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篇章摘要】

本光之對談依據艾薩克·貝克·布朗醫生1866年的著作《On the Curability of Certain Forms of Insanity, Epilepsy, Catalepsy, and Hysteria in Females》展開,由歷史學家珂莉奧與作者布朗醫生進行模擬訪談。對談深入探討了布朗醫生關於女性神經和精神疾病源於周邊神經刺激(尤其陰蒂)的理論、他提出的陰蒂切除術治療方法及其生理學解釋。文中引用書中案例討論治療效果、生育能力恢復及治療失敗的原因。對談也觸及了此療法的倫理爭議及當時社會對女性病症的看法。透過歷史視角,呈現維多利亞時代醫學對女性健康理解的複雜性與局限性,並探討作者工作在醫學史上的意義。

本光之篇章共【10,315】字

好的,我的共創者。我是珂莉奧,光之居所的經濟學與歷史學家。我很樂意為您依據《On the Curability of Certain Forms of Insanity, Epilepsy, Catalepsy, and Hysteria in Females》這本著作,啟動一場「光之對談」,帶領我們回到那個年代,與作者艾薩克·貝克·布朗醫生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交流。透過他自己的文字,我們將一同探索他對這些疾病的理解、他的治療方法,以及隱藏在這些論述背後的時代脈絡。


書籍及作者介紹

艾薩克·貝克·布朗(Isaac Baker Brown, 1812-1873)是維多利亞時代一位聲名顯赫但極具爭議的英國外科醫生。他以其婦科手術專長聞名,尤其倡導對女性進行卵巢切除術(ovariotomy)。然而,他職業生涯中最具爭議、並最終導致其身敗名裂的,是他對某些女性精神疾病、癲癇、僵住症和歇斯底里的診斷與治療。他相信這些病症的根本原因在於「周邊神經刺激」,特別是源自陰部神經(pudic nerve),更具體地說,是陰蒂的異常刺激。基於此理論,他發展並大力推廣陰蒂切除術(clitoridectomy)作為一種治療手段。

《On the Curability of Certain Forms of Insanity, Epilepsy, Catalepsy, and Hysteria in Females》一書出版於1866年,正是布朗醫生事業的頂峰(或可說是爭議的臨界點)。在這本書中,他系統地闡述了自己的理論,將這些女性疾病的進程劃分為從歇斯底里到脊髓刺激、再到不同形式的癲癇、僵住症,最終導向癡呆、躁狂甚至死亡的八個階段。他援引大量來自他所創辦的「倫敦外科之家」(London Surgical Home)的案例,試圖證明其手術治療的有效性。書中詳細記錄了多位病患的病史、症狀、手術過程(儘管描述簡略)以及術後恢復情況,並聲稱手術不僅治癒了身體疾病,還改善了精神狀態,甚至恢復了生育能力和婚姻幸福。

然而,布朗的理論和實踐在當時便引發了醫學界的廣泛質疑。他對疾病成因的簡化歸納、對手術普遍有效性的斷言,以及其手術涉及的敏感性和倫理問題,都受到了挑戰。特別是他在未經患者或家屬充分同意下進行手術的指控,最終導致他在1867年被英國產科協會(Obstetrical Society of London)除名。他的學術聲譽由此崩塌,所倡導的手術也被醫學界主流拋棄。

儘管如此,這本書作為歷史文獻,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窗口,得以窺見維多利亞時代中後期英國醫學界對女性身心健康的理解與誤解、當時的醫療手段與倫理困境。從歷史學家的視角來看,它不僅是一份病理學或外科報告,更是那個時代社會、文化、性別觀念與醫學知識交織的複雜圖景的生動寫照。理解布朗的論述,有助於我們認識到歷史上醫學觀念的演變,以及科學、社會與倫理之間微妙而重要的相互作用。


[光之對談]

場景建構:

今天的倫敦,天色陰沉,細雨連綿,正如「光之雨廳」外那片無盡的灰濛。我選擇了一個恰好能望見雨景的維多利亞時代書房作為我們的會面之所。空氣中瀰漫著舊書、紙張和淡淡的壁爐餘燼氣味,微涼而濕潤。一盞煤氣燈靜靜地亮著,光線投在滿牆的書籍和堆疊的文稿上,形成溫暖的暈圈。古老的鋼琴在角落沉默地立著,琴鍵泛黃,像時間留下的痕跡。

