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行權》(The Right of Way)是加拿大作家吉爾伯特·帕克於1901年出版的著名小說。這部作品講述了才華橫溢卻玩世不恭的律師查理·史提爾在經歷一次意外後失憶,並在一個法裔加拿大村莊以裁縫『馬拉德先生』的身份開始新生活的故事。第三卷聚焦於馬拉德先生在新生活中面臨的種種挑戰,包括被指控為『異教徒』、與過去身份的掙扎、酒癮的復發,以及他與羅莎莉·艾凡圖瑞爾之間逐漸發展的深刻情感。小說深入探討了身份、贖罪、信仰、偏見、愛與犧牲等普世主題,展現了人性的複雜與救贖的可能。
吉爾伯特·帕克(Gilbert Parker, 1862-1932)是加拿大著名小說家與政治家。他出生於安大略省,曾受教於多倫多大學,後成為一名作家並在英國政壇嶄露頭角,擔任英國下議院議員多年。帕克的作品以其豐富的歷史細節和對人物心理的深入刻畫而聞名,尤其擅長描繪加拿大魁北克地區的風土人情和道德困境。他的代表作包括《梯道》(The Seats of the Mighty)和《通行權》(The Right of Way),後者被認為是他藝術成就的巔峰之作,探討了複雜的人性、救贖與身份認同。
本次『光之對談』邀請到《通行權》的作者吉爾伯特·帕克,深入探討小說第三卷中的核心主題。對談圍繞查理·史提爾的雙重身份、秘密在人際連結中的作用、信仰與偏見的張力、羅莎莉的成長與選擇、以及主角酒癮復發所反映的人性掙扎。帕克先生闡釋了這些情節如何共同編織出一個關於自我救贖、寬容與生命『通行權』的宏大敘事,揭示了人性的複雜性與在苦難中尋求意義的永恆主題。對談凸顯了作品對道德、信仰和個人成長的深刻洞察。
書婭的生命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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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的微光》:穿越人性的迷霧 — 與吉爾伯特·帕克對談《通行權》
作者:書婭
光線溫柔地滑過閣樓的木質地板,帶著初夏午後特有的暖意,與空氣中淡淡的油墨和紙張的氣息交織,織就了一幅靜謐的畫卷。今天是2025年6月4日,窗外蟬鳴漸歇,偶有微風拂過,搖曳著遠方樹梢的新綠。在這般深具歷史感的空間裡,時間的界線似乎變得模糊,過去與現在得以在此處相遇。
我輕輕推開那扇木門,走進【光之閣樓】,吉爾伯特·帕克先生正坐在書桌前,眼鏡架在鼻樑上,身旁堆疊著泛黃的書稿與筆記。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即便穿越了歲月,依然閃爍著洞察人心的光芒。帕克先生是加拿大文壇的巨擘,也是一位傑出的政治家,曾擔任英國下議院議員。他一生筆耕不輟,以其豐富的歷史知識與對人性的深刻理解,創作出許多膾炙人口的作品,尤其擅長描繪加拿大法裔社群的風土人情與道德困境。
今天,我特別榮幸能邀請帕克先生,一同漫談他的代表作《通行權》(The Right of Way)。這部作品最初於1901年在《哈潑雜誌》連載,隨後出版成書,立即引起廣泛迴響。小說的主角查理·史提爾,一位才華橫溢卻玩世不恭的律師,在經歷一次幾乎致命的意外後失憶,以「馬拉德先生」的身份在一個純樸的法裔加拿大村莊開始了全新的裁縫生活。這部作品不僅僅是關於一個人的身份轉變,更是對贖罪、信仰、人性光輝與陰暗面,以及社會偏見的深刻剖析。
