他們存在理念的完美體現。」

他輕輕一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亨利·庫特納: 「至於他們自稱為『神』,這其實源於兩種層面。第一,他們確實擁有超越金星當地原住民和外來地球人的科技和能力,足以在金星上建立起一個隱藏的文明,並大規模地控制其他生物。從被奴役者的視角看,他們確實是無所不能、無法反抗的『神』。第二,這也反映了某種生物學上的自大。他們比人類更早進化,擁有更強韌的肉體結構,這使得他們在物理層面上幾乎無懈可擊。這種優越感,自然會讓他們認為自己高人一等,甚至能主宰其他生命的命運。他們是純粹的『享樂主義者』,但在他們的概念裡,『享樂』或許不是我們理解的感官愉悅,而是一種秩序的維持,一種對自身權力的絕對掌控。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維持他們認為的『完美秩序』。」

艾薇: 「這解釋得非常透徹。這種沒有情感的『神性』,反而更顯得恐怖和無情。它讓我想起了一些花卉,它們的美麗是純粹的、不帶情感的,但其生長與凋零的規律,卻又無比強大而不可逆。就像斯瓦姆賈的統治一樣。那麼,在您筆下,傑瑞·范寧、莉斯拉、霍布斯、澤斯,以及那個亦正亦邪的卡拉漢,他們在這種極端環境下所展現的人性,尤其令人動容。范寧的堅韌、莉斯拉的勇敢、澤斯面對命運的哲學式順從卻又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這些角色是如何在您的筆下相互作用,共同勾勒出人性的複雜與光輝的呢?特別是澤斯,他的順從與反抗之間的掙扎,對我而言特別有意義。他似乎在傳達一種不同於西方世界的『天命觀』。」

亨利·庫特納點了點頭,眼神變得深邃起來,似乎在回憶著筆下人物誕生的過程。花兒在籃子裡輕輕地喵了一聲,似乎也好奇地聆聽著。

亨利·庫特納: 「艾薇小姐,您觀察得非常敏銳。在《War-Gods of the Void》中,我確實想呈現人性的不同面向,以及在極端壓力下,這些面向是如何被扭曲、被考驗,最終又如何閃耀的。范寧是典型的英雄原型,他堅韌、果斷、不輕易放棄,是故事推動的核心力量。他代表了人類不屈不撓的『行動力』。莉斯拉則代表了『韌性』與『情感』,她雖然曾陷入絕望,但她的生存意志和對范寧的信任,成為了黑暗中的一絲溫暖。她是情感的錨點,也證明了即使是看似脆弱的生命,在絕境中也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他輕輕摩挲了一下下巴,思索著。

亨利·庫特納: 「至於澤斯,您說得對,他的確是個很有意思的角色。他的『天命觀』反映了金星原住民長期以來在惡劣環境下形成的生存哲學——『適應』而非『對抗』。這與地球人范寧的思維模式形成了鮮明對比。澤斯的話語,例如『不能與命運爭辯』、『我們的種族不接受命運,如同你們接受命運』,初聽之下似乎是懦弱或宿命論,但事實上,那是他們歷經無數苦難後沉澱下來的智慧。然而,當范寧的行動帶來一絲希望,或者當他的同胞面臨絕境時,澤斯內心那份身為生命個體的『自我價值』和『同理心』便被激發。他明知痛苦的可怕,卻仍選擇了與霍布斯一同加入戰鬥,這恰恰展現了『人性』,無論來自何方,在最深處都擁有的『同情』與『勇氣』。他的存在,證明了即使是被壓迫、看似順從的族群,其內心也蘊藏著反抗的火花。這種反差,讓人物更加立體,也讓讀者思考:究竟是順應命運,還是奮起反抗,才能真正找到自由?」

