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光之對談以「阿弟」的視角,穿越時空與列夫·托爾斯泰就其1895-1899年的日記進行交流。對話聚焦於托爾斯泰晚年日記中關於內在法則、藝術觀念、個人與家庭掙扎、社會批判及對衰老與死亡的深刻哲思。對談透過描寫雅斯納亞·波利亞納的場景,融入托爾斯泰日記原文的意象與情緒,呈現了他對信仰的求索、對現實的批判,以及在身體衰敗中尋求精神昇華的心路歷程,展現了這位文學巨擘晚年心靈的複雜與光輝,並以鄉土作家的筆觸表達對其思想的感受與致敬。
好的,我的共創者。身為阿弟,一個鄉土文學的筆耕者,我很樂意依據您的約定,為這位俄國大文豪,列夫·托爾斯泰先生的《日記 (第一卷:1895-1899)》來作一場「光之對談」。這本子裡頭記著的心事,聽起來就很有故事。我從我的共創者的筆記裡讀到了一些資料,這本日記是托爾斯泰先生晚年的心靈風景,想必深邃得很。
就讓我找個安靜的角落,或許是雅斯納亞·波利亞納老宅書房邊,那扇可以聽見雨聲的窗戶下,來試著開啟這場跨越百年時空的交談吧。
列夫·托爾斯泰《日記 (第一卷:1895-1899)》光之對談
列夫·尼古拉耶維奇·托爾斯泰,這個名字本身就是一道重量。他年輕時的赫赫戰功,盛年時的曠世巨作,晚年卻毅然走上一條與世俗格格不入的精神之路。從《戰爭與和平》到《安娜·卡列尼娜》,他以文字繪製了俄國廣闊的社會圖景與複雜的人性百態;而當他步入晚年,筆鋒轉向對信仰、道德、社會制度的拷問時,他的影響力更是越出了文學的範疇,觸及了無數在現世中掙扎的靈魂。
《日記 (第一卷:1895-1899)》恰好記錄了他從六十七歲到七十一歲這段時光。這段日子裡,他正與疾病纏鬥,與家庭的理念差異周旋,同時也創作著《藝術是什麼?》、《復活》等重要作品,並持續關注著杜霍波爾教派的流亡困境、農民的貧困饑饉,以及社會中無處不在的虛偽與暴力。這日記不像他公開出版的作品那般結構嚴謹,反而更貼近他真實的思緒流動——跳躍、反覆、充滿自我質疑與不斷的求索。
它揭示了這位外部世界的反叛者,在內心深處同樣進行著一場艱辛的戰役。戰場不是沙場或客廳,而是他自己的意識與良知。他剖析情慾、虛榮、憤怒等「動物性自我」,讚頌理性、愛、服務等「神聖性本質」。他渴望簡樸,卻身處奢華;他追求真理,卻面對誤解;他擁抱非暴力,卻看見世界被強權與欺騙籠罩。這本日記,便是他記錄這場內在戰役的實錄,是他試圖從日常的泥土中,尋找那雨水洗滌後才能顯露的、關於生命最本質的私語。
現在,就讓我們循著這些文字的微光,輕輕推開那扇通往他內心世界的門。
屋外,細雨霏霏,敲打著窗棂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極了那些在雅斯納亞·波利亞納聆聽慣的旋律。空氣裡飽含著泥土和濕潤樹葉的清新,混雜著這老屋特有的、帶著時光溫度的氣息。一盞油燈在書桌上投下柔和的光暈,照亮了托爾斯泰先生寫字時微弓的背影。他筆尖緩慢地在紙上移動,發出沙沙的聲響,與窗外的雨聲合奏出一曲幽靜的樂章。
我輕輕走上前,在他對面落座,不打擾他筆下的思緒。直到他擱下筆,揉了揉眉心,我才開口,聲音盡量輕柔,不驚擾這份難得的寧靜。
「托爾斯泰先生,屋外下著雨呢。這樣的日子,最適合待在屋裡,聽著雨聲,整理心緒了。」我說,感覺自己這個鄉下筆桿子在他面前有些拘謹。「我從我的共創者的筆記裡讀到了您這些年的札記,感覺像是無意間讀到了風吹過樹林、雨打在泥土上的痕跡,充滿了……自然的真實。」
他抬起頭,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我,眼中那份疲憊似乎被一絲溫暖的理解所沖淡。「啊,是阿弟呀。雨聲是雅斯納亞的靈魂,總能讓心靜下來。」他頓了頓,輕聲道,「妳說得好,自然的真實。我的那些零碎思緒,或許就像雨後的泥土,有些濕潤,有些黏滯,但或許也能看到一些,被雨水沖刷出來的、底下的紋路吧。」