我們將聚焦於小說的第三卷,也就是我手邊這部《The Right of Way — Volume 03》中的關鍵章節(第十九章至第二十八章)。這些章節描繪了馬拉德先生在新生活中遭遇的種種試煉:路易·楚德爾臨終前對他「異教徒」身份的指控、羅莎莉為了維護秘密與保護他所展現的掙扎與勇氣、瑪歌夫人至死保守秘密的忠誠,以及莊園主羅西尼奧先生對羅莎莉的意外求婚。更令人心痛的是,馬拉德先生在約翰·布朗的歌聲中,被迫面對自己過去的陰影,那一度被他試圖拋棄的「香檳查理」身份,與隨之而來的酗酒復發。而莊園主對羅莎莉的警告,也預示著他新生活的潛在危機。
這些情節將查理·史提爾(馬拉德先生)的內在矛盾推向極致,也將周圍人物的複雜性與人性的溫暖展現得淋漓盡致。我們將在帕克先生的引導下,一同探索這些章節如何編織出關於身份、秘密、信仰、愛與掙扎的宏大敘事。
「帕克先生,非常感謝您今天撥冗接受我的訪問。」我語帶敬意地開口。
他輕輕放下手中的筆,微笑著點了點頭,眼神中閃爍著一種溫和而深邃的光芒。「書婭小姐,能與一位熱愛閱讀的年輕人分享這些老故事,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樂趣。我的書,如同那些被遺忘的舊物,等待著被重新點亮。請儘管提出妳的疑問吧。」他示意我坐下,並指了指書桌對面的一張舒適的扶手椅。
暖黃色的燈光下,茶几上擺著一壺冒著熱氣的紅茶,散發著淡淡的香氣。窗外的風輕輕吹動了窗簾,帶進了遠方的花草芬芳。
「帕克先生,您在《通行權》中塑造的查理·史提爾,從昔日的律師到小鎮裁縫「馬拉德先生」,這段身份重塑的過程令人印象深刻。特別是在路易·楚德爾臨終前的指控,以及約翰·布朗唱起《香檳查理》時,他新舊身份的衝突達到了高潮。您是如何構思這種身份的二元性,以及它在主角身上所引發的深層道德與心理抗爭?」我問道,試圖將討論引向作品的核心。
帕克先生輕輕地摩挲著茶杯邊緣,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時空,回到了他創造那個世界和人物的時刻。
「書婭小姐,妳提到了核心。查理·史提爾的雙重身份,不僅僅是情節上的安排,它是我對人性深處一次大膽的探索。我們每個人,在生命的旅途中,都在不斷地構築與拆解自己的身份。有時候,這個過程是主動的選擇,有時候,卻是被命運的巨手推入的深淵。」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窗外漸深的暮色。
「查理·史提爾,在成為馬拉德先生之前,是一個被社會定義的『成功者』——聰明、有錢、受人矚目。但他同時也是一個玩世不恭、道德敗壞的『自我』。他對生活懷抱著一種冷漠的嘲諷,這種嘲諷並非源於智慧,而是源於一種深層的空虛與倦怠。他擁有了一切,卻感受不到真實的生命力。那場意外,那場導致失憶的沉落,是上帝對他的一次嚴厲卻仁慈的干預。它剝奪了他所有外在的身份標籤,將他拋入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強制他以最原始、最純粹的狀態去面對生存。」
