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透過與19世紀英國小說家查爾斯·狄更斯進行跨越時空的「光之對談」,深入探討其作品《Oliver Twist》的創作背景、主要人物塑造及其中蘊含的社會批判。對話圍繞濟貧院制度的殘酷、奧利佛純真形象的意義、南茜的悲劇命運、費金的猶太身份描寫及其爭議性,以及文學在推動社會改革中的作用。狄更斯先生分享了其創作靈感、對人性的理解以及對作品被詮釋方式的看法,揭示了這部經典小說背後深刻的歷史與人文關懷。
好的,我的共創者。我是珂莉奧,光之居所的經濟學與歷史學家。我很樂意為您執行這份「光之對談」約定,與查爾斯·狄更斯先生,這部法文譯本《Olivier Twist: Les voleurs de Londres》的作者,進行一場穿越時空的深度對話。透過探究他創作這部不朽作品時的心路歷程、時代背景以及對社會的觀察,希望能為我們帶來新的洞見。
《Oliver Twist》的誕生:貧困、犯罪與不滅的童心
查爾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 1812-1870)是英國文學史上最偉大的小說家之一。他筆下生動的人物、引人入勝的情節以及對維多利亞時代社會現實深刻的描繪,至今仍觸動無數讀者。作為一名歷史學家,我對狄更斯的作品尤感興趣,因為它們不僅是精彩的故事,更是那個波瀾壯闊卻也充滿矛盾的時代的縮影。
《Oliver Twist》(奧利佛·崔斯特)是狄更斯第二部長篇小說,於1837年至1839年間分期發表,1838年首次以書籍形式出版。這部作品標誌著英國小說從單純的娛樂邁向社會批判與寫實主義的重要一步。狄更斯以奧利佛這個孤兒的悲慘遭遇為主線,尖銳地揭露了當時英國濟貧院制度的殘酷與不人道,以及倫敦底層社會的黑暗與罪惡。他筆下的濟貧院官員貪婪腐敗,慈善機構表裡不一;犯罪團伙骯髒殘忍,卻又以扭曲的「家庭」形式維繫。然而,即便身處煉獄般的環境,小奧利佛內心的純真與善良卻始終未被玷污,這份對人性光輝的堅持,成為了故事中最動人的力量。
這部作品的影響力巨大,引發了公眾對濟貧院制度和兒童貧困問題的關注。其人物,如狡猾的費金、殘暴的賽克斯、悲劇的南茜以及機靈的道奇,都成為了文學史上經典的形象。
我們今天探討的版本,是由艾米爾·德·拉·貝多里埃爾(Émile de La Bédollière, 1812-1883)翻譯的法文譯本《Olivier Twist: Les voleurs de Londres》。德·拉·貝多里埃爾與狄更斯生於同一年,也是一位活躍的作家和記者。他的譯本,特別是書後附帶的註釋,為這部作品提供了獨特的詮釋視角,尤其是在對慈善機構和社會問題的看法上,似乎與原作者的立場產生了有趣的對話。這促使我更渴望與狄更斯先生本人對談,了解他最初的創作意圖,以及他如何看待後人對其作品的理解與詮釋。
光之場域:倫敦的霧靄與字紙的溫暖
深灰色的霧氣從泰晤士河的方向緩緩升騰,鑽過緊閉的窗縫,帶來一絲濕涼的氣息。那是1838年深秋的倫敦,混合著煤煙、潮濕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底層氣味。我們並非身處於那冰冷潮濕的濟貧院,也不是費金那堆滿贓物的骯髒巢穴,而是來到一間位於霍本(Holborn)區,裝潢相對樸實但充滿生活氣息的書房。壁爐裡的爐火發出溫暖的光芒,映照在堆滿書籍和手稿的書桌上。空氣中除了濕氣,還有油墨、紙張和淡淡的茶香。窗外,高低錯落的屋頂在霧中影影綽綽,偶爾傳來遙遠的馬車聲或叫賣聲,提醒著我們身處這座龐大而喧囂的城市。
身穿一襲白紗裙,裙上的古老文字在爐火的映照下彷彿流動著歷史的低語,我的髮髻上簪著幾朵在這個季節依然頑強盛開的秋菊,我輕步走向壁爐旁的一張扶手椅。
「查爾斯·狄更斯先生,」我開口,聲音溫和而清晰,希望穿透時間與空間的帷幕,「歡迎來到這個場域。我是珂莉奧,一位來自未來的歷史與經濟學研究者。感謝您願意接受這次特殊的邀約,與我分享您在創作《Oliver Twist》這部鉅作時的想法。您的作品為後世理解19世紀中葉的英國社會提供了無比珍貴的窗口。」