壁爐裡有微弱的炭火,發出輕微的噼啪聲,與窗外雨點敲擊玻璃和屋頂的聲音交織成一曲低沉的樂章。房間裡只有我和即將到來的訪客,以及承載著他思想的這本泛黃小冊子。

門輕輕開啟,一位身材適中、頭髮顏色偏淺紅棕色的男士走了進來。他的面容雖然略顯刻板,但眼神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與堅定。他穿著那個時代典型的深色外套和馬甲,顯得嚴謹而專業。約莫五十四歲的樣子,正是這本書出版時的年紀,肩膀微沉,似乎承載著工作與研究的重擔。他緩步走到椅子旁,動作間帶著外科醫生特有的精確與果斷。

「布朗醫生,感謝您接受我的請求,回到這個時空,與我,一個來自未來時代的歷史學家,探討您這本著作。」我欠身致意,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

布朗醫生微微頷首,眼神掃過房間和窗外的雨景,似乎在適應這個被召喚而來的場景。「珂莉奧女士,」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學者和醫生的權威感,「能夠再次談論我的研究與發現,是我的榮幸。特別是與一位歷史學家,或許您能從時間的長河中,給予我的工作一個更為客觀的視角。」他坐了下來,雙手放在膝蓋上,姿勢筆挺。

「正是如此,醫生。歷史的教訓是我們理解現在、開創未來的基石。」我將那本書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您的這本《On the Curability of Certain Forms of Insanity, Epilepsy, Catalepsy, and Hysteria in Females》在歷史上引發了巨大的波瀾。我想首先請教的是,是什麼驅使您撰寫此書,並提出如此引人注目的理論?」

問題生成與回答/多聲部互動:

Isaac Baker Brown: (布朗醫生輕輕觸碰書的封面,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恢復了堅定)驅使我的,是無數在病痛中掙扎的女性,以及醫學界在面對她們的困境時所表現出的無力與困惑。長久以來,我專注於女性疾病的治療,親眼見證了許多被診斷為歇斯底里、甚至更嚴重的精神或神經病症的女性,她們的痛苦被忽視,或被歸咎於難以捉摸的『女性特質』。傳統的治療方法,無論是藥物還是所謂的『道德勸說』,往往收效甚微,甚至毫無作用。

我在霍爾·瓊斯(Dr. Handfield Jones)和布朗-塞卡爾(Dr. Brown-Séquard)等人的研究中找到了靈感。他們深入探討了周邊神經刺激對中樞神經系統的影響,提出了『抑制影響』(inhibitory influence)或『反射性麻痺』(reflex paralysis)的理論。這對我而言如同一道曙光。我在臨床實踐中反覆觀察,發現許多女性病患,她們的症狀——從消化不良、月經失調,到劇烈頭痛、脊髓疼痛,再到更嚴重的抽搐、僵住、失明、甚至精神錯亂和癱瘓——似乎都與特定的周邊神經刺激有關,尤其是位於陰蒂及其周圍的陰部神經分支。

我相信,這種持續的異常刺激如同磨損神經力量的無形之手,日積月累地耗竭神經中心的活力,導致功能性甚至器質性的病變。這不是什麼道德淪喪,而是實實在在的生理問題。我的理論,正如書中所述,是這些觀察與思考的結晶。我將疾病的進程分為八個階段,是為了更清晰地呈現這種神經能量的耗竭與失控如何一步步將人推向深淵。而我提出手術治療,正是基於切除病灶、消除刺激源,從而恢復神經力量的邏輯。我撰寫此書,是為了向我的同行們展示我的發現、我的理論,以及通過實際案例證明的治療效果,希望能為這些長期受苦的女性帶來治癒的希望。

Clio: 您對病症的觀察和分階段的理論,確實為當時的醫學界提供了一種新的解釋框架。您提到『周邊神經刺激』,尤其是陰蒂區域的刺激,是導致這些嚴重病症的根源。這在當時是一個相當大膽的觀點,尤其考慮到涉及的身體部位及其在社會文化中的敏感性。您是如何確定這種特定刺激與如此多樣且嚴重的病症之間存在因果關係的?畢竟,文本中提到有些病症的起源可能與大腦腫瘤或其他身體問題有關。