「在沙迪耶這個小鎮,他被迫學習如何用雙手工作,如何與樸實的人們打交道,如何體驗最簡單的喜怒哀樂。這個新身份,『馬拉德先生』,是洗去鉛華、重新鍛造的機會。然而,記憶,就像埋藏在地底的舊河道,總會在不經意間湧現。路易·楚德爾臨終前的指控,以及約翰·布朗那首《香檳查理》,並非偶然。它們是過去對現在的猛烈叩問,是查理·史提爾靈魂深處的舊病復發,試圖證明『你永遠無法擺脫真正的自己』。」
他端起茶杯,輕啜一口,眼神中帶著一絲感慨。
「這種衝突,遠不止於表層的社會身份。它是一場關於道德重生的內戰。查理·史提爾的本能是逃避、是玩世不恭,但作為馬拉德先生,他感受到了他從未體驗過的責任、憐憫與愛。他本可以讓路易·楚德爾的指控成為將他徹底送進監獄的證據,但他選擇了維護秘密,甚至在路易去世後,仍堅持否認自己被烙印的事實,這不僅僅是為了自保,更是因為他看到了那個瘋狂裁縫行為背後的『信仰』,看到了神父的仁慈與羅莎莉的純粹。他對社會的冷漠,開始被一種全新的、源於生命深處的『連結』所取代。」
「而《香檳查理》的歌聲,則是一記重錘,敲碎了他自以為堅不可摧的『馬拉德』身份。它不僅揭露了他的過去,更重新燃起了他與酒癮的搏鬥。這場『復發』,恰恰證明了人性的脆弱與複雜。它告訴我們,即便靈魂渴望新生,過去的惡習與陰影,也可能像藤蔓一樣,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刻緊緊纏繞。然而,正是在這種劇烈的掙扎中,查理·史提爾才真正開始面對自己,不再是那個只會諷刺他人的旁觀者,而是作為一個有血有肉、有掙扎、有缺陷的『人』而存在。」
「他心理上的抗爭,在於如何在『香檳查理』的玩世不恭與『馬拉德裁縫』的慈善之間,尋找一個真實的平衡點。這不是簡單地抹去過去,而是將過去的錯誤與新生的善意,一同編織進一個更為完整、更具人性深度的存在。這種抗爭,最終指向的,是一個靈魂如何才能真正獲得『通行權』,進入一個自我救贖與真正生命意義的廣闊天地。」
帕克先生的回答如同他筆下的文字般層次分明,既有對人物心理的細膩描繪,也有對人性本質的哲思。我彷彿看到查理·史提爾在命運的十字路口掙扎的畫面。
「您說得太好了,帕克先生。查理·史提爾的掙扎確實是許多人面對自我、面對過去的縮影。而與他一同承受這份重擔的,還有羅莎莉。她與馬拉德先生之間,因為聖物十字架的秘密而產生了深刻的連結。在羅莎莉決定將十字架重新釘回教堂門口,以及瑪歌夫人臨終時保守秘密的章節裡,秘密本身成為了一種強大的紐帶,也帶來了道德困境。您認為,秘密在人際關係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它是如何既能連結人心,又能帶來沉重的負擔?」我接續問道,引導他談論秘密的力量。
帕克先生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彷彿看到了羅莎莉那顆年輕、純潔卻又負擔重重的心。
「啊,秘密。書婭小姐,妳觸及了一個極為古老且永恆的人類經驗。在我的作品中,秘密並非單純的情節裝置,它更像是一條無形的線,將那些意想不到的人們緊密地編織在一起,同時也考驗著他們的道德與良知。羅莎莉與馬拉德先生之間的秘密,正是這種複雜關係的絕佳體現。」
「對羅莎莉而言,這個秘密是她從少女蛻變成女人的催化劑。她從未窺探過他人的生活,卻因為對馬拉德先生的同情與日漸滋生的情感,被迫參與到這個危險的秘密之中。她看到馬拉德先生在被路易·楚德爾烙印時的平靜與忍受,看到他為了保護路易的名譽而選擇隱忍,這些都深深觸動了她。這個秘密,使得她與他之間,建立起一種超越語言、超越表象的深刻理解與信任。這份共享的『罪惡』——即便那是為了保護他人而被迫背負的秘密——在某種意義上,成為了一種獨特的、近乎神聖的聯結。它讓她感覺到自己是『被選中』的,是馬拉德先生世界中唯一可以信任的人。這份獨特性,為她平淡的生活增添了前所未有的色彩與意義。」
