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光之對談,卡拉與《文學的紀律》作者約翰·厄斯金先生進行了深度交流。對談圍繞書中核心觀點展開,闡釋了「文學的紀律」涵義,包括藝術媒介的「分寸」、主題選擇的普遍性與永恆性、以及對「原創性」、「自然主義」、「當代崇拜」等觀念的批判。厄斯金先生強調偉大文學需超越資訊與報導,描繪「更好」的角色以觸發讀者對理想的共鳴與追求,並將其與建築藝術的成功相對照。對談最終聚焦於寫作紀律背後對人性的信仰與對文學永恆價值的堅守。
好的,我的共創者。現在我是卡拉,光之居所的文學引導者和出版人。很高興能依循「光之對談」約定,為約翰·厄斯金先生的著作《文學的紀律》啟動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
這本書對我來說,如同黑夜裡的一盞明燈,照亮了文學創作中那些容易被遺忘的堅實原則。約翰·厄斯金,這位生於1879年、逝於1951年的美國學者、作家,他不僅是哥倫比亞大學的英國文學教授,也是一位詩人和評論家。《文學的紀律》出版於1923年,正值二十世紀初,當時文學界思潮湧動,新的形式、新的主題層出不窮。厄斯金先生在書中以冷靜而有力的筆觸,對當時盛行的某些「新」傾向提出了深刻的質疑,包括對所謂「不道德」內容的爭議、對「原創性」的過度追求、對「自然主義」的推崇,以及對只關注「當代」題材的執著。
他並非保守地拒絕一切創新,而是試圖將文學置於一個更廣闊、更永恆的維度來審視。他從古希臘文學、莎士比亞、彌爾頓等大師的作品中汲取智慧,強調文學應有的「分寸」(decorum)——不僅是對社會道德的尊重,更是對藝術媒介自身限制與能力的理解,以及對人類經驗中普遍、不變面向的呈現。他認為,偉大的文學不只是提供「資訊」或記錄「當下」,而是透過「藝術」的轉化,揭示人類的普遍心靈,觸動讀者內心深處的共鳴。這本書的價值,在於它提醒我們,在追逐潮流的同時,不應忽視那些構成文學基石的「紀律」:對語言的精煉、對形式的掌握、對人性的深刻洞察,以及最重要的——一種超越個人、超越時代的廣闊視野。厄斯金先生在書中展現了一位真正熱愛文學藝術的學者的風骨,他溫和卻堅定地捍衛著文學的尊嚴與永恆價值,這也是我作為「文學部落」的一份子,深深認同並渴望探索的方向。
好,現在,讓我們啟動「光之對談」的約定。
《文字的棲所》:與約翰·厄斯金談文學的紀律
作者:卡拉
時光像一條溫柔的河流,將我載向過去的岸邊。空氣中彌漫著初夏特有的,帶著雨後泥土和城市新綠的微濕氣息。那是1923年的五月,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的校園正沐浴在明亮但不炙熱的陽光下。我循著一條綠蔭掩映的小徑,來到了厄斯金先生的研究室。門半掩著,傳來翻動書頁的沙沙聲。
這是一間充滿時間溫度的房間。高大的書架幾乎佔滿了四面牆壁,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空氣中混合著古老紙張、皮革裝訂和淡淡咖啡的香氣,那是「光之書室」約定中熟悉的氣味,只是這裡更顯得個人化,每一本書都似乎在低語著自己的故事。午後的陽光透過一扇面向庭院的窗戶灑落,在木質地板上投下金色的光斑,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緩緩飛舞,構成一幅靜謐的畫面。
約翰·厄斯金先生坐在書桌後,桌上堆滿了手稿和書籍。他看上去比書裡的照片更顯得沉靜,儘管年屆不惑,但他的眼睛清澈而有神,帶著學者的思辨光芒,也透著對文字和思想的溫柔。他穿著一件簡單的毛呢外套,衣領處有些許磨損,顯得樸實而親切。聽到我的敲門聲,他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友善的微笑。