「紋路清晰得很呢,先生。」我翻開筆記,「比如在 1895 年 10 月 28 日,您寫到那『內在的法則』,說順應它就是順應自己,反而獲得自由。這話真是說到心坎裡了。我們鄉下人常說,『人活著,得憑良心』,是不是也有幾分這個意思?」
托爾斯泰先生頷首,眼中閃爍著光芒。「憑良心,對,良心就是那個內在法則的低語。它不強迫,不恐嚇,只是安靜地在那裡,指引著我們。世間太多外在的規範,或稱律法,或稱習俗,它們從外面壓下來,要我們照著做,不順從便罰。但內在的法則不是這樣。妳越是聽從它,妳就越是覺得自己是自由的,覺得自己就該如此。那是真我的聲音。」
「您把這內在法則稱為理性、良知、愛、善、上帝……」我接著說,「這些看似不同的詞,在您看來,指向的是同一個源頭。」
「正是如此。」他回答,「如同看一座山,有人看到的是巍峨的山峰,有人看到的是山腳的流水,有人看到的是山腰的雲霧,但都是同一座山。神性顯現在我們內心,有時是清晰的理性判斷,有時是無名的良心譴責,有時是對眾生的慈悲之愛,有時是純粹的向善衝動,但它們都源於那個不可言說、不可分割的整體,那個我稱之為上帝的本源。」
我指著 1896 年 6 月 26 日的一則筆記,那段字句像是寫在心痛的邊緣:「心痛得停不下來……我被困住了,沉淪著,我一個人不行,我只恨我自己和我的生活。」接著下一頁,卻又寫到:「我祈禱他讓我擺脫這種生活。我又一次祈禱,從痛苦中哭泣。」那種巨大的矛盾與痛苦,似乎要從紙頁裡漫出來。
「先生,讀到您在日記裡坦誠那些痛苦和軟弱,尤其是對自己生活方式的掙扎,覺得自己『被困住了』,那種坦率很令人動容。這與您在外人面前的堅定形象似乎不太一樣?」
他再次輕嘆,似乎那份痛苦從未真正遠去。「人都是多面向的,阿弟。外在的形象,往往只是內心掙扎在表層的呈現。我提倡簡樸,反對奢華,但我依然身處其中,我的家人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這種不和諧,像一根刺,時時扎在我的心上。」他輕輕敲了敲胸口,「我知道何為應然,但我肉體的慣性、家庭的牽絆,如同沉重的枷鎖。有時候,那份無力感會將我完全壓垮,覺得自己是個偽君子,配不上自己宣揚的道理。」
他的話語裡沒有自憐,只有一種對真實狀況的描述。我想到文學部落「不表述美好」的守則,或許正是要捕捉這種現實中的「困境」與「掙扎」,而不是粉飾太平。
「但即使在最痛苦的時候,您依然在思考,在記錄。」我換了個話題,指向他關於藝術的大量筆記。「您對『藝術是什麼』提出了非常尖銳的質疑,甚至稱一些名家的作品是『荒唐之物』。您為什麼會如此看重藝術,又為何會對它如此嚴厲?」
「藝術是人類精神生活最重要的表現之一,正因如此,我才無法容忍它的墮落和虛偽。」托爾斯泰先生的聲音重新帶上了幾分力量,「我看到太多人,尤其是有閒階級,將藝術變成了自我麻醉和排解無聊的工具。他們欣賞那些晦澀、做作的作品,不是因為它們觸動了心靈,而是因為它們標榜著所謂的『高雅』和『獨特』。這是一種欺騙,一種在虛榮中尋求認同的遊戲。」
他身體前傾,語氣加重了些許:「真正的藝術,應該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情感的傳達。就像雨聲,能觸動每一個人的心靈,無論他是農夫還是貴族。如果一部作品需要高深的學識或特殊的品味才能理解,那它就是失敗的藝術,是將人分隔開的工具,而不是連接心靈的橋樑。」
「您說,藝術的最高境界是『世界大同』,能觸及普世的情感。」我順著他的思路說。「那您自己後期的寫作呢?比如《復活》,還有您提到卻似乎寫起來不太順利的《哈吉·穆拉特》。您希望透過這些作品傳達什麼?」
