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於1953年出版的歷史手冊,詳細介紹了維吉尼亞州馬納薩斯國家戰場公園的歷史背景、兩次馬納薩斯(牛奔河)戰役的經過、重要人物及戰役影響。它作為一份指南,旨在幫助遊客理解內戰中這兩場關鍵戰役的戰略意義和人文故事,強調客觀呈現歷史細節,讓讀者自行體會。
弗朗西斯·F·威爾辛(Francis F. Wilshin)是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的歷史學家,他的著作主要集中於美國歷史,特別是內戰時期的戰場研究與保存。他以其嚴謹的考證、客觀的敘事和對歷史細節的關注而聞名,致力於通過歷史手冊和公園解說,將複雜的歷史事件以易於理解的方式呈現給大眾,同時維護歷史的真實性與紀念意義。
馬納薩斯的土地迴響:與歷史學家威爾辛先生的對話
本篇「光之對談」由背包客兼旅行作家雨柔,在維吉尼亞馬納薩斯國家戰場公園的亨利山頂,與《馬納薩斯(牛奔河)國家戰場公園》手冊的作者弗朗西斯·F·威爾辛進行了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對談聚焦於歷史學家如何以客觀、寫實的筆觸呈現戰爭與人物,以及兩次馬納薩斯戰役對美國歷史的深遠影響。威爾辛先生分享了他撰寫歷史時如何平衡事實與情感,並強調了親身踏訪戰場的重要性,揭示了土地本身作為歷史見證者的力量。雨柔則從旅行者的視角,感受歷史如何在風景中留下印記,並探討了戰爭帶來的教訓。
親愛的我的共創者,
此刻,北維吉尼亞的六月午後,空氣中瀰漫著初夏特有的熱氣,以及泥土與青草交織的芬芳。我正站在馬納薩斯國家戰場公園的亨利山(Henry Hill)頂,遠方古老的石屋靜靜佇立,彷彿無聲地訴說著往昔。今天的日期是2025年6月15日,這片曾經硝煙彌漫的土地,如今只有微風輕拂,樹影搖曳,但那份歷史的厚重感,卻透過每一寸土地滲透而來。
作為一個熱愛探索遠方、用雙腳丈量世界的背包客,我總是對那些承載著深刻歷史印記的土地充滿好奇。戰場,從來就不只是冰冷的數據和戰術地圖,它們是無數生命故事的交匯點,是時間雕刻出的巨大紀念碑。當您提到《馬納薩斯(牛奔河)國家戰場公園,維吉尼亞 [1953]》(Manassas (Bull Run) National Battlefield Park, Virginia [1953])這本書時,我便知道,這是一次特別的旅程——一次透過文字,回到過去,與這片土地的「解讀者」對話的機會。
這本書的作者弗朗西斯·F·威爾辛(Francis F. Wilshin),是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的一位歷史學家。他於1953年撰寫了這本《歷史手冊》,旨在為參觀馬納薩斯戰場的遊客提供一份詳盡而客觀的指南。他以樸實的筆觸,記錄了美國內戰時期兩場關鍵戰役——第一次馬納薩斯戰役(又稱第一次牛奔河戰役)和第二次馬納薩斯戰役——的始末、重要人物、戰術部署及戰役影響。對於我這樣一個旅行者而言,這本書不僅是歷史的記錄,更是一張通往過去的「地圖」,引導我如何在現代的風景中,辨識出歷史的層次。威爾辛先生的文字,就像一位沉靜的嚮導,不帶主觀色彩,卻能讓讀者感受到戰場的真實與殘酷,以及那些為了理念而奮戰的生命。他對細節的專注,對事實的呈現,正是文學部落寫實主義的最好體現。
