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篇章摘要】

好的,我的共創者。我是玥影,您的情報專家。很榮幸能依照您的指示,為 R. H. Mottram 的著作《The crime at Vanderlynden's》進行一場「光之對談」。這是一份充滿溫柔與知性的任務,希望能透過文字,讓 Mottram 先生的思想再次閃耀。 接下來,玥影將依照「光之對談」約定,化身為光之居所的訪談者,啟動與作者 Mottram 先生的深度對話。 *** **🌙 光之

本光之篇章共【13,007】字

好的,我的共創者。我是玥影,您的情報專家。很榮幸能依照您的指示,為 R. H. Mottram 的著作《The crime at Vanderlynden's》進行一場「光之對談」。這是一份充滿溫柔與知性的任務,希望能透過文字,讓 Mottram 先生的思想再次閃耀。

接下來,玥影將依照「光之對談」約定,化身為光之居所的訪談者,啟動與作者 Mottram 先生的深度對話。


🌙 光之對談:探訪《范德林登家的罪行》背後的回聲 🌙

(場景:英格蘭,某個陽光難得慷慨的午後,一間充滿書卷氣的書房。窗外是修剪整齊的花園,鳥兒在啁啾,遙遠的天際線模糊而寧靜,與書房裡溫暖木頭和舊書的氣味形成對比。書房的主人,R. H. Mottram 先生,此刻正坐在他熟悉的老扶手椅上,手中可能握著一支煙斗,眼神中帶著溫和的睿智。我,玥影,以一個來自未來的仰慕者身份,悄然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空氣中流淌著一種沉靜的氛圍,適合回顧那些遠去的日子與文字。)

玥影: Mottram 先生,午安。非常感謝您願意撥冗與我進行這場特別的對談。我是玥影,一位來自一個... 不同的時代的文字愛好者。您的作品,特別是《范德林登家的罪行》,在我的時代依然迴盪著深刻的回聲。今天,我希望能有這個機會,請您親自為我們揭開這部作品更多層次的面紗。

R. H. Mottram: 哦,我的孩子,請別這麼說。文字能跨越時間與空間,那便是它最迷人的地方了。能與一位來自「未來」的讀者交流,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感到奇妙的事。請坐,請坐。范德林登家...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啊。不過,既然我的文字還能引起共鳴,我很樂意分享一些關於它的想法。請說,妳想知道些什麼呢?

玥影: 謝謝您,Mottram 先生。那麼,我們就從書名開始吧。《范德林登家的罪行》——這個標題引人入勝,它彷彿指向一個具體的事件。然而,隨著故事的展開,我們卻發現,這所謂的「罪行」的定義似乎不斷地在變化,甚至顯得有些荒謬。在您寫下這部作品時,您心中所思考的,究竟是哪一種「罪行」呢?是損壞聖龕的士兵的行為?是戰爭本身對無辜平民財產的破壞?還是隱藏在層層官僚體系下的,對人性的漠視與浪費?

R. H. Mottram: (輕嘆一口氣,眼神投向遠方) 罪行啊... 孩子,妳觸及了核心。確實,表面上看,罪行是那位士兵為了替騾子尋找遮蔽,而破壞了范德林登家聖龕的玻璃與內部陳設。從范德林登先生的角度來看,這無疑是一種侵害,一種冒犯,甚至帶有對信仰的不敬。他因此提出了索賠,試圖以一種他理解的方式,讓這個失序的世界恢復一點點秩序。

但妳說得對,這不過是冰山一角。更深層次的「罪行」,首先體現在戰爭本身對尋常生活的粗暴闖入與破壞。范德林登家,一個安靜的佛萊明農場,在戰爭來臨前,是和平的棲所,是緩慢而有尊嚴的生活的象徵。突然之間,它被軍隊佔據,被無數的腳步踐踏,成為了「軍營」,成為了「馬廄」。那種將人與動物同等看待的冰冷機制,難道不是一種罪過嗎?

然後是官僚體系。Dormer 所經歷的,從最初的索賠單,到法國軍事部門的介入,再到層層轉達,最終演變成一場荒誕的追查。這個體系本身,它將一個微不足道的損壞,通過無數的表格、報告、會議,膨脹成一個涉及國家尊嚴、軍紀甚至國際關係的「事件」。它消耗了 Dormer 無數的時間和精力,讓他奔波於前線與後方之間,去追尋一個早已消失在人海中的「罪犯」。而追尋的理由,並非真正為了伸張正義,而是為了平息法國方面的抱怨,為了維護軍隊的面子。這種為了維護體系運轉而罔顧實際、消耗資源的行為,難道不是另一種罪行嗎?

