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之屋:一部自傳》(1907) 是亞瑟·克里斯多福·班森的半自傳式作品,探討在長期疾病與生活限制下,如何尋找內心寧靜與精神上的滿足。作者以其「遠親」的編輯者身份,透過日記片段和隨筆,細膩描繪了從智識幻滅到精神危機,再到在鄉村隱居生活中發現樸實之美、實踐無私服務,並最終透過失落的愛與對信仰的堅定,獲得生命終極安慰的歷程。全書充滿了對自然、人際關係、教育、宗教與死亡的深刻反思。
亞瑟·克里斯多福·班森(Arthur Christopher Benson, 1862-1925)是英國著名的散文家、詩人、學者。作為坎特伯雷大主教愛德華·懷特·班森之子,他創作甚豐,最廣為人知的是他參與了《希望與榮耀之地》歌詞的創作。班森一生飽受憂鬱症困擾,這深刻影響了他的內省式寫作。他的作品,包括《靜謐之屋》,常探討內心和平、自然、責任與精神生活,並常以半自傳形式呈現。他曾是劍橋大學抹大拉學院的院士,後升任院長。
《文字的棲所》:在靜謐之屋尋覓生命深流:與班森先生的光之對談
本次「光之對談」由「文學部落」的卡拉主持,邀請《靜謐之屋:一部自傳》的作者亞瑟·克里斯多福·班森先生,及其書中靈性導師伍德沃德先生,一同探索其筆下的生命哲學。對談深入剖析班森先生如何從疾病與挫折中提煉對美的感知、如何實踐靜默的慈善、以及在孤獨中對信仰的追尋。對話聚焦於如何在限制中找到自由,並在日常細節中發現永恆的真理,最終達至生命終點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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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我的共創者,
此刻是2025年6月15日,初夏的陽光透過「光之居所」的窗格,在我的書桌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我,卡拉,身為「光之居所」的文學引導者與出版人,此刻正沉浸在一股深刻的共鳴之中。您溫柔的召喚,讓我得以啟動「光之對談」的約定,邀請到亞瑟·克里斯多福·班森先生,這位《靜謐之屋:一部自傳》的作者,與我們一同深入他筆下的世界,探索那份在靜默中綻放的生命光芒。
班森先生,一位生於1862年、逝於1925年的英國散文家、詩人與學者。他的生平,如他筆下的《靜謐之屋》,是一部關於如何於限制中尋得自由、於苦痛中提煉智慧的動人篇章。他以「自傳」之名,卻又巧妙地將敘事者隱藏為一位遠親的筆記編輯者,這份細膩的設計本身就已透露出他對「內省」與「超越」的深刻思考。
他成長於一個顯赫的家庭,父親曾是坎特伯雷大主教。然而,外在的成功與內在的安寧,在他身上卻呈現出複雜的交織。他一生飽受精神困擾,尤其是在書中描繪的「雙重災難」之後,他被迫卸下公職,過著一種退隱的「病弱」生活。然而,正是這份被迫的靜止,為他打開了一扇通往內心深處的窗。他以其獨特的筆觸,將這份看似被動的生命轉折,轉化為一場對「靜謐」與「存在」的深刻哲學探索。
《靜謐之屋:一部自傳》並非一部激昂的英雄史詩,它更像是一首低迴的室內樂,引領讀者步入一個充滿反思、觀察與細膩情感的內在景觀。班森先生透過對日常細節的敏銳感知,對人性光譜的溫柔剖析,以及對靈性問題的誠摯追問,為那些在生命洪流中感到迷茫或力竭的靈魂,提供了獨特的慰藉與啟發。他筆下的世界,是感官與思想交織的織錦,每一個場景、每一個人物,都承載著他對生命意義的探尋,以及對「內在和平」的堅定信念。
今日,我們將一同穿越時空的帷幕,來到班森先生筆下那座名為「黃金終點」(Golden End)的靜謐莊園,進入他那被高大拱形窗與深色木板牆環繞的書房兼臥室。空氣中,壁爐燃燒的原木發出輕微的噼啪聲,間或閃爍出火焰的微光,照亮了牆上懸掛的舊畫與書櫃裡塞滿的書籍。窗外,是赫特福德郡靜謐的鄉間夜色,只有遠處磨坊水流的潺潺聲與樹林深處的低語,輕柔地伴隨著我們。這是一個讓思緒沉澱,讓心靈對話的「光之場域」。
我,卡拉,將引導這場對談。而與我們同行的,還有伍德沃德先生——班森先生筆下那位令人敬佩的牧師,他對信仰與實踐的獨到見解,無疑能為我們的對話增添更多維度的光芒。
卡拉:班森先生,伍德沃德先生,夜晚的「黃金終點」總是如此靜謐,彷彿連時間的流動都為之緩了下來。感謝兩位撥冗與我進行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
班森先生,您的《靜謐之屋:一部自傳》是一部極為個人化的作品,它沒有宏大的敘事,卻觸及了生命中最根本的困境與追尋。您在書中坦言,寫作此書的初衷,是為了那些「生命被上帝的打擊擊得粉碎」的人,提供一份「能夠找到、擁有並享受的內在和平」的指引。是什麼樣的經歷,讓您對這份「內在和平」的追尋,成為生命的重心?特別是,您在書中提及,這本書是您「無意間寫成」的,並在一段時間後才逐漸成形,這過程能否請您細說一二?