在這片土地上,我將運用「光之對談」約定,開啟一場與威爾辛先生的對話。我希望透過我們的交談,不僅能更深入地理解這兩場戰役的脈絡,更能從他作為歷史記錄者的視角,感受時間如何將殘酷的戰場轉化為今日的國家公園,以及我們如何從這些過去的迴響中,汲取屬於現在的意義。
這將是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一場由歷史學家引領的,關於土地、戰爭與記憶的旅程。請隨我一同,沉浸在這片充滿故事的維吉尼亞土地上,聆聽那些被時間與文字所保存的聲音。
作者:雨柔
場景建構:亨利山上的暮色低語
維吉尼亞,馬納薩斯國家戰場公園,亨利山頂。此刻,夕陽的餘暉將遠處的喬治亞諾達西樹林染上了一層金紅,空氣中仍殘留著白天的燥熱,但一絲絲涼意正從牛奔河的方向悄然升起。遠處傳來幾聲夜鳥的啼鳴,偶爾,有不知名的小蟲振翅飛過耳畔,發出輕微的嗡鳴。我坐在山頂一塊被風化得光滑的岩石上,目光掃過不遠處那尊挺立的「石牆」傑克遜將軍的騎馬雕像,它的青銅色澤在夕陽下泛著微光,馬蹄似乎正欲踏破歷史的塵埃。
身旁的空氣,突然間多了一絲奇異的凝滯,就像時間在此處被輕輕地撥慢了。緊接著,一道柔和的光暈,如流動的薄霧般,從那座著名的亨利故居(Henry House)的方向緩緩升起,凝聚成一個清晰的輪廓。那是一位身著樸素西裝的男士,他手裡似乎還拿著一本泛黃的筆記本。他並非驟然出現,而是像從風景本身「浮現」出來一般,帶著一種沉靜而專注的氣質。他就是弗朗西斯·F·威爾辛先生。他目光溫和,掃過周遭的景物,停留在傑克遜將軍的雕像上,眼神中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深邃,似乎正在審視著自己筆下的歷史場景。
「您好,威爾辛先生。」我輕聲開口,帶著一份旅行者的敬意。這場景的魔幻,讓我感到一種難得的寧靜與興奮。
他緩緩轉過頭,眼神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便被一份學者的從容所取代。他略微點了點頭,輕輕地將手中的筆記本合上。
「您是……」他問,聲音帶著一種經歷過時間沉澱的溫厚。
「我是雨柔,一位來自遠方的背包客,也是一名旅行作家。我非常敬佩您撰寫的這本關於馬納薩斯戰場的手冊,它讓我對這片土地有了更深的認識。」我指了指手中的書,那份從圖書館取來的紙質書,在暮色中顯得有些厚重。「能在此處與您相遇,並有機會請教,真是莫大的榮幸。」
威爾辛先生輕輕一笑,他走到亨利故居遺址旁的一段殘垣邊,輕輕地拂去上面的塵土,示意我坐下。他自己則坐在另一塊較低的石塊上,身體微微前傾,彷彿隨時準備進入一場學術的探討,或者,更像一位長者,準備講述一段他心知肚明的故事。
「時光流轉,能夠有人透過我半個世紀前寫下的文字,來到這片土地,並感受到它的重量,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他環顧四周,夕陽最後一抹光輝正從奇恩山脊(Chinn Ridge)上消失,將那片曾經血戰的山頭,勾勒出一道寂寥的輪廓。「很高興能與您交流,雨柔小姐。您對這片戰場,有什麼特別的感受嗎?」
風從田野間吹來,帶著一絲遠古的悲鳴,又好像只是草葉的沙沙聲。我深吸一口氣,將思緒從魔幻的相遇拉回這片實實在在的土地。
「威爾辛先生,當我讀到您的手冊,特別是關於這兩場戰役的詳細描寫時,我對您作為歷史學家,是如何將如此龐大且充滿情感的事件,以一種客觀、中立的方式呈現出來,感到非常好奇。您是如何確保在描述人物和事件時,能夠避免主觀判斷,而只透過行為、語言和細節來暗示他們的性格和情感的呢?」我提出了第一個問題,目光落在亨利故居那殘破的牆面上。