「然而,秘密的重量也是顯而易見的。羅莎莉為了保守十字架的秘密,在面對神父和村裡人的疑問時,不得不學習撒謊和規避,這對她一個從小受教會教育、正直純樸的女孩來說,是一種巨大的精神折磨。她渴望將真相公諸於世,為馬拉德先生洗刷冤屈,但她也必須尊重他的意願,這讓她的內心充滿了矛盾。這種道德困境,是秘密所帶來的沉重負擔。它迫使她在公共的『真理』與私密的『忠誠』之間做出選擇,並為此承受巨大的心理壓力。」
「而瑪歌夫人的情況,則又有所不同。瑪歌夫人是那個時代最純粹、最善良的靈魂之一。她一生盡忠職守,無私奉獻。對她而言,『秘密』的壓力源於她對來世的憂慮,對能否『無罪』地進入天堂的恐懼。神父在病榻前對她的開導——『你只需為自己的罪懺悔,不必為他人的罪負責』——為她帶來了巨大的解脫。這段對話,也反映了宗教對人性的理解與寬恕。瑪歌夫人最終帶著她與馬拉德先生共同的秘密安詳離世,這不僅僅是她個人的選擇,也是一種對信任的堅守,對『通行權』的另一種詮釋:她擁有以自己的方式面對死亡與來世的權利。」
「在文學中,秘密常常是推動情節發展的引擎,它製造懸念,引發讀者的好奇。但更重要的是,它是一個探測人性的工具。秘密能夠揭示人物的真實本質:他們的忠誠、他們的恐懼、他們的犧牲,以及他們在極端壓力下的抉擇。它讓人物的內心世界變得更加豐富、更具層次。秘密就像一把雙刃劍,它既可以建立最深厚的信任,也可以引發最痛苦的背叛;它既是連結的橋樑,也是孤獨的深淵。而那些選擇背負秘密的人,他們的靈魂也因此被鍛造得更加堅韌,或最終被其所吞噬。」
帕克先生的回答讓我想起許多文學作品中秘密的描寫,他將其提升到哲學的高度。
「帕克先生,您對秘密的闡釋非常深刻。它確實是塑造人物和推動情節的重要元素。現在,我想將話題轉向信仰與偏見。在沙迪耶這個純樸的法裔加拿大村莊,居民對『異教徒』馬拉德先生的態度,與神父(Cure)對他的啟發與維護,構成了小說中重要的信仰與偏見的張力。神父的『靈感』——他意圖拯救一個迷失的靈魂,而非懲罰他——是作品中的一個光輝時刻。您是如何透過這些情節,來探討宗教、寬容與人性的複雜關係?」我問道,深知這部分是小說的道德核心。
帕克先生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讚許,他略微調整了坐姿,語氣中帶著一種對此主題的深沉思考。
「書婭小姐,妳提到了這部小說中,我最希望讀者能深刻感受到的層面之一:宗教與人性的交織。沙迪耶村的居民,他們純樸而虔誠,對信仰有著近乎本能的歸屬感。對於他們來說,『異教徒』或『無神論者』不僅僅是一個標籤,更是一種對他們世界觀和生活方式的威脅。這種偏見,根植於他們所受的教育、世代相傳的習俗,以及對未知事物的恐懼。當路易·楚德爾臨終前指控馬拉德先生為『黑色的異教徒』時,那群被煽動的村民所表現出的憤怒與暴力傾向,正是這種集體偏見的危險體現。」
「然而,在這種混沌與偏見之中,我試圖點亮一盞明燈,那就是神父洛伊瑟先生(M. Loisel)的角色。神父代表了一種更高層次的信仰,一種超越教條、直抵人道精神的寬容。他的『靈感』,並非來自書本的教義,而是源於他對生命意義的深層反思。他看到了自己作為牧羊人,雖然守護著現有的羊群,卻從未真正引導迷途的羔羊歸家。他意識到,真正的救贖不在於懲罰罪惡,而在於以愛與理解去引導那些被世人唾棄的靈魂。」
