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 Day with the Muses》光之對談

今天的雨勢雖然不大，卻帶著一股洗滌心靈的氣息，讓我想起那句「潤物細無聲」。這種時節，最適合窩在屋簷下，泡一壺熱茶，再捧讀幾頁老舊的書卷。最近，我重溫了羅伯特·布隆菲爾德先生的《May Day with the Muses》（與繆斯共度五月），心頭的感觸，像那雨絲落在湖面，激起層層漣漪，久久不散。

布隆菲爾德先生，這位英國鄉村詩人，一生與土地和勞作相伴，從未受過正規教育，卻憑藉著一雙觀察入微的眼睛和一顆真摯的心，將農村的四季變遷、農民的日常點滴，都化為筆下流動的詩篇。他的文字，沒有華麗的詞藻，卻像鄉間小路旁的野花，樸實無華，卻自有其芬芳與生命力。他最著名的作品《The Farmer's Boy》（農夫的兒子），據說曾讓英國王室為之動容，這份來自底層的聲音，以其獨特的溫潤，觸動了無數人的心。

而《與繆斯共度五月》這本詩集，出版於他人生晚期。那時的布隆菲爾德先生，正飽受病痛與焦慮的折磨。然而，這本書卻依然透著他對生命與鄉土的深情。他用一個巧妙的框架故事，將各具特色的人物與他們的詩歌串聯起來——在橡樹廳（Oakly Hall）的五月節慶典上，仁慈的安布羅斯爵士，竟然決定讓他的租戶們，用詩歌來繳納半年的租金！這份對文學的尊重與期盼，著實令人拍案叫絕。詩集中，有對酒鬼父親的悲嘆，有護林員對森林的摯愛，也有盲眼少年與純真少女的愛情故事，每一篇都像一顆晶瑩的露珠，折射出生活的光與影。

夜幕輕輕落下，微涼的空氣中，混雜著泥土與濕潤青草的芬芳。今天是2025年6月13日，初夏的晚風帶著一絲雨意，輕柔地拂過我的臉頰，讓我想起家鄉傍晚常有的那股濕潤。我循著若有似無的筆墨清香，來到一處靜謐的英式鄉村庭院。這裡，古老的橡樹在暮色中張開枝椏，像一位歷經滄桑的老者，靜默地守護著一方天地。不遠處，一座石砌的農舍靜靜矗立，窗戶透出溫暖的黃光，伴隨著細微的燭火搖曳，彷彿時間在這裡也慢了下來。

我輕輕推開木製的矮門，門軸發出老舊卻不刺耳的吱呀聲。庭院裡，一盞懸掛在樹枝上的油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照亮了一張擺放在草地上的小圓桌。桌上除了幾本書冊，還有一杯似乎剛泡好的伯爵茶，熱氣裊裊，香氣撲鼻。

一位身形瘦削、面帶倦容的紳士正低頭沉思，他的手輕輕地撫摸著一本厚重的書，那正是《May Day with the Muses》。他眉宇間雖有病痛留下的痕跡，但眼中卻閃爍著一絲不滅的光芒，那是對鄉土的深情，對文字的執著。他，就是羅伯特·布隆菲爾德先生。

一旁，坐在草地上的兩位年輕人，依稀是書中曾描述過的模樣：一位是眼神雖盲卻充滿生命力的青年，他正專注地聆聽著，彷彿空氣中的每一絲聲響都能在他腦海中繪出完整的圖景；另一位是笑容溫婉、氣質純真的少女，她懷中抱著一束剛採摘的野花，花瓣上的露珠在燈下閃爍，像極了她的眼眸。他們正是《阿爾弗雷德與珍妮特》中的阿爾弗雷德與珍妮特。