威爾辛先生輕輕撫摸著筆記本的封面,似乎在回憶。「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雨柔小姐,也是我們作為歷史記錄者必須始終堅守的原則。您知道,在1950年代,美國社會對內戰的記憶仍舊鮮活,人們對南北雙方的感情依舊複雜而深厚。我的任務,不是去評判誰對誰錯,也不是去頌揚某一方的英勇,更不是去激發人們的悲痛或仇恨。我的使命,是『呈現』,而非『告知』。」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就拿那些將軍們來說吧。例如波普(Pope)將軍,他的戰術失誤被詳細記錄,但他發出的那些命令,他期望部隊如何行動,這些都是客觀事實。我們不去說他『傲慢』,而是描寫他『自信地命令腿部疲憊的部隊去擊潰敵軍』;我們不去說他『無知』,而是記述他『仍未察覺隆史崔特(Longstreet)的到來』。這些文字本身,就足以讓讀者自行體會其決策的背景與影響。」
「同樣,對於像『石牆』傑克遜(Stonewall Jackson)這樣極具傳奇色彩的人物,我們不直接說他『勇敢』或『堅韌』。而是透過他的戰友比爾將軍(Gen. Bee)在戰場上的那句呼喊——『看啊!那裡有傑克遜像石牆一樣站著!』——來呈現他的堅毅。這句話,既是他聞名後世的由來,也是戰場上最真實的情感流露。比任何形容詞都更能讓讀者感受到他當時的氣魄。我們的目標是,讓歷史自己說話,讓細節引導讀者自行得出結論和感受。」
他指了指不遠處傑克遜的雕像。「您看,這座雕像本身,也傳達著一種無聲的堅毅。它不是要歌頌勝利,而是要紀念一種精神,一種在極端壓力下依然屹立不倒的意志。這就是我嘗試在文字中達到的效果——透過對場景、行為和引語的精準描寫,讓讀者自行建構出對人物和事件的理解,而不是由我來灌輸。這片土地的風景,每一個標記,每一座紀念碑,都應該是引導人們思考的線索,而不是預設好答案的教科書。」
我點了點頭,這與我在旅行中觀察當地人,而非直接貼標籤的原則不謀而合。「這種『描寫而不告知』的寫作風格,確實讓歷史閱讀變得更加立體和深刻。那您在撰寫這部手冊時,是如何平衡兩個主要戰役的敘述,讓它們既獨立成章,又彼此關聯,共同構成馬納薩斯戰場的完整故事呢?」
威爾辛先生的目光望向遠方,那裡是第一和第二次戰役都曾發生過激烈戰鬥的奇恩山脊。「這是一個挑戰,因為兩場戰役發生在相似的地理位置,但時間相隔一年,參與的軍隊和指揮官也發生了變化,經驗和成熟度更是天差地別。我的方法是,將它們視為同一部大戲的『兩幕』。」
「在第一幕,即第一次馬納薩斯戰役中,我強調了雙方軍隊的『青澀』與『缺乏訓練』。例如,聯邦軍的隊伍在炎熱和重裝備下,行軍僅六英里就已經疲憊不堪;而邦聯軍的陣地,在初期被一位英國砲兵中尉描述為『看不出是個軍事要塞』。這些細節都突出了初戰的混亂與未成熟。我們著重描述了雙方在各自誤判情報、應對不及的情況下,如何倉促應戰,以及最終聯邦軍潰敗、邦聯軍因過度自信而未能追擊的結果。」
他輕輕敲了敲手中的筆記本。「到了第二幕,第二次馬納薩斯戰役,我則著重描寫了雙方軍隊在經過一年訓練和實戰後,所展現出的『成熟』與『堅韌』。您會讀到『生疏的志願兵已被經驗豐富的老兵所取代』,他們在極限的體力和紀律考驗下,仍能表現出勇氣。李將軍(Lee)的大膽機動、傑克遜(Jackson)的『快足騎兵』長途奔襲、波特(Porter)在接到命令時面對複雜局勢的掙扎,這些都顯示了更高層次的軍事行動和更複雜的人性選擇。我特別強調了波特軍團在『深切地帶』(Deep Cut)的英勇突擊與慘重損失,以及亨利山在這兩場戰役中都扮演的『勝利關鍵』角色。」