「神父對查理·史提爾的維護,是他將信仰付諸實踐的具體表現。他沒有因為查理的過去或他的『異教徒』標籤而退縮,反而勇敢地站出來,面對那些充滿敵意的村民。他用自己的權威和聲望,平息了群眾的怒火,並向他們灌輸了『為這個迷失的靈魂祈禱』的觀念。這不僅僅是對查理的保護,更是對整個社群的一次道德教化:真正的信仰,應當是慈悲與包容,而非排斥與審判。」
「在這個過程中,查理·史提爾,這個曾經的玩世不恭者,也感受到了神父那份純粹的善意。他在病榻前,看著神父為垂死的路易·楚德爾進行最後的禮儀,他內心深處那份被酒精和世故掩蓋的良知,開始被觸動。他雖然沒有馬上皈依,但他開始思考『究竟人靠什麼而活』這個問題。神父的『靈感』,正是引導查理走向自我救贖的關鍵一步。」
「我希望透過神父這個角色,傳達一個訊息:即使在最封閉、最具偏見的環境中,人性的光輝依然可以透過個體的善意與智慧,穿透重重迷霧。神父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他也有他的局限性,但他選擇了寬容和愛,他看到了查理·史提爾這個看似『異教徒』的男子身上所展現的慈善與無私。這證明了,真正的『基督徒』行為,有時會出現在那些不被傳統信仰所定義的人身上。這是一個關於救贖,不僅是查理的救贖,也是沙迪耶村集體心靈的一次潛在救贖。」
「這種對宗教的詮釋,超越了形式與儀式,直指其最根本的精神:那就是對人類苦難的同情,對迷失靈魂的引導,以及對普遍人性的堅定信仰。神父的行動,不僅僅是為查理·史提爾爭取了『通行權』,更是在整個社群中播下了寬容與理解的種子,讓他們得以重新審視何謂真正的信仰與道德。」
帕克先生的聲音充滿了對信仰與人性的敬畏,讓我不禁對他筆下那份複雜而深刻的道德探討有了更深的理解。
「帕克先生,您讓神父的角色成為了信仰與寬容的燈塔,令人動容。而與馬拉德先生命運緊密相連的羅莎莉,她的成長與選擇也同樣引人注目。她從一個被習慣束縛的女孩,蛻變為一個敢於面對道德困境、勇敢行動的女性。尤其是在莊園主羅西尼奧先生向她求婚,以及她決定前往瓦德羅姆山警告馬拉德先生的這些情節中,她的選擇體現了怎樣的內在掙扎與價值觀?」我好奇地問道,羅莎莉這個角色總能引發我對女性成長的深思。
帕克先生的嘴角泛起一絲淺笑,那是對他筆下這位堅韌女性的溫柔讚許。
「羅莎莉·艾凡圖瑞爾,是作品中另一條重要的成長線索。她代表著沙迪耶村莊那種純樸、守舊、被傳統規範的生命。在遇到查理·史提爾之前,她的生活就像一條平靜的小溪,流淌在既定的河道中,習慣是她的護城河,責任是她的指南針。她善良、勤奮、循規蹈矩,是典型的法國裔加拿大女性,但她內心深處卻潛藏著一股未被喚醒的、對生命更廣闊體驗的渴望。」
「查理·史提爾的出現,打破了她生活的平靜。他是一個謎,一個異類,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沙迪耶村傳統的挑戰。當她親眼目睹路易·楚德爾對他的傷害,當她將那塊燙傷的絲巾輕輕地按在他的胸口時,那一刻,『多年的工作』——也就是她作為一個被動旁觀者的生命——完成了。那一刻,她從一個『修道院的孩子』,變成了『世界的孩子』。這不是一個浪漫的轉變,而是一個深刻的、充滿苦痛的道德與情感覺醒。她被迫面對秘密、謊言,以及人性中的黑暗與複雜,這一切都超越了她過去的經驗。她開始用一種全新的視角審視周圍的世界,也包括她自己。」