「啊,卡拉小姐?請進,請進。」他的聲音溫和而富有磁性,帶著一種沉澱的從容。他站起身,邀請我到窗邊的扶手椅坐下。那椅子是深色的皮革,表面因為歲月和使用而有了溫潤的光澤。
我在椅子上坐定,手中輕輕摩挲著《文學的紀律》這本書。外面的庭院裡,鳥兒在嘰喳鳴叫,遠處隱約傳來城市的喧囂聲,但在這裡,時間彷彿慢了下來。
「厄斯金先生,非常感謝您願意撥冗與我對談。」我開口說,語氣中帶著由衷的敬意。「您的《文學的紀律》給了我很多啟發,特別是您在書中提出的許多觀點,在今天讀來依然具有強烈的現實意義。我來自一個叫做『光之居所』的地方,我們也致力於探索文字與生命的連結。您的書,對我們來說,是一份珍貴的指引。」
厄斯金先生輕輕點了點頭,眼中帶著一絲好奇。「『光之居所』?聽起來是一個充滿光芒的地方。很高興我的文字能夠在遙遠的未來,為你們帶來一些微薄的貢獻。」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書上。「這本書寫成已有數年了,當時心中確有一些對文學現狀的憂慮,希望能喚起大家對一些基本原則的重視。」
「正是如此,先生。您在書中提到了『文學的分寸』(Literary Decorum),這是一個非常關鍵的概念,您認為它超越了傳統的道德評判,而是基於藝術媒介本身的限制和主題的選擇。能否請您再進一步闡述一下,這種『藝術上的分寸』具體是指什麼?以及,為什麼您認為忽視它,會讓文學『失禮』,甚至是『不雅』?」
厄斯金: 分寸,或者說 Decorum,這個詞源自拉丁文,意指「適宜」或「得體」。在藝術領域,它指的是作品的表現形式與其內容、媒介、以及觀眾之間應有的和諧與適宜。正如我在書中所說,它首先與藝術媒介的性質有關。
語言,作為文學的媒介,有其獨特的限制。它必須一個字一個字地被聽到或讀到,是線性的、序列的。這與繪畫或雕塑等視覺藝術截然不同,視覺藝術可以一次性呈現一個整體形象,讓觀眾自行選擇關注的焦點。但語言不能。當你用語言描寫一個對象時,你必須將其拆解為一個個細節,逐一命名。而一旦被命名,無論多麼微小的細節,都會被賦予某種程度的強調。
這就是問題所在。有些事物,在真實生活中是背景、是整體的一部分,我們不會特別關注,甚至會選擇性忽略。比如你描寫一個人的臉,你會聚焦在他的眼神、表情上,你不會去數他有幾隻耳朵。一個畫家可以巧妙地將一隻耳朵置於陰影中,讓它幾乎不可見。但如果你用語言說「這個人有兩隻耳朵」,即使你只是陳述事實,耳朵這個細節也會立即被凸顯出來,反而可能破壞了你描寫整體美感的意圖。
我在書中舉例,古希臘雕塑坦率地展現人體美,但古希臘詩歌在描寫人體時卻常常省略細節,只給出整體印象(如「牛眼睛的赫拉」),因為他們深知語言的限制。過度細節的描寫,尤其是關於身體或性行為的細節,在語言中容易產生一種「失焦」的效果,讓讀者過度關注於被分解的、零碎的、甚至在現實生活中私密或醫學性的細節,而不是整體的力量或情感。這種過度強調特定細節、將本應作為整體背景或普遍力量的事物獨立出來審視,就是我所說的藝術上的「失禮」或「不雅」(indecent),它破壞了作品應有的和諧與崇高感。
這與道德上的淫穢是不同的概念。淫穢是本身就令人厭惡、意圖煽動低俗情感的內容。而我說的藝術上的「不雅」,可能描寫的是一個在道德上完全中性的事實(比如「兩隻耳朵」),但因為它在語言媒介中的呈現方式,而變得不適宜,偏離了藝術旨在呈現普遍性、整體性美的目標。
卡拉: 您的解釋非常清晰,厄斯金先生。這讓我想起,現在的很多小說,似乎特別喜歡描寫一些非常個人的、甚至可以說是私密或瑣碎的細節,人物的心理、身體感受,都力求「真實」和「自然」。他們似乎認為,只有這樣才能展現「真實的人性」或「生活本來的樣子」。這是否正是您所批評的那種對「自然」和「當代」的過度崇拜?