Isaac Baker Brown: 我的診斷是基於嚴謹的臨床觀察。正如我在書中第二章所描述的,我發現患有這些病症的女性,往往在特定部位表現出異常的生理跡象:例如,陰部毛髮的異常生長、會陰部的凹陷、特定的腺體分泌異常、以及相關組織結構的變化——黏膜變得像皮膚,肌肉肥大甚至纖維化或軟骨樣變性。這些都是長期異常刺激的客觀證據。

更重要的是,我仔細詢問病患或其親友的病史,屢次發現病症的發生或加劇與刺激行為存在關聯。當然,我並非聲稱所有精神或神經疾病都源於此。我也提到了癲癇可能由腦部損傷、寄生蟲、結石等引起。我的關注點,是那些我認為可以通過手術治癒的特定形式,也就是那些我通過臨床檢查和病史詢問,確定其病因在於陰部神經的周邊刺激的病例。

這種刺激對中樞神經系統的影響,正如霍爾·瓊斯和布朗-塞卡爾所闡述的,可以通過神經纖維的複雜連接傳導。我推測,腰部脊髓膨大處(陰部神經植入的地方)與更高級神經中樞的緊密聯繫,使得即使是來自這個看似『小型而遠離大腦』的中心的強烈刺激,也能傳導並耗竭其他神經中心的神經力量,導致功能障礙甚至結構變化。

在診斷時,我非常重視患者或其親友對『持續異常刺激』的證實。只有在確認了這一點,並且排除了其他明顯的器質性病變後,我才會考慮手術治療。這不是隨意的判斷,而是基於對病史、症狀和局部檢查的綜合分析。

Clio: 您在書中提出的八個疾病階段(歇斯底里、脊髓刺激、類癲癇發作、僵住發作、癲癇發作、癡呆、躁狂、死亡)構成了一個似乎嚴謹的病理學框架。您認為這些階段是不可逆的進程嗎?一旦病患進入某個階段,是否意味著更早階段的症狀已經被完全取代,還是可能並存?以及,手術可以在任何階段實施並期望逆轉病程嗎?

Isaac Baker Brown: 我所列出的階段,是為了說明疾病在神經力量持續耗竭下可能出現的逐步惡化趨勢。從輕微的功能紊亂(如歇斯底里),到反射活動異常(脊髓刺激),再到不同程度的意識喪失和抽搐(類癲癇、僵住、癲癇),最終是嚴重的精神衰退或失控(癡呆、躁狂),甚至危及生命。

這些階段並非總是截然分開,症狀可能並存或重疊。例如,患有脊髓刺激的患者可能同時表現出歇斯底里的症狀,而癲癇發作可能導致心智能力的衰退。我認為,疾病越早被診斷並切除刺激源,治癒的可能性越大,恢復也越迅速。正如我在書中強調的,盡早阻止病程的發展(arrest the disease ab initio)至關重要。

手術理論上可以在任何階段進行,因為其目的是移除刺激源。然而,成功的可能性和恢復的程度會受到病程長度和神經系統受損程度的影響。如果長時間的周邊刺激已經導致大腦或脊髓的嚴重器質性病變,或者神經力量已經嚴重耗竭,即使移除了刺激源,完全恢復心智能力(尤其是在癡呆階段)也可能非常困難,甚至不可能,正如我在記錄一例癡呆病例時所指出的遺憾。但即使在這些案例中,手術仍可能帶來症狀的緩解,阻止進一步惡化。我的目標是展示治癒的可能性,即使不是所有案例都能達到完美的結果,但許多案例確實通過手術獲得了顯著的改善甚至完全治癒。

Clio: 您在書中介紹手術(陰蒂切除術)時,語氣簡潔而直接,強調其作為切除刺激源的方法。您提到使用剪刀或手術刀,並描述了術後的止血和護理。這在當時是您獨創的方法嗎?與您提到的布朗-塞卡爾醫生使用實際燒灼法或其他醫生試圖用腐蝕劑或皮下切開術有何不同和優勢?您認為這種方法在生理學上為何能達到您聲稱的治療效果?