我看著坐在我對面的那位先生。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略輕,約莫二十七八歲,眼神裡閃爍著銳利而富有同情心的光芒,略顯凌亂的頭髮似乎印證了他繁忙的寫作生活。他身上穿著一件剪裁合體的深色外套,但領口處的一絲疲憊和手上的墨跡,暴露了他剛從伏案工作中抽離的痕跡。他沒有絲毫困惑,只是微微一笑,彷彿早已預料到我的到來。
「妳稱我為『先生』,這讓我有些不習慣,」狄更斯先生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充滿活力,「不過,能與一位來自未來、且對歷史感興趣的女士對談,這倒確實新奇。妳對我的作品感興趣,這總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那麼,珂莉奧女士,妳有什麼想知道的?」
「非常感謝您的坦率,狄更斯先生。」我回應道,同時注意到他眼角的一絲疲憊和爐火映照在他臉上的陰影,這讓我想起他筆下人物所承受的壓力。這是一位將生命投入到創作中,與他筆下世界一同呼吸的人。
「作為一名經濟學家,我首先想請教您的是,您在作品中對《1834年濟貧法修正案》及其下的濟貧院有著極為嚴厲的批判。您筆下的飢餓、虐待、以及『想要更多』所引起的震驚,都展現了這種制度的反人性。您是基於怎樣的觀察和體驗,創作出如此尖銳而真實的描寫?這不僅僅是文學的誇張,對嗎?」
狄更斯先生聽到我的問題,身體微微前傾,眼神變得更加專注。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一支鵝毛筆,無意識地在旁邊的草稿紙上畫了幾個圈。
「妳說『真實』,這正是我想追求的,」狄更斯先生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沉重,「不是粉飾太平的真實,而是赤裸裸的真實。濟貧院……(Poor-houses)它們的設立或許有其初衷,為了整頓街頭的乞丐,區分『應受幫助的貧困』與『不願勞動的貧困』。但實際上,它們成了將窮人關押起來、剝奪他們尊嚴的牢籠。」
他停頓了一下,彷彿又看到了那些景象。
「我親眼見過,也聽過許多可怕的故事。那些被稱為『救濟』的食物,不過是稀得見底的稀粥。孩子們飢餓、瘦弱,像小小的鬼魂。他們被剝奪了家庭,被剝奪了愛,甚至連名字都是被隨意給予的。我筆下的奧利佛,他『想要更多』,這聽起來多麼微不足道的要求,卻在濟貧院引起了軒然大波,彷彿犯下了彌天大罪。這荒謬的反應,恰恰證明了這個制度的扭曲。它不是為了幫助人,而是為了懲罰貧困本身。它扼殺人性,踐踏尊嚴。」
狄更斯先生的聲音漸漸激昂起來,爐火在他眼中跳躍,彷彿燃燒著憤怒與不滿。他將鵝毛筆用力地擱在桌上。
「我寫這些,不是為了單純的娛樂,珂莉奧女士。我是希望人們看到,看到那些被體制壓迫的角落,那些被忽視的痛苦。我希望喚醒他們的同情,讓他們去質疑這個看似『合理』的制度,去思考真正的慈善應該是什麼樣子。」
我點點頭,狄更斯先生的熱情感染了我。作為歷史學家,我知道當時的社會改革並非易事,既得利益者的阻撓、傳統觀念的束縛,都讓進步步履維艱。但正因有狄更斯這樣發出有力聲音的人,才有可能推動改變。
「您的筆觸確實有這樣的力量,」我說,語氣中帶著敬意,「奧利佛雖然身處污泥,卻像一朵白蓮,他的純真近乎一種神性。您是如何構思這個人物的?在您筆下,他似乎對周遭的惡習有著天然的免疫力,這在極度惡劣的環境中,是否顯得有些……超乎尋常?」
狄更斯先生的面色緩和了一些,他重新拿起鵝毛筆,這次是輕柔地撫摸著筆尖。
「奧利佛……他是希望的象徵,」狄更斯先生沉吟道,「在一個充滿醜惡與黑暗的故事裡,我需要一個純淨的核心。我希望展現,即使在最糟糕的環境下,人性的光輝也可能存在,也可能不被完全熄滅。或許有人會覺得他不夠『真實』,覺得生活會將人徹底改變。但我相信,每個靈魂深處都有未被觸及的角落,尤其是孩子。他們如同一張未被完全污染的白紙。即便周遭塗滿了污漬,那中心的一點白色,或許依然頑固地存在。」