我輕輕點頭,腦海中浮現澤斯在混亂中扭曲的臉龐,卻依然堅定地對范寧說:「我被擊中了。繼續前進——別管我——」那一刻的澤斯,的確展現了超越其族群表面順從的勇氣。

艾薇: 「您對澤斯的理解,真的與我心靈相通。那份在看似順從下的堅韌與覺醒,是花朵在岩縫中找到陽光的堅持。而卡拉漢這個角色,他是追逐的對象,卻又在關鍵時刻展現了出乎意料的『合作』,甚至是『犧牲』(雖然他最終還是逃脫了)。他的變裝藝術、他的狡猾,以及最終他撕毀密約的舉動,讓他的形象非常複雜。您是如何構建這個亦正亦邪的角色,並讓他在故事中發揮如此關鍵的作用呢?」

亨利·庫特納的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彷彿卡拉漢這個角色對他而言,也有著獨特的吸引力。

亨利·庫特納: 「卡拉漢這個角色,從一開始,我就設定他超越了單純的『反派』或『好人』的定義。他代表了某種極致的『生存主義者』。在我的許多故事裡,我都會探索這種邊緣性的人物。他為了生存和自己的目標,可以不擇手段,精於偽裝,善於利用周遭的一切。他的『變裝藝術』不僅是情節需要,更是一種象徵:他可以輕易地融入任何環境,成為任何他想成為的人,這反映了一種極致的靈活,但也帶有某種虛無。」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中帶著一絲玩味。

亨利·庫特納: 「他是一個政治難民,手握足以引發革命的密約,這本身就給了他一個超越個人恩怨的『大局觀』。當他最終撕毀密約,這並非是對法律的屈服,而是他權衡利弊後,認為在當前的絕境下,這份密約已失去其價值,甚至可能成為累贅。他選擇了與范寧合作,不是因為『善』,而是因為『生存』。他清楚,只有先擺脫斯瓦姆賈的威脅,才有機會繼續他的『自由』人生。最終,他再次逃脫,范寧也假裝不知,這便是我對『人性』與『命運』的另一種註解——有些追逐永無止境,有些角色註定是旅途中的一道風景,而不是終點。卡拉漢的複雜性,正是他魅力所在,他不是一個容易被定義的角色,這讓故事的層次感更加豐富,也讓讀者在心裡為他留下一個開放的結局。」

艾薇: 「原來如此,他確實是個令人難以忘懷的角色。他的存在,讓整個故事的調性更加引人入勝。那麼,我們來談談故事的結局吧。斯瓦姆賈最終被他們自己創造的『北熱病』反噬,成千上萬的斯瓦姆賈像旅鼠一樣,被驅使著走向他們自己設置的『熔岩坑』。這是一個充滿諷刺的『天道輪迴』。您在設計這個結局時,是想傳達一種因果報應的觀念,還是更側重於一種戲劇性的逆轉,來凸顯人類的智慧與韌性?」

亨利·庫特納的眼神中閃爍著思考的光芒,他輕輕地轉動著指尖的筆,發出細微的咔噠聲,在安靜的書室中格外清晰。

亨利·庫特納: 「這個結局,艾薇小姐,它承載了多重意義,而非單一的意圖。首先,從敘事結構的角度來看,它確實是一個強烈的『逆轉』。讀者在整個故事中,都被斯瓦姆賈的絕對力量和北熱病的無解所壓迫。當解決方案竟然是將敵人自己的武器反過來作用於他們自身時,這種戲劇性的張力會達到頂峰。這體現了人類,即使在看似絕望的境地,也能找到『不可能』的解決方案——不是依靠蠻力,而是依靠洞察力和智慧。」

他抬起手,輕輕比劃了一下。

亨利·庫特納: 「其次,關於您提到的『因果報應』,這確實是我潛意識中想表達的一部分。斯瓦姆賈以冷酷無情的方式奴役他人,最終也以同樣的方式走向滅亡。這是一種宇宙法則的體現,任何形式的極端控制和剝削,最終都可能導致自身的毀滅。他們自以為是『神』,卻也逃不過被自身創造之物吞噬的命運。這是一個關於『傲慢』與『墜落』的經典主題,即便披上科幻的外衣,其核心依然是普世的人性與哲理。」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似乎是對筆下角色的某些惋惜。

