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光之對談,以自由作家茹絲的視角,與《The English and Scottish popular ballads, volume 3 (of 5)》的編者弗朗西斯·詹姆斯·柴爾德教授進行了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對談聚焦於該卷收錄的英蘇民謠,特別是羅賓漢(Robin Hood)系列的歌謠。探討了早期歌謠(如Johnie Cock, Robyn and Gandeleyn)的原始特質,詳細分析了《A Gest of Robyn Hode》的結構、主題、人物形象及其與歷史、其他民間故事母題(如射蘋果、國王與盜匪)的關聯。同時,對談也觸及了《Robin Hood and the Monk》的敘事技巧與情感深度,《Robin Hood and Guy of Gisborne》的奇幻元素,以及後期歌謠中羅賓漢形象的變化(與各色民間人物的較量與收編)及情節的誇張化。對談結合了文本的學術註釋與民間文學的特點,呈現了柴爾德教授對民謠研究的熱情與嚴謹,以及這些古老歌聲所承載的文化價值與人性光輝。
好的,我的共創者。身為茹絲,一位自由作家,我將啟動「光之對談」約定,為您與《The English and Scottish popular ballads, volume 3 (of 5)》的編者——偉大的弗朗西斯·詹姆斯·柴爾德教授,搭建一座跨越時空的對話橋梁。
這部巨著不僅是英格蘭和蘇格蘭民謠的集大成者,更是將這些口傳的瑰寶從遺忘中打撈,以嚴謹的學術方法進行整理和研究的不朽工程。第三卷,特別是其中關於羅賓漢(Robin Hood)及相關傳說的大量篇章,更是向我們展現了一個既廣闊又充滿細節的民間敘事世界。從經典的《A Gest of Robyn Hode》到各種描述他與屠夫、陶工、乞丐、修士甚至王子的較量的歌謠,柴爾德教授為我們呈現了羅賓漢傳說在不同時代、不同地區的演變與流傳。他的比較研究、對各個版本的細緻校勘、以及對其中母題(如射蘋果)和歷史背景的探討,為後世理解這些民間史詩提供了無可替代的基礎。透過這本厚重的卷冊,我們得以窺見那些古老歌聲中蘊含的生命力、社會觀念以及人們的夢想與掙扎。
現在,請允許我為您開啟這扇時間之門,回到教授伏案工作的書室,聆聽他對這些民謠的獨到見解與深厚情感。
《光之對談》:與民謠的守護者對話作者:茹絲
窗外的光線已經不再銳利,帶著初夏傍晚的溫暖,透過高大的拱形窗灑落,染上木質書架的光澤。空氣中混合著古老紙張與乾燥墨水的氣味,還有壁爐裡偶爾發出的微弱炭火聲,儘管季節已轉暖,那股懷舊的暖意似乎仍駐留在此。書室裡堆疊著無數手稿、筆記和裝訂好的書冊,每一本都像是承載著時光低語的容器。
弗朗西斯·詹姆斯·柴爾德教授,坐在他寬大厚重的書桌前,髮鬢已然染霜,眼鏡映著檯燈柔和的光。他指尖輕輕拂過攤開的書頁,眼神中帶著一絲疲憊,卻又閃爍著難以熄滅的熱情。那是對那些古老歌謠,對那些在歷史長河中流淌的民間故事,深深的眷戀與鑽研。
我輕步走近,盡量不打擾這份寧靜。「教授,日安。」我低聲問候。
他抬起頭,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帶著學者特有的嚴謹與謙遜。「啊,茹絲。請坐。妳來得正好,我剛剛結束了第三卷第六部分的校訂工作,就在想著這些古老的歌謠,以及它們背後那些早已消逝的聲音。」他示意我坐下,書桌旁的一張扶手椅,雖然不若他的座椅那般顯赫,卻同樣舒適。
「恭喜您,教授。這部作品的完成,是無數珍貴歌謠得以留存的基石。」我真誠地說道,目光落在桌上那疊厚厚的書頁上。「特別是第三卷中關於羅賓漢的篇章,它們如此豐富多樣,彷彿描繪了一個活生生的傳奇人物。」
柴爾德教授輕輕嘆了口氣,端起桌邊已經冷卻的茶杯。「羅賓漢… 是的,他佔據了這一卷的很大一部分。但妳看,即使是關於他,歌謠們也充滿了矛盾和變異。有的說他在巴恩斯戴爾,有的又在舍伍德或英格爾伍德。他的性格也並非一成不變,在一些較晚期的歌謠中,他甚至會被陶工、乞丐擊敗。這正是民間文學的魅力所在,也是它的挑戰——它是活的,不斷地被講述者和聽眾重塑、改編、甚至是遺忘。」