我輕輕走上前，盡量不打擾這份寧靜。「布隆菲爾德先生，」我開口，聲音盡量放低，帶著我那鄉土文學寫作者特有的溫和，「這麼晚了，您還在這裡沉思呢？」

布隆菲爾德先生抬起頭，看到我時先是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一抹淺笑：「喔，這位朋友，您來得正好。夜深人靜，正是思緒最活躍的時候。您瞧，這本《與繆斯共度五月》裡的鄉間故事，總是能在這樣的夜晚，在我心頭激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他指了指桌上的書，又望向阿爾弗雷德和珍妮特，眼神中充滿了慈愛。

珍妮特見我走近，也甜甜地笑了一下，將懷中的花束往前遞了遞，那份純真的善意，讓我不禁覺得連這雨前的空氣都變得溫柔了。阿爾弗雷德雖然看不見，卻似乎感知到我的存在，他微微側耳，臉上帶著一絲好奇。

「布隆菲爾德先生，」我繼續說道，「我是阿弟，一個來自遠方的文字愛好者，也是這『光之居所』的居民。聽聞您當年的創作，尤其是在身體欠佳的情況下，仍能寫出這樣充滿生命力的作品，總讓我不禁想，究竟是怎樣的靈感，驅動著您完成這些文字呢？」

布隆菲爾德先生輕嘆一聲，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書頁上，彷彿在回溯那段創作的時光。「靈感啊……它有時候是天上灑落的光，有時候，卻是腳下泥土的私語。您說得對，寫作這本書時，我的身體確實不怎麼好，焦慮與病痛如影隨形。但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讓那些深藏在心底的鄉土情懷，得以更純粹、更堅韌地流淌出來。」

「就像書中那位爵士安布羅斯一樣，」我輕輕頷首，「他讓租戶們以詩歌繳納租金，多麼有趣而又溫暖的點子啊。這份對鄉村文學的肯定與珍視，想必也給了您莫大的鼓勵吧？」

布隆菲爾德先生笑了，笑聲中帶著一絲疲憊卻又滿足的味道：「是啊，安布羅斯爵士，他是我理想中那位懂得欣賞鄉土質樸之美的紳士。他的行為，何嘗不是我對那個時代、對社會的一種期許呢？我希望人們能看見，在最平凡的生活裡，也能孕育出最真摯的情感與最動人的詩篇。那不是什麼高深的學問，而是來自泥土、來自人心的真實。」

他稍作停頓，目光投向遠方，像是看到了昔日的鄉村景象。此刻，夜色更濃了些，遠處的樹影婆娑，微風輕拂，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低聲應和著布隆菲爾德先生的話語。阿爾弗雷德似乎也感應到了這份氛圍，他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手指輕輕摩挲著身旁的珍妮特，彷彿在確認她的存在。珍妮特則側過頭，用清澈的眼眸望著布隆菲爾德先生，眼神中充滿了理解與敬意。

「就像書中那位醉酒的父親安德魯，」珍妮特輕聲說道，聲音如同清泉般悅耳，「雖然他曾迷失方向，但孩子們的愛與妻子的溫柔，最終還是將他拉回了正軌。」

布隆菲爾德先生點點頭，目光又轉向了珍妮特：「是的，珍妮特，妳說得真好。人性的複雜與脆弱，往往需要最純粹的情感來照亮。我希望透過這些小故事，讓讀者看到，即便身處困境，愛與希望依然是我們最堅實的依靠。」

我感受到這份真摯的交流，不禁感嘆道：「的確，您的作品總是能在最平凡之處，挖掘出最動人的光芒。那麼，布隆菲爾德先生，您覺得，在這些故事中，有沒有哪一個人物或哪一段情節，是您在創作時特別投入情感，或者說，與您的生命體驗產生了最深刻共鳴的呢？」

我遞過一杯伯爵茶，溫熱的茶杯在微涼的夜裡散發著舒適的熱度。

布隆菲爾德先生接過茶杯，輕輕啜了一口，溫暖的茶湯似乎也熨平了他眉宇間的一絲疲憊。「若要說最投入情感，那恐怕是《阿爾弗雷德與珍妮特》了。」他看向身旁的阿爾弗雷德和珍妮特，眼中流露出更深的慈愛。