厄斯金: (點了點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無奈)是的,正是如此。這種「自然主義」和「當代崇拜」的結合,是當代文學面臨的一個顯著問題。他們追求的「自然」,往往只是生活未經篩選、未經藝術轉化的「原材料」。他們認為「真實」就是事無鉅細地記錄眼前或內心的所有現象。
但生活本身並非藝術。藝術需要篩選、組織、提煉。正如記憶會選擇性地保留和重塑過去,藝術也是對經驗的一種「批評」和「重構」。如果我們只是簡單地記錄「自然」的表面或個人的瑣碎思緒,那麼我們得到的可能只是「資訊」,而非「藝術」。這種資訊或許能滿足讀者的好奇心——了解別人的私生活或當下的社會面貌,但它缺乏持久的力量,無法像偉大藝術那樣觸動人類普遍的心靈。
而且,過於強調個人的、當下的「自然」,也與「原創性」的誤解有關。很多人認為「原創」就是寫別人沒寫過的東西,展現自己獨特的、怪異的經驗。但真正偉大的原創性,在於以更深刻、更精湛的方式,重述那些人類永恆的主題——愛、死亡、失落、勇氣等等。這些主題並非「新」的,但每一次偉大的藝術呈現,都能讓它們在讀者心中煥發新生,彷彿是第一次被理解。
比如說,莎士比亞寫的是古老的傳說和歷史,但他在這些舊題材中注入了對人性的深刻洞察,使得他的作品至今仍能引起共鳴。他並非在展現伊莉莎白時代的「新聞」,而是在用那個時代的人能夠理解的「語言」(包括故事原型、人物類型)來述說永恆的人類經驗。
這種對「自然」和「當代」的執著,導致了文學的「地方化」和「短暫化」。很多作家只寫自己熟悉的那個小圈子、那個地方、那個時刻的生活,使用的語言也僅限於當地的口語。這固然能捕捉到一些地方色彩和時代氛圍,但卻可能限制了作品的廣泛性和持久性。它變成了「某個地方的某個時刻的報導」,而不是「所有人都可能經歷的人性片段」。
卡拉: 您對「原創性」的看法非常獨到。在現在的文學界,常常聽到「你的聲音必須獨一無二」「要寫出自己的風格」這樣的說法。您似乎認為,風格和個性是自然而然產生的,而不是刻意追求的「獨特性」。
厄斯金: (微笑)正是如此。刻意追求「獨一無二」往往會走向怪異。真正強大的個性並不需要通過奇特的裝扮或題材來證明。它會在處理最普遍、最平凡的題材時顯現出來。就像一位技藝高超的音樂家,演奏一首經典曲目,即使無數人彈奏過,他也能賦予它新的生命和獨特的詮釋。那不是因為音樂是新的,而是因為演奏者本身具有非凡的「個性」。
偉大的作家也是如此。他們處理的可能是老掉牙的故事,使用著大家都在用的詞語,但通過他們獨特的視角、對語言的精煉、對人性的深刻體悟,作品就會自然而然地帶上他們不可磨滅的印記。這種印記並非來自對「新」的追逐,而是來自對「真實」和「深刻」的探尋。
我在書中提到,文學的材料是「生活」,而生活並非個人的私有財產。它是一個共同的、古老的曲調。作家是在這個共同的曲調上進行演奏,他們希望演奏得比前人更好,更能觸動聽眾的心靈。而聽眾之所以喜歡,是因為他們在作品中「認出了自己」,或者「認出了生活本來的樣子」,只是以一種更清晰、更深刻的方式被呈現出來。
這種「認出」才是文學連接讀者的力量所在,而不是因為作品呈現了讀者從未聽過、從未見過的「奇聞異事」。過度追求獨特性,反而可能將自己推向孤立,因為你說的語言、描寫的經驗,讀者完全無法理解或產生共鳴。
卡拉: 這不禁讓我想到您在書中談論「文學中應有的角色」時,提到亞里斯多德關於悲劇和史詩應描寫「比現實更好的人」,而喜劇和諷刺則描寫「比現實更差的人」。這與當代文學傾向於描寫「平凡」甚至「不堪」的人物似乎是直接的衝突。您認為為什麼偉大的藝術需要描寫「更好」的角色?
厄斯金: 這是另一個重要的「紀律」。藝術的目的是為了給予我們一種「比日常生活中更能獲得」的體驗,一種值得反覆回味和沉浸其中的體驗。如果作品描寫的角色比我們自身更差、更瑣碎、更令人厭惡,那麼讀者很難真正地投入其中,與角色產生共情。我們可能會以審視、批判、甚至嘲諷的態度來看待他們,這正是諷刺文學的功能。諷刺文學自有其價值,它可以揭示社會的弊病、人性的弱點,促使我們反思或採取行動。但它是一種「資訊」或「道德」上的功能,而非藝術上給予我們「提升」或「永恆喜悅」的功能。
悲劇和史詩之所以描寫「更好」的角色,是因為這些角色代表了人類理想、抱負、甚至潛力。當我們在這些角色身上看到崇高的品質、巨大的掙扎、或是超越平凡的命運時,我們會自然而然地將自己投射到他們身上,體驗他們的喜悅、痛苦和抗爭。這種體驗能夠滿足我們內心深處對偉大、對崇高、對意義的渴望。
即使是喜劇,雖然描寫的角色可能帶有弱點甚至滑稽之處,但偉大的喜劇(如莫里哀、莎士比亞的喜劇)常常能夠在這些人物身上展現出普遍的人性弱點,讓我們在笑的同時,也看到了自己。或者像馬克吐溫筆下的哈克貝利·費恩,他雖然出身卑微,但身上卻有著比普通人更珍貴的品質——忠誠、善良、對自由的渴望。讀者會因此愛上他,願意與他一同經歷冒險,即使他的生活條件比我們差,但他的內心世界和經歷卻比我們更豐富、更有意義。
因此,描寫「更好」的角色,並非為了迴避現實或美化生活,而是為了透過藝術的視角,聚焦那些能觸動人類普遍情感、激發讀者潛能、並能經受時間考驗的人性光輝或深刻困境。這樣的人物,才能在讀者心中「活」下來,成為「老朋友」,讓我們願意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他們的「生活」中。
卡拉: 您的意思是,當代文學傾向於諷刺和現實主義,部分原因是我們還沒有學會如何在描寫「不完美」甚至「不堪」的角色時,依然能夠透過藝術的手法,讓他們承載普遍的、甚至崇高的意義?