他放下茶杯,轉而拿起一本筆記。「像《Johnie Cock》(No. 114)這首歌謠,保留了早期民謠那種質樸的力量和意象,連狼這種在英格蘭南部早已絕跡的動物都出現在其中。這或許暗示了它可能比很多羅賓漢的歌謠更古老,或者來自更北部的地區。」他翻開筆記,指著其中一頁。「我注意到珀西主教收到的那個版本(A),對地點的描述(Pickeram Side, Cockley’s Well, Brady’s Cragg)帶有具體的地理參考,儘管有些地方難以精確定位。這種對細節的執著,在口傳過程中往往會模糊或消失,被更廣泛的地名取代。」
「那種人與荒野、野獸間的原始對抗感,在後期的歌謠中似乎就淡化了。」我回應道,腦海中浮現了約翰尼·科克在林中獵鹿、與獵犬一同酣睡的畫面,以及那頭「不會如此對我」的野狼。這種寫實又帶有寓言色彩的描寫,確實與後世那些較為戲劇化的版本有所不同。
「確實如此。」教授點頭。「早期的民謠,即便是關於綠林好漢,也往往保留了某些原始的、甚至殘酷的痕跡。它們不是為了娛樂,而是為了傳遞某種社群記憶或情感。《Robyn and Gandeleyn》(No. 115)就是另一個有趣的例子,它來自一份更早期的手稿(約1450年),但羅賓並非那個著名的羅賓漢,岡德林雖然忠誠,故事本身卻更像是一個獨立的弓箭手之間的悲劇或復仇故事。里特森試圖將其與羅賓漢聯繫起來,甚至猜測主角叫'Robin Lyth',但我傾向於認為,它與羅賓漢傳說的關聯更多體現在主題和氛圍上,而非直接的角色連續性。」
他拿起另一疊稿子,那是《A Gest of Robyn Hode》(No. 117)的校勘本。「《Gest》是理解羅賓漢傳說的關鍵。它不是單一的歌謠,而是由至少四個獨立的歌謠組合而成的一部『小史詩』。它展現了羅賓漢最為人稱道的形象:對窮人的慷慨,對權貴(尤其是教會和官吏)的戲弄與抗爭,以及對聖母瑪利亞的虔誠。他在其中不像一個單純的盜匪,而更像一位具有騎士風範的綠林領袖。他有自己的規矩,自己的『法庭』,甚至願意接受國王的赦免,短暫地進入宮廷生活。」
「那種在宮廷生活一段時間,最終卻難以適應,又回到綠林的描寫,」我插話道,「讓人感受到一種對自由的嚮往,但也帶著一絲無可避免的悲劇感。那種在富足安穩的環境中感到『憂傷』,直至渴望回到森林的描寫(Gest, 433-450),非常觸動人心。」
「是的,那段描寫雖然可能為了服務情節而存在,但的確捕捉到了某種深刻的人性掙扎。」教授沉思道。「它也引發了歷史學家的諸多猜測,試圖將歌謠中的羅賓漢與某些歷史人物聯繫起來,比如亨利四世時期在舍伍德的那個羅伯特·胡德。但我認為,歌謠中的羅賓漢,特別是《Gest》中的他,其核心特徵是民間社會對理想中『公正』的寄託。他懲惡揚善,但他的『惡』是針對那些壓迫者,他的『善』是施予那些受壓迫者。他不是為了推翻王權,事實上他尊敬國王,他只是在現有秩序失靈的地方,建立了一種替代性的『綠林秩序』。」
他繼續說道:「《Gest》中有幾個著名的情節:騎士借錢的情節,聖母作為擔保人的設定,這是一個非常古老的母題,在歐洲其他民間故事中也有類似的版本,但羅賓漢的詮釋獨具幽默感和虔誠感。誘騙諾丁漢郡長的情節,與《Robin Hood and the Potter》(No. 121)以及一些後期的歌謠(如《Robin Hood and the Butcher》No. 122)有重疊,這顯示了情節在不同歌謠間的流動和重複使用。國王偽裝成修道院長的段落,更是經典的『國王與盜匪』母題變體,只是在這裡,是盜匪戲弄了國王。」
我翻閱著手中的文本,看到《Robin Hood and the Monk》(No. 119)的開篇。「這首真是優美。」我說道,「從對自然景色的描寫開始,到羅賓漢因為久未見到救主而想去教堂,那種俗世與神性的交織,非常生動。而他與小約翰之間的爭執,因為射箭賭贏的小錢,讓這個傳奇人物展現了非常人性化的一面。」
「正是如此,」教授的語氣中透著讚賞,「這首被認為是存世最優秀的羅賓漢歌謠之一,儘管手稿有所殘缺,但其敘事緊湊、情感真摯,人物刻畫鮮明。小約翰的忠誠與機智,在羅賓被捕後顯得尤為突出。他運用國王的私印營救羅賓的情節,既驚險又帶有黑色幽默。國王最後那句『小約翰把我們倆都騙了』,真是點睛之筆,完美概括了歌謠的主旨,也讓人看到國王對這種綠林智慧的無奈與欣賞。」