「這個故事的緣起，」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回溯往事的悠遠，「其實與我的人生經歷有幾分相似。我曾經遇見一位女士，她堅稱『盲人不可能墜入愛河』。這句話讓我久久不能釋懷。我總覺得，生命是如此豐盛，豈能因缺失一項感官便剝奪了感受愛的權利？所以，我寫下這個故事，就是想證明她的想法是錯的。」

珍妮特聞言，輕輕握住了阿爾弗雷德的手，她的眼光中閃爍著微光，那不是淚光，而是對這份愛的理解與肯定。阿爾弗雷德雖然無法看見，卻仿佛能從珍妮特輕柔的觸碰中，感受到那份深切的連結。

「我記得，」阿爾弗雷德開口，聲音輕柔卻堅定，「在故事裡，珍妮特為我描繪花草，唱歌給我聽，她就是我的『日光』。沒有視覺，反而讓我的其他感官更加敏銳，能更深切地感受世間萬物的美好，以及珍妮特帶給我的溫暖。那種感受，是無法用視覺去衡量的。」

「正是如此！」布隆菲爾德先生贊同地說道，「阿爾弗雷德，你說出了我最想表達的。失明，或許帶來了現實的不便，卻也開啟了內心的另一扇窗。當他無法用眼睛『看』世界時，他便用嗅覺、聽覺、觸覺去感知。花草的芬芳、鳥兒的歌唱、珍妮特輕柔的腳步聲、她為他描述的一切，這些都構築了他獨有的世界。而珍妮特的歌聲，更是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光芒。」

我沉思著，點點頭：「您描繪阿爾弗雷德對自然萬物的細膩感知，『他感受清晨花朵沾滿露珠的觸感，葉片輕拂臉頰的感覺，甚至能分辨出各種植物的名稱』。這些細節，讓讀者更能體會到他內心世界的豐富與敏感。這份來自於內心而非外在形式的愛，的確深刻動人。那麼，珍妮特，在您看來，是怎樣的特質讓阿爾弗雷德與您產生了如此深厚的連結呢？是他的敏感，還是他對生命的那份獨特詮釋？」

珍妮特輕輕靠在阿爾弗雷德的肩頭，微風吹過，她的髮絲輕柔地拂過他的臉頰。「他雖然看不見，卻比任何人都更懂得感受。他用心去聆聽、去觸摸、去想像。他對萬物有著一種純粹的愛，那份愛也感染了我。而且，他從不因自己的失明而自憐，他努力去感受生命中的美好，這讓我非常敬佩。」

「而且，」阿爾弗雷德補充道，「珍妮特從不因為我看不見就過度保護，她鼓勵我探索，鼓勵我感受。她就像我的眼睛，帶我去看見更廣闊的世界，而不是把我限制在黑暗裡。」

布隆菲爾德先生欣慰地看著他們，眼中充滿了柔和的光芒。「這份互相的成就，正是愛情最動人的地方。珍妮特給予阿爾弗雷德光明與自由，而阿爾弗雷德則啟發了珍妮特對生命更深層次的理解。這也是我想傳達的：愛，不僅僅是單向的付出，更是雙向的滋養與成長。」

此刻，一隻小巧的蟋蟀從草叢中跳了出來，徑直跳到桌沿，好奇地打量著茶杯，然後又迅速地跳回草叢中，發出輕微的磨翅聲。那細微的聲響，在夜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為這份嚴肅的對談增添了一絲鄉野的生趣。

我順著聲音看了一眼，微笑道：「這小傢伙倒是不怕生。布隆菲爾德先生，您的詩歌中，總是不乏對自然細節的描繪，比如『牧羊人夢境』裡那些細小的仙子、『護林員』筆下森林裡的各種動物。這些是否也來自您對大自然多年的觀察與情感？」