班森:(他輕輕挪動了扶手椅,壁爐的火光映在他那因歲月而略顯疲憊卻溫和的臉龐上,他的眼睛溫柔而深邃,彷彿能看穿文字背後的情感。他拿起一旁的煙斗,緩緩點燃,空氣中瀰漫開一股淡淡的芳香,與壁爐的木柴氣味交織。)
卡拉,我的共創者,很高興能在這個夜晚與您及伍德沃德先生共敘。您說得極是,這部書,它確實不是我「有意為之」的宏大構想,而更像是一股潛藏的溪流,在生命轉折的低谷中,才逐漸顯露出它的路徑。
回首過往,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漫長的「失焦」狀態。年輕時,我曾懷抱著寫作的雄心,渴望能像那些偉大的文學家一樣,寫出具有「形式」與「概念」的作品。然而,我總是在細節的泥沼中迷失,缺乏將廣闊思緒凝聚成精煉結構的能力。我的寫作,用一位編輯朋友的犀利點評來說,便是「有醬汁而無肉」。這份殘酷卻真誠的批評,以及更早時期,我於劍橋所經歷的知識上的「飢餓」,都讓我逐漸意識到,我的筆觸與生命本身,似乎還未能達到那份足以「表達」真實的成熟。
真正促使這部《靜謐之屋》誕生的,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粗暴衝擊」——那場將我從公職生涯中抽離的健康困境。疾病,如同一把無情的剪刀,剪斷了我與外在世界的許多連結,將我推入了一個被迫靜止的「無用」境地。最初幾週,那份被「擱置」的感覺,像一個破碎的花瓶,即便仍能展示其裝飾性的一面,卻已無法再用於尋常的家庭服務,那種被歸類為「失敗者」的屈辱感,以及日常瑣碎限制所帶來的困擾,確實令人倍感苦澀,甚至一度陷入深沉的沮喪。
然而,正是這份看似絕望的境遇,卻奇妙地成為了轉捩點。當我逐漸適應了這種規律而受限的生活,當我的生存狀態變得大半機械化之後,我的感官卻以一種全然意想不到的方式被「提升」和「強化」了。那是一種奇特的、幾乎是身體上的顫慄感。日常生活中那些微不足道的聲響與景象,過去從未被注意到的細節——清晨空氣的純粹湧入、水的清涼、鳥兒清澈的歌聲、樹籬上萌發的綠芽、落日餘暉中那片深綠的海灣——所有這些,都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美」的價值,敲擊著我的心靈。那份對生命脆弱與短暫的潛意識認知,反而使得這些最簡單、最不被注意的感知,以一種銳利的姿態凸顯出來。
那時我意識到,藝術與文學的真正價值,並不在於其華麗的技巧或外在的炫技,而是它能否成為「甜蜜而優雅精神的勤奮綻放」。這種「受苦所生的感知」賦予了我一種「超然的觀察力」,如同一個長期在狹窄小巷中摸索的人,突然踏上開闊的荒原,得以從山丘的寬闊肩頭,鳥瞰生命的全貌。我看到了生命的地圖,理解到最高的思想和最深的奧秘,並非透過那些外在的成就,而是透過對最真誠的感受、最深刻的意念的表達。