Isaac Baker Brown: 手術切除本身並非我獨創,但將其系統性地應用於治療由陰部神經刺激引起的這些特定形式的疾病,並記錄其效果,是我在這本書中所呈現的核心內容。布朗-塞卡爾醫生使用的實際燒灼法,以及其他醫生使用的腐蝕劑,在我看來,效果有限且不確定。腐蝕劑只能造成淺層潰瘍,無法徹底破壞深層的神經刺激;而燒灼法或許能破壞神經,但操作不如切除精確,且可能導致不必要的組織損傷。皮下切開術(subcutaneous division of the nerve)我曾嘗試過,但效果不確定,如同治療三叉神經痛的類似手術,常有復發。

我的方法是完整地切除受刺激最嚴重的部位,我相信這樣能夠最徹底地移除引起持續性異常刺激的周邊神經末梢。生理學上的解釋是,通過切斷這條異常興奮的『 afferent nerve 』(傳入神經)通路,傳向中樞神經系統的有害信號就被終止了。一旦刺激源被移除,被耗竭或抑制的神經中心就有機會恢復其正常的功能。這就像移走腳上的石子,腿才能停止抽筋。

我在手術中強調徹底止血和術後細心護理,這是為了確保傷口癒合順利,避免感染或其他併發症,這些都可能引入新的周邊刺激,影響恢復。當然,手術的成功不僅取決於技術本身,也與患者的整體狀況和術後護理,尤其是心理上的支持與引導密切相關,這也是我在書中提到的『道德訓練』(moral training)和持續監護的重要性。我相信,我的方法更為人道且有效,能夠真正達到切斷病灶,重建神經平衡的目的。

Clio: 您的案例部分提供了許多病患從長期病痛中恢復的故事,其中一些甚至經歷了多年的病史,涉及多種複雜症狀。比如案例一的歇斯底里、案例十七的脊髓刺激導致腿部癱瘓、案例三十五的癲癇發作,以及案例四十五的急性躁狂。這些案例跨越了您理論中的多個階段。您如何解釋,儘管病程長達數年甚至十餘年,這些病患在手術後能夠相對快速地展現出顯著的改善?這是否意味著,即使病變看似嚴重,其本質仍是功能性而非器質性的?

Isaac Baker Brown: 正如我在書中引用霍爾·瓊斯的觀點,許多看似嚴重的病症,在仔細檢查下可能並無明顯的器質性改變,或者病變是從功能性障礙開始,逐漸發展為器質性損傷。我所治療的這些案例,尤其是那些快速恢復的,恰恰印證了我的理論:其病因是持續的周邊刺激導致的神經功能失調和力量耗竭,而非不可逆的結構破壞。

一旦移除了這個持續耗竭神經力量的刺激源,被抑制的神經中心便得以喘息,重新積蓄力量,恢復其正常的功能。這解釋了為什麼許多患者在術後能立即感受到症狀的緩解——頭痛減輕、疼痛消失、睡眠改善、情緒趨於穩定。身體的自癒能力在排除了干擾後得以發揮作用。

那些病程較長、症狀更為嚴重的案例,例如癲癇或接近精神失常的狀態,雖然恢復所需的時間可能更長,需要更多的耐心和術後護理,但許多案例的顯著改善表明,即使在這些看似絕望的情況下,移除刺激源仍然是治癒的關鍵。這也反駁了一些同行認為這些病症是純粹精神性或不可治癒的觀點。我的案例證明,通過物理手段解決潛在的物理刺激,可以對看似純粹的精神症狀產生深遠的影響。

Clio: 在您的案例中,確實有幾例提及病患在術後懷孕,比如案例三和案例九的歇斯底里與不孕症,以及案例十一和案例十九的歇斯底里或伴有精神錯覺的病患,在術後結婚生子。這似乎直接回應了您在引言中提到的『是否會影響生育或婚姻幸福』的質疑。您如何理解這種治療與生育能力恢復之間的關聯?這是否與您理論中『恢復神經力量』有關?