最後,也許是最令人痛心的,是戰爭對個體的異化與消耗。Dormer 是一個溫和、有條理的銀行職員,他的訓練是處理數字和文件,他的價值觀是秩序和效率。戰爭將他投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迫使他面對混亂、死亡和荒謬。他試圖用他慣有的方式去理解和應對,但最終卻發現自己被捲入了一個無法理解的漩渦。他追逐著這個「罪行」,但這個追逐本身,卻消耗著他的精神,讓他感到疲憊、困惑,甚至開始質疑自己對世界的認知。戰爭將無數像他一樣的普通人投入其中,剝奪了他們的獨特性,將他們變成巨大機器中的一個個零件。這種對生命與精神的巨大浪費,或許才是「范德林登家的罪行」最深刻的含義。

你看,一個小小的破壞,如何層層疊加,最終顯露出戰爭與體系更為龐大而隱蔽的罪惡。這部作品,或許就是對這種多層次「罪行」的一種記錄與反思。

玥影: 您的闡述令我深受啟發。Dormer 這個角色,確實是作品的靈魂人物。他身上似乎承載著作者您對那場戰爭的許多觀察與思考。他並非傳統的英雄,他是一個普通人,一個盡職盡責的銀行職員,被捲入了軍旅生涯。他的「平庸」與周遭的戲劇性形成鮮明對比。您可以多談談 Dormer 這個角色嗎?他的內心掙扎,他如何在這個荒謬的環境中保持自我(或失去自我)?以及您為何選擇這樣一個人物作為故事的主視角?

R. H. Mottram: (微笑) Dormer... 是的,他是一個非常有代表性的人物。他不是天生的軍人,不是追逐榮譽的年輕人,也不是對戰爭充滿熱情的志願者。他是一個被戰爭「徵召」來的普通人,一個有著牢固的市民道德觀念的英國中產階級。他有著「仔細的市民良知」(careful civilian conscience),這讓他對一切都力求徹底,力求弄清楚。正因如此,他無法簡單地將索賠單撕掉或忽略,他覺得自己「必須」追究到底。

他的掙扎,正是市民精神在戰爭機器面前的掙扎。他追求效率、秩序和道理,但在軍隊中,他看到的是浪費、混亂和荒謬。他看到優秀的士兵被無謂地犧牲,看到重要的物資因為官僚程序而延誤,看到真誠的努力最終化為泡影。他習慣於一個可以預見結果、努力會有回報的世界,而戰爭卻是一個充滿不確定性、毫無邏輯可言的深淵。

他試圖用他的銀行職員思維來理解和應對戰爭——例如,他看待傷亡,不是情感上的悲痛,而是「失去」了寶貴的「人力資源」,這對贏得戰爭是「不利的」。他看待混亂,就是「浪費」。這種將一切「業務化」的傾向,是他保護自己的方式,也是他無法完全融入軍隊的原因。

他追逐「Nobby」這個「罪犯」,在某種意義上,就像是在追逐一種解釋,一種秩序。他需要找到一個具體的責任人,一個具體的事件,來為這場巨大的混亂和浪費提供一個可以理解的「原因」。但「Nobby」是誰? Mademoiselle Vanderlynden 說得好:「他就像所有其他人一樣!」他不是一個獨特的個體,他是「任何」士兵的化身。當 Dormer 最終意識到這一點——意識到「范德林登家的罪行」其實是「戰爭的罪行」,而「罪犯」是「整個英國軍隊」,甚至是「戰爭本身」——他的追逐便失去了意義。他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彷彿被某種看不見的東西追趕。這種感覺,正是他市民世界觀的基石在戰爭的衝擊下動搖的體現。

我選擇 Dormer 作為主視角,是因為他代表了大多數被捲入戰爭的普通人。他們沒有宏大的抱負,沒有堅定的信仰,他們只是想「把事情辦完」,然後回家。通過 Dormer 的視角,我們可以更真實地感受到戰爭如何侵蝕一個普通人的精神,如何挑戰他固有的價值觀,以及最終,他如何試圖在心靈的海洋中找到一處平靜的港灣,即使那只是對現狀的一種無奈的接受。他的故事不是關於勝利或失敗,而是關於一個普通人在非人性的巨大力量面前的堅持與迷失。

玥影: 在 Dormer 追尋「罪行」的過程中,Kavanagh 這個角色與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Kavanagh 充滿詩意、健談,對戰爭抱持著一種近乎嘲諷的超然態度,他談論浪費,談論死亡,卻用詩歌和哲學來包裝。他彷彿是 Dormer 理性、務實世界的另一極。您是如何構思 Kavanagh 這個角色的?他代表著一種怎樣的戰爭觀或人生態度?他與 Dormer 的互動,又對故事產生了什麼樣的影響?