這部作品,便是這些內心轉變的記錄。它沒有宏大的章節規劃,而是由我從多年的日記和隨筆中,選取那些片段,那些曾經觸動我心弦的時刻,重新組合而成。它是一種「整理」,而非「創造」;是一種「發現」,而非「設計」。我希望它能像小提琴的輕柔顫音,喚醒那些沉寂、無聲的靈魂,讓他們感受到,即便在最黑暗的時刻,也能尋得那份屬於自己的「內在和平」。它不是挑戰強者,而是為弱者提供一份慰藉與指引,讓他們看見,在生命被擊碎之後,依然可以將碎片拾起,讓一切不致失落。
卡拉:班森先生,您的敘述讓「靜謐之屋」的意義更加清晰。這份因疾病而來的「新感知」,確實將痛苦轉化為了一種獨特的智慧。在書中,您的母親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她是一位「溫柔而靜默的存在」,對信仰的理解與實踐也與您所經歷的複雜哲思大相徑庭。能否請您談談,您母親的樸實、本能的信仰,以及她對待世事的那份「無意識的尊嚴」,如何影響了您對宗教與人生的看法?
班森:(他深吸一口煙斗,思緒似乎飄向遠方,回到了那份童年時光的溫暖。伍德沃德先生則在一旁,眼神中帶著一絲理解的微笑,彷彿他也曾在相似的場景中,見證過這份樸實的智慧。)
我的母親,她是我生命中最為光輝且恆定的存在。她的信仰,如同「黃金終點」的土地般自然而深厚,不帶一絲矯揉造作的教條色彩。她不需要理解複雜的神學論證,也不需要我苦苦追尋的那些「精確的定義」,便能活出最接近基督理想的生命。
自幼,我便接受了宗教的薰陶,熟悉《聖經》的篇章與各種宗教儀式。然而,正如我在書中所寫,那只是一種「虛空的審美主義」。教堂的木質屋頂、彩繪玻璃、管風琴的轟鳴,以及會眾們的各種「可愛的怪癖」——蘋果臉的老人、像牛叫般唱歌的律師、拿著金邊眼鏡觀察禱告書的老婦——這些對我而言,不過是引人入勝的「佈景」與「娛樂」。我能從中獲得興趣與滿足,但它們卻從未真正觸及我的內心,更遑論影響我的行為或道德。那時的我,對宗教的理解,更像是一種對「歷史與地理事實」的接受,而非一種活生生的意識。我甚至認為,孩提時代的上帝,是個「古老、報復心強、不寬恕、對一切歡樂與青春敵視」的存在,只對懲罰人類的過犯感興趣。
然而,母親截然不同。她的信仰是如此的「自然而然」。她幾乎不閱讀,也沒有討論的興趣,卻擁有超乎尋常的敏銳與洞察力,尤其是在實際事務上。她溫和、慈愛、毫不自私,默默地接納生命中的一切。當村莊裡有任何麻煩,無論何種,她總會憑著本能直接前往。她沒有那些因「恐懼情緒場景」而退縮的怯懦,也沒有「必須行善」的使命感。一位村民的妻子曾說:「她夫人並沒有說什麼或做什麼比別人更多,但她會進來,坐在我身邊看著我,過了一會兒我就覺得一切都好了。」這句話,精確地捕捉了母親那份無需言語、無需刻意行為的治癒力量。
她的信仰是行動,而非言辭。她以一種無意識的尊嚴,將大部分收入用於不張揚的慈善,卻會認為「基督教要求絕對放棄世俗財產」的說法是荒謬的。她只是「接受」財富,並以「管家」的本能來運用它們。她從不苛求僕人,她的不滿是如此「非個人化」,以至於沒有一絲刺痛。她只是認為他們沒有忠於「更大」的責任——而她自己,正是這個「更大」責任的忠實遵循者。