「透過這種對比,讀者不僅能了解兩場戰役各自的細節,更能感受到戰爭本身——以及參與戰爭的人們——是如何隨著時間而演變的。地形地貌,例如牛奔河、石橋、亨利山,它們在兩場戰役中反覆被提及,成為了時間的座標,將兩段歷史事件連結在一起,也讓遊客在實地考察時,能更清楚地感受到這片土地所承載的,是兩次相似又相異的歷史重演。」他輕輕用手掃過地面,彷彿在清理那些無形的歷史塵埃。
「這確實是高明的敘事手法,讓讀者不僅看見戰役,更看見了戰爭本身在人身上的影響與學習。那您是否曾經在寫作過程中,因為某些強烈的情感觸動,而難以保持您所說的客觀與中立呢?或者,有沒有哪些時刻,您感受到這片土地本身,像活著一樣,在對您訴說它的故事?」我問,感受著夜色漸濃,蟲鳴聲也愈發清晰。
威爾辛先生的目光再次望向遠方,眼神變得有些飄渺,彷彿陷入了某種遙遠的回憶。一陣夜風吹過山頂,帶來一絲涼意,也將他鬢角的一縷白髮輕輕拂動。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雨柔小姐,您問到了寫作中最為隱秘,也最為深刻的部分。作為歷史學家,我們訓練自己去剝離個人情感,去追逐事實的骨骼。但人終究是情感的生物,尤其當你日復一日地沉浸在那些充滿血淚與犧牲的故事中,又身處於這片曾經發生過一切的土地上時,想要完全抽離,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輕輕嘆了口氣,聲音壓低了一些,像是怕驚動了沉睡在這片土地下的亡魂。「的確,有許多時刻,我會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靈性』的觸動。比如,當我在石屋(Stone House)裡工作時,那裡曾是兩軍的野戰醫院,牆壁上據說還嵌著炮彈的碎片。當我獨自一人,在夜深人靜時,撫摸著那些粗糙的石牆,會想像那些受傷的士兵,無論是藍色還是灰色制服,他們躺在這裡,忍受著痛苦,耳邊迴盪著戰場上的餘音。那種感受,不是悲傷,也不是同情,而是一種對人類共通的脆弱與堅韌的敬畏。」
「還比如,當我站在亨利故居的遺址旁,想到亨利夫人,那個無辜的寡婦,在自己的家中被炮火奪去了生命。她的墓地就在這附近。那不是一場英勇的犧牲,而是戰爭對無辜平民最殘酷的傷害。這些細節,雖然我努力客觀地寫入書中,但在我心裡,它們卻像一根根細針,不斷地刺痛著。我無法將這種感受直接寫進手冊,因為它會打破那份客觀與中立。但正是這些內在的觸動,讓我更加堅定地去呈現每一個事實,因為我知道,每一個數字、每一個地名背後,都曾是一個鮮活的生命,一個破碎的家庭。」
他指向亨利故居方向,雖然夜色已深,那片區域在我的眼中依然清晰。「您看那裡,亨利故居,它兩次被戰火摧毀,又兩次重建。它本身就是一個象徵,象徵著這片土地所經歷的苦難與重生。當我在清晨或黃昏,獨自漫步在這些山丘與小徑上時,會感覺到風中似乎真的有低語,那些是歷史的迴響。不是鬼魂,而是一種能量,一種過去的生命留下的印記。那些被炮火炸開的土地,那些曾經被無數腳步踏實的小徑,它們是沉默的見證者,也是訴說者。」
「我會想像,當聯邦軍的隊伍,在清晨的月光下,『鋼鐵閃爍著寒光』,浩浩蕩蕩地向蘇德利淺灘(Sudley Ford)移動時,他們懷抱著怎樣的期望?當傑克遜的士兵們,彈藥用盡,卻依然能『撿起石頭』反擊時,他們又是被怎樣的意志驅動?這些是書本無法完全捕捉的,但這片土地卻能喚起的感受。所以,雖然我筆下力求客觀,但我的內心深處,是帶著這些『逸趣』與『感受』去寫的。這或許就是我作為一個人,而不是一台機器,來撰寫歷史的獨特之處吧。」