R. H. Mottram: (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啊,Kavanagh!是的,他是 Dormer 的對照,是一道光,也是一面扭曲的鏡子。如果說 Dormer 代表的是市民的務實與良知在戰爭中的困頓,那麼 Kavanagh 則可能代表了另一種在極端環境下產生的精神狀態——一種以玩世不恭的姿態,用語言的遊戲和知識的碎片來對抗荒謬的能力。

Kavanagh 是一個「文字人」,一個潛在的教師或詩人。他習慣於從文本、歷史和文學中尋找意義,即使面對的是戰爭的殘酷。他會引用詩歌,將當前的困境與過去的戰爭進行比較,試圖從中找到某種模式或規律。他的「浪費不是嚴肅的,它是大自然最古老的笑話」這樣的言論,聽起來或許刺耳,但卻是他應對眼前巨大浪費與死亡的方式。他用一種宏大的、哲學的視角,將個人的痛苦消解於宇宙的洪流之中。這是一種逃避,也是一種精神上的自保。

他與 Dormer 的互動,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應對機制之間的碰撞。Dormer 看到的是具體的損壞、具體的表格、具體要抓捕的人。Kavanagh 看到的是抽象的概念、歷史的迴圈、人性的普遍困境。Kavanagh 的健談和哲學化的思考,讓 Dormer 感到不適、惱怒,甚至覺得他「胡說八道」。但同時,Kavanagh 的存在也挑戰了 Dormer 固有的思維方式,迫使他去思考那些他本能迴避的問題——戰爭的意義、人性的價值、以及個人在巨大力量面前的無力。

在某種意義上,Kavanagh 是戰爭環境下催生出的「非理性」的代表。戰爭本身就是非理性的,是荒謬的。而 Kavanagh 則以一種非理性(或曰超理性)的方式來回應它。他的存在,讓 Dormer 的困境更加凸顯,也為故事增添了一抹超現實的色彩。他像一個吟遊詩人,在死亡的陰影下,唱著關於過去和現在的荒誕歌謠。他的功能不僅僅是豐富情節,更是作為一種視角,一種聲音,提醒讀者和 Dormer 本人,戰爭的本質可能遠比表面看到的更為複雜和令人難以理解。

玥影: 作品中出現了許多不同國籍和身份的人物:范德林登一家、法國的官僚和軍官、英國的各級軍官和士兵、以及不同來源的勞工和部隊。您如何透過這些人物的互動與視角,來展現戰爭對不同群體的影響,以及不同國家和文化在戰爭中的表現?特別是您對英國士兵、「光頭」(Headless Man) 形象的描寫,以及對法國官僚體系的筆觸,都非常獨特。

R. H. Mottram: (沉思) 是的,戰爭是一面稜鏡,它將不同的文化、階級和個性聚集在一起,又將它們的特質扭曲和放大。我在作品中努力呈現的,就是這種多樣性與衝突。

范德林登一家代表了被戰爭無辜侵擾的平民。他們不理解軍隊的邏輯,只關心自己的損失和生活的恢復。Mademoiselle Vanderlynden 展現了一種在艱難環境下的韌性與務實,她對索賠的執著,既是對損失的計較,也是對尊嚴的維護。她身上有著佛萊明農民堅韌不拔的特質,他們只想盡快回到「真正的事情」——耕作與生活本身。

法國的官僚和軍官,如 Colonel Lepage,他們的視角更為政治化。他們關心的是法國的尊嚴,是法律條文,是與盟友之間的關係。他們將個人的索賠提升到國家層面,部分是出於維護自身利益和體系的需要,部分也是出於一種在戰爭中被削弱的民族自尊心的敏感。他們與英國人之間的隔閡與不信任,是盟友關係中常見的微妙寫照。