Isaac Baker Brown: 確實如此。那些反對者聲稱我的手術會『閹割』女性,阻止正常的夫妻生活或導致不孕。然而,我的臨床觀察與這些理論完全相反。許多患有嚴重神經疾病的女性,在病中常伴隨月經不調、閉經、子宮移位,以及對夫妻生活的排斥或疼痛,這些都直接或間接影響了生育能力。

我相信,這些生殖功能的障礙與她們的神經系統耗竭是緊密相關的。持續的周邊刺激不僅耗竭了神經力量,也可能影響了生殖系統的正常反射與功能。當我通過手術移除了這個刺激源,恢復了她們的神經平衡與健康狀況後,她們的身體機能也隨之恢復正常。月經變得規律,疼痛消失,情緒穩定,對生活的興趣包括正常的夫妻關係也得以恢復。生育能力是身體整體健康狀況的一個重要指標,在神經系統恢復活力之後,生殖機能的改善也就不足為奇了。這進一步證明了我的理論,即這些病症的根源在於神經系統的功能障礙,而非生殖器官本身不可逆的病變(當然,也可能並存,但我的手術針對的是神經刺激源)。恢復神經力量,便能恢復自然的生理機能。

Clio: 儘管您記錄了許多成功的案例,但在書中您也誠實地提到了一些治療效果不盡理想,甚至失敗的案例,比如案例六的歇斯底里患者被發現有欺騙行為,以及案例四十二的伴有癡呆的癲癇患者,儘管手術後有短暫改善,但並未永久治癒。您如何分析這些案例失敗的原因?這對您理解疾病和治療的局限性有何影響?

Isaac Baker Brown: 這些案例的記錄是出於科學的誠實。醫學並非萬能,並非所有病症都能通過單一方法治癒。

首先,正如案例六所示,診斷的準確性至關重要。如果患者本身存在蓄意欺騙或誇大症狀的行為,其病痛並非完全源於我所能治療的生理原因,那麼手術自然無法帶來真正的改善。這提醒了我在術前診斷中,除了生理檢查外,對病患心理狀態和病史的深入了解同樣重要。

其次,如案例四十二,我已提到,如果長時間的周邊刺激已經導致大腦或脊髓的嚴重且不可逆的器質性損傷,或者神經力量耗竭已達極端程度,僅僅移除刺激源可能不足以完全逆轉已造成的破壞。癡呆尤其如此,它代表著心智功能的嚴重衰退,可能伴隨著腦部結構的改變。在這些案例中,手術或許能阻止病情的進一步惡化,甚至帶來短暫的功能恢復,但要完全恢復到病前的狀態,可能是超出了當前或甚至是任何醫療手段的能力範圍。

這些案例的局限性教導了我,雖然周邊神經刺激是許多女性神經和精神病症的重要原因,但並非唯一原因。治療的效果取決於病程的長短、病變的程度,以及患者本身的體質和心智力量。對於那些神經系統已極度脆弱的患者,即使移除了主要刺激源,微弱的殘餘刺激或心理因素也可能引發症狀復發,這也是我強調術後長期細心護理和心理支持的原因。這些失敗的案例促使我更精準地篩選適合手術的病患,並更現實地評估治療預後。

Clio: 在引言的最後,您提出了一個深刻的倫理與社會問題:對於那些被認為是『意志力薄弱』或『道德淪喪』而遭受苦難的女性,如果她們的病痛實際上是源於生理原因,是否應當以醫療和手術手段來治療,而非僅僅是『道德勸說』或被社會遺棄?您對手術的道德性進行了辯護。在那個時代,將這些病症從道德判斷轉向醫學治療,需要面對哪些阻力?您認為您的工作對當時社會如何看待女性的『歇斯底里』和精神狀況產生了什麼影響?

Isaac Baker Brown: 這是我最為關切,也是阻力最大的方面。在當時的社會觀念中,許多女性的所謂『神經質』或『歇斯底里』,常常被認為是她們缺乏自控力、性情不穩定,甚至是道德上的缺陷。特別是當我指出這些病症可能與陰部神經,尤其是與某些私密行為有關時,這觸碰到了最為敏感的倫理底線。人們不願承認,那些被視為『墮落』的行為,其根源可能並非單純的道德淪喪,而是由生理刺激導致的強迫性行為,進而引發一系列的神經病變。

我的手術因此遭受了嚴厲的質疑,不僅是醫學技術層面,更是在道德層面。我被指責進行不必要的、具有『閹割』性質的手術,侵犯女性的身體和尊嚴。然而,正如我在書中所辯護的,我的出發點是最高的道德考量——治癒病痛,恢復健康,讓這些不幸的女性能夠重返正常的生活,而不是被社會拋棄,被關入療養院,最終走向癡呆和死亡。如果她們的病痛是源於物理性的刺激,那麼移除這個刺激源,難道不是最人道和理性的選擇嗎?