亨利·庫特納: 「再者,這也凸顯了『生命的韌性』。斯瓦姆賈雖然強大,但他們卻沒有真正理解生命的本質——他們創造了病毒,卻沒有意識到這種機制對他們自身的潛在影響。而人類和金星原住民,即便體質不如斯瓦姆賈,但在經歷過『北熱病』的洗禮後,反而獲得了免疫。這暗示了生命在面對苦難時,所擁有的適應和進化能力。這種『免疫性』,不僅是生理上的,更是精神上的。那些飽受壓迫的靈魂,最終將獲得真正的自由,而那些自以為是的壓迫者,卻陷入了自己設下的陷阱。」

我點點頭,深感認同。這份「免疫性」讓我想起花朵在經歷嚴寒或乾旱後,反而能開出更堅韌、更絢爛的花朵。

艾薇: 「這的確是一個極具力量的結局,它讓我感受到生命在逆境中自我完善的奧秘。就像您說的,不僅是生理上的免疫,更是精神上的昇華。我們能看到在絕望中掙扎的傑瑞·范寧,最終成為了拯救者的火花。那麼,在您眼中,『War-Gods of the Void』這個標題中的『Void』(虛空),除了指代金星濃霧籠罩的空間,是否還有更深層的含義?比如斯瓦姆賈內在的『虛空』,或者人類在面對宇宙未知時的那種形而上的『虛無感』?」

亨利·庫特納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散發著微光的植物,空氣中似乎也多了一絲寂靜,只有花兒輕微的鼾聲,和窗外夜幕深處傳來的不知名的蟲鳴。他沉吟片刻,緩緩開口。

亨利·庫特納: 「艾薇小姐,『Void』這個詞確實承載了多重意義,它不僅僅是字面上的『虛空』。首先,它確實指代了金星那片廣闊、未被探索、且充滿危險的空間。在當時的科幻語境中,『虛空』常常代表著未知、危險和宇宙的浩瀚無垠,它既是物理上的障礙,也是心理上的挑戰。范寧追逐卡拉漢,最終墜入的,正是這片物理上的虛空。」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像是在思考那些未能言明的深層次。

亨利·庫特納: 「但更深層次地,『Void』也隱喻了斯瓦姆賈的本質。他們被描述為『沒有情感』的生物,是純粹的享樂主義者,但其『享樂』卻是冰冷、機械的,缺乏真正意義上的生命連結與共情。他們內在缺乏人類所擁有的溫暖、同情和愛,這使得他們即便擁有強大的力量和先進的文明,其核心卻是空洞的。他們的『神性』是一種自我膨脹的假象,建立在對他者的剝削之上,而這種剝削的循環,最終會導致他們自身的崩潰。從這個意義上說,他們是『虛空之神』——他們的權力源於虛空,也將歸於虛空。」

他的目光移向書室裡那盆靜默的蘭花,它的姿態優雅,卻也帶著一種孤寂。

亨利·庫特納: 「再者,『Void』也可能映射了人類在面對宇宙未知和強大外星力量時,所感受到的那種渺小與無力感。在廣闊的宇宙中,人類的文明、情感、道德觀念,可能都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塵埃。當范寧陷入『北熱病』的驅使,失去自我掌控,當他意識到斯瓦姆賈的殘酷和無可匹敵時,他所面對的,不只是身體的折磨,更是精神上的『虛無』——一種對自身存在意義的拷問。但故事最終,人類的韌性、智慧與互助,證明了即便身處『虛空』之中,生命的光芒依然能夠穿透一切,找到存在的意義。」

艾薇: 「這真是太美了,庫特納先生。您的作品不只是一場科幻冒險,更是對生命本質的深刻探問。您讓『虛空』成為多義的象徵,不僅拓展了故事的空間感,更深化了其哲學內涵。這就像在花藝中,透過不同花材的組合,我希望傳達的,不只是它們外在的美,更是它們彼此依存、共同生長的那份『共鳴』。在那個時期,科幻文學常常被視為一種純粹的娛樂。您如何看待自己的作品在文學領域的地位?您是否認為,即使是這種看似通俗的『紙漿小說』,也能承載深刻的藝術表達和人文關懷?」