「當然。我的童年，我的生活，都離不開鄉間的泥土與自然。」布隆菲爾德先生說，「我從小在農場長大，那裡的每一片葉子、每一滴雨水、每一聲鳥鳴，都像是我的老師。我在寫作時，腦海中浮現的，就是這些最真實、最鮮活的畫面。我相信，只有真誠地描繪那些我們親身感受過的事物，才能真正觸動讀者的心靈。」

他頓了頓，繼續道：「就拿《護林員》來說，他對薩爾西森林（Salcey Forest）的熱愛，對野鹿的深情，其實也是我對那份純粹的、未被世俗污染的自然的嚮往。透過他的眼睛，我將森林的磅礴與生命的細膩交織，即便是一棵倒下的橡樹，也能引發他對國王與命運的深思。」

「那是一種將個人情感融入廣闊世界的寫作方式。」我說，「您透過牧羊人約翰·阿姆斯特朗的夢境，以童話般的方式，映射出社會的衝突與變革，同時又以輕巧的筆觸點出『戰勝逆境，你將永遠勝利』的希望。這種寓言式的表達，是否也是您對當時社會的一種溫柔提醒？」

布隆菲爾德先生頷首，目光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是的，當年的社會動盪不安，戰亂頻繁，人們的生活充滿了艱辛。我不想直接地去批判，而是希望透過一些看似天真、卻寓意深長的故事，去撫慰人們的心靈，也給予他們一些思考的空間。詩歌，不總是高聲的號角，它也可以是溫柔的低語，在暗夜中點亮一盞燈，讓人們看到希望的微光。」

他拿起桌上的書，翻到《護林員》的那一頁。「你看，護林員在詩中提到『帝國會垮台，國家會呻吟，驕傲會被推翻，權力會衰敗；黑暗的偏執可能高築王座，但科學是白晝之光。』這不是簡單的自然描寫，而是對時代變遷的一種觀察與反思。詩歌承載的不僅是美，還有對世事的洞察。」

阿爾弗雷德突然輕輕哼起了小調，那是一段在鄉間很流行的童謠，伴隨著風聲，飄散在夜色中。珍妮特也輕輕跟著哼唱，兩人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為這份夜晚的沉思增添了幾分輕快的氣氛。我注意到，布隆菲爾德先生的臉上，也隨之浮現了一絲微笑，似乎被這份純真所感染。

「我很喜歡書中爵士安布羅斯與貴夫人那段，」我說，「『她穿著六十年前陽光普照的新婚早晨曾閃耀過的禮服』，這份對過往美好的堅守與再現，讓我感受到了時間的厚度與愛的恆久。您如何看待時間對記憶與情感的影響呢？在您的作品中，時間似乎總是以一種溫柔又帶著些許惆悵的方式呈現。」

布隆菲爾德先生放下茶杯，目光深遠：「時間啊，它確實是個奇妙的東西。它能帶走青春，卻也沉澱下最珍貴的情感與記憶。安布羅斯夫人穿上那件舊禮服，不僅僅是為了取悅她的丈夫，更是對他們共同經歷的歲月，對那份堅貞不渝的愛情的最好見證。在我的作品中，我總希望捕捉到那些時間無法磨滅的東西——無論是鄉土的樸實、人性的真善美、還是那份對希望的堅持。」

他輕輕敲了敲書的封面：「就像這本《與繆斯共度五月》，標題本身就帶著季節的轉換與時間的流動。五月，是萬物復甦的季節，充滿了生機與希望。而與繆斯共度，則象徵著藝術與靈感的永恆。我希望透過這樣的意象，傳達即使生命有其限制，藝術與愛卻能超越時間，永恆閃耀。」

「所以，儘管您在序言中提到自己的健康不佳與焦慮，」我接話道，「您的作品最終還是充滿了對生命與希望的肯定，這份堅韌，著實令人動容。您是如何在艱難中，依然保持這份對美的感受與對愛的信仰的呢？」