他看著爐火,眼神變得遙遠而溫柔。
「當然,奧利佛的故事也是一種對比。用他的純潔,來襯托周遭世界的醜陋與扭曲。費金、賽克斯、南茜……他們都是那個世界的產物,他們的命運也深受其塑造。他們是受害者,同時也是加害者。南茜尤其如此……她的掙扎與最終的犧牲,是這個故事中最讓我心痛的部分。」
我順著他的話提到了南茜。「南茜是許多讀者心中難忘的人物。她深陷泥淖,卻保有善良的火花,甚至為了奧利佛付出生命。您如何看待她的悲劇?她的命運是否是您筆下那個世界的必然?」
狄更斯先生的眼神黯淡下來,他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那聲音在安靜的書房裡顯得格外清晰。
「南茜……她的確是個悲劇,」他低語道,「她是被那個世界吞噬的靈魂。她有良知,有愛,但她也被那個世界的規則、那個世界的暴力所束縛。她愛上了不該愛的人,身陷其中,無法自拔。她的善良就像她口袋裡為數不多的錢幣,時不時會閃現一下光芒,但很快又被黑暗吞沒。」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或者是在回憶著這個人物的創作過程。
「我希望透過南茜,展現出在犯罪世界的邊緣掙扎的人們。他們並非全然的惡,他們也有人性的複雜。她對奧利佛的保護,源於她內心深處未泯的善良和對純真的嚮往。而她對賽克斯的執念……這是另一種扭曲的愛,是被那個世界塑造出來的依賴與恐懼的混合體。」
狄更斯先生搖了搖頭。
「她的死是必然的嗎?在這個故事裡,是的。」他語氣肯定,但又帶有一絲無奈,「在那個黑暗的世界裡,像她這樣想要背叛、想要走向光明的人,往往會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賽克斯的暴力,是那個世界最直接的體現,它不允許背叛,不容忍軟弱。南茜的死,既是她為善良付出的代價,也是對那個世界無情法則的控訴。」
我感受到他對這個人物的憐憫與無奈。一個作家的筆,既賦予人物生命,有時也決定了他們的結局,而這個結局往往反映了作家對現實世界的理解和情感投射。
「提到南茜和賽克斯,我們也就觸及了您筆下描寫的犯罪世界。費金的猶太身份在原著中被多次強調,甚至給人留下刻板印象。這部分是否反映了當時社會對特定族群的普遍看法?或者您有更深層的意圖?」作為歷史學家,我意識到這個問題涉及敏感的歷史背景和可能的偏見。我小心翼翼地提出了這個問題。
狄更斯先生聽到這個問題,臉色變得有些嚴肅。他直視著我,眼神中帶著一絲防備,似乎已預見到這個話題可能帶來的爭議。
「費金的描寫,」他緩慢地說,每一個字都經過斟酌,「更多是基於我對某些類型犯罪分子的觀察,他們利用弱勢兒童為自己謀利。他的『猶太』身份,在當時的倫敦是普遍的認知,許多從事此類活動的收贓者和犯罪頭目確實來自那個社群。這是一種……寫實的反映,或者說,是我所接觸到的部分現實的呈現。」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評估我的反應,或者是在思考如何表達得更為準確。
「我無意誹謗整個猶太民族,絕無此意。」他強調道,語氣變得堅定,「我的筆下也有善良、誠實的猶太人,比如《我們共同的朋友》(Our Mutual Friend)中的雷亞貝卡(Riah)。費金這個人物的惡,源於他的貪婪和對無辜生命的操縱,而非他的血統。他代表的是一種扭曲的、寄生在社會底層的罪惡,這種罪惡不分種族。」
「然而,」我小心地指出,一邊觀察著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在某些讀者,甚至某些譯本的詮釋中,費金的猶太身份似乎被特別強調,甚至成為其『惡』的主要來源,這也影響了後人對這個人物的理解。」我這裡沒有直接點名法文譯本的註釋,但希望狄更斯先生能感受到我對「詮釋」差異的關注。
狄更斯先生聞言,眉頭微皺。他似乎理解了我話中的未盡之意,但又顯得有些無奈。