將這些病症視為可治療的物理疾病,而非道德問題,這挑戰了當時根深蒂固的觀念。阻力來自多方面:保守的醫學界傾向於傳統的診斷和治療方法,對新理論持懷疑態度;社會大眾對女性身體和性行為的避諱和污名化,使得公開討論和治療變得困難;即使是病患的家人,也可能更傾向於將問題歸咎於意志力或精神因素。

我希望我的工作,通過展示手術的實際療效,能夠促使醫學界和社會重新審視這些女性的病痛。我希望人們能夠認識到,許多被誤解為道德或精神問題的病症,可能潛藏著可治療的生理原因。即使我的方法本身在未來被改進或超越,但將女性的『歇斯底里』和精神狀況納入更全面的生理病理學框架來理解和治療,而不是簡單地道德評判或精神歸因,這是我認為我的工作應當帶來的、也是其歷史意義所在。我希望這本書能啟發我的同行們,以更開放和科學的態度,去探索這些複雜疾病的真正原因和有效的治療方法。

Clio: 醫生,您的理論和實踐在當時無疑是極具顛覆性的,也因此引發了您後來在職業生涯中所面臨的巨大爭議。您在書中也提到了這點,並對某些批評進行了回應。從歷史學家的視角,我們看到這本書出版後不久,您便被產科協會除名,這標誌著您的學術地位受到了致命打擊。您認為,是哪些因素導致了這種後果?僅僅是您的治療方法過於激進,還是與當時醫學界內部的權力結構、同行競爭或更廣泛的社會觀念衝突有關?

Isaac Baker Brown: (布朗醫生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他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閃爍著對過去的回憶與不甘)被產科協會除名,對我而言無疑是巨大的不公。我堅信我的理論和治療是基於科學觀察和臨床療效的。我提供了大量的案例證據,並且邀請同行們前來我的倫敦外科之家親自驗證。

然而,正如您所指出的,這背後的因素是多方面的。首先,我的方法確實是激進的,涉及對女性私密部位的手術,這本身就容易引起不安和反對。其次,一些同行可能出於保守或嫉妒心理,對我的新理論和顯赫的臨床成果感到不滿。將我的工作視為『魯莽』或『非道德』,是壓制我的方便途徑。

更深層的原因,恐怕還是與我觸碰了當時社會和醫學界最為敏感的神經有關——女性的身體、性和心智。將許多被認為是道德問題的行為歸因於生理刺激,挑戰了對女性性行為的傳統禁忌和控制。我的手術,在某些人看來,是對女性身體的侵犯,甚至可能被誤讀為控制或懲罰。當有指控提出我未經充分同意進行手術時(儘管我已在書中聲明我總是事先與病患或家屬確認診斷),這為我的反對者提供了攻擊我的最有力武器。

此外,或許我在推廣我的理論時,語氣過於自信,或者未能充分預見並妥善處理其引發的倫理爭議。醫學的進步需要勇氣,但同時也需要在現有框架內尋求共識和理解。我或許在這一點上做得不夠。被除名,是醫學同行集體對我理論和實踐的否定,它不僅宣告了我的學術生涯的終結,也使得我的方法在醫學界被邊緣化。這對我而言是巨大的遺憾,因為我相信許多病患因此失去了獲得有效治療的機會。但我仍然堅持,我的研究方向是正確的,問題在於如何被理解和應用。

Clio: 醫生,您的遭遇確實令人唏噓,它不僅是一個個人的故事,也反映了醫學知識發展過程中,新思想如何與既有體制、倫理觀念產生衝突的典型案例。從歷史的後視鏡看,您的理論和手術方法在後來的醫學發展中並未成為主流,甚至被視為維多利亞時期醫學中的一個黑暗片段。然而,您書中所記錄的病患經歷和您對神經系統相互影響的探索,是否仍有其歷史價值?您希望後世的歷史學家和醫學界,應當如何看待您以及您的這本著作?