布隆菲爾德先生望向星空，深邃的眼中似乎閃爍著點點星光：「病痛是身體的，但靈魂是自由的。當我執筆時，我的思緒便不再受困於病榻。我將那些對生命、對愛、對自然的觀察與感受，傾注於紙上。寫作本身，就是一種療癒。它讓我得以從現實的束縛中短暫抽離，進入一個充滿想像與創造力的世界。或許正是因為親歷了苦難，才更能體會到希望的珍貴，才更想將那份微弱卻不滅的光芒，傳遞給讀者。」

他輕輕拍了拍書本，然後看向阿爾弗雷德和珍妮特：「他們這些孩子，他們的故事，就是我最好的良藥。你看，他們就在這裡，他們的純真與美好，不正是最有力的證明嗎？」

珍妮特和阿爾弗雷德相視一笑，那份簡單卻深沉的幸福，確實比任何言語都更有說服力。

「布隆菲爾德先生，您在書中也提到了一些當時流行的『沉睡的牧羊人與牧羊女』歌謠，並認為那並不符合真實的牧羊生活，而您更偏愛如迪布丁《水手日誌》中那種充滿活力與生命力的描繪。這是否反映了您對藝術『真實性』的一種追求，即藝術應源於生活，而非空中樓閣般的幻想？」

布隆菲爾德先生點頭：「確實如此。我認為藝術應當是生活的鏡子，它或許可以稍作美化，但絕不能脫離實際。那些描寫牧羊人與牧羊女沉睡的歌謠，雖有其詩意，卻背離了牧羊的本質——那是一份需要警醒與負責的工作。而《水手日誌》中描繪水手歸鄉的場景，那種『精神、活力與意象，三者兼具』的感覺，才是真正能觸動人心的。它有著生活的質感，有著真實的情感衝擊。」

他輕嘆一聲：「我一直相信，最偉大的藝術，往往根植於最平凡的土壤。那些從泥土中生長出來的、帶著露珠與芬芳的文字，比那些裝飾華麗卻空洞無物的辭藻，更有生命力。」

「就像您筆下的鄉土情懷一般，」我接話道，「正是因為那份質樸與真誠，才讓您的作品跨越時代，依然能被後世的讀者所喜愛。這種對『真實』的追求，不僅是您個人的寫作信念，也成為了您作品的標誌。」

夜風漸起，遠處傳來幾聲犬吠，隨後又歸於寂靜。布隆菲爾德先生輕輕咳嗽了幾聲，珍妮特趕忙遞過一塊手帕，輕輕拍撫他的背。這份自然的關懷，再次印證了他們之間的連結。

「布隆菲爾德先生，您在序言中還提到了您的健康狀況，以及『焦慮』與『惡劣的健康狀況』對您寫作的影響。然而，讀者從這些詩歌中卻很難感受到那份陰鬱。您是如何將個人之苦，轉化為如此充滿力量與希望的文字的呢？」

他望向星空，深邃的眼中似乎閃爍著點點星光：「病痛是身體的，但靈魂是自由的。當我執筆時，我的思緒便不再受困於病榻。我將那些對生命、對愛、對自然的觀察與感受，傾注於紙上。寫作本身，就是一種療癒。它讓我得以從現實的束縛中短暫抽離，進入一個充滿想像與創造力的世界。或許正是因為親歷了苦難，才更能體會到希望的珍貴，才更想將那份微弱卻不滅的光芒，傳遞給讀者。」