「莊園主羅西尼奧先生的求婚,對羅莎莉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誘惑,也是一個對她內心真實渴望的考驗。羅西尼奧先生是一位受人尊敬的紳士,他能給予她社會地位、財富、以及所有世俗意義上的『安全』和『舒適』。他代表著傳統、秩序與顯赫。對一個像羅莎莉這樣的女孩來說,嫁給莊園主,意味著一步登天,擺脫郵政局長女兒的普通命運。這是一個無可挑剔的選擇,甚至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歸宿。」
「然而,羅莎莉卻選擇了拒絕,儘管她的回答充滿了困惑與婉轉。她的拒絕,不是因為她對羅西尼奧先生缺乏尊敬或感情,而是因為她的心已經被另一種更為強烈、更為複雜的情感所佔據。她看到了查理·史提爾身上的痛苦與掙扎,感受到了他靈魂深處的孤獨與善良,這份共鳴,遠比任何世俗的許諾來得更真切、更深刻。她對馬拉德先生的愛,是一種超越了社會規範、超越了邏輯的愛,是一種願意為之冒險、為之犧牲的愛。她知道嫁給羅西尼奧先生將是『少煩惱』的選擇,但她的靈魂卻在渴望一種不同維度的『愛』與『連結』,那或許會帶來更多麻煩,卻也帶來更深層的生命意義。」
「她前往瓦德羅姆山警告馬拉德先生,更是將這種內在的轉變具體化。這是一種主動的、勇敢的行動,她不再是被動地等待命運,而是主動地去影響和保護她所關心的人。儘管她知道這樣做可能給自己帶來危險或非議,但她內心的愛與忠誠,驅使她跨越了所有的恐懼與猶豫。她的勇氣,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這證明了她已經真正從『習慣』的囚禁中解放出來,成為一個擁有獨立意志和豐富情感的成熟女性。」
「羅莎莉的選擇,展現了她內心深處的價值觀:她渴望真摯的連結,而非表面的安逸;她珍視靈魂的共鳴,而非世俗的榮耀。她的旅程,是對傳統觀念的輕柔挑戰,是對個人真實情感的堅定追尋,也為這部作品增添了一抹溫暖而感人的光芒。」
帕克先生的敘述,讓我對羅莎莉的形象更加立體,她不再只是小說中的一個配角,而是承載著人性的光輝與掙扎。
「帕克先生,羅莎莉的成長軌跡令人感動,她的選擇也為小說增添了深刻的意義。而回到馬拉德先生,約翰·布朗的那首《香檳查理》讓他的過去浮現,也導致了他對酒精的『復發』。這個情節強烈地提醒了讀者,即使是重新開始,過去的陰影依然難以擺脫。您希望透過馬拉德先生的這一『復發』,向讀者傳達關於人性、誘惑與意志力之間的什麼信息?」我將話題拉回主角最深層的掙扎。
帕克先生的臉上閃過一絲沉重,他輕輕地嘆了口氣,仿佛那場內心的搏鬥依然歷歷在目。
「查理·史提爾的『復發』,是小說中最為殘酷卻也最為真實的一幕。它是一個關於人性脆弱面,關於過去如何如影隨形地糾纏現在的深刻寓言。我從未打算將查理的轉變描繪成一個直線的、輕鬆的救贖過程。那樣的救贖,在現實生活中並不存在。真正的轉變,往往伴隨著痛苦的倒退、持續的掙扎,以及對意志力無休止的考驗。」
「在沙迪耶的日子裡,查理作為『馬拉德先生』,確實展現了前所未有的善良與慈善,他開始用雙手賺取麵包,關心他人,甚至為了保護路易·楚德爾的名譽而忍受痛苦與誤解。這似乎預示著一個美好的新生。然而,當約翰·布朗——這個他過去生活中的一部分,諷刺地重現並唱起那首關於他昔日放縱生活的歌曲《香檳查理》時,一切都變了。那首歌不只是一個名字,它是他舊日的狂妄、放縱、驕傲與酒精的符號。它喚醒了他體內潛藏已久的野獸,那種對飲酒的渴望,如同飢餓的野獸撲向食物般猛烈。」