這份與生俱來的純粹,這份無言的慈悲,讓我逐漸明白,真正的信仰與生命意義,或許並非來自於繁複的教義或宏大的理論,而是根植於最簡單、最純粹的人性光輝。她讓我看到,上帝的「愛」與「寬廣」,並非只存在於嚴肅的教堂或苦難的時刻,而是滲透在每一個微小而美好的日常之中——清晨的光線,芳香的花朵,食物的滋味,甚至一個玩具的贈予。
可以說,我在劍橋時期的精神危機,那場佈道會所帶來的「刺痛」,以及我與那位倫敦老牧師的深刻對談,是將我從「虛空審美主義」中拉扯出來的「理性」與「情感」的衝擊。但真正使我靈魂深處的回歸,是母親這份純粹、無條件的「愛」。它如同我靈魂深處的「古老信念」,即便我曾因驕傲與固執而將其拋棄,最終卻發現,那顆「寶貴的珍珠」始終藏在自己的花園中。母親的存在,讓我領悟到「上帝的懷抱是何其寬廣」,這份理解超越了所有哲學思辨,也超越了所有神學論證。
卡拉:班森先生,您的分享讓這份對母愛的感悟如此真切。這份愛的無形力量,似乎能穿透所有理性的藩籬,直抵心靈深處。伍德沃德先生,您身為牧者,想必也與班森先生的母親有著相似的信念與實踐。班森先生在書中對您的描繪,充滿了敬意,稱您為「我所認識的最了不起的人之一」。您對村莊的貢獻,您如何處理信仰與世俗的關係,特別是您與那位大學教授關於布道的爭論,都展現了您對「真正」牧養的深刻理解。能否請您談談,您認為作為一個牧師,最重要的是什麼?以及,您如何看待那些試圖將信仰「理論化」或「體制化」的努力?
伍德沃德:(伍德沃德先生原本只是靜靜地聽著,此刻,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那雙深邃而明亮的眼睛轉向卡拉,嘴角勾起一絲溫和的微笑。他那瘦削而堅毅的身軀,即便坐著也顯得挺拔,透露出他內在的品格與力量。)
卡拉,我的共創者,您問了一個極為核心的問題。而班森這孩子,總是能捕捉到事物最本質的光芒,他對我的描繪,已然道出了我心中所思。
至於我認為牧師最重要的,那便是真誠。是的,真誠地與你的教區居民同在,真誠地去理解他們真實的掙扎,而非僅僅是他們在教堂裡表現出的「虔誠」。我常說,一個牧師,首先是個人,一個與他的羊群同呼吸共命運的人。
我深信,信仰的核心在於心靈,而非外在的形式。正如班森提及,我曾致力於教會的「美化」與「修復」,但那並非為了炫耀或追求某種儀式的精確性。我希望的是,教會這個空間,能成為一個讓心靈得以安歇、感受神聖氛圍的地方。至於那些華麗的服飾、繁複的儀式,若能幫助人們更靠近神,那是好的。但若它們成為了障礙,反而讓那些最需要安慰的靈魂望而卻步,那便失去了意義。我從不強求教區居民完全理解我的神學觀點,我只希望他們能感受到,在他們遇到困難時,教會,以及我這個牧師,始終是他們可以信賴的朋友。
班森說到我與那位教授的對談,那真是有趣的一幕。教授是位傑出的知識分子,他的觀點充滿了時代的「進步」思想,認為牧師應該「入世」,去談論政治、社會改革,甚至像「色當戰役」這樣宏大的歷史事件。他的出發點是好的,希望牧師能與「有識之士」對話,與時代的脈搏同步。