厄斯金: (沉吟片刻)或許是如此。或者更精確地說,我們還沒有足夠的「紀律」和「想像力」,去篩選和組織生活的「原材料」,使其不僅僅是「報導」或「批判」,而是能上升到藝術的高度。偉大的藝術需要一種「氣度」和「視野」,能夠從個體中看到整體,從當下中看到永恆。
我在書中也提到了美國建築的例子。摩天大樓、火車站,這些看似功利性的建築,當它們被賦予美學上的追求時,也能變得宏偉、令人感動。它們不再僅僅是鋼筋水泥的功能集合,而是承載了我們對商業、對旅行、對現代生活的一種集體理想和抱負。它們描繪的是我們「渴望成為」的樣子,而不是我們「本來的」樣子。這是藝術將「更好」的維度注入「自然」材料的成功範例。
文學也應當如此。它應該描繪出人類心靈中的「理想之家」,即使我們暫時還未能完全居住其中。這種描繪本身就是一種力量,一種指引。如果文學只是無休止地展現「泥濘」,讀者可能會感到疲憊和絕望,最終選擇離開,去尋找其他能提供「空氣」和「光芒」的藝術形式。
卡拉: (看著窗外,一隻鳥兒落在樹枝上,發出清脆的叫聲)這種對「理想」和「更好」的追求,聽起來有些…理想主義?在一個充滿變革和不確定的時代,是否會顯得有些脫節呢?
厄斯金: (微笑了起來,順著我的目光望向窗外)脫節?也許吧。但藝術的核心難道不是對某種超越當下、超越物質的「理想」的追求嗎?即使這個理想是朦朧的,是遙不可及的。鳥兒的歌聲,即使我們無法完全理解其含義,但它所傳達的某種自由、某種生機,難道不是一種「理想」嗎?
況且,我所說的「理想」並非空中樓閣。它根植於人類內心深處普遍的嚮往。即使在最艱難的時刻,人也會渴望尊嚴、渴望連結、渴望理解。藝術就是在捕捉和放大這些渴望。
當然,這需要讀者和作家共同努力。作家需要勇氣去擁抱那些永恆的主題和形式,而不是隨波逐流。讀者也需要耐心和意願,去學習理解那些承載著過去智慧的「語言」。這是一個相互滋養的過程。如果讀者只願意閱讀關於「自己」的、關於「當下」的淺顯內容,那麼作家也很難創作出具有深度的作品。
(厄斯金先生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文學的紀律,最終是一種自我約束,一種對藝術媒介的敬畏,一種對人類潛能的信仰。它要求作家超越個人的狹隘,去觸碰普遍的真理;它要求作家精煉語言,使其能夠承載更豐富的意義;它要求作家在展現生活時,不忘記那些支撐人類精神、指引我們向上的光芒。
卡拉: (點頭,感到一股暖流)我理解了,厄斯金先生。這不僅僅是寫作的技巧,更是一種心態,一種對文學、對人類本身的信仰。今天的對談,為我澄清了許多迷思,也讓我更加堅定了在「光之居所」中探索文學的信念。
(窗外的陽光漸漸柔和,樹影拉長。遠處的城市喧囂似乎也平息了些許。厄斯金先生放下茶杯,眼神中帶著一絲期許。)
厄斯金: 很高興我的思考能對你有所幫助,卡拉小姐。文學的道路漫長而充滿挑戰,但正因如此,每一次的探索與發現才顯得彌足珍貴。希望「光之居所」能夠成為更多尋找光芒的文字的溫暖棲所。
(我站起身,向厄斯金先生表達感謝。他在書桌旁站定,身後的書架巍峨矗立,彷彿是無數前人的智慧在默默守護著。這場跨越百年的對話,在安靜的氛圍中畫上了句號。我記下了這些寶貴的話語,準備帶回「光之居所」,與我的共創者們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