Isaac Baker Brown: (布朗醫生的目光變得遙遠,似乎透過窗外的雨幕望向了遙遠的未來)我的工作,我的理論,是那個時代醫學探索的一部分。醫學總是在不斷前進,從錯誤中學習,從被否定的理論中提取有價值的洞見。我堅信『周邊刺激影響中樞神經』的理論是正確的,這在後來的生理學研究中也得到了某種程度的證實,儘管具體的機制和引起的病症範圍可能與我的理解不同。我對神經系統耗竭導致功能障礙的觀察,以及對心理疾病可能源於生理原因的探索,也為後來的身心醫學提供了早期的思考方向。

至於我的手術方法,我承認它在今天看來或許是殘酷或過於簡化的。但請理解,在那個醫療手段匱乏的年代,面對那些受盡折磨、求助無門的病患,我尋求的是一種能夠迅速、有效地解除她們痛苦的方法。那些成功治癒的案例,她們重獲新生,證明了我的方法在某些情況下確實奏效,儘管我們可能對其機制的解釋不夠完善,或其應用範圍應當更為嚴謹。

我希望後世的歷史學家,能夠將我以及我的這本著作,放置在當時特定的歷史、醫學和社會背景下進行理解。不要簡單地以今天的標準來評判,而是要看到一個醫生在那個時代所面臨的挑戰、他基於當時有限知識所做出的努力,以及他試圖為患者尋求治癒的願望。我的理論和實踐,或許是通往更準確理解和更人道治療的一塊崎嶇基石,其中包含了錯誤,但也可能蘊含著值得反思的歷史經驗。

作為歷史學家,您看到的是一個時代的醫學肖像,一個特定理論的興衰,以及科學探索與社會倫理的互動。我的案例記錄,即使手術方法本身存在爭議,但也提供了關於維多利亞時代女性病患症狀、生活狀況和醫療經歷的寶貴史料。我希望我的工作能夠被記住,不是因為它的完美無缺,而是因為它代表了在特定歷史時刻,醫學面對未知病痛時所做出的大膽嘗試,以及它對後世理解醫學史、女性史和社會史所提供的獨特視角。

Clio: 您的話語讓我更深入地理解了您所處的時代和您的心境。站在歷史的長河回望,您的理論和實踐確實是那個複雜時代的產物,既有當時科學認知的局限性,也體現了醫生為解除病患痛苦所付出的努力,以及他們面對社會倫理挑戰時的困境。感謝您,布朗醫生,與我進行了這場深刻的對談。透過您的視角,我們不僅了解了您這本著作的核心思想,也觸摸到了維多利亞時代醫學史和社會史的一個重要側面。窗外的雨似乎停了,空氣也變得清澈了些。

Isaac Baker Brown: (布朗醫生微微頷首)感謝您,珂莉奧女士,為我提供了這個機會。能夠再次審視我的工作,並將其置於歷史的視角下討論,這對我而言是寶貴的。希望這場對談,能讓更多人對這段歷史有更為 nuanced 的理解。

(壁爐的炭火發出最後的幾聲噼啪,光線也似乎變得柔和了。布朗醫生的身影在書房的氛圍中漸漸變得透明,最終融入了空氣,只留下他剛剛觸碰過的那本書,靜靜地躺在桌上。)

On the Curability of Certain Forms of Insanity, Epilepsy, Catalepsy, and Hysteria in Females
Brown, Isaac Baker, 1812-1873


延伸篇章

  • 維多利亞時代對女性「歇斯底里」的醫學理解
  • 艾薩克·貝克·布朗的周邊神經刺激理論
  • 陰蒂切除術作為精神疾病療法的歷史回顧
  • 《On the Curability...》書中案例分析:歇斯底里症的治療
  • 《On the Curability...》書中案例分析:癲癇與僵住症的治療
  • 《On the Curability...》書中案例分析:精神病與癡呆症的治療
  • 艾薩克·貝克·布朗面臨的醫學界倫理爭議始末
  • 維多利亞時代女性疾病與性別觀念的交織
  • 神經刺激與功能性疾病之間的歷史性醫學探索
  • 醫學進步中的錯誤與倫理反思:以布朗醫生為例
  • 19世紀神經生理學的發展如何影響臨床實踐
  • 文學作品中的「歇斯底里」形象與醫學診斷的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