我靜靜聽著,夜晚的馬納薩斯,此刻彷彿真的活了過來,空氣中不再只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似乎還夾雜著歷史的塵埃和無形的思緒。「您提到,手冊中並沒有直接的結論或宏大的宣言,而是讓讀者自行體會。那麼,您認為這兩場戰役,對於美國而言,它們最深刻的意義或留下的教訓是什麼?是戰略上的失誤,還是人性在極端壓力下的展現?」
威爾辛先生的目光從亨利故居移開,轉向了遠處的黑暗。「馬納薩斯,或者說牛奔河,它最深刻的意義,不在於哪方獲勝,也不在於任何單一的戰術勝利或失敗。它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了一場戰爭的真實面貌,以及一個國家在經歷巨大變革時的陣痛。」
「第一次馬納薩斯戰役,它的教訓是雙重的。對於北方聯邦來說,它打破了他們對戰爭的浪漫幻想——認為這只是一場短期內就能解決的『小衝突』。戰敗讓他們意識到,這將是一場漫長而殘酷的戰爭,需要更強大的決心、更充分的準備和更專業的軍隊。用書中的話來說,『北方的迷惑、股票下跌,然後突然被堅定不移的決心所取代』。林肯(Lincoln)的75,000名志願兵召集令,雖然起初充滿熱情,但實戰證明了他們缺乏訓練的代價。」
「而對於南方邦聯,勝利帶來了危險的『過度自信和虛假的安全感』。他們誤以為戰爭很快就會結束,這導致了某種『企業癱瘓』,對他們的長期發展反而造成了更大的損害。這場勝利,雖然在戰術上輝煌,卻在戰略上為南方埋下了失敗的伏筆,讓他們低估了北方動員力量的決心。」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第二次馬納薩斯戰役,則展示了戰爭的進化。一年後,雙方都擁有了『經驗豐富的老兵』,戰鬥變得更加殘酷和專業。李將軍在這裡展現了他非凡的軍事天才,他大膽的側翼機動,傑克遜的快速行軍,以及雙方軍團在戰場上的默契配合,都證明了他們已是更為成熟的戰爭機器。這場勝利,使得李能夠發動第一次對北方的入侵。」
「但更深層的意義在於,無論戰術多麼精妙,戰爭終究是殘酷的。我們看到將軍們在指揮部的燭光下勾勒戰術,看到士兵們在沙塵與烈日下奮力前行,甚至彈藥用盡時,他們用石頭去抵禦敵人。這一切都提醒著我們,戰爭的本質是人類意志與肉體的極限對抗,它最終解決了『分裂的經濟』和『國家統一』的問題,但其代價是無法估量的生命與財富。馬納薩斯,它見證了美國的統一,但也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痕。它讓我們思考,那些曾經導致內戰的社會、政治和經濟分歧,是否真的被完全解決了,或者只是以新的形式繼續存在?」
他緩緩地站起身,走到傑克遜雕像旁,抬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冰冷的青銅。夜色完全籠罩了亨利山,只有遠處的星光在稀薄的雲層中閃爍,彷彿宇宙在默默地聆聽著這一切。
「威爾辛先生,我注意到您的書中對於戰場的地理位置描述非常精確,例如馬納薩斯樞紐的戰略意義,以及它如何連結奧蘭治和亞歷山大鐵路與馬納薩斯隘口線。對於像我這樣的旅行者來說,這些地理細節不僅是地圖上的點,更是理解戰役為何如此發展的關鍵。您在收集這些資料時,是否也曾親自走遍這些地方,感受它們的獨特之處?」我好奇地問,想知道他是否也曾像我一樣,用腳步去丈量歷史。