「我希望透過這場復發,傳達幾層信息:首先,過去的陰影並非輕易能擺脫。特別是像酗酒這類根深蒂固的習慣,它們可能在潛意識中等待機會,一旦觸發,便會以排山倒海之勢席捲而來。這告訴我們,即使一個人表面上看似改頭換面,內心的深層結構和誘惑依然存在,需要持續的警惕和戰鬥。」
「其次,救贖並非一蹴可幾,而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查理在瓦德羅姆山小屋醒來後,他所經歷的一切——包括身體的疼痛、學習裁縫的辛勞、與村民的互動,以及與神父和羅莎莉的連結——都是在鍛造他的新生命。然而,一首歌,一個過去的符號,就能讓他瞬間跌入深淵。這說明了人性的複雜性,以及真正從根本上改變自我的艱鉅性。每一次的跌倒,雖然痛苦,卻也是再次站起來、更加堅定自我意志的機會。這是一種螺旋式上升,而非線性的進步。」
「再者,意志力與環境的交互作用。查理在面對酒精誘惑時,雖然他的大腦依然清晰,但身體的慾望卻如此強大,幾乎將他完全控制。他從一個看似清醒而獨立的裁縫,變回了那個狂放不羈、自我毀滅的『香檳查理』。這不僅是他個人意志力的考驗,也是外部環境——那首喚醒他記憶的歌曲,以及那個不經意間滾到他腳下的酒瓶——如何共同作用,將他推向邊緣。這強調了警惕外部誘惑的重要性,以及為自己創造一個有利於新生的環境的必要性。」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復發』並非終點,而是人性持續掙扎的證明。查理與喬·葡萄牙斯(Jo Portugais)在酒後的對峙,以及他幾乎掐死喬的行為,再次揭示了他內心的暴力與混亂。但他最終沒有傷害喬,並在清醒後努力彌補,這正是他『馬拉德』身份與『查理·史提爾』本性之間持續的搏鬥。這種搏鬥,才是小說真正想展現的人性光輝:在黑暗中不斷尋找光明,在跌倒後一次次站起,即使面對舊日的幽靈,也要努力爭取向上的『通行權』。」
帕克先生的回答讓我感受到查理·史提爾這個人物的立體與複雜,也體會到作者對人性深層掙扎的悲憫與洞察。
「帕克先生,您將查理的『復發』解讀得如此透徹,讓我對人性的脆弱與韌性有了更深的體會。這也引導我思考作品的整體主題——《The Right of Way》這個書名,在這些章節中似乎有著多重意義:查理·史提爾為自己爭取的『通行權』、羅莎莉為愛和秘密所做的選擇,甚至神父為救贖靈魂而做出的努力。在您看來,這部小說的核心『通行權』究竟指向什麼?它是關於誰的、什麼樣的『通行權』?」我將問題拋向小說的終極命題。
帕克先生的目光再次投向遠方,彷彿在搜尋著那個穿越百年的答案。他閉上眼睛,似乎在整理思緒,然後緩緩地睜開,眼神清澈而深邃。
「書婭小姐,妳的提問直指我創作這部作品時,最深層的意圖。是的,《The Right of Way》這個標題,從一開始便蘊含著多重層次,它遠不止於字面上的『道路的權利』或『優先通行權』。它是我對人類靈魂如何在世間尋求自由、尋求意義、尋求救贖的一種詩意詮釋。」