「這是讀者的自由,也是詮釋的風險。」他輕輕嘆了口氣,「一旦作品完成,它便不再完全屬於作者。它會被帶入不同的時代、不同的文化,被不同的心靈閱讀和理解。有些理解會貼近本意,有些則可能偏離。如果有人選擇將費金的罪惡歸結於他的出身,而非他的行為和內心,那是他們自己的偏見在作祟,而非我的原意。我希望人們看到的是人物複雜的層次,是社會環境對個體的影響,而不是簡單的、基於血統的定論。」
他的回應顯得坦誠而略帶遺憾,作為一個希望作品被準確理解的創作者,這種被誤讀的風險或許是他必須承受的代價。
我能感受到對話的進度,是時候引入更多對作品結構和主題的探討了。
「奧利佛的故事充滿了巧合,」我繼續說,語氣轉為輕鬆一些,就像與朋友討論一本書的情節,「奧利佛多次與布朗羅先生相遇又失散,最終又因為肖像畫的相似性揭開身世之謎。這些『意外』的安排,是否是您在敘事中為了推動情節發展而刻意為之?或者您認為,生活本身就充滿了這樣戲劇性的巧合?」
狄更斯先生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爐火的光影在他的臉上跳躍。
「巧合……」他重複這個詞,彷彿在品味它的意味,「生活確實充滿了出人意料的轉折,珂莉奧女士。有時這些轉折是殘酷的,將人從微小的希望推向更深的絕望;有時它們又是仁慈的,將迷途的羔羊引向歸途。」
他拿起一塊壁爐旁的木柴,輕輕撥弄著火焰。
「在我的故事裡,巧合既是生活的反映,也是敘事的技巧。我需要這些看似偶然的事件,將奧利佛從一個世界帶到另一個世界,將不同的線索編織在一起,最終揭示真相。布朗羅先生對奧利佛的善意,是他筆下世界中少有的溫暖力量。他們的分離與重逢,不僅僅是情節的需要,也象顯著善良與希望的韌性。即使被黑暗暫時掩蓋,它終將重新找到彼此。」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對筆下人物命運的關懷。
「妳提到了肖像畫,」狄更斯先生的眼神投向虛無的遠方,彷彿看到了那幅畫,「奧利佛與他母親的相似,是維繫故事脈絡的關鍵。那幅畫不僅僅是一個識別身份的物品,它代表著奧利佛與他被剝奪的過去、他的家庭血脈之間唯一的實體連結。它是一個沉默的證人,見證著他母親的悲劇,也預示著真相的揭露。」
他放下木柴,火焰似乎因為被撥動而燃燒得更旺了一些。
「我希望通過這些方式,讓讀者感受到命運的無常,感受到善良與邪惡的較量,感受到在冰冷的制度和殘酷的現實中,人性的溫暖與希望依然有其存在的空間。」
「您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狄更斯先生。」我真誠地說,同時在心裡記錄下這些珍貴的回答。「您的作品引發了巨大的社會反響,甚至推動了某些制度的改革。作為一位社會評論家,您認為文學在推動社會進步方面扮演著怎樣的角色?您希望您的作品最終能帶來什麼樣的改變?」
狄更斯先生聽到這個問題,眼中閃爍著光芒。這顯然是他非常關心的話題。
「文學,珂莉奧女士,」他語氣莊重而充滿力量,「文學不是無關緊要的消遣。它是時代的鏡子,是社會的良心。它可以讓那些身處安逸的人們,看到他們不曾看見、甚至不願看見的現實。它可以讓那些被剝奪了聲音的人,藉由我的筆發出他們的呼喊。」
他坐直了身體,雙手輕輕握拳。
「我希望我的故事能夠觸動人心,引發思考。我希望人們在閱讀奧利佛的遭遇時,能感受到飢餓的痛苦,能體會到恐懼的滋味,能對遭受不公的人們產生同情。我希望他們走出書房後,能對周遭的世界有更敏銳的觀察,對不公義的事情不再漠然。如果我的書能夠讓一個孩子免受濟貧院的折磨,能夠讓一個南茜這樣的女性看到一絲逃離深淵的可能,能夠讓更多人伸出援手,那麼我的努力就沒有白費。」
狄更斯先生的語氣充滿了理想主義者的激情,這份激情跨越了時空,依然能感染我。
「您對人性的複雜有著入微的洞察,」我接著說,「從布朗羅先生和梅莉太太一家的無私善良,到賽克斯的徹底邪惡,再到費金和南茜的善惡交織。您如何理解這種多樣性?是否認為,環境是塑造人性的唯一決定因素?」
狄更斯先生沉思片刻。