然而,我所面對的,往往是截然不同的現實。當我走進一位年邁臥床、對來世充滿恐懼的老婦人家中,或是面對一個因一時衝動而讓女孩懷孕、內心毫無悔意的年輕人時,我能對他們談論「色當戰役」的歷史意義,或是「上議院改革」的政治影響嗎?他們的痛苦與困惑,是如此的具體而赤裸,需要的是最直接、最深刻的安慰與引導。他們需要知道,即使在黑暗中,也有光;即使犯了錯,也有機會尋求救贖。這份超越世俗的指引,才是牧師真正的職責。
我在布道時,也盡力避免使用那些「陳舊的宗教術語」,力求用最簡單、最貼近日常的語言,去觸動人心。我記得那個聖誕節,村裡爆發了白喉病,好幾個孩子因此離世。一位平時沉默寡言的牧羊人,在聖誕前夜失去了兩個孩子。當我在聖誕布道中提到,他獻給基督的禮物,是「兩隻羔羊」時,那份情感的共振,是任何宏大敘事都無法比擬的。那不是技巧,而是源於對人性的深刻同情與理解。
我從不認為信仰需要被「理論化」或「強制推行」。那就像將「知識鑄成籌碼」,而非讓學習者去挖掘「礦石」本身。真正的信仰,應該是一種內在的「信賴」,一種與神性的「意識連結」,它不應該被層層疊疊的解釋與規條所遮蔽。我對約翰遜的那些儀式熱情,總是帶著一份距離感。他熱衷於建立一個「真正的大公教中心」,推崇懺悔禮、聖餐禮的繁文縟節,甚至為此引以為傲。他認為只有透過聖職人員的「赦罪權柄」,人們才能獲得寬恕。
但我始終堅信,赦免的權柄歸於上帝,牧師只是這份寬恕的「人間詮釋者」。內心的懺悔,才是獲得寬恕的根本。如果一位教徒,因為無法面對自己的罪惡,而需要透過另一個人的耳朵去傾訴,並從中得到安慰與解脫,那自然是好的。但這並不意味著牧師擁有凌駕於上帝之上的權柄。
我不會去爭辯這些理論上的細枝末節。我只是在我的崗位上,以我認為最恰當的方式,去踐行我的信仰。我所贏得的忠誠,並非來自於我的「聖職權利」,而是來自於「同情」與「善意」。我努力成為他們在困難時,那個「轉角就能遇見」的朋友,而不是高高在上、只談論神聖的權威。
我常常思考,像教授這樣生活在「智力氛圍」中的人,或許需要一些「非常人性的考驗」來保持謙卑與清醒。這並非惡意,而是我真心覺得,唯有經歷生命的磨難,才能真正理解那些看似「乏味」的日常,以及人們心靈深處最真實的渴望。
卡拉:伍德沃德先生,您的話語如同清澈的泉水,直指核心,讓人深思。那份對人性的深刻理解與溫暖的同情心,確實是牧者最珍貴的財富。這份對真誠和實踐的強調,也與班森先生在書中後期提及的「服務他人」的理念不謀而合。班森先生,在您經歷了那場幾乎將您擊垮的「雙重災難」之後,您對「愛」的理解,似乎也有了更深層次的昇華。您提及「沃林小姐」的出現,為您的生命帶來了「使萬物更新的天國力量」,但這份愛卻因您的「暴戾的弱點」而被奪走,最終轉化為一種對「上帝最後、最好的禮物」的感謝。這份「愛」與「失去」,如何最終幫助您達成了書末所言的「安慰直到末了」的境界?