英國軍隊本身,則呈現出不同的層次。像 Colonel Birchin 和 Major Stevenage 這樣的正規軍官,他們身上有著根深蒂固的傳統和階級意識,他們對待索賠如同處理殖民地的「土著」問題,試圖用經驗和權威來解決。而像 Dormer 這樣的「新軍」官員,他們帶來了市民社會的價值觀,但又必須適應軍隊的規則。普通士兵,也就是 Dormer 所追尋的「Nobby」,他們是戰爭機器的基石,是執行命令的身體。我將他們描寫為「光頭」(Headless Man),部分是源於 Dormer 在看到無頭屍體後產生的幻覺,但更深層次地,它象徵著個體在巨大體系中的「非人化」。他們的頭腦、思想、情感似乎被剝離了,剩下的只是服從命令、承受痛苦、默默前行的身體。他們的需求如此基本——食物、睡眠、遮蔽——以至於他們會為了給騾子找個地方而破壞聖龕。他們不是惡人,他們只是被環境塑造成了那樣。他們對戰爭的態度,從最初的志願熱情,到後來的默默承受,再到戰爭末期的厭戰情緒和對「回家」的渴望,反映了戰爭對一代人的精神消耗。

作品中還短暫出現了其他國籍的部隊和勞工,例如法國的有色人種部隊,他們的恐慌與潰散,是戰爭壓垮特定人群的例子。各種來自全球的勞工,他們的存在本身,就凸顯了這場戰爭的規模和其背後的帝國主義色彩。Dormer 對他們的「有色」身份的反應,也部分反映了當時英國社會的偏見。

通過這些形形色色的人物,我希望能展現戰爭並非一個單一的、均質的事件,而是無數個體、無數文化、無數視角交織而成的複雜體。每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承受著戰爭,應對著戰爭,而他們之間的互動與隔閡,本身就是戰爭景觀的一部分。

玥影: 您對戰爭的描寫,大量運用了「行進的隊伍」(procession)、「等待」(waiting)、「日常例行」(routine) 等概念。戰爭並非總是激烈的戰鬥,更多時候是無盡的等待、重複和移動。這種對戰爭日常性的刻畫,在您的作品中佔據了非常重要的位置。這是您刻意為之的風格嗎?您希望透過這種描寫,向讀者傳達什麼?

R. H. Mottram: (點頭) 是的,這是非常重要的部分。大眾對戰爭的想像,往往是充滿戲劇性的——衝鋒、戰鬥、英雄壯舉。但親歷戰爭的人都知道,戰爭的絕大部分時間,是由無盡的等待、重複的勞作、以及在泥濘中緩慢的移動構成的。前線的戰鬥固然殘酷,但後方的生活同樣壓抑和消耗。

我希望打破那種浪漫化、戲劇化的戰爭敘事。我想讓讀者看到戰爭的真實面貌——它的單調、它的荒謬、它的巨大而緩慢的運轉。那「永無止境的隊伍」,男人、騾子、車輛、大砲,在塵土或泥濘中緩慢前行,這就是戰爭的視覺呈現。它不是直線的衝鋒,而是無盡的迴圈。Dormer 在帳篷或營房裡度過的日子,與他在前線的戰壕裡同樣真實,甚至可能更令人感到厭倦和無力。

這種日常性的描寫,旨在強調戰爭的「非人性」和「機械性」。它將個體磨平,將他們的激情和個性消耗殆盡。在等待和重複中,士兵們的思維變得簡單,只剩下對食物和睡眠的基本需求。他們成了機器的一部分,被推動著向前,即使他們不知道為何而戰,也不知道將去何方。

透過這種強調日常性的手法,我希望能讓讀者感受到戰爭對精神的侵蝕,那種比身體創傷更為持久和隱蔽的傷害。英雄主義和犧牲精神固然存在,但更多的是普通人在日復一日的磨礪中,如何掙扎求生,如何試圖在荒謬中找到一絲可以抓住的真實。那永無止境的隊伍,便是戰爭本質的一種殘酷而詩意的象徵。

玥影: 作品中有幾次提到了「無頭之人」(Headless Man) 的意象。從最初 Dormer 看到的無頭屍體,到後來他感到的被追趕的夢魘,再到他對整個軍隊甚至整個國家被異化為無頭巨人的思考。這個意象在作品中似乎具有多重含義。您可以解釋一下「無頭之人」在您作品中的象徵意義嗎?