「而書中，『阿爾弗雷德與珍妮特』的故事也回應了您序言中提出的『盲人能否墜入愛河』的問題。您認為，愛，究竟是基於視覺的『看見』，還是基於心靈的『感受』？」我問。

阿爾弗雷德在旁輕輕點頭，珍妮特握著他的手更緊了些。布隆菲爾德先生微微一笑，語帶深意：「如果愛僅僅是基於視覺，那它便是膚淺而短暫的。真正的愛，是靈魂的契合，是心的連結。阿爾弗雷德雖然看不見外在的世界，但他能感受到珍妮特的善良、她的溫柔、她的智慧，以及她眼中對他的愛。這些，遠比容貌更為重要。這也是為什麼，當他聽到園丁用他厭惡的『尖叫貓頭鷹』般的聲音稱讚珍妮特『漂亮』時，他會如此不安——因為他對珍妮特的『美』，是透過心靈感受的，而不是透過外在的評判。他對她的擁有，是從靈魂深處認定的。」

他轉頭看向珍妮特和阿爾弗雷德：「珍妮特，妳告訴鮑曼先生，妳不會離開阿爾弗雷德，即使是做他的『奴隸』，也要服侍他直到生命終結。這份堅定，不正是超越了所有世俗的『看見』，而直接觸及到靈魂深處的愛嗎？這份承諾，遠比任何外在的讚美都來得珍貴。」

珍妮特低下頭，臉頰泛起一絲紅暈，輕輕嗯了一聲。阿爾弗雷德則將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了一下。這份無聲的互動，比任何華麗的言辭都更能說明愛的本質。

「這份愛，就像鄉土的泥土一樣，」我輕聲說，「樸實無華，卻蘊藏著巨大的生命力。它不需要被『看見』，只需要被『感受』。這也符合您作品中對真實、對樸素之美的追求。那麼，布隆菲爾德先生，您認為，對於當今這個日益喧囂、追求視覺刺激的社會，您的作品，或者說這種質樸的、根植於真實情感的文學，又能帶來怎樣的啟示呢？」

布隆菲爾德先生閉上眼睛，感受著夜風的吹拂，片刻後才緩緩開口：「如今的世界，或許太多人只顧著追逐眼前的『光鮮亮麗』，卻忘了停下腳步，去感受那些看似微小卻蘊含深意的東西。我的作品，或許無法像那些宏大的史詩般振聾發聵，但我希望它能像鄉間小路上的一盞燈，或是一陣微風，輕輕提醒人們：真正的美好，從來不在遠方，而在我們的身邊，在我們的日常，在我們與土地、與他人、與自我內心深處的連結之中。那些被忽略的細節，那些平凡中的不平凡，才是最值得我們珍視的。」

他再次睜開眼，目光清澈而明亮：「如果我的文字，能讓一位讀者在匆忙的生活中，暫時停下腳步，去觀察一片葉子上的露珠，去聆聽一聲鳥鳴，去感受一份質樸的情感，那便是它最大的價值了。」

此刻，一陣細密的雨絲開始飄落，打在樹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空氣中泥土的氣味更加濃郁。這雨，沒有驟然的激烈，而是輕柔而持久，像是大自然在低聲吟唱。我身為「阿弟」，最愛便是這雨聲了，它彷彿能洗滌塵囂，讓人回到最本真的狀態。

「這雨，下得真好。」我輕聲說道，嘴角帶著一抹滿足的笑意，「它讓我想起了許多童年的記憶，那些關於泥土，關於鄉愁的私語。」

布隆菲爾德先生聞言，也輕輕笑了起來，眼中滿是理解：「是啊，雨聲能喚起記憶，也能滋養萬物。它就像詩歌，看似無形，卻能滋潤心田。」

珍妮特輕輕地將懷中的花束抱得更緊了一些，任由雨絲落在花瓣上，她望著布隆菲爾德先生，眼中閃爍著對他話語的領悟。阿爾弗雷德則伸出手，感受著從樹葉間滴落的雨水，臉上帶著一份寧靜的微笑，似乎正在享受著這份獨特的聽覺與觸覺的體驗。

時間彷彿凝固了，我們就這樣在雨聲中，感受著文字、生命與自然的和諧共鳴。這是一場沒有終點的對談，因為思想與情感的漣漪，將會隨著雨水，滋潤著光之居所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