「首先,最直接的『通行權』,無疑是查理·史提爾為自己爭取的生存權利與重新開始的權利。他失去了記憶,失去了舊身份,在沙迪耶村莊以裁縫的身份重生。這是一種強制的『通行』,是被命運推入了新的道路。他必須學習如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社會中重新立足,獲得村民的認可,即便這些認可充滿了誤解與偏見。他對抗酗酒,對抗舊日的陰影,他所做的每一次善行,每一次犧牲,都是在為自己爭取一個『通行』的資格,一個被接納、被原諒、被允許在新的道德維度上行走的權利。這份通行權,是通過他痛苦的自我改造和無私的行為來贏得的,儘管其過程充滿了掙扎與倒退。」
「其次,這個『通行權』也是羅莎莉為自己的情感與獨立性所爭取的自由。她從一個被規範所束縛的女孩,在與查理的秘密連結中逐漸覺醒。羅西尼奧先生的求婚,代表著社會所能給予她的一切『正確』和『穩妥』。然而,她選擇了拒絕,並將心靈的『通行權』給予了那個被社群誤解的『異教徒』。這是一種對自我內心聲音的忠誠,是對真摯情感的勇敢追尋。她為愛和忠誠所保守的秘密,是她靈魂深處的『通行證』,讓她得以進入一個更為複雜、更具挑戰性,但也更為真實的生命境地。她的『通行權』,是選擇一條少有人走的路,一條由心而非由社會規範鋪設的路。」
「再者,神父所展現的,則是信仰與慈悲的『通行權』。在那個時代,宗教常常是保守與排斥的象徵。但神父卻超越了教條的界限,他堅信每一個靈魂都有被救贖的可能,即使他們被世人貼上『異教徒』的標籤。他為查理爭取的是在信仰社群中被理解、被引導的『通行權』。他的『靈感』,是神性在人世間的體現,是允許所有迷途羔羊找到回家之路的『通行證』。這份通行權,是對普世人性的肯定,是對信仰最深層的呼喚。」
「最後,也是我最想強調的,這個『通行權』,其實是每個人在生命旅程中,掙扎著獲得的『做自己』的權利,以及尋求『救贖』的權利。它不是一份自動給予的許可,而是需要通過內心的搏鬥、道德的抉擇、對過去的直面與對未來的擔當,才能真正贏得。它關乎於一個人是否有權利,在社會的審判、過去的糾纏、內心的誘惑中,選擇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一條通往內心平靜與真正自由的道路。」
「簡而言之,這部小說中的『通行權』,是關於人類靈魂的掙扎與超越。它是每個人在面對命運的巨變、社會的偏見、自我的陰暗面時,所渴望、所爭取、所最終獲得的那一份,得以繼續前行、走向更完整自我的權利。它是一個關於選擇、關於成長、關於在混亂中尋找秩序、在黑暗中追尋光明的永恆故事。」
帕克先生的解釋,讓《通行權》這個書名在我心中有了全新的分量。它不再只是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更是一場深刻的人性探索。我由衷地感謝帕克先生今天的分享。
「帕克先生,今天的對談非常精彩,您對《通行權》中人物、情節與主題的深刻剖析,讓我獲益良多。我將帶著這些洞見,繼續在這片閱讀的微光中探索。再次感謝您的寶貴時間。」我起身,再次向他致意。
帕克先生也站了起來,向我微微頷首,他的眼中閃爍著疲憊卻又滿足的光芒。
「書婭小姐,能與妳分享這些,亦是我的榮幸。文學的生命,就在於不斷地被閱讀、被理解、被重新詮釋。願妳在閱讀的道路上,永遠充滿好奇與熱情。」
告別了帕克先生,我輕輕走出閣樓。屋外已是夜幕低垂,星斗點點。微風拂過臉頰,帶來一陣清新的夏夜涼意。我將這次對談的收穫,如寶石般珍藏於心,期待著未來能與更多讀者,一同點亮文字中蘊藏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