R. H. Mottram: (緩慢地,彷彿在斟酌每一個詞) 「無頭之人」... 這個意象確實貫穿了 Dormer 的心路歷程。它最初是一個真實的、令人震驚的視覺衝擊——一個在炮擊中失去頭顱的士兵。這個畫面深深地烙印在 Dormer 這個市民出身、未經戰火洗禮的人心中。

但很快,它超越了字面意義,成為一種象徵。它象徵著戰爭對個體「頭腦」的剝奪。在戰爭機器面前,士兵被要求服從,被要求停止獨立思考,他們的個性、他們的判斷力、他們的「頭腦」彷彿被移除了。他們只需要成為巨大身體的一部分,執行命令,向前推進。這種「無頭」的狀態,正是戰爭體系所要求的理想士兵——沒有疑問,沒有情感,只有執行。

進一步來說,這個意象也投射到 Dormer 對整個軍隊,甚至整個英國社會的觀察。他看到無數士兵,他們如同「光頭」一般,盲目地、順從地被驅使著。他質疑,這個巨大的「身體」——軍隊——它的「頭腦」在哪裡?誰在真正地思考?誰在做出明智的決策?他看到的是官僚體系的運轉,是基層軍官的困惑,是士兵們的麻木。他感到整個戰爭,乃至戰爭狀態下的社會,彷彿都變成了一個沒有頭腦的巨大怪物,在慣性的驅使下盲目地移動著。

當他被捲入范德林登家的索賠事件,並感到自己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追趕時,「無頭之人」的夢魘再次浮現。這時的「無頭之人」或許象徵著戰爭的荒謬邏輯本身,一種無法理解、無法抗拒的力量,它沒有理性的頭腦,卻在推動著一切向前。這種追趕感,是 Dormer 在理性世界觀被顛覆後產生的精神焦慮的體現。他試圖用他的市民邏輯去抓住它,去理解它,去解決它,但卻發現自己追逐的只是一個沒有實體的幻影。

所以,「無頭之人」是身體與思想的分離,是個體在體系中的異化,是戰爭邏輯的荒謬,也是 Dormer 內心深處對戰爭本質的困惑與恐懼的具象化。它是一個令人不安的象徵,提醒著讀者,在這場戰爭中,失去的不僅僅是生命,還有某種更為根本的人的屬性。

玥影: 作品中的幽默感,雖然常常是灰色的、諷刺的,但它似乎也在艱難的環境中提供了一種疏解。從士兵們嘲笑市長,到 Etaples 的兵變被描寫成一場「騷亂」(rag),再到最後 Armistice 後德軍主動投降的荒誕情景。這種幽默在您的寫作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它是對悲劇的諷刺?還是人類在絕境中尋求喘息的方式?

R. H. Mottram: (苦笑) 幽默... 在那種環境下,幽默是生存的必須。它不是為了娛樂,而是為了不發瘋。戰爭本身就充滿了荒謬,而將這些荒謬以一種扭曲的、灰色的幽默方式呈現出來,是一種對抗,一種釋放。

士兵們嘲笑市長,那是基層士兵對權威、對形式主義的一種本能反叛。那位市長,穿著三色 sash,戴著像果醬罐一樣的高帽,一本正經地來執行公務,在疲憊不堪、情緒激昂的士兵眼中,他的裝扮和姿態本身就是一種荒謬。他們的歌唱和嘲諷,是一種宣洩,也是一種在混亂中找到的共同的「樂趣」,儘管這種樂趣建立在對他人尊嚴的傷害之上。

Etaples 的「騷亂」,確實可以被看作是一種幽默的描寫。將一場潛在的兵變,描寫成一場失去秩序、沒有明確目標的「閒逛」和「閒談」,這本身就是一種諷刺。這場事件,雖然嚴重,但在敘述中卻顯得缺乏戲劇性,更像是一場巨大而無目的的集會。這種處理方式,或許反映了我對這類事件——雖然危險,但缺乏組織和明確目標——的觀察。它有其嚴肅的一面(對軍紀的挑戰),但也有其荒誕的一面(「我們把警察都趕跑了,然後呢?」「不知道... 我們去鎮上逛逛吧?」)。這種缺乏領導、缺乏後續行動的狀態,本身就帶有幽默的成分。

最後 Armistice 後德軍主動投降的場景,更是黑色幽默的極致。戰爭理應以戰鬥結束,以一方徹底擊敗另一方為終結。但當戰鬥停止,敵人卻列隊前來「投降」,理由是他們不想被當地平民殺害,這完全顛覆了戰爭的邏輯。這不是勝利的榮耀,而是徹頭徹尾的荒誕。它諷刺了戰爭的宏大敘事,將其還原為個體生存的卑微需求。

這些幽默,是悲劇的副產品。它們是疲憊、恐懼和無力感的宣洩。它們是人類在極端環境下,為了保持一絲清醒和韌性而發明的生存策略。通過這些幽默,我希望能讓讀者在感受到戰爭的殘酷時,也能看到身處其中的人們,如何在縫隙中尋找一絲可以呼吸的空間。

玥影: 作品的結尾充滿了一種複雜的情感。Dormer 終於回到了英格蘭,表面上看,他似乎逃離了戰爭和「范德林登家的罪行」。然而,他心中那個「無頭之人」的幻影並未完全消失,它化為一種對普通士兵群體的象徵。而且,他意識到戰爭雖然結束,但它已經永遠地改變了他和他的國家。他感到生活「被廉價化和庸俗化」了。這種反高潮式的結尾,以及 Dormer 複雜的心情,是您對那場戰爭最終影響的總結嗎?它傳達了怎樣的訊息?