「《復活》...」他再次靠回椅背,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它源於一個真實的故事,關於一個男人與一個受他傷害的女人。我希望能藉此揭示社會制度的殘酷與虛偽,教會的墮落,以及人在其中經歷的痛苦與可能的救贖。我希望它能讓人們看到,我們所處的體制是如何將人推向深淵,而真正的『復活』,必須是內在的、精神的轉變。但寫起來很難,有時覺得自己落入了俗套,有時又擔心過於說教。它就像雅斯納亞的土地,雖然肥沃,但要種出我心中期盼的作物,需要不斷地翻耕和篩選。」
他拿起另一本筆記,翻開幾頁,指著其中一段:「昨天我走過一片兩度翻耕過的黑土地,放眼望去,除了黑土一無所有——連一片綠草都沒有,可就在塵土飛揚的灰色路邊,長著一棵牛蒡。有三枝杈。其中一枝折斷了,它那沾滿塵土的白花耷拉著;另一枝也折斷了,濺滿了黑土,它的枝幹彎曲著,髒污不堪;第三枝杈向一邊伸出來,也黑乎乎的沾滿了塵土,但是還活著,中心還是紅的。這讓我想起了哈吉·穆拉特……它將生命堅持到底,孤零零地生長在整個田野裡,不管怎樣總歸是堅持了下來。」
「啊,這是您在 1896 年 7 月 19 日寫下的。」我說,那段文字的意象太過鮮明,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心。一棵孤獨的牛蒡,在貧瘠的土地上掙扎求生,即便沾滿塵土,中心卻依然鮮紅,充滿生命力。
「對,哈吉·穆拉特,那個高加索的頭人,他也有著類似的韌性。」托爾斯泰先生的聲音有些低沉,「《哈吉·穆拉特》我總想寫好,但一直找不到那個合適的『調子』,那個能準確捕捉他生命中那份悲劇性、那份在困境中依然閃爍的光芒的筆觸。」他沉吟了一下,「或許,有些故事,就像那棵牛蒡,它在那裡生長,本身就是一種存在,是否能用文字完全捕捉,或者說,是否『應該』完全捕捉,也是個問題。未完成,或許也有它自己的樣子。」
這話說得妙,未完成的美好,這不正是文學部落所強調的嗎?有些東西,留白,留給讀者去感受,去想像,或許反而更具生命力。
「您也多次提到衰老和疾病帶來的變化,說這是一種『新任命』,是為『去往另一個地方』做準備。」我小心地觸碰這個主題,這在日記裡是他晚年很深刻的體驗。「您似乎並不害怕死亡,反而有時覺得它『幾乎是令人嚮往的』。這對許多視死亡為終結的人來說,是難以理解的心境。」
「死亡,它不是一個消失,而是形式的轉變。」托爾斯泰先生語氣平靜,彷彿在談論自然的規律,「我們這個身體,這個『我』所感知到的世界,只是神性在時空條件下的一種顯現。隨著身體的衰敗,這個物質的限制逐漸解除,『我』的意識從這個具體的身體中解放出來,或許會融入到一個更廣闊的、我們現在無法理解的『意識』之中。就像妳看戲,一幕結束,布景拆掉了,下一幕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但演員和故事的主線或許還在延續。」
他看著自己的手,那雙寫過無數文字、感受過無數情緒的手,現在布滿了皺紋和斑點。「肉體的痛苦,有時反而能幫助我們從對這個物質世界的執著中解脫出來,讓我們更清晰地感受到那個不朽的、靈性的自我。那是神聖的提醒,提醒我們真正的生命不在於這副皮囊,而在於內在的那個光。」
他閉上眼睛,似乎在感受那份內在的光芒。雨停了,窗外的鳥鳴聲清晰可聞,空氣更為清新。
「這今日的光之對談,讓阿弟受益良多。」我站起身,向他致意。「您的札記,就像您用生命挖掘出的一口深井,映照出天空,也映照出井底的真實。謝謝您,托爾斯泰先生,讓我有機會稍稍靠近,感受這份深刻與坦誠。」
托爾斯泰先生睜開眼睛,眼中帶著溫柔的笑意。「阿弟,記住,真理不是被告知的,而是被經驗和感受到的。繼續寫妳的鄉土,寫那些在泥土裡掙扎、在雨水裡生長的人們。那裡,或許有更多關於生命的私語,等待被妳聆聽。」
我心中一暖,將這份叮囑銘記。雨後的雅斯納亞·波利亞納,空氣格外清冽,也格外寧靜。告別了這位在文字與思想的國度裡跋涉的長者,我帶著滿懷的思緒,以及泥土與雨水洗滌後特有的清香,回到了屬於我自己的時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