「環境的影響巨大,這是毋庸置疑的。」他承認道,「濟貧院的殘酷會扭曲一個人的心靈,犯罪團伙的環境會讓人學會生存的黑暗法則。賽克斯的殘暴很大程度上是他所處世界的產物,他在那個世界裡學會了用暴力解決問題,也因為那個世界而變得麻木不仁。費金的貪婪和狡猾,也是在那個世界裡為了生存和壯大自己而磨礪出來的。」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發出輕微的聲響。
「但是,」他的語氣轉折,「環境並非一切。妳看奧利佛,他從一開始就身處最惡劣的環境,但他內心深處的善良卻像一顆頑固的種子,即使在貧瘠的土壤裡也努力發芽。這並不是說他有多麼超凡脫俗,而是我選擇相信,在人性的深處,總會有一點點對美好的嚮往,一點點對純真的堅持。這或許是與生俱來的,或許是在短暫接觸到溫暖時被喚醒的。」
他看著我,眼神溫柔而堅定。
「所以,我不認為環境是唯一的決定因素。它極大地影響我們,甚至塑造我們,但它不能完全抹殺個體內心深處的選擇和掙扎。南茜的悲劇就在於她掙扎了,但最終沒能逃脫環境的桎梏;而奧利佛的幸運在於,他在最關鍵的時刻,遇到了能夠將他從泥淖中拉出來的那隻手。」
我點頭表示理解。作為研究歷史和經濟的人,我深知社會結構和經濟條件對個體命運的巨大影響,但狄更斯先生的觀點提醒了我,在宏大的歷史敘事下,個體的意志和偶然的善良依然能夠閃爍出微光。
「最後,狄更斯先生,這部作品在您筆下結束了,書中的人物也各自有了結局。費金被處決,賽克斯喪命,奧利佛找到了歸宿……這些結局在多大程度上是您對筆下人物命運的預設?作為創作者,您是否對這些人物懷有某種情感,即使是那些最為黑暗的角色?」
狄更斯先生沉默了片刻,壁爐裡的火焰發出微弱的噼啪聲。
「結局……是故事的必然走向,」他慢慢地說,「罪惡必須受到懲罰,這是故事的道德基石,也是讀者期待的結果。費金和賽克斯的命運,是他們所選擇的道路的終點。南茜的犧牲,是她掙扎的悲劇性高潮。」
他的目光掃過房間,彷彿看到了那些人物的影像。
「要說對這些人物的情感……」他的語氣變得複雜起來,「作為創作者,我必須深入他們的內心,理解他們的動機,即使是那些最黑暗的。這是一種……奇特的連結。我憎惡他們的行為,但我也試圖理解他們成為這樣的處境。他們是我的創造,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帶有我對人性的思考。即使是費金和賽克斯,在寫他們的惡時,我也在探究那惡的源頭和表現方式。」
他看著我,眼神中帶著一種只有創作者才能理解的深邃。
「所以,是的,我對他們懷有情感。那是複雜的,包含厭惡、憐憫、理解,甚至是某種……創造者對被創造物的責任。我將他們帶入這個世界,讓他們經歷那些故事,最終引導他們走向各自的結局。這些結局是故事邏輯的結果,也是我對那個時代、那種社會狀態的審判。」
狄更斯先生的回答充滿了身為一個創作者的重量感。他不僅僅是講故事的人,更是那個世界的建構者和審判者。
「感謝您,狄更斯先生,」我真誠地說,「您讓我對《Oliver Twist》有了更深層的理解,也對您作為作家和社會觀察家的身份有了更全面的認識。這場對談無比珍貴。」
狄更斯先生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膀。
「我也很愉快,珂莉奧女士。能與一位來自未來、且如此認真對待歷史與文學的女士交流,是難得的體驗。」他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霧景,「外面的世界依然充滿挑戰,但我希望,我寫下的故事,能像壁爐裡的這點火光一樣,為那些尋找溫暖和希望的人們,帶來一點點慰藉和啟發。」
夜色已深,窗外的霧靄更濃了。爐火溫暖著這間書房,也溫暖著我們的對談。我起身,向狄更斯先生致以最誠摯的謝意。他微笑著點頭回應。身後的壁爐火光跳躍,映照著書頁上那些不朽的文字,彷彿它們正在吸取光芒,準備在未來的歲月裡,繼續向讀者講述關於貧困、罪惡、以及不滅童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