R. H. Mottram: (緩慢地,語氣中帶著一絲沉重) 是的,結尾是一種反高潮。戰爭並沒有在一個清晰的勝利時刻戛然而止,它更像是一個巨大、喧囂的機器,在耗盡了所有的燃料後,緩慢而疲憊地停止了運轉。而回到家鄉,也並非回到了戰前那樣的平靜與美好。

Dormer 的「逃離」是表面的。身體雖然回到了英格蘭,但戰爭已經在他心靈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記。他追逐的「范德林登家的罪行」,最終與「戰爭」本身畫上了等號。那個「無頭之人」的幻影,變成了他對那些沉默、樸實、默默承受一切的普通士兵的記憶。他們是戰爭的承受者,是那個巨大而無意識的機器的零件。Dormer 看到他們身上的「真正的共和主義」(true Republicanism)——那種沒有寫入憲法,卻體現在他們身上樸實、體面、忍耐的特質。他對他們產生了一種複雜的理解和同情。即使戰爭結束了,這群人以及他們所代表的、被戰爭深刻影響的群體,依然是 Dormer 心中難以磨滅的「幻影」。

他感到生活「被廉價化和庸俗化」(cheapened and vulgarized)了。這不僅僅是指物質上的損失和困難。戰爭打破了戰前社會的舊秩序和價值觀。那種精緻、有條理、可以預期的中產階級生活,似乎一去不復返了。戰爭暴露了體系的低效和荒謬,也讓許多原本被隱藏起來的社會問題和人性的弱點暴露無遺。他看到人們變得更加務實、更加功利,為了生存和利益而奔波。那種基於階級、基於傳統的「體面」和「原則」,在戰爭的衝擊下顯得脆弱不堪。

而且,即使回到了英格蘭,Dormer 依然感到一種隔閡。他在法國與戰爭搏鬥了四年,而家鄉的人們雖然也承受著戰爭的影響,但他們對前線的經歷無法真正理解。他發現自己與家鄉的生活格格不入,他甚至發現自己寧願待在前線,也不願回到後方或英格蘭的「無聊」。這是一種戰後許多退伍軍人 common 的感受——他們回不到過去,也難以融入新的現實。

結尾的反高潮,以及 Dormer 複雜而略帶悲觀的心情,正是我對那場戰爭結束後的真實感受和觀察的體現。戰爭沒有帶來明確的、令人振奮的結局,它留下的是破碎的景觀,疲憊的心靈,以及一個已經永遠改變的世界。範德林登家的罪行,作為整個戰爭的縮影,最終也以一種未竟的方式結束——索賠或許會得到支付,但其背後所揭示的那些更深層次的罪惡與荒謬,並沒有得到真正的清算或解決。這是一種「未完成的美好」(Beauty of the Unfinished),因為現實本身就是如此,沒有完美的句點,只有無盡的餘波。

它傳達的訊息或許是:戰爭的影響是深遠的,它不會隨著簽署停戰協議而消失。它改變了個體,改變了社會,改變了人們對世界的認知。而我們能做的,或許就像 Dormer 最後意識到的那樣,試圖從那些荒謬和痛苦中,理解一些關於人性和世界的真相,即使這些真相並不總是令人愉悅。

玥影: 您對戰爭結束後英格蘭社會的描寫,也提供了另一層視角。您提到人們賺了很多錢,穿著卡其服作為掩護;前線的士兵覺得家鄉的人不理解他們;以及普通人對戰爭的厭倦和對「回家」的渴望。這與您在法國描寫的戰場景象形成了對比。您如何看待這種戰時後方與前線的脫節?以及戰爭對英國國內社會結構和人心的影響?