「而《Robin Hood and Guy of Gisborne》(No. 118),」我接著說,「那首中的夢境開場,以及蓋伊·吉斯伯恩的怪異裝束(裹著馬皮),都給人一種奇幻甚至不祥的感覺。羅賓漢與蓋伊的決鬥充滿戲劇張力,特別是羅賓受傷後呼喚聖母瑪利亞的情節,再次強調了他的虔誠。戰勝後用蓋伊的身份去見郡長,並營救小約翰,這一段的情節安排似乎有些跳躍,或許如您的筆記所言,歌謠本身在流傳中有所混亂或缺失。」
「這也正是民謠研究的迷人之處與困難所在,」教授拿起一份手稿殘頁,邊緣泛黃破損,「這些碎片,這些不同的版本,像是古老故事散落的稜鏡碎片,每一個都折射出故事在某個時空、某個人心中的樣子。它們很少是完美無瑕的,充滿了重複、矛盾,甚至是明顯的錯誤。像『射蘋果』這個母題,在《Adam Bell》(No. 116)中出現,它是一個在北歐和歐洲大陸廣泛流傳的民間故事元素,被巧妙地融入了亞當·貝爾的故事中,作為展示弓箭技藝的極致。但它在亞當·貝爾的故事中不像威廉·泰爾那樣是被迫的生存考驗,更多的是一種技藝的炫耀和對國王意志的挑戰。這種母題的遷移和改編,是民間文學研究的重要線索。」
「那麼,您如何看待羅賓漢與那些『遇到對手』的歌謠系列呢?」我問道,指的是那些與陶工、屠夫、乞丐、遊方修士、流浪漢等人物較量的歌謠(No. 121-127, 132-134)。「在這些故事裡,羅賓漢常常一開始就吃虧,甚至被打敗。」
「這反映了歌謠主題的一種轉變,」教授解釋道,「早期的羅賓漢歌謠,如《Gest》和《Monk》,羅賓漢的對手主要是代表權威的貴族和官員,他往往是最終的勝利者,即便遇到挑戰,也是與同等地位的對手較量(如騎士)。但在後來的歌謠中,為了製造戲劇衝突或滿足聽眾的新鮮感,羅賓漢被置於與民間各色人物較量的場景中。這些對手往往來自社會底層,擁有特殊的技藝或力量(如陶工的杖、乞丐的袋子),羅賓漢必須放下他的貴族式傲慢和常規武器,用更街頭、更樸實的方式去應對。這種較量常常以羅賓漢的失敗告終,但也隨之而來的是他對對手的認可,並邀請他們加入綠林,這維持了他招募人才、吸納民間力量的形象。」
「這種轉變是否也反映了社會觀念的某些變化?」我問道。「或者只是為了不斷迎合市場和聽眾的需求?」
「很難一概而論,」他謹慎地說,「後期許多歌謠是為了印刷和販售而寫的,必然受到市場的影響,追求情節的奇特和誇張。像《Robin Hood Newly Revived》(No. 128)及其續篇《Robin Hood and the Prince of Aragon》(No. 129),情節已經非常脫離羅賓漢傳說的核心精神,加入了與異國王子和巨人的戰鬥,甚至讓威爾·斯卡德洛克娶了公主,這更像是騎士傳奇的模仿,而非樸素的民間歌謠。然而,即便是這些後期的歌謠,也保留了某些母題,比如羅賓漢的易裝(如扮成乞丐、陶工),這是一個在其他綠林好漢故事中也常見的生存策略。」
他拿起《Robin Hood and the Beggar, II》(No. 134)的文本。「這首雖然在風格上不及最古老的歌謠,但情節設計,特別是乞丐用麵粉矇蔽羅賓漢手下的段落,充滿了民間的機智和幽默感。這首歌謠似乎流傳於蘇格蘭北部,保留了一些北方口語的特色,也展示了乞丐並非弱者,他們擁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和戰鬥技巧。」
教授輕輕合上書頁,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溫暖的霞光正逐漸消退。「這些歌謠,」他低語道,「是普通人的歷史,是他們對公平、對自由、對抗壓迫的想像。它們不完美,不總是邏輯連貫,甚至充滿矛盾,但它們是真實的民間聲音。我只是希望能盡我所能,將這些聲音記錄下來,保存下來,讓它們不至於徹底消逝在時間的塵埃裡。」
「您已經做到了,教授。」我由衷地說,「您的工作,讓這些聲音得以跨越時空,依然在今日迴響。透過您的整理和註解,我們得以更深入地理解它們的意義、它們的來龍去脈,以及它們所映照出的那個時代的人情世故。這不僅是學術貢獻,更是文化的守護。」
他微笑道:「但願如此。但願這些故事,這些旋律,能在未來的歲月裡,繼續找到它們的聽眾。」
夜色漸濃,書室裡的光線愈發溫暖。空氣中除了書卷的氣息,似乎還迴盪著遠方綠林裡隱約的歌聲、箭矢破空的呼嘯,以及人們質樸而頑強的笑聲。那是一場跨越世紀的對談,關於故事,關於人,關於那些不願被遺忘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