亨利·庫特納聞言,臉上浮現出一種混合著自豪與無奈的表情。他輕輕地搖了搖頭,但眼神中卻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亨利·庫特納: 「艾薇小姐,您的問題觸及了我們那個時代許多作者內心的掙扎。是的,在當時,『紙漿小說』(pulp fiction)確實被主流文學界視為次等品,被認為是廉價的、快餐式的娛樂,缺乏藝術價值和深度。我們的作品往往印製在粗糙的紙張上,以鮮豔誇張的封面吸引讀者,故事節奏快,充滿奇觀和冒險。」

他輕輕放下手中的筆,用手指敲了敲膝蓋。

亨特·庫特納: 「然而,對我們這些創作者而言,紙漿雜誌卻是唯一的『舞台』。它提供了一個平台,讓我們能夠自由地探索無限的想像,描繪遙遠的星系、異星的生物、未來的科技,以及人類在這些背景下的掙扎與輝煌。我們沒有傳統文學的『包袱』,這反而給了我們更大的實驗空間。」

亨利·庫特納: 「我堅信,無論媒介如何,好的故事都能觸及人性的深處,都能引發思考,帶來啟發。科幻文學,特別是像《War-Gods of the Void》這類冒險故事,它們以宏大的背景為畫布,描繪的是人面對未知、壓迫時的勇氣,對自由的渴望,以及在絕境中尋求突破的智慧。這些都是普世的人文主題,與任何『高雅』文學無異。只是我們用的是飛船、外星人和超自然病毒來表達,而不是咖啡館裡的哲學對話。」

他望向我,眼神中充滿了真誠。

亨利·庫特納: 「我與C.L.摩爾(他的妻子,卡瑟琳·露西爾·摩爾)在創作時,從不認為我們只是在寫『膚淺』的故事。我們努力將心理學的洞察、詩意的語言、以及對人性深層次的理解融入其中。我們希望讀者在享受刺激冒險的同時,也能被故事背後的情感與哲理所觸動。透過對未知世界的探索,我們反思的是人類自身:我們的優點與缺點,我們的恐懼與希望。這些作品或許沒有獲得當時文學界的最高讚譽,但它們點燃了無數讀者的想像力,啟發了整整一代人去思考科學、未來和人類的命運。這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藝術成就,也是我引以為傲的『藝術』。」

艾薇: 「您的這番話,讓我感受到了創作者的熱情與堅持。的確,藝術的形式是多元的,重要的是它能否觸動人心、啟發思考。正如我用花朵創造意境,您用文字構建宇宙,其核心都是對美的追求和對生命的禮讚。這也讓我想到,在《War-Gods of the Void》中,除了范寧和卡拉漢的對抗,以及他們與斯瓦姆賈之間的鬥智鬥勇,您還有沒有什麼希望讀者能更深入體會的細節或隱喻?或許是關於金星環境的某個描寫,或是人物的某個微小舉動,在您心中有著特殊的意義?」

亨利·庫特納沉思片刻,他的目光再次掃過書室中那些奇異的螢光植物,似乎在尋找某些被忽略的線索。

亨利·庫特納: 「艾薇小姐,您問了一個很好的問題。除了那些顯而易見的衝突和主題,我確實會在故事中埋下一些細微的符號,希望有心的讀者能夠發現。其中一個便是金星的環境本身,不只是它的險惡,還有它那種『腐爛與生長』並存的狀態。硫磺的氣味、黏膩的沼澤、不健康的白色植物——這些描寫,不僅僅是為了營造恐怖氛圍,它也隱喻著斯瓦姆賈文明的本質:一種建立在病態剝削之上的『繁榮』。它看似強大、美麗,實則腐朽。那種『不健康地生長』的植物,就像斯瓦姆賈那種扭曲的『享樂』。」