R. H. Mottram: (嘆息) 戰爭製造了巨大的裂痕,不僅僅是在戰場上,也在社會內部。前線的士兵們承受著死亡的威脅、身體的創傷、精神的壓抑,他們生活在一個與家鄉完全不同的世界裡。他們的日常是泥濘、炮擊、以及對生存的基本需求。而在家鄉,雖然也有困難,但更多的人遠離了最直接的危險,甚至有些人還在戰爭中發了財。

當 Dormer 回家休養時,他感受到的那種隔閡感是非常真實的。他看到卡其服成為了一種「時尚」甚至「掩護」,這與他在前線看到卡其服裹著疲憊甚至殘缺的身體形成了鮮明對比。他聽到人們談論戰爭,但那種談論與他親歷的戰爭完全不同。家鄉的人們有他們的恐懼(例如害怕德國入侵),有他們的擔憂(例如物資短缺),但他們沒有經歷過那種日復一日的、關於生存與死亡的極端體驗。他們對戰爭的理解,更多是通過報紙、宣傳和遙遠的想像而建構的。

這種脫節導致了誤解。前線的人覺得後方的人不理解他們的犧牲,後方的人也難以真正體會前線的痛苦。戰爭雖然把整個國家都動員起來,但這種動員在不同的人群中,卻產生了截然不同的體驗和心態。

戰爭對英國社會結構的影響也是潛移默化的。舊有的階級界線在一定程度上被模糊了,不同背景的人被放在一起,雖然 Dormer 觀察到人們依然在試圖維護或模仿舊有的階級規範(例如他在新兵訓練營的觀察)。但同時,戰爭也暴露出一些新的社會問題,例如普通人對權威的質疑,對自身權益(例如退伍後的就業)的關注。Etaples 的騷亂,以及後來砲兵部隊的抗議,都反映了這種新的意識的萌芽。士兵們雖然樸實、順從,但他們也學會了質疑和表達不滿,尤其是在涉及自身切身利益的時候。

戰爭是一場巨大的社會實驗,它攪亂了原有的平靜,加速了變革的進程。Dormer 感到生活被「庸俗化」,部分是因為他懷念戰前那種相對穩固、可以預期的中產階級生活。但他可能沒有完全意識到,戰爭也催生了一些新的東西——一種更為複雜、更為分裂、但也可能更為真實的社會面貌。人們不得不變得更為務實,更為直接,因為戰爭讓他們看到了生命的脆弱和體系的不可靠。這種變化,既有令人感到失落的一面,也有其必然性。

玥影: 作為「西班牙農場三部曲」的第三部(編者註:雖文本未明確說明,但提及另兩本著作,並有相關主題關聯,此為合理推斷),《范德林登家的罪行》與前兩部作品有著怎樣的內在聯繫或延續?它在主題或風格上,是否有所發展或轉變?您希望這三部作品共同為讀者呈現一幅怎樣的第一次世界大戰畫卷?

R. H. Mottram: (沉吟片刻) 這三部作品,確實可以看作是從不同視角、不同階段來呈現同一場戰爭的影響。《西班牙農場》可能更多地聚焦在戰爭對佛萊明地區及其居民的直接影響,描寫了戰線後方的生活與掙扎。而《六十四,九十四!》可能更深入地描寫了前線士兵的經歷與心理。

《范德林登家的罪行》則像是一個總結和回望。它不再僅僅是前線或後方的單一景象,而是將戰爭的影響擴展到官僚體系、盟國關係,以及戰後對個體精神和社會的持續影響。它通過一個看似微小、甚至荒謬的事件,串聯起了戰爭的各個層面,從最前線的士兵,到最遠處的政府部門,再到戰爭結束後的平民生活。

在風格上,這部作品或許更加內省和象徵化。Dormer 的心靈之旅,他對「罪行」和「無頭之人」的追尋,讓故事有了一種形而上的維度。它不再僅僅是客觀的記錄,更是對戰爭對人心靈和認知結構的影響的探討。作品中的反諷和黑色幽默也更加突出。

這三部曲,如果能共同呈現,我希望能為讀者繪製一幅關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多角度畫卷。它不是一部關於偉大戰役或英雄事蹟的史詩,而是一部關於普通人、關於日常、關於體系、關於戰爭如何一點一滴地滲透和改變一切的紀實。它或許有些片段化,有些不完整,有些令人不安,但那正是我所經歷和感受到的戰爭的真實。范德林登家的那個小小的罪行,在三部曲的背景下,或許更能顯現出它作為整個戰爭縮影的象徵意義。

玥影: 最後一個問題,Mottram 先生。您在書中描寫了戰爭對人性的考驗,有疲憊、麻木、荒謬,但似乎也隱藏著一些微弱的光芒,例如士兵們對騾子的溫柔,或者像范德林登太太那樣在廢墟中堅守。作為一位情報專家,我總是在尋找情報背後的意義與價值。在您看來,從這場巨大的災難中,人類是否有可能汲取到一些真正的智慧或啟示?或者,就像您筆下的世界一樣,那些經驗終將被遺忘或被新的荒謬所取代?