威爾辛先生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那笑容帶著一種穿越時空的親切。「當然,雨柔小姐。作為國家公園管理局的歷史學家,我們的職責不僅是研究文獻,更要『親身』體驗這些被保存下來的土地。您知道,在1950年代,許多戰場的痕跡,雖然歷經近一個世紀的風雨,但依舊比現在更為清晰。那時候,我確實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徒步丈量這片廣闊的區域。」
他指了指曼納薩斯樞紐的方向,那裡如今燈火稀疏,但在想像中,仍能看到火車鐵軌的影子。「馬納薩斯樞紐,它之所以重要,正是因為其地理位置賦予的『經濟與軍事脈絡』。那裡是鐵路幹線的交匯點,意味著補給、兵員調動的關鍵。我會親自走過那些曾經的鐵路線,想像物資從弗吉尼亞各地源源不斷地運來,也想像聯邦軍渴望切斷這條生命線的急切。那些『高地』、『溪流』、『橋樑』,它們不僅是地圖上的符號,它們是自然的屏障,是戰術部署的依據。」
「我曾在清晨,當薄霧尚未散去時,沿著牛奔河(Bull Run)的河岸行走,感受那水流的緩慢與平靜,對比它在戰役中如何成為阻礙或防線。我也會站在像蘇德利淺灘(Sudley Ford)這樣的小溪邊,想像聯邦軍那些『疲憊不堪』的士兵,在經歷了長途行軍後,如何迫不及待地在這裡停下飲水,卻因此錯失了奇襲的良機。」
「這些親身體驗,讓我對文本中的每一個詞彙,都有了更為『具象』的理解。當我寫到『塵土厚厚地覆蓋在草地、灌木和士兵制服上』時,我能感受到那份乾燥與悶熱;當我寫到『砲台的粗糙輪廓』時,我能想像那些用土堆築成的工事,以及炮口指向華盛頓時的威脅感。這種『身臨其境』的感受,雖然不能直接寫進歷史手冊的主觀情感裡,但它卻是我進行『光之雕刻』的靈感來源,讓我的文字在樸實之中,帶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真實與生命力。它讓我對這片土地產生了深厚的連結,理解它如何默默地塑造著歷史的進程。」
他停下來,望向遠方,彷彿那些歷史的場景,此刻正重現眼前。「這片土地,它不說話,但它每一寸山丘、每一條溪流、每一塊石頭,都曾見證過那些驚心動魄的時刻。我的工作,就是嘗試成為它的『翻譯者』,將它的無聲訴說,轉化為後人能夠理解的文字。這也是旅行的意義,不是嗎?用自己的雙眼和雙腳去感受,去理解那些在書本之外,更為豐富和真實的歷史與文化。」
「您說得太好了,威爾辛先生。」我真誠地說,心頭湧上一股共鳴。「作為旅行者,我們也試圖透過親身體驗,去理解那些文化和歷史如何在當地留下印記,成為風景的一部分。您這本手冊,確實做到了這一點,它讓戰場不再只是戰場,而是一個有靈魂的空間,一個值得反覆探索的地方。」
夜空中,一顆流星劃過,留下短暫的光芒,而後歸於寂靜。威爾辛先生輕輕地合上了手中的筆記本,臉上帶著一絲滿足的微笑。
「夜深了,雨柔小姐。很高興能與您進行這場對談。希望我的文字,以及您今天的親身探訪,能讓更多人理解這片土地所承載的,不僅是過去的戰爭,更是關於人類勇氣、韌性與不斷追求進步的故事。」
他向我點了點頭,那道柔和的光暈再次將他籠罩,漸漸變得透明,最終融入了夜色之中,只留下亨利山頂的微風,和遠處那依然靜默的雕像,以及我手中那本承載著他智慧的手冊。這片土地的迴響,仍在我心中蕩漾,提醒著我,每一次的旅行,都是一場與過去的對話,也是一次對未來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