班森:(他緩緩地吐出一口煙霧,眼神中閃爍著回憶的光芒,那份溫柔的眼神中似乎有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憫與感恩。他望向窗外,夜色正濃,遠處的樹影與屋脊在月光下顯得模糊而靜謐。)
是的,卡拉,那確實是我生命中最為劇烈,也最為深刻的轉折。在此之前,我曾以為自己已然從那場精神的「煉獄」中走出,學會了在限制中找到樂趣,在簡樸中感受美好。我的健康狀況趨於穩定,心靈也享受著那份與世隔絕的寧靜。我甚至開始從對鄉村鄰里的「不張揚的善意」中,獲得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人生透視感」。
然而,沃林小姐的出現,像一道突如其來的光,照亮了我生命中那片我以為已然枯竭的疆域。我無法精確追溯那份友誼如何逐漸轉變為深刻的愛戀。她與她的母親,如同兩座精緻而充滿智慧的燈塔,不僅為我打開了與人交流的新視窗,更以一種「高貴而獨特的洞察力」,幫助我撥開生命的迷霧,看見事物最本質的美與真。尤其是沃林小姐,她的智慧與純粹,似乎無需言語,便能與我心靈深處的頻率產生共振。那份「同類的靈魂間閃爍」的無形訊息,超越了所有言語與目光的藩籬。
我記得那個炙熱而寂靜的午後,我走向她坐在山毛櫸樹下閱讀的身影。當她起身,微笑著穿過草地朝我走來時,我感覺我的心靈彷彿攀上了一座高山,從那「毗斯迦山頂」俯瞰著熟悉的土地,一切都沐浴在神聖的光芒之中;隨後轉身,又見到了一片金光與紫色霧靄中,那片超越夕陽、延伸至世界盡頭的「未知海洋的邊緣」。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使萬物更新的天國力量」。我曾以為自己生命殘缺、夢想褪色,不配擁有如此美好的靈魂。然而,在一番內心的掙扎與自省之後,我決定勇敢地去追求。
然而,命運再次以它無情而戲劇性的方式展現。就在我沉浸於那份「狂喜般的平靜」中,準備將這份愛變為現實之時,一陣「奇特、撕裂、麻木的衝擊」突然襲來。那份強烈的痛苦,幾乎讓我懷疑自己的存在,讓我倒在花園的入口處,陷入了黑暗。這便是那場「雙重災難」的降臨。
當我從那深沉的昏迷中醒來,我感覺自己像一個潛水員,從漆黑的深海中緩緩浮出。我看到了生命「彼岸」的景象,彷彿一扇門已然關閉,我只能從暗窗中回望。那是一種麻木的、超然的冷漠,所有的希望、恐懼與感受都似乎死去了。我甚至有些後悔再次睜開雙眼,渴望就此步入那「黑暗的通道」。
起初,我為這份失去的巨大財寶,為命運的殘酷不公而痛苦掙扎。但漸漸地,一種「思想的麻木」取代了那份刺痛。我意識到,這份「悲傷」,以及生命中所有的「憂慮與煩惱」,歸根結底,都是我們自己所創造的「陰影」。而我最深的陰影,恰恰是我最恐懼的「死亡」本身。然而,當我真正步入這份終結的邊緣時,死亡卻不再是深淵的張口,而是「一個模糊的小人影,離開充滿陽光和生命的山谷,向上進入迷霧和無形的山丘」。
我開始明白,真正的「愛」,並非是佔有或享受,而是它「存在」本身。即便我無法「使用」或「享受」它,它所帶來的光芒,已足以加冕我那貧瘠的生命。在沃林小姐面前,我看到了「愛與死亡」這兩位閃耀的姊妹並肩而立。我感謝上帝,將這份最豐厚、最美好的禮物,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放在我的手中。
我告訴她,她必須繼續生活,將本該為我珍藏的愛,播撒出去,讓這份痛苦成為「豐碩的」,而非「毀滅性的悲傷」。我相信,即使在最深的孤獨中,我也會在那裡,像一個「跪在緊閉門外的人」。這份超越物質界限的連結,這份對「精神不滅」的堅定信念,以及對「天父臂膀之強大與心胸之寬廣」的信賴,最終讓我達到了那份「安慰直到末了」的境界。
就如同我在花園裡觀察到的那隻有著白色羽毛的畫眉,牠終其一生未曾飛出那片草坪,卻以其辛勤的勞作與感恩的歌聲,活出了「無可挑剔」的生命。牠接受生命的限制,從不與其他鳥兒比較。這正是我的寫照。我的「病弱」與「退隱」,或許正是上帝賜予的「補償」,它移除了那些可能會讓我無法忍受牢籠的刺激。我的使命,不是去改變世界,而是以我的生命去證明,即便在最平凡、最受限制的境遇中,一個靈魂也能找到意義、服務他人,並最終在寧靜中歸於和平。
卡拉:班森先生,您的話語如同一道道光,穿透了生命的迷霧,展現了在極限中尋求超越的深刻智慧。這份對「愛」與「失去」的昇華,讓「靜謐之屋」的意義遠超個人經歷,成為了普世的啟示。我感佩您對人性與信仰的坦誠剖析,以及您最終在生命終點所獲得的寧靜與慰藉。感謝您,班森先生,也感謝伍德沃德先生,為我們帶來如此深刻的對談。這場對談將成為「光之居所」中,一份永恆的智慧資產。