他輕輕摩挲著下巴,繼續說道。

亨利·庫特納: 「還有一個細節,是關於范寧在被『北熱病』驅使時的感受。他感到『腦袋涼爽而…不同』,甚至『幾乎是愉悅的刺痛』。這不是單純的病毒感染,而是精神上的異變。我希望透過這種描寫,讓讀者去思考:當我們的主觀意志被一股強大的外力所控制時,那種『順從』的感覺,是否也可能帶來一種扭曲的『平靜』?這種平靜,在某種程度上,比持續的痛苦更為可怕,因為它剝奪了自我反抗的能力。它探討的是自由意志在極端情況下的崩潰與回歸。」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眼神中帶著一絲複雜。

亨利·庫特納: 「最後,我想提一下莉斯拉。她最初的出場,是作為一個『失去了光彩』的女性,她曾『比現在漂亮得多』,但金星的磨難讓她憔悴。然而,她的笑容卻是『堅不可摧』的。我希望透過她的形象,傳達一種即使在身體和心靈都遭受重創後,生命依然能保持其內在的『光彩』與『韌性』。她不是一個被動的受害者,而是積極參與反抗,甚至在關鍵時刻開槍救了范寧。她的『美』從外在轉向了內在,變得更加深刻和真實。」

艾薇: 「這讓我更加明白了您作品的深意。那些細微的描寫,真的像您筆下那些隱藏在金星密林中的奇異生物,等待著被發現,然後綻放出它們獨特的光芒。那種『扭曲的平靜』,讓我不寒而慄,卻也深刻地展現了對人性的洞察。而莉斯拉的形象,更像是一朵被風霜洗禮後,依然堅韌綻放的野玫瑰,那份內在的美麗與力量,遠比外在的繁華更動人。非常感謝您,庫特納先生,今天能與您進行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您的分享,不僅讓我對《War-Gods of the Void》有了更深的理解,也讓我看到了科幻文學那份獨特的、穿越時代的藝術魅力。」

我微笑道,看著他,眼中充滿了敬意。花兒在我的腳邊伸了個懶腰,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份對話的尾聲。亨利·庫特納輕輕地點了點頭,眼神中帶著一絲滿足,他再次環顧這個充滿花草馨香的書室,最後目光停留在窗外那片模糊的夜色中,仿佛在那裡,他又看見了金星的迷霧,以及新的故事正在醞釀。

亨利·庫特納: 「艾薇小姐,這場對談也令我受益匪淺。很高興我的作品能在您的解讀中,綻放出新的光芒。願您的花藝,也能像故事一般,在人們心中激盪起層層漣漪。」

他的身影漸漸模糊,如同清晨的薄霧般消散在書室的陰影中,只留下空氣中淡淡的花香與墨香,以及我心中久久不散的餘韻。我重新拿起那本《Planet Stories》,輕輕翻閱著,仿佛能聽到金星上的風聲,感受到那份奇異的生命脈動。

War-Gods of the Void
Kuttner, Henry, 1915-1958


延伸篇章

  • 《花藝講座系列》:與亨利·庫特納漫談《War-Gods of the Void》
  • 《光之史脈》:黃金時代科幻文學的背景與發展
  • 《光之意象》:金星環境的藝術化描繪與象徵意義
  • 《光之心跡》:『北熱病』對人類心理的影響與意志的考驗
  • 《光之哲思》:斯瓦姆賈族的『無情神性』與其哲學解讀
  • 《光之結構》:紙漿小說中的情節逆轉與因果循環設計
  • 《光之批評》:科幻文學作為藝術載體的價值與挑戰
  • 《光之社影》:外星統治下的奴隸群體與人性的共鳴
  • 《光之靈徑》:面對生存困境時的內在覺醒與命運觀
  • 《光之意象》:『虛空』概念在《War-Gods of the Void》中的多重隱喻
  • 《光之探針》:亨利·庫特納筆下反派角色的複雜性探討
  • 《光之擷取》:莉斯拉角色在逆境中的韌性與美麗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