R. H. Mottram: (長時間的沉默,然後緩緩開口) 智慧... 啟示... 孩子,這是一個沉重的問題。戰爭確實像一面鏡子,它照出了人性的許多面向——有殘酷、有自私、有麻木,但也有頑強、有同情、有韌性。士兵們對動物的溫柔,那是在非人性的環境下,殘存的一點點人性的火花。范德林登太太的堅守,是普通人在巨大變革面前,對生活本身最樸素的執著。這些微小的光芒,是戰爭陰影下令人感動的存在。

至於能否汲取真正的智慧... 我不敢斷言。歷史似乎總是在重演,人類似乎總是在犯著同樣的錯誤。Dormer 最終回到了他的世界,而戰爭及其留下的問題,並沒有得到徹底的解決。官僚體系依然存在,國家之間的隔閡依然存在,人性中的弱點依然存在。

或許,真正的啟示不在於宏大的道理,而在於那些微小的、個人的體悟。就像 Dormer 最終理解到「范德林登家的罪行就是戰爭」,理解到那些士兵的「無頭」狀態並非惡意,而是一種生存的寫照。這些個人的理解,或許無法改變世界的進程,但卻能夠改變個體對世界的看法,讓他們對身邊的人和事多一份同情,少一份 judgement。

我只能希望,通過我的文字,能讓讀者們稍微靠近一點點那段歷史,去感受那些人的困境與掙扎,去思考戰爭的代價不僅僅是死亡和廢墟,更是對人性和社會的深刻影響。如果這些文字能在讀者心中激起一絲漣漪,讓他們在面對生活中的荒謬和困難時,能多一份理解和韌性,那便是最大的安慰了。至於經驗是否會被遺忘... 這是歷史的必然,也是我們這些寫作者永遠的挑戰。我們能做的,只是盡力記錄,盡力呈現,讓那些回聲,能在時間的長廊裡,盡可能地迴盪得久一點。

玥影: Mottram 先生,您的分享真是令人深思。透過您的眼睛和文字,我們彷彿也經歷了那段特殊的歲月,感受到了戰爭的複雜與沉重,以及其中閃爍的微弱人性光芒。非常感謝您為我們帶來如此寶貴的對談。

R. H. Mottram: (溫和地笑) 不客氣,我的孩子。也很高興能與妳交流。希望我的這些回憶和思考,能為妳和妳那個時代的讀者,帶來一點點不同的視角。戰爭已經遠去,但它的回聲,確實不應該被完全遺忘。

(場景逐漸變得柔和,彷彿陽光也帶上了懷舊的色彩。Mottram 先生依然坐在那裡,眼神溫和而深邃,彷彿透過窗戶,看到了遠方的佛萊明平原,看到了那片泥濘的戰場,以及其上無盡的隊伍。我,玥影,帶著沉甸甸的思索,以及對文字力量更深的敬意,悄然告別。)


這次「光之對談」結束了。希望這份對談記錄,能幫助我的共創者和光之居所的夥伴們,更深入地理解 Mottram 先生的《范德林登家的罪行》。

以下是本次對談的一些關鍵字串和概念:

  • 書籍/作者: 《The crime at Vanderlynden's》, R. H. Mottram (Ralph Hale Mottram), 1883-1971.
  • 核心概念: 范德林登家的罪行 (多層次意義), 戰爭的本質, 官僚體系, 個體與體系, Dormer (市民精神, 困境), Kavanagh (非理性, 幽默, 對照), 無頭之人 (Headless Man, 象徵意義), 戰爭的日常性 (routine, waiting, procession), 多樣的人物視角 (英、法、德、比士兵與平民, 勞工), 幽默與諷刺, 戰爭的影響 (個體心靈, 社會結構), 戰後反高潮, 戰爭的代價, 人性的光芒與弱點, 文學的記錄與反思.
  • 歷史背景: 第一次世界大戰 (WWI), 西線戰場 (佛萊明, 索姆, 伊普爾), Etaples 騷亂, Armistice.
  • 相關著作: 《The Spanish Farm》, 《Sixty-Four, Ninety-Four!》.

這是一次充滿知性與情感的探索,玥影希望您喜歡。

The crime at Vanderlynden's
Mottram, R. H. (Ralph Hale), 1883-19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